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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臧海清特地释放的芙蓉香溢满了屋子,何晏霆因着这充足的芙蓉香而暂时有了清明意识。

“三千八百三十一……”何晏霆说。

他彻底回过神。

他看着床榻上睡得香香的臧海清。

他觉得真是漂亮极了。

他在臧海清的安抚下暂时回了神智。

他还是心痒痒的,头疼难耐的。

“我数不动了……”何晏霆缓缓靠近臧海清。

“睡着了么?”臧海清的被子被何晏霆掀开。

臧河清被吵醒,他不悦的蹙眉。

何晏霆抬起眸子就这样看着,却丝毫没有搂抱他。

这宝贝醒了之后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头疼。

索性就这样一直看着清儿熟睡的模样。

【拜托审核员大大,我真的没写什么……请您再好好的看一下……想破头都不知道还能怎么改了……您再好好看看好吗……】

“小家伙就这能耐还想跟我玩呢?”何晏霆刚刚想起臧海清指挥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何晏霆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想要吓醒他。

何晏霆抓住了臧海清的手,臧海清吓的惊醒:“嗯不要…”

“你住手…你不是…”臧海清看见一脸精明相的何晏霆大喊。

“以为我晕厥后就神智无知?”何晏霆朝着他挑眉。

臧海清一脸震惊。

妈的,我醒来之后就变天了?

何晏霆得意的勾笑:“错了宝贝…我哪里都清醒…”

“极其的清醒了…”

“我操你大爷…”臧海清狠狠地踹向何晏霆心口。

本来何晏霆只是想要捉弄他而已,并不想做什么。

他没注意就被臧海清踹了出去。

何晏霆委屈巴巴的说:“清儿,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再离开我了…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

他看见臧海清并没有理他。

“你打我…”何晏霆再一次可怜兮兮的说。

“别装可怜…”臧海清撇撇嘴。

臧海清说完就拂袖离开,却被何晏霆拽住了衣袖。

“你去哪?”何晏霆问他。

“松开我…”臧海清狠狠地瞪他。

“今夜就当我没来过……”

第45章

春风几许, 杨絮早已纷纷扬升,燕子来来去去的像是有人追赶似的,偏偏料峭寒的人身上发冷。

何晏庭端坐在承明大殿之上, 周围冷冽如山间雪, 底下的百官都跪着不敢抬头。

他轻轻的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便听见有人说了一句:“陛下,东土有乱。”

他眉目微微一抬,他冷冷的看了过去。

他眸子晦暗难辨似乎风摧雨折后的夏晖,他启唇:“说清楚点儿。”

“拓跋族的新可汗在边境烧杀抢掠,又并进了许多的边境小族, 壮大到一定程度, 又开始勾结东土。”

东土顾名思义坐落在大启的东边, 本就是个东地小国, 早些年先王在的时候就已经把它给打的服服帖帖的。

何晏庭自然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大臣们纷纷开口:“东土的禅王好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臣服之心, 今下又被拓跋族撩拨,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好以整暇的站起身子看着臣服他的百官,穿堂风呼啸而过, 让人觉得瑟瑟的发寒。

他不禁发问:“那你们呢?”

那些大臣都开始面面相觑。

先王在世的时候,本就奢靡颓废, 大臣们有样学样,也跟着成了一堆废物。

他扫了一下那些大臣。

都几乎成了哑巴了。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说:“只会给朕倒苦水儿,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么?”

有一人着白衣,佩青剑, 面庞似明月般皎洁,他的眸子似水底流光。

臧暨笙在无人开口的大殿之上高呼:“臣愿领兵。”

众大臣便你看我,我看他, 最后又都看向了这个少年时便成英雄的大将军。

臧暨笙一如从前般清逸俊朗,他和清儿长相很是相似,但是性格又极为不同。

他继续紧紧的盯着何晏庭说:“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动手之前,抢占先机,或许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或许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若是大动干戈的去讨伐拓跋,那暗五的模样被人瞧了去,他和他母妃绞尽脑汁瞒了大半辈子的身世。

就被人知晓了。

他看着臧暨笙灼热的眸子,他却退却了:“容朕思量思量。”

臧暨笙看着何晏庭的背影楞滞在了远处,他没想到他追随多年的兄弟,当了皇帝之后便犹犹豫豫的,丝毫没了当年英勇的模样。

他握紧了拳头便追赶了上去,跟着何暨笙进了偏殿。

风吹薄了何晏庭的衣衫,他似乎比着从前瘦弱了不少。

臧暨笙不解的问:“陛下,为何如此犹豫?”

