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霆瞥他一眼:“废话别多说,走。”
何宸惺便急忙去把船划来,何晏霆小心翼翼的把臧海清放在船上,神色紧张的像是怀揣价值连城的珍宝。
何宸惺划着船问着何晏霆:“他怎么了?”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一刻都不肯移开:“一会儿就好了。”
何宸惺看了看臧海清:“他好像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倒是长大了许多,更耐看了。”
何晏霆像是没听到何宸惺说话一样,他紧紧的搂着臧海清。
何宸惺这一瞬间觉得他二哥魔怔了,就是那种满心满意,只有臧海清一个人。
天地之大,何晏霆心里只容得下臧海清那般。
这和他之前的二哥完全不一致,果真这爱情是毒药,碰了就逃不掉,何宸惺叹了一口气。
云间月未被乌云遮盖,反倒是露出它微黄莹润的光泽,照在臧海清的脸庞上,显得他更加的娴静,何晏霆忍不住的又抱紧了臧海清:“乖乖,我来迟了。”
他鼻尖贴着臧海清的鼻尖:“以后不要躲我,好不好?”
臧海清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红鎏金镗的器物,他的脖颈有些发疼,他喊了喊:“暗五?”
站起身往外走,他随口喊着:“斐儿?”
腰身一紧,他被何晏霆横抱起:“唔。”
他问抱着他的何晏霆:“这是哪?”
“京城。”
臧海清开始踢踏着,挣扎着:“何晏霆你是疯了吗?你绑我回来?”
何晏霆冷冷的挑眉:“那我该怎么让你回来?”
他如鬣狗冷冽的目光看着臧海清,他又问:“你怎么才会跟我回来?”
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他咬着牙说着:“你在那里潇洒自在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想起过我吗?你和别的男人过日子的时候,我在观音堂前长念阿弥陀佛,我跪的双膝都发软发麻,我都不肯站起来,我怕我不诚心的话,你回不来。”
他抬起眸子的时候,臧海清看到了里面猩红的眸子,和那种委屈到极致的神色:“我怎么知道你不要我了。”
臧海清心脏蓦地颤了一下,那个傻子臧海清仿佛还在,他甚至想要蹲下身子抱抱眼前的何晏霆,可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转过身不去看何晏霆:“对,陛下,我不要你了。兴许之前的臧海清会不顾一切的要你,但那不是我。”
何晏霆大力的将他转过来:“所以呢?”
他气昏了头,发了狠的大喊:“我会让你变成那样,不顾一切的。”
臧海清突然觉得好无力,他讨厌不被尊重的态度,他抬起眼看着何晏霆:“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
“把我再弄傻一次?”
何晏霆咬着牙,使劲忍耐着,生怕说出什么让臧海清误会。
臧海清继续说:“你当然敢了。”
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像极了陌生人,何晏霆无力的说:“别这样看我。”
“求你了。”
臧海清继续问他:“那该怎么看你?”
五年前那个冷漠不把臧海清当回事的何晏霆在乞求傻子的爱意。
何晏霆认了栽,他小声地说:“你这样看我,让我觉得极其狼狈。”
可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臧海清:“可朕是皇帝,九五至尊,在这大启朝无人敢忤逆朕,怎么能狼狈呢?”
趁着臧海清还未反应过来,一副沉重的镣铐铐在臧海清手上,臧海清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时间还长。”
“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臧海清晃了晃镣铐:“这是什么?”
“镣铐。”
何晏霆挑眉吻了吻镣铐:“你别想逃。”
他要用镣铐铐紧了他的娘子,他不容许他再离开他半步。
臧海清害怕的后退:“你个疯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何晏霆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之前爱我的臧海清找回来。”
臧海清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何晏霆,你爱的是一个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人,他只是我受伤了才出现的,我本该是现在这样的,知道吗?”
何晏霆勾唇笑着:“朕知道,你若是不受伤,现在是状元或者探花了,兴许许配了哪家权贵的天坤,根本不会看我这个落魄皇子一眼对吗?”
臧海清怒视着何晏霆:“对,我一定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
何晏霆走上前就含着了他的唇,用一个差劲的吻,堵住了臧海清的话:“别说了,乖乖。”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疼。”
第35章
北方无雁往, 寒风穿堂过,何晏霆在偌大的承明殿里站着,风将他的衣角吹起, 他目光冷冽如寒夜, 微微眯起。
他冷冷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榕膺,榕膺身子柔弱,他冬天里总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但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消瘦。
何晏霆打量着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榕膺:“他病好了。”
榕膺依旧不敢抬眼,这些年来他在何晏霆身边深知何晏霆的暴戾恣睢,他继续垂眸。
何晏霆踱步到榕膺身边, 拽着榕膺的发梢, 微微掠过:“你医术如此高明, 治好了他, 果然是妙手回春, 扁鹊在世。”
榕膺头上有了细密的汗,他并不能抬手擦去:“奴婢不敢。”
何晏霆看了一眼榕膺,声音又冷了几分:“他有没有可能…”
“再一次变成之前那样?”
