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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远处的山雾缭绕, 春燕环着泫泫溪水而飞旋不下,臧海清光着脚坐在溪边一个石块儿之上,他微微仰着头颅, 光自斜斜的射在他的身上。

一尾鱼跃出溪水, 水泼在了臧海清身上,他惊愣了一下,那双杏仁一般的眼眸看的何晏霆心都快化了。

清风拂杨柳,岸边的水不停的拍打到臧海清的脚踝处,臧海清扭头就看了何晏霆朝着他走了过来,臧海清不耐的蹙眉:“你怎么来了?”

何晏霆眼眸微微眯着, 他似乎和从前那般都是冷冽的如山间雪, 他看着臧海清说:“我来看我的皇后, 难道不可以么?”

臧海清肤色凝脂一般, 梨花色微微泛着蔷薇粉, 看起来胜春半分,他不愿抬头见何晏霆便狠狠的转过头说:“我听他们说,你把暗五逼走了?”

何晏霆眉头蹙着, 他挑眉看着臧海清:“谁那么多话,朕回头命人把他们的舌头都给割下来。”

臧海清从小溪边站了起来:“动不动杀杀打打的…真是粗鲁至极…暗五比你不知好了多少倍…”

臧海清比着之前虽然胖了一些, 但比着寻常人来说还是瘦极了,他今日又穿着宽松的青色袍子,不堪盈盈一握。

何晏霆眸子都快盯出火了,他作为帝王的占有欲几乎快要从胸膛钻了出来,他一把将臧海清拽了过来, 扛在肩头上,臧海清吓得惊呼:“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比我好那么多?难怪当初你都不要我就跑了…”何晏霆抱着臧海清将他压在了溪水石头之上,他的眸子像是弱雪消融一般。

溪水不停的冲着臧海清的脚踝, 臧海清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潮湿的石块上,臧海清觉得有些凉便想着起身,何晏霆一个吻重重的覆下,何晏霆发了疯似的狠狠地咬着他的唇瓣。

何晏霆想要撬开臧海清紧紧闭着的舌尖,臧海清用贝齿咬了何晏霆一口。

但是何晏霆丝毫不恼,他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他真是爱极了臧海清,想要把他的骨血融入自己骨骼那般爱着。

“但是现在你只能是我的…”

臧海清有些喘不过起来,他脖颈处的芙蓉香渐渐的被诱发了,他面色有些泛着蔷薇色,他猛的推开何晏霆:“放开我…”

臧海清眼眸带着秋水,虽然何晏霆没有强迫他做过分的事,但看起来他就是像被欺负惨了。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这个样子也愣滞了,眼前的臧海清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猫。

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子,恨自己又不当人了。

春刚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花都发了芽,宝儿向来便爱极了花蕊,她便钻到后面的丛林采个尽兴。

满载而归的宝儿捧着一大把花从远处跑来:“爹爹…你看宝儿采的小花花…”

臧海清衣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敞开了,可能是被何晏霆拽的时候散开了,他俯下身子掬了一捧溪水洗了脸,又扣上了扣子,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你走吧,宝儿过来了…”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这幅样子,他才知道为什么美人会误了皇帝朝政,若是臧海清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待在他身边,他一定不愿去上朝。

何晏霆握紧了拳头,竟然让他离开?

他怎么见不得人了?

他就那么宝贝他的女儿?

比宝贝他还宝贝?

何晏霆不悦的看着臧海清:“看样子你还挺宠你和暗五那个贱人生的杂种的…”

臧海清听到何晏霆说出这句话,心都凉了一大半了,他眸子暗了下来,蹲在地上拨着溪水。

半晌何晏霆才听见臧海清说:“你真是个孽畜…滚开…”

第42章

臧海清轻轻抬起手折了一枝寒山凝翠, 凝翠上几乎数不过来的瘦密的青针,风微微袭来,臧海清觉得有些冷便背过身去。

何晏霆愣滞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臧海清蹲在地上哭的春潮带雨, 他趴在自己膝头,肩膀不住的震颤,如将将游离的蝴蝶那般。

宝儿抱着一大捧采来的花走了过来,她摸了摸臧海清的肩膀:“爹爹,你怎么哭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

臧海清的情绪也让宝儿觉得不太高兴起来,她低着头坐在臧海清身边, 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哭泣的臧海清。