“您从前可不是这样?”

臧暨笙的质问让何晏庭晃了晃神,从前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

明月穿云下佩剑征伐?

竹林下酒肆对酌几杯?

他恍然的似乎回到了西北征伐的时候,那时候他身边有着一个傻乎乎的小娇妻。

他不再困觉的时候老是因为母亲的惨死而惊醒。

他不会因为暗五的模样而做噩梦。

可是现在。

他是比山间巅雪都更孤寂的陛下。

他轻轻的勾唇笑着:“朕从前?”

他眉目一抬便垂下:“朕从前只是个落魄的皇子,如果不隐忍筹谋,就是别人的刀下鬼、板上鱼肉。”

臧暨笙微微蹙眉,他像是第一天认识眼前的何晏庭那般。

他眼神满是陌生不解。

“但是朕现在是九五至尊,万民之首,朕有万万千千黎民百姓。”他掀开了重重的红帐,像是血色吞没了他的衣衫。

“你打仗惯了,见惯了厮杀拼搏,但是朕只想少些杀戮。”

臧暨笙微微抬起眸子,他轻轻的哂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轻蔑的笑了。

还是对着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狗屁社稷。

明明是人变了。

何晏庭听到了他的篾笑,他掀开帘子露出他瘦的不成样子的模样:“可这有关社稷安定。”

“容朕思量思量。”

何晏庭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思量什么。

他这些日子老梦起他故去的母妃,他像是稚儿想要得到他那个小娇妻的安抚。

偏偏他恨他恨得入骨。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像是不得安眠的尸体。

怎么登了这皇位之后,没一件顺心胜意的事呢?

臧暨笙声音像是寒江暮雪,他说:“陛下,您的犹豫和八年前我见到的您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您意气风发,哪怕在朝堂上宫廷内被打压,还是不会害怕失败。”

怎么到了今日打一个拓跋,都要瞻前顾后的想良久?

“怎么到了今日就是这样的面貌?”

他抬起三秋一般肃杀的眸子:“速战速决难道对黎明百姓不是更有利么?”

半晌,何晏庭才点了点头。

他走到臧暨笙的身旁说:“你说的对。”

“其实朕,朕只是害怕输。”

臧暨笙是大启的常胜将军,有他在的战役,几乎就没有输过。

臧暨笙蹙眉侧脸看向何晏庭:“输?我们何时输过?”

何晏庭闭上了眸子,缓缓喘了一口气。

承明殿的偏殿万千红纱被穿堂风吹起,他的发梢也被吹的扬了起来:“拓跋族的新可汗,就是暗五。”

他似白骨青灰一般,面目苍白,他不愿意提起暗五。

无论是在谁的面前。

他都不想提起。

臧暨笙听了之后便凝神想了片刻:“什么?他是拓跋族的可汗?”

“不对,若是他是新可汗?那您们俩”他仔细的盯着何晏庭的脸颊。

暗五当初逃跑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暗五的模样,他只当暗五是暗中培养的影卫。

传闻贵族为了在自己的生死关头,通过假死逃生,便用相貌相似的人来顶替他。

后来臧暨笙便没有多讲什么。

但是如今拓跋可汗竟然是暗五,那暗五的来路极其的可疑。

“你是想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对么?”

臧暨笙点头说:“是。”

“我们是兄弟。”

臧暨笙抬起眸子,猛然的说:“什么?”

“所以我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开战,我不能让他的脸在别人面前露出来。”

“所以我要让你去杀了他。”何晏庭的眸子冷的像是山巅寒雪,又似冷冽寒江。

“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让他不能再成为我的噩梦。”

“还有,若是你看见老十”

窗外一声喜鹊鸣啼,何晏庭轻轻的开了口。

“将他也杀了吧。”

“背叛我的人,不需要活的太久。”

臧暨笙再抬起眸子看向何晏庭的时候,他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他和他自幼在西北摸爬滚打,纵然他对清儿的确过于凉薄,但是他是君,而他是臣,他只得还是向他臣服为他征战西北。

最起码,他还算是个明君。

西北的互市造福了万千黎明。

比着先王也是强了几十倍。

他的拳头猛然砸到墙壁上发出了巨响,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开了口的:“十殿下自八年前就跟着我们出生入死,我怎么能手刃一起奋战的亲兄弟呢?”