榕膺蓦地抬头, 他有些惊慌的看着何晏霆:“陛下…”
何晏霆走到榕膺面前,捏着榕膺的下巴, 好整以暇的问着:“朕问你,有还是没有?”
榕膺看着何晏霆点头:“有。”
但最后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但伤及根本,恐不能常人之寿而终。”
何晏霆念念的说:“不能常人之寿?”
风起又一次吹动他的衣角,他抬手按着,他想到了五年前在边境的时候, 臧海清在他面前穿的单薄,身上的白衣被风吹起。
傻子不知冷暖。
榕膺点头:“是。”
何晏霆的太阳穴突突的疼:“罢了…”
他觉得有些疲惫:“退下吧。”
“是。”
榕膺身子柔弱,站起身的时候, 脚步有些不稳,何晏霆看着榕膺说:“这些时日他不吃不喝,你去看看他。”
榕膺朝何晏霆作揖:“是。”
走到紫薇殿的榕膺,抬眼就看到了这娇紫的瓦片,这是何晏霆建了五年的宫殿,几乎所有的好器物都被何晏霆放在了此处,颇有阿房宫之韵。
榕膺轻轻叩门,在屋里睡不着烦躁的生闷气的臧海清冷冷的说:“想进就进,反正这整个宫殿都是你的。”
他真的讨厌死这个只会囚禁他的何晏霆了。
榕膺喊了一声:“清儿。”
臧海清这才抬头,看见是榕膺来了,立刻就高兴的站起来:“榕膺!是你来了?”
榕膺解开大氅放在一旁:“嗯,我来看看你。”
榕膺走到臧海清身旁,捏捏臧海清的小脸,嫩生生的:“这些年过的好吗?”
臧海清点头:“好。”
臧海清有些结巴的问:“我爹爹娘亲还有大哥…”
榕膺觉得热极了,这紫薇殿兴许把所有上好的炭都给点了,不然怎么会那么热。
“郡主自知你死讯之后便身体不行了,这五年来闭门不出,臧大人也卸了官职不再任官。你大哥他,还在西北,但已封了异姓王了。”
榕膺这些年更加消瘦了,一直柔柔弱弱的,臧海清总觉得不知道哪一天榕膺就消失了,他问榕膺:“榕膺你呢?”
榕膺淡淡的笑了笑:“老样子。”
臧海清有些无奈的说:“我以为我大哥和你…”
随即像之前那个幼稚少年那样攥紧拳头:“他真是个榆木脑袋。”
榕膺也无奈的笑了笑:“别说我了,说说你。”
“小皇子呢?”
臧海清想起斐儿就一肚子窝火,他被何晏霆拐来了,也不知道斐儿宝儿怎么样了,暗五会不会在找他。
“还在桃花源。”
榕膺对臧海清说:“陛下兴许这几日就会把皇子带来和你团聚。”
臧海清睁开晶亮的眼睛:“榕膺,我不想在这,我想走。”
榕膺按着了臧海清的手背:“别说了,清儿。这些年陛下暴戾恣睢,这些话别让他听到了,不然…”
榕膺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别给你家人和你自己惹麻烦。”
榕膺像之前那样捏着臧海清的小脸:“清儿,知道了吗?”
臧海清只得说:“知道了。”
臧海清心里盘算着,说着那样说,但做不会那么做,他要开启他的逃亡路线。
待榕膺走之后,臧海清找了整个屋子,就翻出来三百两银票,他拧巴拧巴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又觉得不保险,他就弓着身子在床板底下找出了一个暗格。
何晏霆刚推进门就看见臧海清弓着身子小猫一般的匍匐地上藏东西:“藏什么呢?”
臧海清听见何晏霆声音,就莫名的烦躁:“你管我?”
何晏霆走过去扫了一眼,便抽了过来:“银票?”
臧海清站起身子,高高的举起手,但还是太低够不到何晏霆手中的银票,他怒视着何晏霆:“给我。”
何晏霆笑了笑,他觉得眼前张牙舞爪的臧海清有些和之前相似了:“藏银票做什么?你想要钱,朕整个国库都能给你。”
臧海清蹦了一下,还是够不到,索性转身:“你懂什么?”