臧海清摇了摇头:“无人。”

只有孽畜。孽畜不是人。

“爹爹不哭哭了, 宝儿的花花送给爹爹, 你看多漂亮的花花。”

宝儿伸出手将一朵白色的小花塞在臧海清手中。小溪临着桥畔青荇杨柳, 周围的堂燕都绕了过来飞旋着, 南风一阵一阵的吹着,臧海清抬头就看见宝儿眼睛亮晶晶的,但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臧海清亲亲宝儿的脸颊:“对, 花花和宝儿一样漂亮。”

臧海清站起身,他牵着宝儿, 宝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袍子衬得她脸色红扑扑的,看起来娇嫩极了。

宝儿抬头问臧海清:“爹爹,我们这是去哪呀?”

臧海清说:“去找榕叔叔。”

榕膺住的地方不算近,尤其近几日又被臧暨笙换到了离他住的地方更近的宫室,臧海清走到榕膺住的宫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一个男人喘的像是春潮带雨将要窒息那般, 另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着不太入耳的情话。

臧海清一听就脸红了起来,不禁怪起了臧暨笙和榕膺白日宣淫,害得他听了一出活春宫。

宝儿蹙眉问臧海清:“爹爹,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

大大的眼睛有着大大的好奇心。

臧海清立刻蹲下身子捂住宝儿的耳朵,他说:“驴叫”

两个男人的吟哦此起彼伏。

臧海清慌乱的带着宝儿离开了。

本来臧海清是想着来这里找榕膺诉苦的,看样子他是占不到榕膺片刻时间了。

屋檐下臧海清若有所思的对着宝儿说:“现在不应该叫榕叔叔了,应该叫婶婶?”

宝儿问他:“榕婶婶么?”

臧海清咂摸着觉得也不太好听:“好像也不太好听,宝儿还是叫叔叔吧。”

臧海清这几日没见斐儿了便问宝儿:“你哥哥去哪了?”

宝儿戳戳手里的小白花:“被抓去上学堂了。”

臧海清挑眉问:“抓?”

宝儿点点头:“哥哥说不乐意,却被迫要去,就叫抓,就像抓壮丁那般。”

臧海清扶额看着宝儿:“你哥哥怎么什么都教你?去学堂应该是好事的,不然再让你们野下去,以后肚子里半点墨都没有了。”

宝儿噘着嘴:“哦。”

宝儿可不爱读书,宝儿要采小花花。

回到承明殿臧海清就忙活着收拾包裹,宝儿疑惑的问:“爹爹我们这是做什么呀?”

臧海清认真的看着宝儿说:“离家出走。”

宝儿还不太理解又追问着:“离家出走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吗?”

“当然了。”离家出走很多次的臧海清认真的点头。

宝儿自出生就没怎么出来玩过,寻常时候也就暗五带她去一趟集市吃吃好吃的,现在这几乎大的无边无际的宫殿让她好奇极了。

臧海清看宝儿想出去玩就说:“别去太远的地方玩,不然爹爹找不到你。”

“知道啦。”宝儿得到了臧海清的准许便高兴的跑了出去。

院内雨打芭蕉的声音越来越大,何晏霆走到承明殿外的时候,就看见一团小小的身影,宝儿穿着一身鹅黄色蹲在地上,雨不疾不徐的打在她的身上。

何晏霆举着青色油纸伞走过去,给宝儿撑着伞:“你在干什么呢?”

宝儿冷不丁的听见何晏霆的声音吓了一跳,料峭春风吹着宝儿的脸颊,让她觉得有些冷,便瑟瑟发抖。

何晏霆和暗五长得一模一样,声音却不大相似,何晏霆看着宝儿说:“怎么不说话?”