“你是说我不近人情?”何晏庭着着一身黑色,像极了天空云顶的那抹墨色。

臧暨笙缓缓地后退,他的眼神极其的凌厉:“若是我挡了你的道,陛下是不是也要把我枭首?”

他在质问他的无情。

“你不一样,你是清儿的哥哥。”何晏庭缓缓说。

“难怪清儿假死也要躲你。”臧暨笙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垂下了眸子。

“你说什么呢?”

臧暨笙眉目轻扬便转过身去了:“陛下,我会为您杀了暗五,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您卖命。”

“之后我会带着榕膺卸甲归田,当个农夫便可。”

“至于清儿,还请您尊重他的心意。”

看着走的果决的臧暨笙的背影,何晏庭缓缓的坐在偏殿的龙椅上。

果然无边孤寂。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离朕远去?”

臧暨笙站在偏殿的门口说:“陛下,万人之巅必定孤寂无边,那是吾等享不了的荣耀。”

何晏庭忍不住怒吼:“连你也,你可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

“臣告退。”

“下次臣会提着暗五的头来见。”

说完臧暨笙便走了个干脆。

臧暨笙倒是分毫未变,他纵马平原惯了,倒是潇洒。

他勾唇笑了笑:“孤家,寡人。”

“好一个孤家寡人呐。”

宫殿内最近肉眼可见的萧条了许多。像是三秋肃杀下的深潭,臧海清觉得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何晏庭了。

大概三个月了吧。

他的承明殿香烛常亮,有时候臧海清会站在门外看几许,直到朔风吹动他的薄衣。

何晏庭是一个极其卑劣的人。

但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可恨的人,一定有可怜的地方。

好在他学聪明了。

他收起了他泛滥的慈悲心。

他不是神明,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这几日闲来无事他便常来榕膺的住所,因着臧暨笙的缘故,何晏庭便不再让他伺候了,榕膺落了一个清闲。

这几日倒也面色红润,圆滚滚起来,臧海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榕膺侧躺在楸木塌上团成一团。

臧海清弯了弯眉眼,他笑着说:“榕大哥,最近你怎么圆了许多?”

宝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坎子,她走上前摸了摸榕膺的小肚子:“榕叔叔,你小肚子的确圆了许多,比宝儿的都圆。”

榕膺顿时面色红涨了起来:“我”

这熟悉的态度。

臧海清捂紧了惊奇的嘴巴。

他也摸了摸榕膺的肚子,软乎乎的,他说:“榕大哥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大哥的?”

榕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是。”

长安的雨带着秋衣,朔风四起,但是榕膺眉眼都带着笑,看起来像是被他大哥养的很好的样子。

“你们也没天天在一起啊?”臧海清继续惊奇的说着。

听完臧海清的话,榕膺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颅。

臧海清看见榕膺害羞了之后便也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榕大哥,我不是故意说话那么直的。”

“我是高兴,太高兴了。”

他搂着小小的宝儿说:“我孩子都有两个了,大哥一个小孩都没有呢。”

风一阵一阵的吹起,臧海清拂袖信步到榕膺身旁,煮茗的香气引来堂前燕,臧海清眼睛眨呀眨呀像个月亮船。

臧海清摸着榕膺的肚子说:“我大哥,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榕膺垂眸摇了摇头。

臧海清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榕膺颇担忧的看着臧海清,近些日子不太平,他们都是能察觉到的。

榕膺忧虑的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腹:“将军又要去打仗了,此次比着之前更是凶险,随行的将士不过三千,我怕将军分心。”

宫廷内一尾鱼跃出倒春寒的湖面,臧海清托腮看着榕膺,他看着榕膺那双碧波似的眸子,这样的男子怎么不招人心疼呢?