“朕怎么不懂了,你要什么,朕都能给,区区三百两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臧海清炸了毛了,他转过身直视着何晏霆,他指着何晏霆手里的银票:“你知道这些钱可以够我十年的全部花销了吗?我每天作画,暗五拿到集市的画舫去卖,顶多买个一百文,暗五砍柴捕猎,一天顶多四十文,我们要不吃不喝攒个十年,才有可能攒个三百两。”
臧海清在说民生疾苦,何晏霆满脑子都是在想他和暗五的小日子,何晏霆气的头脑发昏,他狠狠地按着臧海清的肩膀:“你甘愿和他过那种贫苦下贱的日子,也不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吗?”
臧海清被何晏霆猩红的眸子,狰狞的神态吓着了:“疯子。”
何晏霆越想越气:“他就那么好?”
臧海清被何晏霆拽的生疼,他开始挣扎:“松手。”
何晏霆一个使劲儿就下意识的将臧海清半边衣服扯开,在臧海清的茹首上有一朵刺梅,娇艳欲滴,何晏霆顿时被灼了目。
臧海清急忙捂着:“你有病吗?你在干什么?”
何晏霆愣了愣:“梅花?”
占有欲在他身心膨胀,他讨厌别人给臧海清打下烙印,他冷冷的看着臧海清,猩红的眸子仿若滴血:“谁给你烙的?”
他晃着臧海清的肩膀:“是他对不对?”
臧海清刚想张口,就看见何晏霆直视着他,如鹰般的眸子,骇人的紧。
其实这明明是他自己烙着玩的,又不是后背那种地方烙不着,这个地方伸手就烙着了,干嘛需要别人帮忙。
何晏霆冷冷的看着臧海清:“朕要杀了他。”
“你他么只能跟我在一起。”
臧海清挥手就狠狠给了何晏霆一巴掌:“滚。”
臧海清闷声说:“有多远滚多远。”
紫薇殿内被地龙烧的很热,但他并没有觉得暖和,反倒是脊背冷的惊人,他突然全身蔓延了那种无力之感,他好像越想靠近臧海清,离他反而越来越远。
他看着臧海清一脸嫌恶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留在紫薇殿了,他愣了愣,就转身出了殿门。
好像他自小就只知道争抢才能活下去,冷漠和疏离才是最好的面具,他无人照拂,从来如此。
等他遇见臧海清的时候,他麻木的心开始松动,但是他还是不敢卸下面具,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软肋,被人拿捏。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讨厌失去,他害怕患得患失,他疯狂的嫉妒和他有着同一张脸的暗五,他嫉妒暗五在这五年里占有臧海清。
他该怎么把臧海清留下来?他看来是要下些功夫了。
他怔怔的在殿外,看着屋内的臧海清吹熄了蜡烛,那半敞的衣襟下有烙着梅花的茹首。
何晏霆心想他兴许是欢喜梅花的。
何晏霆对着大太监王全安指着紫薇殿后面的空山:“扒了,全栽种成梅花。”
臧海清刚一睡下就被后院里栽种腊梅的声音吵醒,他捂着耳朵想要睡着,但辗转几多还是无法忽略外面的声音。
他气的站起身推开后窗:“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何晏霆就立在他后院处,臧海清看着后面扒掉了空山,一车一车的往此处运来腊梅。
他疑惑的看着何晏霆:“你整什么幺蛾子?”
何晏霆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说:“你不是欢喜腊梅吗?”
“运来给你栽上。”
臧海清想到了自己茹首上的梅花,顿时脸害羞的通红,他捂紧了自己的衣襟,穿的严严实实的走到后院。
他对着那些忙的脚不沾地的侍卫说:“停下。”
“好。”
何晏霆也跟了一句:“皇后命你们停下。”
那些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臧海清。
臧海清涨红了脸颊:“谁是皇后了?”
何晏霆走到臧海清身边说:“五年前朕就立了你,写在了族谱中。”
臧海清攥紧拳头:“你得到我同意了吗?我不同意。”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突然之间双手捂着了臧海清的耳朵:“干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耳畔,酥麻极了,臧海清有些脸红的往后缩:“耳朵冻红了,朕给你暖暖。”
何晏霆继续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今日这还需要动一晚上工,要是皇后嫌吵,不如搬来朕的承明殿?”