暗五脸上是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的,可何晏霆脸上干净极了。

“坏人。”宝儿便很恨的说。

宝儿其实刚才看到眼前的男人在小溪边欺负臧海清了,她握紧拳头,一脸不悦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何晏霆不高兴的皱着眉头。

宝儿继续说:“你不是暗五叔叔,你是上午欺负哭爹爹的坏人,我讨厌你。”

何晏霆只觉得太阳穴都被气的胀疼了:“暗五暗五暗五,你们父女两人真是会气人。”

“呜呜呜好凶好凶,我要爹爹。”宝儿看着一脸怒色的何晏霆,他和温柔的暗五叔叔完全都不一样,暗五会宠溺的抱着她,而何晏霆蹙眉的样子活活的像个罗刹,宝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何晏霆听到宝儿哭,本能的害怕了一下,不是害怕宝儿哭,而是下意识的害怕臧海清斥责他,他脑袋都涨痛了,他赶紧捂着宝儿的嘴巴:“不哭了,你爹爹看见了我,我怎么说?”

他一想到臧海清就心虚起来了。

臧海清冷冷的在何晏霆身后说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我”何晏霆换换转身。

他看见臧海清眼睛哭的像是被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的桃子那般红肿。

臧海清走上前推开了何晏霆,他蹲下身子将哭的伤心的宝儿搂在怀里:“宝儿不哭不哭。”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和宝儿抱在一团,他也觉得喉咙酸涩,为什么他总这样惹人烦呢?

臧海清抬起眸子紧紧的盯着何晏霆,像是心中有无限愤懑不平:“你是不是觉得孩子都是一天就能长大的?斐儿你一天没养过,一天也没带过,现在他长大了回到你身边,你白得了一个儿子丝毫不费力气。可是他们都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一天一天养大的。”

何晏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臧海清挑眉看着何晏霆:“你说你比暗五强。”

“可是他替我养了几年的孩子,可是你呢?你在这里当九五至尊,万人朝圣的皇帝陛下。”

何晏霆握紧了拳头,又旋即松开了,他确实做的不如暗五。

他失职了。

臧海清越说越委屈,泪如雨落的不停:“当初你把斐儿不也忘记在别人府中了么?”

何晏霆靠近臧海清,他蹲下身子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那都多少年的事了?”

臧海清颤了一下便躲开了:“别碰我,我再也不想见你。”

臧海清本就瘦弱,但是他抱着胖乎乎的宝儿便走的飞快。

何晏霆只觉得心脏酸涩的像是春潮带雨淹没在泥里,窒息的让他快要溺毙。

榕膺本在为臧暨笙治疗腿疾,他刚给臧暨笙熏艾便有侄女前来说宝儿生了病。

何晏霆摆摆手,让榕膺赶紧来给宝儿看病。

臧海清住的不算偏僻,这一排排古木檀香小筑错落有致,他刚到院落便听见臧海清在低声说着话。

榕膺便轻轻的叩门,门被臧海清打开了,榕膺看见臧海清肿的跟个桃子的眼睛便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啊清儿?”

臧海清指着床上昏睡的宝儿:“她一回来就发热,兴许是受了风寒。”

“别急清儿,我来看看。”

榕膺走过去给宝儿把脉,他本面色凝重缓缓的松弛下来:“没事,这是寻常的受凉了,小孩子难免不知冷热的,我给她开一些药便好了。”

臧海清一直咬着唇低下头看着宝儿榕膺揉了揉臧海清的脑袋:“清儿,我和你大哥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你大哥说若是不想在宫里,便让咱们随着他去西北,西北天高地远,是能过潇洒日子的。”

臧海清点点头:“去西北也是好的,我还没怎么那处好好玩过呢。”

何晏霆从一开始听到宝儿病了之后,就心急如焚,他来到承明殿外一直不敢进去,只能在一侧偏殿等着,等到榕膺走了之后,他才敢走进来。

何晏霆走进殿内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侍女:“陛下。”

“她好些了么?”

“小公主吃了药便睡下了,皇后却没怎么合眼,一直拿着锦帕沾着水给公主擦拭身子来降温。”侍女说。

何晏霆缓缓掀开帘子,臧海清穿着宽大的白色素袍躺在宝儿的一侧,他锁骨处的扣子兴许他是嫌热了便解开了。

何晏霆看到他脖颈处的潮红,那是他热极了的反应。

何晏霆走过去拿起他手中的帕子:“我来吧。”

臧海清推开了何晏霆:“别碰她。”

何晏霆被他推了个踉跄,他其实他是气到极致的,但还是生生的忍下来了。

他唤人将宝儿抱了下去。

“你干什么?”臧海清立刻就盯着何晏霆。

何晏霆缓缓的躺在了臧海清的腿上,他闭上了眼睛:“让朕枕一下。”