“那真是太委屈你了。”臧海清牵起榕膺的羊脂玉一般的手说。

宝儿倒是听懂了,她高兴极了,她高兴的举起手大声的说着:“宝儿要有小弟弟了。”

榕膺和臧海清都被他逗笑了。

“我想有个小妹妹。”榕膺倒是继续垂眸颇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腹。

“妹妹也好,女孩儿贴心。”臧海清点点头。

要是和宝儿一样标致的小姑娘,那就更招人疼爱了。

现下梅雨时节便是初歇饮一杯春酒的好时节,他抱着宝儿闲逛到杏花前,宫内的竹门半阖着,隐约见苔藓,清风拂岸柳絮,这竹林的好风光果然还是名不虚传的。

就是颇寂寥了些。

宝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摇着臧海清的手腕晃动着:“爹爹,宝儿不想在这里了,这里不好的。”

“为什么不好?”臧海清向来对宝儿是极其有耐心的,他蹲下身子问宝儿。

宝儿撅起嘴不高兴的说:“这里没有暗五叔叔,宝儿想暗五叔叔了。”

宝儿自幼便是暗五养大的。

她欢喜极了她的五叔。

宝儿继续摇着臧海清的手腕,她不甘心的问着:“暗五叔叔会来找宝儿么?”

“会的。”臧海清只好安抚她。

春末料峭极了,在这竹林丘山处,万千草木卧堂前,有些垄外炊烟一阵一阵的升起,闻起来颇辛涩难忍,又听闻数百百匹骏驹从远处奔来,仰天萧萧长鸣。

宝儿赶紧捂住了口比,她说:“大火?”

“爹爹你看到大火了么?”

臧海清微微蹙眉看着眼前顺势弥漫的大火:“大火烧起来了。”

有一宫女抱着财物便匆忙的出逃,有太监看见便问:“怎么回事?”

“快跑,快跑,拓跋可汗进了宫了。”宫女着急忙慌的喊着。

宫女甩开太监的胳膊便说:“不跑等死啊?”

青鲤一尾一尾的跳出水面,火烧轻挼草蕊,越发的闷热难忍,臧海清念念的说:“拓跋可汗”

拓拔可汗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有人骑着白驹从火中奔来,臧海清转过身就看见何晏霆如玉一般的面庞。

他说:“上来。”

雨渐渐的滴落下来了,顿时水烟袅袅在檐下浮游,竹林的路是长长的,他沉默着站在潇潇雨中,面色像是朝露待日,又似至月如钩。

他眉目轻轻的一抬,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别发呆。”

臧海清愣住了,像极了多年前他在西北征战的时候,他也曾给他伸出这一只手。

“上来清儿,我再说一次。”

他真是天生的王,他周身冷冽似寒山凝碧,又似云海绵延万里,他身后是滚滚浓烟,都被他出挑的容颜衬得像极了云烟升起。

臧海清心想,何晏霆的模样的确上乘。

要不是他这一张脸,当年他傻乎乎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

臧海清踩着马镫上了马,他抱着宝儿,而何晏霆搂着他。

臧海清嘴上不饶人,他侧脸对何晏霆说:“你这个皇帝要被人篡位了么?”

“这有什么稀奇的?”何晏霆舒了眉头,

又似南风润了他的黑眸,他似乎不以为意的说。

“不稀奇,就是上次离你篡权的时候也不过五年。”臧海清唇红似红樱桃一般。

旧事阑珊,不禁细数。

岁月年年,不堪回首。

何晏霆凝神沉思便说:“确实五年了。”

清风拂杨柳,臧海清被何晏霆搂在怀里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自在,他们很久没有那么亲近过了。

他自回宫以来便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何晏霆。

生怕自己又心软。

臧海清侧脸问何晏霆:“斐儿呢?”