何晏霆最后吻了一下臧海清的耳垂,耳垂小巧玲珑极了:“承明殿安静,不扰人。”
第36章
长夜漫漫, 这宫闱之间全都是冷冽的寒风不停的灌溉,馥郁的梅香早已被掩盖。
臧海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就来到了偌大的承明殿门前, 看着气派恢弘但也素的冷清的承明殿, 歪头看着何晏霆:“这就是承明殿?”
他咂咂嘴点评道:“冷冷清清的,不像是活人住的。”
臧海清转身就要走,他觉得这地方也不像是睡觉的地方,但手腕被何晏霆紧紧的握着,他蹙眉将要甩开何晏霆的手:“松手,我回去睡。”
何晏霆闷声说了一句:“别走。”
“来人, 服侍皇后更衣就寝。”
宫人应声:“是。”
有个长相乖巧的小宫女就走过来要给臧海清宽衣, 臧海清蓦地红了脸, 明明生了两个孩子了, 但他看见漂亮小姑娘还是会有些害羞:“我自己来。”
“你别…”
何晏霆冷冷的看到了臧海清晕起的红晕, 心里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他推开那个小宫女:“我怎么舍得让旁人碰你?”
他拽着臧海清的衣领:“朕亲自来。”
臧海清握紧拳头朝何晏霆比划着:“你再伸一根手指头试试看?”
“我告诉你,我可是也是会点功夫的。”
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人, 明明什么都不会,要是梗着脖子在那里硬装。
何晏霆笑了笑松开了手:“清儿现在怎么那么凶?”
炸毛的小猫的毛得顺着捋。
臧海清这才哼哼唧唧的整理自己的衣领:“哼, 现在知道还不晚。”
他撇这脸威胁着何晏霆:“赶紧把我这个乡野泼小子放出宫去。”
何晏霆挑眉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等我臧海清:“泼小子?”
“我看未必…”
他满带欲望的眼眸望着臧海清,他又捏了捏臧海清的茹首:“分明是泼妇。”
他因为喂奶而变大的茹首,臧海清气的眼睛猩红一片,他咬着牙看着何晏霆:“你个王八蛋,滚!!”
他指着何晏霆:“以后不要靠近我一米, 我看见你就恶心。”
说完臧海清就气呼呼的进了承明殿,关上了两扇厚重的大门,还在里面落了锁, 他越想越气,那家伙又占他便宜。
哼。
他越想越气,困意来袭,他爬上了床榻,抱着小枕头就很快睡着了。
他睡觉不老实,他翻了一个身子,半边的衣衫就落了下去,露出了他的香肩,白净的肌肤勾人极了。
突然他的腰身被人揽起,他吓得睁开了眼。
转身就看见何晏霆紧紧的搂着他,他蹙眉看着何晏霆:“你干什么?”
何晏霆那冰凉的手触摸着臧海清的脸颊:“清清朕好冷。”
臧海清翻了个白眼:“偌大的承明殿不点炭火,你这个皇帝穷酸成这个样子了吗?”
何晏霆委屈的说:“全搬去你的紫微宫了。”
他蹭着臧海清的脖颈,像是小狗那般讨好主人一样:“清儿,你疼疼朕,好不好?”
他把他的手伸在臧海清的面前:“朕好冷,冻手,手冻裂了。”
这可是何晏霆刚刚浸泡一刻钟冷水的手,冻人的要命,臧海清戳一戳,跟冰棍一样。
还没等臧海清说完,何晏霆就把手贴在臧海清暖和的脖颈上,冻的臧海清一哆嗦。
臧海清被冰的气不打一出来,拿着玉枕就往何晏霆头上砸,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臧海清做起来掐着腰指着何晏霆:“你了不起,你睡觉不点炭火,找人当暖炉子呢?你三千后宫爱找谁找谁,别碰我。”
这个样子和宝儿撒泼打滚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转身就找自己刚刚抱着还很舒服的枕头,边找边说:“老子不睡了,老子走!”
突然身子被何晏霆扳过来,何晏霆的食指摩挲着臧海清的唇瓣。
何晏霆挑眉挑衅的看着臧海清:“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谁教你的?”
他狠狠地按着他的唇瓣:“怎么那么嚣张。”
小猫也长獠牙了,还是背着他长的。
臧海清不甘示弱的骂着他:“你个趴地的龟儿子松手。”
看何晏霆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臧海清张口就咬了下去,一点力气都没留,疼得何晏霆蹙眉。
看见臧海清那幅讨厌他的样子,他心脏又有些酸涩,他不想再搞砸了。
他举着自己被咬的发红的胳膊伸在臧海清面前:“你看朕胳膊都有牙印了。”
他垂眸,声音也压低了:“清儿,你现在好坏,对朕一点都不好了。”
臧海清抱紧枕头,坐在床榻上,不再看他。
何晏霆也跟着上了床榻:“朕明日还要早朝呢,咱们休息吧?”