“你的芙蓉香能安抚我,这些年朕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是后悔,一闭眼就是想起你和斐儿都不见了。”何晏霆摸着臧海清脖颈处的腺体,那处可以散发芙蓉香。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娘子的芙蓉香了,他逐渐的暴躁如雷。

但是今日他像是饕餮的孩子那般得到了满足。

“朕长跪佛堂前祈求菩萨佛祖能把你和斐儿送回来。”

“菩萨仁慈,她真的把你和儿子还给我了。”

“但是朕看到你和暗五,还有斐儿,还有你和暗五生的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朕就嫉妒的发疯。”

“可当初在佛堂前求的是,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和斐儿回来就好。”何晏霆揉了揉眉心。

“是朕太贪心了,朕不该这样对你和宝儿。”

“朕错了。”何晏霆声音很轻,轻的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你能原谅朕么?”

臧海清一直看着何晏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朕明日就下旨将斐儿立为太子,宝儿立为镇国公主,你是大启的男后。”

“朕会弥补你的。”何晏霆拉着臧海清的手。

“弥补我?”臧海清挑眉看着何晏霆。

臧海清用他最大的力气拽着何晏霆的手,将他禁锢在自己的两手之间:“那你给我生个孩子试试?”

臧海清一寸一寸的向下摸着,摸到了何晏霆的锁骨。

臧海清挑眉挑衅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臧海清:“清儿你干什么?”

“松手。”

臧海清轻蔑的笑了笑:“你不肯的,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让你真的给我生孩子。”

“你在试探朕?”何晏霆有了一丝愠色。

“那个傻子真的好爱你,可是我不是那个傻子,我后悔给你生孩子了。”臧海清鄙夷的笑了笑。

说完臧海清就转过身背对着何晏霆睡了去。

倒是何晏霆闻着这安抚他的芙蓉香,一夜没合过眼。

第43章

春雨晚来如潮涌, 风碎拂面若千山,桐木琴在朝堂之上被弹起,何晏霆坐在大殿中央, 他神色恹恹, 不甚言语。

何晏霆之下全都是面面相觑的大臣,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窃窃私语着,桐木琴一声一声的谈着,几乎要将他们的声音淹没。

何晏霆冷不丁的在朝堂之上大喊一声:“肃静。”

大殿内外的臣子都不敢再出一声。

直到一个耄耋老人缓缓跪下,他是先帝在位时就权倾朝野的左丞李文斌, 他声音若月一般寂寥:“陛下, 拓跋族现下拥立了一个新可汗, 自老可汗死了之后拓跋族就老实了一段时间, 但是现下他们在边境可是小动作不断。”

他带着对朝野的满满担忧, 言之切切。

又有人说:“那个新可汗先是屠戮周边的小族,合并西北大族,现下的军马不少于一百万人, 且都是骁勇善战的外族人。”

还有人说:“此人一定包藏祸心,陛下, 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若是待他乘势而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战乱呢。”

何晏霆眸子昏暗难辨,他真的极其烦闷,他厌恶极了暗五。

陡然间他发现暗五似乎没有一个叫的出口的名字。

不知道他当了新可汗之后, 他的名字会是怎么样的。

好听否?

殿内人声鼎沸,一声盖过一声,他们都在为大启朝担忧, 可是,那个暗五有什么值得他给费进心思的?

不过是他曾经的努力罢了。

何晏霆冷冷的对他的大臣们说:“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那些大臣看到何晏霆那么毫不在乎的样子都不甘心的再呼:“三思啊陛下。”

他们都喊着:“陛下”

听够了这些乌烟瘴气的何晏霆索性下了朝,他坐在偏殿里万千砂红幔帐后,他轻轻抿唇尝着江南进贡的金骏眉。

何宸惺在帘外缓缓跪下,他朝着何晏霆喊着: “陛下”

何晏霆似乎早已料到何宸惺会来,他微微抬眸,眸子昏暗难辨,周身冷冽若是寒山雪。

他站起身掀开帘幔,他瞥见何宸惺跪下且一直垂头不语。

何晏霆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何宸惺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老十,自幼朕便知晓你对暗五的心意,可从小到大,朕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过是一个暗卫罢了,想着你大了便不再肖想他了。”