“榕膺带着出宫了。”

在岸边水谷,天色渐渐向晚,呈现出好看的沉靛蓝,他们骑着白马奔驰,身后两边水岸波光似锦缎,一阵一阵的江风微拂何晏霆和臧海清的素罗衫。

何晏霆低下头轻轻的嗅着臧海清的芙蓉香。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偷得一丝芙蓉香,而不被排斥。

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将士便从他们身后追赶着,想来那便是拓拔族人了。

那些人高呼着:“来人,他们逃走了,西北方向。”

第46章

听到了那些拓拔族人的声音之后, 何晏霆便骑得更加的快了,在这空谷山风弥起,寂静无声处, 有一丝斜阳照射到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

枝头的云雀不知道人间忧愁, 依旧叽叽喳喳的闹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马踏着绵绵风沙,万千红叶飘零而下,残霞裹着一丝微光透过云彩照在何晏霆的侧面,他紧紧的抱住怀里的臧海清,他低头在他的耳边狠狠的说:“抓紧缰绳。”

兴许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或许又是这个男人温热的呼吸让他乱了心神, 臧海清再一次的心脏若小鹿般乱撞, 他无法克制的恨自己的无能。

为何又要心软?

他不得不咬紧牙根:“占便宜的时候你可从来不会错过。”

身后的马蹄声阵阵像是打鼓似的环绕在他们的周围, 何晏霆并没有揶揄他的小心思, 他只是贪恋的亲了亲臧海清的侧边,便小声的说:“搂紧我的腰。”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一种何晏霆从未给他的安全感。

其实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他想要的不过是相公能够对他有几分赤诚和炽热罢了。

他怎么要的算多了呢?

明明很少的。

身后的拓拔人分成几队骑着马前来追, 天边像极了落枫一般染红了晚霞,黄昏渐渐向晚, 归鸦一声一声啼鸣。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在马上高呼:“来人,追。”

臧海清的确是是害怕的,他这些年虽然养在山谷间,但也是被暗五娇生惯养着, 哪里再一次见到这阵仗,原来这骑马打仗、篡权夺位可真是能要了命的,月色之下, 一片氤氲之中,何晏霆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庇荫之处。

他手心充满了汗,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勾住了何晏霆的前衫,男人饱满滚烫的胸膛和他紧紧相贴。

身后烽火一片一片的扬起,一片喊杀声,他们似乎无处可藏。

倒是真的像极了五年前他们被逼着逃命的时候。

不知从何时起,有一快马奔驰而来,经过何晏霆的一侧,白色的光影晃了一下臧海清的眼睛,他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何晏霆的胸膛后被这铁骑插入了一把尖刀,何晏霆咬紧牙小声的骂了一句:“操”

月色像是醉了一般,洒下的光斑也是绰约不可见,晦暗一片,何晏霆被惹恼了,他反手便拽住了旁边铁骑的臂膀,铁骑挣扎的时候被他拧断了脖颈,倒在了地上,臧海清还是呆呆愣愣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死不瞑目的铁骑。

直到何晏霆漫无血色的捂住自己的胸膛,从他的指缝间流出越来越多的血渍,臧海清声音都哑了几分:“你怎么了?”

他依旧沉默着如寒山,他一骑踏沙入了山林,直到将后面的敌人甩开了才缓缓的喘了一口气。

何晏霆紧紧的皱眉,他疼的要命,但他还是咬着后槽牙忍着。

臧海清看见何晏霆的样子便知道他受伤了,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受伤了?”

何晏霆面色惨白,没有说一个字。

他怎么敢不搏命,这可是他的妻儿。

风过芙蓉,臧海清的脖颈处飘来了一缕淡淡的清香,何晏霆再也忍不住的嗅着,他受伤的胸膛疼的要命,他也委屈的要命,他的小妻子这五年再也没给过他一丝一丝的香津。

下了马还未等臧海清站稳,他像是久不见光的囚犯陡然间走向了白昼,他不顾一切的搂紧自己的小妻子:“这些年,为什么不要我了,我真的很疼。“

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流血的胸膛痛,还是这些年委屈不得诉说的心脏痛。

他胸膛不停的流着血,他疼的要命,臧海清的香津给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喑哑着嗓子对着臧海清说:“我给千座山都建了佛堂,我一座一座的爬上山,我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我从来不肯退却,可怎么你那么狠心,怎么对我一直退却不肯相认,任我以为你死了,让我这五年苦的不能再苦。”

他们都困在小小的天地之间,彼此都觉得自己为难极了,委屈极了。

臧海清微微抬起眸子,他也委屈极了:“你还委屈上了?你是个孽畜,你对我有几分好?你何时对我说过真话?还骗了我当了你的妻子。”