见臧海清没说话,何晏霆抽出臧海清怀里的小枕头:“别拿小枕头了。”
“整的跟离家出走一样。”
臧海清瞪他一眼,把小枕头又拽回来塞进怀里搂着。
何晏霆装作委屈的样子:“明早朕起不来,索性不早朝了,那些个言官巴不得朕晚起一回,他们早对朕不纳妃子不生皇嗣有微言了,这次要是知道朕是跟你睡在一起,还没起来,不知道朝廷上会怎么传呢。”
“传到朕大舅哥那里…”
臧海清一听到要传到臧暨笙那里就老实了:“不许说了。”
他瞪何晏霆一眼:“睡觉。”
得逞了的何晏霆终于勾起了唇角,他躺在臧海清的一侧,觉得心尖尖缺失的那块儿也补上了。
他的手搭在臧海清腰上,感受到臧海清的呼吸,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就是以为死去五年的人又活过来,他脑子里就是那句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知道这句诗和他心境有什么关联,但他就是蓦地觉得安心。
臧海清拍开他的手:“睡觉就睡觉,手在干什么?”
何晏霆搂的紧紧的,不肯撒手:“清清,朕手冷,你给朕暖暖吧,明日朕都握不了朱笔,批不了奏折了。”
臧海清小声咒骂一句:“臭王八蛋。”
半夜臧海清睡不着,他起来的时候,把何晏霆的被子掀开一角,寒风穿堂,臧海清心想,冻不死你。
早起起来的何晏霆一睁眼就开始打喷嚏:“阿嚏。”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清儿,昨日朕着凉了。”
臧海清睁大眼睛:“哦?”
何晏霆委屈的说:“朕没盖好被子。”
“清儿夜晚起夜了吗?”
臧海清摇摇头:“没。”
何晏霆一看见臧海清这个装作无辜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实话:“清儿撒谎。”
他随即又委屈起来:“你看见了,但是故意看朕没盖被子的对吗?”
臧海清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怎么了?”
何晏霆垂眸:“不怎么。”
他小声的说:“清儿对我不好了。”
“朕去上朝了。”
看着何晏霆有些落寞的背影,臧海清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了。
他拖着腮:“那什么,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一般。”
这几日榕膺总会来陪他,他看见榕膺消瘦到不行的模样,他问榕膺:“榕大哥,你这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呢?”
榕膺给臧海清梳着头发:“照常理来说,每年腊月初十会有宫假,大珰会有十日左右的宫假。”
臧海清睁大眼睛:“十日?还不够路上奔波的呢。”
榕膺有些疑惑:“嗯?什么奔波?”
臧海清尴尬的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榕大哥近些时日,你都憔悴了,别太操劳。”
榕膺面色苍白:“我这老样子,改不掉了。”
臧海清撇撇嘴,不可置否:“哪有,榕大哥可俊俏了呢。”
榕膺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臧海清没敢让榕膺太累,就让他早点回去了。
“阿嚏。”
臧海清正自己摆弄着毛笔,他托着腮抬眼看着走来的何晏霆:“你可真是人未现,而声先启啊。”
何晏霆坐在他面前:“你在这做什么呢?”
臧海清捂着他的纸张:“要你管?”
何晏霆还是看见了几行字:“我的宝贝亲亲大将军,可否腊月初十在京相会。”
“嗯?”
何晏霆挑眉看着臧海清:“宝贝?亲亲?大将军?相会?”
“你不是和你哥…”
一个念头在心中成型…
“有一腿吧?”
臧海清气的拿墨泼何晏霆:“滚蛋。”
“说什么呢?”
何晏霆又看见了最后的一行字:“落款是榕膺?”
“你替榕膺给你大哥写的?”
臧海清点点头:“准确的来说,是我瞒着榕膺,以他的名义,给我大哥写的。”
何晏霆笑着说:“写个宝贝亲亲大将军?”
他揉了揉臧海清的脑袋瓜,也不知道这里面都装什么了,怎么这般可爱。
“清儿你真是个小天才。”
臧海清咬着笔,又拿了一张纸准备继续写着:“嗯?”
手上沾的墨被臧海清一碰,全都落在了脸颊上,脏猫一样:“我写的不好吗?”
何晏霆觉得他脏极了,他拿出一方小小的帕子给他擦着:“好啊。”
“朕也来写。”
他笔力遒劲如苍龙般:“加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如何?”