“臣弟惶恐。”何宸惺没有料到何晏霆会这样说,便急忙回应。

何宸惺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向何晏霆讨要暗五多次,何晏霆一次都不答应他,反倒一直推脱。

原来何晏霆一直都知道。

他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何晏霆似乎妥协了一般,他微微俯下身子拽着何宸惺,他让何宸惺站起来了,何宸惺这些年真是大人模样了,曾经他还像个小不点一样跟在他身后要糖吃。

何晏霆眸子倏忽间亮起来,何宸惺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何晏霆,或许见过的,在何晏霆年少时,他真是个清朗俊逸的少年,和现在这样暴戾恣睢的帝王丝毫不像。

何晏霆对何宸惺说:“你随着朕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朕便全了你的心意吧,若是你想追随暗五,今日你便去了吧,若是过了今日,你没有选择暗五,留在了京城里,那你就只得为朕卖命。”

“你这一夜好好想想吧。”

说完何晏霆便转过头了,他又一次走进了万千砂红帘幔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帝王的寂寥。

“陛下。”何宸惺嗫嚅着。

何晏霆彻底走进帘幔之后,声音都有些闷闷的:“老十,若你选择他,朕不会怪你。”

何宸惺跪下给何晏霆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三哥对不住了”

说完何宸惺生怕自己会反悔似的,他跑出了偏殿,向来一般大臣是不允许在宫内骑马的,但是何宸惺一直是个例外。

他骑着偏殿外的骏马奔驰而下。

何晏霆听到马蹄声的之后,他摔碎了手中的银瓶,银瓶翻落在地,水渍沾染了地面,他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安。

臧海清避他如豺狼。

何宸惺弃他若鸡肋。

原来他除了皇位,他一无所有。

这都怨该死的暗五。

要不是暗五,他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头晕目眩便摔倒在地,他捂住暴烈疼痛的脑袋。

听到银瓶碎裂的声音之后,那些太监婢女便急忙走上前来,看到何晏霆倒在地上便大喊: “陛下晕眩了,快叫太医。”

秋月不似春风争奇艳,它寂寥的像是浮梁一曲,何晏霆似是又梦见了寻常事,好像还是他当皇子的时候。

何晏霆当时不过十来岁,一身素衣端坐在院中,他学着母妃的样子弹着琵琶,琵琶促弦急转的时候,他弹崩了一根弦。

有一人穿着青衫立在院中,他在月色下垂手而立,他轻轻的鼓了掌:“好曲。”

他打量穿着白衣一身清朗的何晏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说:“果真似你母亲几分清冷,不近人情。”

何晏霆警惕的问:“你是谁?”

那人踱步到何晏霆身边,他长相俊美似神明,他说:“拓跋这边叫父汗,京城应该会叫父皇。”

“放肆,来人。”被冒犯到的何晏霆立刻就喊。

那人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何晏霆:“别大声叫了,此处的人都被我给杀了。”

果真无一人进来。

那人抬头看着高高的杨树,他笑的极其妖异,他长相俊美却带着邪性,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这些年我每每的看着你和你的母妃在京城里,我就极不舒心,她不愿意屈服于我,而你又认贼作父。”

杨树缓缓落下杨絮,杨絮本不清,何问何时杨絮清。

何晏霆握紧拳头,他作为皇子的尊严不允许他被诋毁,他瞪着那人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我父皇听到你口出狂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俯下身子戳着何晏霆的心口:“那他知道你是个杂种的话,你也逃不掉吧。”

“你和你母亲怎么都爱鼓捣这些琴啊琵琶之类的,这不都是戏子搞得吗?当初看你母亲蒙纱拨动琴铉,我便以为她是个寻常戏子,谁知道竟然是个千金大小姐。”那人越说越兴奋,他看着何晏霆的表情极其的灼热。

仿佛能从何晏霆脸上看到他母妃的模样。

那人戳着何晏霆的脸:“若是不信,你就去看看暗五的脸,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胡说。”何晏霆拍开了他的手。

“你母妃想要让他自生自灭,是我救了他,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儿子。” 那人俊美若神,偏偏邪性太重,看起来神不神,鬼不鬼的,他走近何晏霆说。

被何晏霆拍开了手,那人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

何晏霆忍不住朝他吼:“胡说。”

何晏霆住的庭院偏僻难寻,偏偏这里有一戏台被红纱蒙着,像极了鬼魅所居之地。

他推开了那人疯狂的跑出院子,秋雨陡然间下了起来,不到一刻便将他淋的湿透了。

他到了那些暗卫所住的下人院所,他急吼吼的跑到暗五的房屋,狠狠地推开了房门。

暗五刚躺在床上便被何晏霆推门声吓的起来身:“殿下?”