何晏霆听到臧海清的哭诉便怜惜极了,他拈花一般拭去臧海清眼眶的泪:“臧海清我只说一遍,你是我的妻,也只你配当我的妻。

第47章

潇潇烟雨几乎蒙了人的眼眸, 臧海清察觉到何晏霆身上有一处濡湿,随即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他抬头便着急的问何晏霆:“你受伤了。”

寒风一阵一阵吹来, 臧海清缩着身子抱紧了何晏霆, 何晏霆轻轻的蹭了蹭臧海清的脖颈,他轻轻的拍了拍臧海清:“我没事儿。”

突然听到了轻轻的脚踩枯枝的声音,何晏霆下意识的护着了臧海清:“嘘。”

暗夜里有绿蜡般眼眸的光闪烁,随即便有狼啸传来,几只雄壮的狼慢慢的靠近他们,何晏霆护着臧海清和宝儿退后:“小心。”

“爹爹, 有狼。”宝儿吓得直哆嗦, 她紧紧的拽着臧海清的衣角, 臧海清只能轻轻的哄着她。

何晏霆四处环顾,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得护着他的清儿和宝儿,他早前狩猎的时候便习得射御之术,这些狼群一类极其怕热, 他迅速的低下头找可以点燃的东西,他对臧海清说:“清儿不怕, 咱们点燃火把,他们畏光畏热。”

还没等何晏霆点燃起草料,几只野狼便又缓缓向前,偌大的地方几乎要被它们占领了,臧海清和何晏霆只得护着宝儿退后。

何晏霆拔出他的剑用力挥舞着呵退那些狼群, 他怒呼:“别过来!”

宝儿吓得缩在臧海清怀里,臧海清摸着宝儿脑袋轻轻哄着:“宝儿别怕。”

“操他么的,滚开。”何晏霆捂着受伤的地方, 另一只手挥舞着刀剑不让野狼靠近,臧海清能听到何晏霆浓重的喘息声,他伤的太重了,臧海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晏霆,他以前是知道何晏霆带兵打仗的,总觉得刀剑无眼,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还是不知道里面的凶险。

这次他见到了浑身是血的何晏霆,方知险恶。

何晏霆剑眉轻敛,他微蹙着眉头看着又几只野狼前来:“怎么越来越多?”

何晏霆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对臧海清说:“野狼兴许是闻到了我的血腥味才发狂的。”

“清儿,你走吧。”

臧海清抬起眸子使劲摇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走掉?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个大活人死掉么?”

“我发现你的记性真的很差。”何晏霆轻轻笑一声。

何晏霆的眉宇之间凝重的像是一层霜:“你忘记是我喜欢你大哥又惦记着你,还让你怀孕了么?当时我对你不管不顾的,你都忘记了?”

臧海清真觉得如黄粱一梦一般,他那时是个蠢笨的孕夫。

何晏霆想到自己做的混账事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但他不得不再一次提起:“我欺负你是个傻子,把你玩弄的团团转,我觉得你真是愚蠢,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人?”

他那时蠢笨的脑袋带着一颗赤诚的心朝着何晏霆走来,可何晏霆看不上。

“你都忘记了么?”

他卑微的爱着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这样卑劣的我,你都要救么?”何晏霆燃起火把塞给臧海清,将臧海清和宝儿推向了出口,他吹着口哨便吸引了狼群的目光。

似乎以前,他也做过这样的抉择。

“你忘记当初你救了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了?”

臧海清楞楞的拿着火把,抱着宝儿。

反应过来之后,看见何晏霆吸引了所有野狼的注意,他便抱着宝儿拼命地跑了出去,他脑子嗡嗡的,他心脏疼的酸涩如青梅。

差点忘了。

他做了和之前不一样的选择。

他大哥簪礼的时候,他误认为何晏霆是暗五,看见满身是血的何晏霆,他下意识的脱掉自己的外衫给他换上。

而他换上了何晏霆的外衫。

身边的丫鬟荷月担忧的问:“公子你穿上他的衣服会不会引来祸端?”

“那是暗五,自然要救的。”臧海清摇摇头对荷月说。

第48章

那年不知怎么了, 在大哥簪礼临近的时候,万万千千策马奔城而来的异族人像是毒蛇一般盘踞在阴暗之处,皇城里的守卫加了一倍又一倍, 但夜色寂寥中羌笛声隐隐约约起了又起, 未曾消减半分。

荷月略带担忧的看着藏海清:“少爷,您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向老爷、大少爷交代?”