臧海清咬着笔:“妙极了。”
何晏霆又继续写:“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臧海清点点头:“甚妙。”
何晏霆写完之后递给了臧海清,臧海清念着:“宝贝亲亲连晟将军亲启,榕膺敬上。自京城一别,奴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三日不见,思如发狂,可否于腊月初十放宫假之时,在京相会,榕膺。”
臧海清咂咂嘴:“不错。”
他看了一眼何晏霆:“没想到你还有点用。”
他把纸扔在了何晏霆的脸上:“给,给我安排八百里加急送到西北我大哥那里,要快,不可耽搁一日。”
何晏霆拿开脸上的纸张,他探着身子朝臧海清俯身:“清儿这派头比朕这个皇帝派头还足。”
臧海清脸上还有一块儿两块儿的墨,他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更花了:“不可以么?”
何晏霆看着眼前的花猫:“皇后管皇帝天经地义,皇后派头大当然没问题。”
臧海清瞪何晏霆:“别喊我皇后。”
何晏霆唇若朱点,微微一抿:“好,朕不喊,朕让别人喊。”
第37章
屋檐上的冰棱在渐渐融化, 一滴一滴的若雪燕般轻盈落下,臧暨笙站起身刚要推开窗棂,就听见远处的吴泰着急忙慌的高呼, 距离太远, 并不是听太清。
直到吴泰走到臧暨笙屋子前的时候,臧暨笙才听清:“将军,京城来信了。”
臧暨笙在沙场历练了几十年了,早看不惯旁人着急忙慌毫无定力的样子,他微微蹙眉:“急什么急?火烧屁股了?”
吴泰把手中的信展开,匀了一口气:“京城的信儿!”
臧暨笙瞥了吴泰一眼:“谁的?”
“榕…榕大人…”
西北残破的城楼在远方, 有寒风打来, 吹落了一块儿土石, 掉落在地扬起来了一阵风沙, 臧暨笙晃了晃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榕膺给他来的信,他的嗓子都嘶哑了:“什…什么…呈上来…”
“宝贝亲亲连晟将军亲启,榕膺敬上。自京城一别, 奴自思之甚重,辗转难眠, 三日不见,思如发狂,可否于腊月初十放宫假之时,在京相会,榕膺。”
他一字一字的看着,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暖意,在这寒冷的西北,他这股子由内而发的暖意真是难得。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 那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白的接近苍白的脸颊,莹莹如玉的眸子紧盯着他看。
那人在期盼他归来吗?
吴泰看着愣神的臧暨笙小心翼翼的说着:“大人?您还好吗?”
臧暨笙缓过神来,捏紧了信放在自己的胸口:“出去…在我营帐里做什么?”
吴泰便立刻转身要离开,又被臧暨笙叫住了:“站住!”
吴泰转身不解的问臧暨笙:“怎么了将军?”
臧暨笙长相颇俊美,常年的征战磨去了他的白净,让他变得极其的俊朗:“本将军打算回京探探亲了…”
吴泰愣了一下就问:“啊?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你去打点一下…”
吴泰点头:“是。”
小六子是刚来这边跟着将军的,今天轮到他站岗,还没多熟悉营内,就听见臧暨笙在营帐内放肆的笑声。
阿陈要和他轮岗,刚来也听见了臧暨笙的声音:“什么声音?”
小六子小声说:“将军的笑。”
“这笑的真骇人呢。”
阿陈逗小六子:“好啊你个小六子都敢嘲笑将军了,小心我报给将军,给你治个罪。”
话都还未说完,臧暨笙就掀开帘子出来了,小六子和阿陈心虚的跪了下去:“将…将军…”
臧暨笙看都没看,手里拿着一封信,边看边笑,给小六子和阿陈看傻眼了。
阿陈咂咂嘴:“小六子,这真是千年老树开了花,阉了的公猪发了浪,咱们这将军笑的瘆人呢。”
何晏霆这些时日气色都比寻常好了太多,脾气也越发的好了,大殿里的百官都纳了闷了,这皇帝何时转性子了?
何晏霆现下一下了朝就往承明殿奔,生怕他的心肝宝贝跑的没影没踪。
他刚到承明殿就听见小兔崽子没心没肺的喊着:“嘿,你摇骰子摇的还行啊,怎么运气那么好,赢了我那么多把?”
小兔崽子摸着一个小太监的手摇着骰子。
小太监老老实实的说着:“奴才家中原是开赌场的,小人从小就在赌场混着开骰子。”
臧海清开心极了,他指着小太监:“那你帮我摇六个花。”
“是。”
何晏霆抿唇,他微微眯起眼,观澜一般的眸子看向臧海清,他沉声说:“怎么那么会摇?”