他看见何晏霆满身风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其实他了然,今日何晏霆所为何来。

他轻轻的抿唇,何晏霆终于知道了。

何晏霆走进屋子便拿出剑直直的抵在暗五的喉咙,他脸上全都是雨:“你的功夫向来便是如此的好么?”

暗五不再装了,他翻转手肘便躲过了何晏霆的杀招,何晏霆愣滞了一下便说: “那之前都是让我的么?”

暗五勾起唇瓣:“也就一招两式罢了。”

何晏霆盯着暗五脸上的白纱,他之前真是从未想过要看看暗五的脸,这些暗卫对他来说不过是奴婢而已。

何晏霆将暗五脸上的纱拽了下来:“”

他看到暗五的脸的时候,满心都是怪自己不该起疑窦,暗五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他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红痣以外。

原来那人说的…

竟然是真的…

何晏霆不可置信的看着暗五的脸:“你,你是个怪物。”

暗五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何晏霆推开暗五,他跑进了雨里疯狂的跑着,他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那人在屋檐下避雨,他看着何晏霆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看到了么?他是你亲兄弟。”

“滚开。”何晏霆朝他怒吼。

少年的他无助的在雨里行走。

他竟然是个孽种。

浓重的烟雨将他淋透,他跪在母妃的庭院外,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门大声喊着: “母妃,母妃。”

他嘶吼着像条野狗。

在雨里快要冷的昏厥的时候,他的母妃开了门。

她若谪仙一般悲悯的看着他,他似乎想从他母亲眼睛里看到一丝怜爱。

但是并无。

他母妃若神明,爱极了草木万灵,偏偏没有爱过他。

他母妃缓缓开口不悦的看着何晏霆:“何事?”

何晏霆伸手想要抱着他母妃的腿,却被他母妃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何晏霆的眸子彻底暗了下来,咬着牙说:“暗五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是我的亲兄弟么?”

“什么?”他母妃惊呼一声。

原来他母妃不是神明,也会张皇失措。

燕雀南飞,烟雨渐渐消退,他母妃眼中带了一股子杀气腾腾,她捏着何晏霆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审视着他。

“你把暗五喊来。”过了一小会儿她对何晏霆说。

何晏霆站起身来,准备喊暗五。

却被他母妃拽住手臂,他母妃小声的说:“不,擒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听见他母妃这样说,何晏霆心中已经了然,他眸子更暗了像是潭水千尺,他冷冷的喊着暗卫:“暗七,暗九。”

暗七从房檐上露出脑袋:“是。”

“是。”暗九从树后钻了出来。

两人得了何晏霆的命令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了暗五处,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何晏霆要捉拿暗五?

暗七来的时候就看见暗五蒙上了新纱,他便说:“暗五,你究竟犯了何事,殿下要我们捉了你去。”

暗五伸手便用铁扇扫出几处骨钉,暗九一个两个都用脚给踢走了:“别挣扎了,这兄弟们都过来抓你了,你也知道其他人下手肯定不会轻的。”

“我何曾犯事了。”暗五冷笑道。

他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

他何曾犯事了?

生而带着原罪罢了。

到了殿内,他垂头跪在大殿上,乖巧的不是他了。

有一婢女喊着:“娘娘来了。”

暗五猛然抬头,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他有时候能听到院内有一女子轻弹琵琶,他便眷恋的听了几曲。

可惜那院门总是紧紧关闭。

他不曾得他母亲一丝怜爱。

女人高高在上,清冷至极,她若寒山雪上下审视着暗五: “暗五?”