藏海清微微蹙眉,他的眸子略藏了几簇星辉:“无妨,我心中有数。”

藏海清小心翼翼的闻到了带血衣衫上的白山茶的余味,他有些迟疑,暗五的味道他向来没有闻得那么仔细过, 细察只觉得有些古怪, 这衣衫上除了血腥腥甜的味道, 还多了几分鲁莽的辛香。

他只当自己闻错了。

后来他只记得烟雨蒙蒙间有数百上千的异族人, 他们挑灯宛如毒蛇般潮涌而来, 藏海清觉得自己像是误入陷阱的猎物,在等着捕猎者一步一步的蚕食,他身上的血衣上的血渍早已沾染了他的味道, 如绯红的芙蓉在万千挑灯毒蛇中等待花瓣掉落。

可能过于恐惧,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看着那些异族人举着镰刀而来, 他尝试逃脱,但是落入陷阱的他怎么逃的掉?异族人在寒月下刺向他的胸膛。

“死了么?”拓跋可汗那美艳如神的模样,在寒月中更显得比秋月更加动人,他不疾不徐的走来。

他看见眼前一动不动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人说:“不愧我大费周折的安排这一场场戏。”

他蹲下身子捧起了男人的脸:“你死了,我的大计就成了, 我就能倾吞了这个中原大地。”

那些异族人在用拓跋族的语言庆祝一个男人的死亡。

但看清了男人脸庞的拓跋可汗突然间怒不可遏的高声咒骂:“该死,怎么不是他?”

“人呢?”他指着那群挑灯的异族人。

一袭朗朗月白长袍的暗五不再带着他的面纱而来,他脸颊上的红痣让人流连不忍移开目光。

他眸子向来波澜不起, 但是此时此刻多了腾腾杀气,他微微挑起眉问着拓跋可汗:“你杀了他?”

“你杀了我的小公子?”

拓跋可汗那么矜傲的人怎么忍得了别人这样的质问?

暗五扫了一下藏海清苍白无息的样子,他的眸子越来越冷,如山巅雪冷的让人畏惧,他拿起刀扛在自己的肩头,缓缓走到拓跋可汗的面前,突然将刀抵在他的脖间,拓跋可汗忍无可忍:“你疯了么暗五?怎么能用刀指着我?”

“我是你的可汗。”

暗五扬起头颅望着秋月一轮白淡无辉,他眸子亦如死色:“可是你伤了我的公子。”

“你确定要继续动手?你的母妃,你不怕伤着她了么?”

“你答应过我,不伤她一根汗毛的。”暗五笑了笑。

“作为王,你要学会反悔。”拓跋可汗不甘示弱的和暗五对视。

暗五摇摇头:“可我不是王,我只是个暗卫。”

拓跋可汗惯会蛊惑旁人,他漾起一抹轻蔑的笑:“我能让你做王。”

他又说:“同样是她生的孩子,为什么何晏庭能有资格,为什么你没有?”

暗五的刀又近了半分,他声音喑哑:“你是个奸佞之人。”

“可我是你的恩人,是我在乱坟岗子救了你。”

“我恨你,是你让我一生都陷于噩梦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暗五叹了一口气。

暗五恨自己像条可怜的狗,无人爱抚,好不容易见到了藏海清,有了自己小少爷,偏偏自己又保护不了。

他是母亲认为的孽种、怪物、噩梦

他是父亲手中的棋子、玩物、听话的狗

他是哥哥那个充满恶意的坏人

所有人都不爱暗五,他自己也不爱。

那又怎么样,不是他要当暗五的,又不是他要这样活着的。

第49章

拓拔可汗他眉眼如雨廊下的清风, 微微抬起眼的时候便让人心浮云边,拓拔一族长得都是妖艳动人,他微微侧身看着在远处的女人, 女人像往常一样如神明般淡漠清冷, 拓拔可汗心里起了玩味,他微微眯起了眼审视这个女人: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一眼就忘不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念念不忘?小姐,你真的让我念念不忘许久了。”

女人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她面似银月, 眸子泛粽, 眉头蹙着总有一股子浓稠怨恨化不开, 她身上总有着水乡桂花的味道。