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陛…下…”
何晏霆走近臧海清,他拉起臧海清的手,拿出帕子给他擦拭:“清儿这是做什么?他们脏,别让他们碰你。”
小太监撇撇嘴,谁敢碰啊,明明是臧海清碰的,哼。
你们厉害,你们说得对。
臧海清摇了摇手中的骰子:“这都看不出来吗?”
臧海清纤细的手腕系着红绳看起来更是糜奢,何晏霆轻轻的说:“看出来了,清儿真是好兴致,都能在皇宫开赌场了。”
何晏霆碰了碰他的红绳,指尖划过臧海清的肌肤,冰凉润色,他许久未尝过的味道,他都馋极了。
臧海清推着何晏霆:“别碰我。”
臧海清的一绺发丝被汗打湿沾在脸颊,何晏霆轻轻给他拨开:“清儿玩的累了吗?都有汗了。”
臧海清咬着牙看着何晏霆:“你…”
何晏霆这副皮囊真是容易迷惑人,让人看了都想缠上去,要不是臧海清之前摔了大跟头,他说不定又沦陷了,可是他的眉眼好俊朗,臧海清在想。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海棠一般的腮,他抿唇:“清儿你…脸红…了…”
“清儿总是撩拨我…”
臧海清抬眼看着何晏霆:“谁撩拨你了?”
淡淡的芙蓉香从臧海清的脖颈传来:“桃花面芙蓉香,怎么不算撩拨我。”
臧海清心虚的低下头:“胡说,真是扰了我的兴致。”
何晏霆移不开眼睛,他心都快化了,他算是知道自己真是爱极了臧海清:“那给清儿讲个让你有兴致的事儿。”
臧海清蹙眉:“嗯?”
“你大哥跑疲了七匹马,从边疆连夜赶回了京城。”
臧海清挑眉:“我大哥?”
他小小的脸颊偏偏挑眉,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在哪?”
何晏霆眸子移到臧海清的唇瓣,那里软而厚实,他思念极了:“宰相府回都没回直接奔来了宫里。”
“榕膺呢?”
何晏霆说:“朕要把他请来,你大哥不见。”
臧海清握紧拳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嗯?他不就是赶回来见榕膺的么?”
“对。”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大哥在哪?我要见他。”
何晏霆轻轻的说:“承明殿外。”
倦鸟是在北方的冬天看不到的,天边寂静的如死寂一般,平添了一些些撩拨的醉意,臧海清走出去的时候,看见他大哥一脸疲惫,胡子拉碴,看起来就是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偏偏三千里地他憨直的跑断马腿也是赶来了。
臧海清几年没见臧暨笙,他有些不敢抬头:“大哥。”
臧暨笙愣了一下,嗓子哑了几分:“清儿?”
臧暨笙大步走来,抱着臧海清,紧紧的搂着,生怕臧海清又不见了一般:“这些年你去哪了?知不知道爹娘想你都想的发疯了,尤其是娘亲,一提起来你就哭。”
“别说我了大哥,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细说,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大事。”
臧暨笙不解的看着臧海清:“你…你怎么…”
臧海清笑了笑:“不傻了是吧?”
“嗯。”
“不傻还不好?”
臧暨笙高兴的将臧海清抱着转圈,高兴的极了:“好啊清儿…”
臧海清惊的大呼:“放我下来大哥…”
臧暨笙这才将臧海清放下:“大哥真高兴,没想到还能见你,而且你的病还好了,真是菩萨保佑。”
林花谢了,寒风打过,臧海清觉得他大哥比寻常更是稳重了许多,也更疲惫了,因着这些年的变故和边疆的操劳,家国都背在了他这个也不过三十岁的男人身上。
臧海清寻了一间偏殿,他拉着臧暨笙:“大哥,来。”
将臧暨笙扯到卓边:“坐下。”
何晏霆一直在远处跟着,没走来打扰臧暨笙和臧海清的团聚,臧海清坐下之后他朝着在远处的何晏霆比划了一下。
何晏霆挑眉看着他的小兔崽崽给他胡乱比划着,看起来蠢笨极了,也可爱极了:“嗯?”
臧海清看他不懂他的意思,就叹了一口气,说了唇语,小兔崽子原来是让他喊榕膺过来。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一脸很是费劲又鼓起腮帮子生气的样子,突然觉得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小家伙还未治好的时候,可爱极了。他愣了愣,脸上的笑便扬了起来。
榕膺来的不慢,他刚拨开帘子,就听见臧暨笙惊讶的喊了一声:“榕膺?”