第一次听到他母亲喊他,暗五愣滞几分。

“你过来。”女子再一次唤起他的名字。

她面庞似银月,眸子微微泛棕,像极了云归落霞,她真是俏丽动人极了。

“娘娘”暗五眷恋的开口。

“过来。”女人朝他伸手,她芷若翩然。

暗五朝着她递了过去自己的手,旁边的暗七说:“这家伙只听娘娘的话。”

暗九也应和道:“啧啧啧。”

随即何晏霆走来敲了他两人爆炒栗子,他们便讪讪的离开了。

何晏霆刚走进来便看见他的母妃牵着暗五的手,神情似菩萨般温柔,她打量着暗五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因为何晏霆离他有些远了。

但随即她便像是个罗刹夜叉那般将暗五的面纱撕了下来。

她紧紧的盯着暗五的眸子,她在暗五的身上,她从吃惊到惊恐,再到愤怒,她陡然间又迸发出无限的恨意。

何晏霆没见过这样的母妃。

他印象中的母妃清冷至极,没有任何的笑或者怒。

绝对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只有一个可能,暗五真是何晏霆的亲兄弟。

“”暗五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他不解的看着他的生母。

原来真的有人不会愧疚,她不会愧疚她抛弃了她。

她真的觉得他是个污点。

暗五苦笑几声,眸子由亮转暗。

何晏霆的母妃不顾一切的朝着暗五扑了过去,她紧紧的扼住暗五的喉咙,她瞪大眼睛,恨极了的问暗五:“谁把你送进来的?说,是谁把你送进来的?

第44章

暗五被她掐的面目狰狞, 他脸色紫涨像极了濒死的鱼。

他武功不是一般的好。

眼前的女人若不是他放了水,根本碰到他一根汗毛。

可是暗五就这样任由她掐着他的喉咙。

他的信仰早就倒塌了。

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何晏霆看着他母妃在暗五耳边喊着:“你是个孽障,你阴魂不散, 竟然活到了现在。”

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真的让何晏霆惊惧。

他的母妃疯了一般的死死扼住暗五的喉咙:“我要掐死你, 我要掐死你。”

“母妃,住手。”何晏霆看不过去便拽住他的母妃。

“他会害了我们的。”她母妃眼睛通红,她狠狠的对何晏霆说。

她真的害怕自己瞒了一辈子的事情现在被人泄露。

她常年念佛,念的不是修行,是念的消罪孽。

她怕死,极其怕。

何晏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母妃, 原来他母妃也是个常人, 和寻常女子无有不同:“原来可汗说的都是真的, 我原先是不相信的。”

暗五冷笑:“娘娘, 您真的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么?”

何晏霆母妃惊惧的看着何晏霆和暗五这俩兄弟, 事后叹了口气:“这都是命”

何晏霆瞥了一眼暗五,他面色如死灰,何晏霆是知道暗五的武功的, 他不可能会被人掐着脖子的。

暗五被何晏霆的母妃绑了起来关在了佛堂。

秋色绵绵,一路烟霞, 何晏霆坐在小河上的岸头,他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禁向后张望。

是那人。

似美神又似邪魅。

带着一粒红痣。

他说他是他的父亲。

那人很满意何晏霆惊惧的目光:“我将在臧家大公子的簪礼上,让暗五杀掉皇上,让他替代你成为下一代的陛下。”

何晏霆惊呼:“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不紧不慢的朝着何晏霆走来:“暗五从一开始就被你母妃抛弃,又被你当成暗卫奴婢, 他只有我这个可汗为他筹谋,你说这样的人当陛下对我们拓跋来说好处多,还是你当陛下对我们好处多?”

何晏霆不禁站起身就想跑开。

那人邪魅的笑了笑拽住了何晏霆的手臂:“儿子, 好好的继续当你的三皇子。”

月色像是烙在了何晏霆身上,他惊惧的推开了男人。

何晏霆跑回了大殿,他着急的拍开他母妃的门,他母妃头发丝都乱了,带着平日没有的张皇失措。

“母妃,拓跋已经密谋下去了,看样子是有十足的把握,要不然我们逃吧?”何晏霆来不及喘息便说。

他母妃挑眉质问他:“逃到哪处?”