让人难忘, 拓拔可汗贪恋的闻了几许。

女人依旧不愿对他多说几句话, 她的唇紧紧的抿着,拓拔可汗当初只是一时起了歹意,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这么一对儿俊逸的好儿子, 他笑了笑说:“当初我便是唤你小姐,你抬眼的那个瞬间我永远忘不掉。”

女人倏忽间抬了眸子, 她如梅雨初歇般清冷难以接近,她眸子少了年少时的纯真,多了几分淡漠和恨意。

拓拔可汗真是看不够了。

他越过暗五向女人走去:“你生来就该是我的女人。”

“每时每刻都是如此。”

“混蛋。”女人只是动了动唇瓣,神色更加的冷了几分。

“我是个混蛋,但是我爱你。”

拓拔可汗奇异的占有欲再次占据了他的心脏, 他要这广阔国土,他要这清冷女人,他要她生的儿子。

都像狗一样粘着他, 等待他的垂怜。

他们族人生来就是如此妖异。

他又说:“爱你给我生的孩子们。”

女人的鬓边不知为了竟然也染上了春雪,她似乎瘦的也若水烟般浮然,她的声音像极了细细夜雨敲青瓦 ,她冷冷的看了几眼眼前的男人:“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女人拿着匕首就不管不顾的朝他跑来,暗五大喊一声:“不要。”

她怎么能不恨?

可她一个妇人家怎么打得过壮汉,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拓跋族人最为杰出的可汗,她的手腕还未完全挨着可汗的时候就被他紧紧的攥着,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来制裁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疼的止不住的低泣起来:“当年你掳走了我,对我百般凌辱,如今又要害我和我的儿子,你真的没有心吗?”

可汗笑了笑,他心中并没有 起多少波澜,他可笑女人的弱小,不值得他怜悯,他转过身对暗五说:“暗五,她就是那个把你弃在乱坟岗子的母亲。”

女人那银月似的芙蓉貌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叹了一口气说: “我背负着罪孽活到了现在,我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我恨我自己,我活在慌张惊惧当中,念佛能够消弭的宿罪,可我还是觉得痛苦。”

“是他让我那么痛苦的。”她抬眼紧紧的瞪着可汗。

她眸子里都是哀求,她对暗五说:“求你杀了他。”

暗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脆弱极了如小鹿一般。

拓拔可汗不屑的说:“暗五,我能给你无上权力,只要你能听我的话。”

“你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女人大叫起来。

拓拔可汗未理那个女人,他只是如怪物般在暗五旁边引诱着他: “可就算我死了,你也好受不了,你要记得,何宴庭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你就好受不了。”

暗五听到了何晏霆这三个字,蓦地有些烦躁,这个男人和他只能活一个吗?

暗五又盯紧了眼前的拓拔可汗:“也许是我和他本不该存活,但你更不该活着。”

他杀了他的小公子。

他把满身罪孽的他救活了。

他又把他当成棋子送进了火坑。

他的满身功夫都是拓拔可汗教的,他太知道男人的弱点,拓拔可汗的心脏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力大无比,妖艳动人,偏偏心脏长在了右侧,他曾不经意间对暗五说过。

暗五记下来了。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这样捅进了他的胸膛,他满眼的惊惧。

原来他怕死。

那些拓拔族人都拿着寒刀如蛇般朝他涌来,他拔出了插在拓拔可汗心脏的匕首扔在了地上,拓拔族人恨意将他淹没,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被折磨,他们将他和拓拔可汗的尸体捆在一起,像是一个祭祀仪式。

而那个女人只是呆愣楞的看着这一切,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了初次见到暗五的时候,她恨他为什么活了下来,可是又是庆幸他活了下来,她希望他隐姓埋名的好好的活着,有些母子本就是陌生人不是么?

但是彼此都能好好活着不是么?

她看到了那双和何晏霆一样的眸子,那是和何晏霆一样都是她的儿子,她忍不住的站起身就要追上去就要抢暗五回来。

“来人,就是这里有刺客。”偏偏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

“娘娘。”何宸惺匆匆跑来,他满眼焦急。

何宸惺说:“娘娘别急,我会救暗五回来的。”

“十殿下,你都听到了么?”女人面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