有一铁扇扇骨钉朝着何晏霆和他母妃而来,截断了一根红箭。

那箭直冲着何晏霆。

何晏霆看见之后立刻护在他母妃身前。

何晏霆说:“母妃小心。”

黑夜寥落暗五自阴翳处而出,他拿着铁扇走了出来,他朝着何晏霆扬了扬手里的铁扇。

示意他帮了何晏霆和他母妃。

暗五缓缓开口:“你们走吧。”

“你怎么会如此好心?”何晏霆疑问道。

暗五只是冷冷的开口:“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你们对我完全都不愧疚么?”

何晏霆那时候看到了暗五的眼神,像一只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却害怕被抛弃的野狗。

何晏霆顿时觉得他俩可真像。

像两条缺爱的野狗。

“母妃,我们走。”何晏霆低下头对他母妃说。

他母妃那时候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臧海清从榕膺那处听闻何晏霆生了病,在偏殿昏厥了,榕膺问他要不要来看看陛下。

他当时信誓旦旦的对榕膺说: “谁要照顾谁照顾,我才不照顾他呢。”

但是星夜寥落,臧海清品着金骏眉,总觉得内心不安。

他揉了揉脑袋:“你个傻子不会还要去看他吧。”

去看吧,万一死了呢。

当送行了。

到了承明殿,这可真是金碧辉煌,但也极其冷清,偌大的宫殿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臧海清走到何晏霆旁托腮问他:“喂,臭男人,你真的快死了吗?”

何晏霆蹙眉不语,他浑身都是滚烫发红的。

“死了才好呢。”臧海清戳戳他的脸颊。

“我给你说,我可不是来照顾你的…”

“我是来监督的,我生怕你好过一点…监督你什么时候早点死…”臧海清清清嗓子。

何晏霆微微睁开眸子,他头疼欲裂,那是晕厥的缘故,他现在只想抱着一块冰凉的冰降温。

何晏霆闻到了臧海清脖颈后的香味:“香…好香…芙蓉…”

臧海清睁大眼睛看着何晏霆带着欲望的眸子:“什么?不是吧…”

“你潮期来了?”

何晏霆忍不住的要搂着臧海清,却被臧海清拍开了手。

何晏霆晕厥了,有些神志不清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像条委屈巴巴的野狗看着臧海清。

臧海清蓦的觉得有些心软:“坐下…想要芙蓉香吗…”

何晏霆乖乖的蹲下身子,坐在臧海清身旁,他轻轻的凑近细嗅清儿的香味。

“香…”何晏霆咂咂嘴。

臧海清翻了白眼。

傻子。

现在轮到你当傻子了吧。

臧海清搓搓小手,他要好好治治这个臭皇帝。

秋月下红叶芬芳,何晏霆什么都闻不到,宫殿里的龙涎香,全都被臧海清脖颈的芙蓉香压下来了。

何晏霆贪婪的闻着。

他眼睛微微迷离,那是他晕厥的缘故,眼眸里只有能安抚他的臧海清。

他像条乞讨的野狗。

他希望臧海清能给予他一点点芙蓉香就好。

臧海清戳着何晏霆的脑门说:“那就从现在开始听我调教…啊不…听我指挥…”

臧海清托腮问何晏霆:“你真的很讨厌…为什么喜欢我大哥…”

“还把我当替身…”臧海清越想越气,他狠狠地捏着何晏霆的下巴。

何晏霆像条野狗看他。

妈的,干嘛那么好看…

不忍怪罪了…

臧海清撇过头不去看何晏霆,心想自己要有出息一点…

何晏霆嗫嚅着,他很怕臧海清生气,便压低声音说:“我以为是他救了我…”

臧海清拍拍他的下巴:“贱男人…谁救得你…这都分不清楚吗…”

何晏霆闻到臧海清的香味再难自已:“好香…想要贴贴…”

“不许贴贴…”臧海清推开何晏霆。

“你给我蹲下…对…蹲墙根…”臧海清指着墙角对何晏霆说。

“数数…”臧海清命令他。

“冷…”何晏霆委屈巴巴的对他说。

潮期让何晏霆变得不像他了,好容易被调教。

臧海清心想这样的何晏霆还算妥帖。

真是不错。

“我让你数…你就数…”臧海清打断何晏霆的话。

好爽。

好想一直让何晏霆晕厥呀。

难怪何晏霆喜欢傻子时候的自己。

太容易拿捏了好吗?

乖巧可爱的紧。

何晏霆蹲在角落小声的说:“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