他顿了一下,便看见臧暨笙红着脸坐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我…”
臧海清急忙走来拉着榕膺坐下,边走边问:“榕大哥,你近日身子还爽利吗?”
臧暨笙着急的站起来:“榕膺你身子怎么了?”
臧海清和榕膺都惊讶的看着臧暨笙,臧暨笙觉得有些没面子便讪讪的坐下:“咳咳,那什么,京城冷,多点一些火龙。”
榕膺是个知道礼数的,他侧身:“多谢将军。”
臧海清对榕膺说:“榕大哥,近些日子听说你要出宫,出宫可有去处?”
榕膺扬起小脸,他苍白的脸颊病态极了,看的惹人心疼:“早已无家可归,没有去处,无非就置办一些地产在一些偏僻安静之处养病罢了,冷清度日。”
臧海清听见“吨吨吨”的声音变侧脸看着一旁不停大碗喝酒的臧暨笙,臧海清小声地说:“大哥?你悠着点儿。”
喝的有点脸红的臧暨笙“腾”的一下站起来:“司丞大人,不必如此说。”
榕膺愣了一下:“什么?”
臧暨笙直勾勾的看着榕膺,如一条大狗一样热烈:“我…我没什么能耐…从小就混迹西北,活的跟个孙猴子一样,无拘无束,谁也管不着我,养了一身臭毛病,到了婚嫁之时,无人愿意嫁给我。”
臧海清扶着额说:“大哥你在说什么?”
臧暨笙又端起一碗酒一口闷了,才大声说:“我…我是说…无人嫁给我…我…我就孤独终老了…你…你不是也说冷清度日…要不然…我们…”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期待着。
臧暨笙指着榕膺:“一起养老?如何?”
“大哥…”
“将军…”
臧海清站起身:“那什么我刚刚落下了一个金骰子,我可得去找找,不少钱呢。”
臧海清被臧暨笙拉着:“我也去帮你…”
榕膺突然抬起脑袋,莹莹如玉的眸子看向臧暨笙:“将军…”
臧暨笙顿了顿:“我在…”
榕膺脸红了几许让他的苍白面颊多了几分气色:“您是说您…不嫌弃奴婢这个阉人…要奴婢伺候您终老…”
臧海清为了不当他们之间的阻碍,赶紧弓着腰溜了:“大哥我走了。”
待臧海清走后,臧暨笙走到榕膺处,他抱住了那个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他真是瘦削,身上没有二两肉,可怜极了,很好欺负的样子。
榕膺弱弱的喊了一句:“将军…”
还没说几句呢,榕膺就脸红了,臧暨笙心动难忍,抱紧了他的榕膺:“傻子,不需要你伺候,娶你当媳妇的,得我伺候媳妇。”
在远处的臧海清对何晏霆说:“看见没,我大哥和榕膺抱上了。”
臧海清还沉浸于他大哥和榕膺的美好爱情之中:“一对壁人。”
何晏霆眯起眼睛走到他身旁将他横着抱起,他吻着臧海清的脖颈:“嗯?羡慕了吗?”
他又吻上了臧海清的耳垂:“你也被我抱着了,清儿可以不要羡慕别人吗?我会吃醋的。”
第38章
残夜漫卷, 点点星子都被寒夜吞噬,暗五立在小舟前撑着竹篙,仿若和寂寥的河融为一色。
宝儿提着没有点亮的灯笼, 从小舟的后侧走到暗五一侧, 抱着了他的腿:“五叔,我饿了,想吃水晶糕还有荷叶鸡。”
暗五垂眸,他的眼底全都是晦暗一片,只是看着宝儿的时候才微微的带了点星子般的微光,斐儿坐在小舟后侧, 用脚踏着水:“别想着吃了, 咱们先找爹爹吧。”
宝儿撅起嘴嘟囔着:“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爹爹, 爹爹是不是不要宝儿了?”
宝儿软软糯糯的样子像极了臧海清, 暗五揉了揉宝儿脑袋:“爹爹才不会不要我们的。”
那天暗五归来的时候, 宝儿、斐儿还有臧海清都不见了,他心脏微微作痛,他最怕的好像来了, 臧海清他们三人仿佛是他偷来的梦,大梦一场, 该醒了吗?
他发了疯的去找,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檐下躲雨的斐儿和宝儿,他才稍微心安一些。
暗五撑着竹篙指着岸边的客栈:“宝儿饿了么?五叔去那厢先劳作一晚,明日带宝儿吃好吃的,怎么样?”
宝儿立刻就点起了头:“好啊。”
客栈临江而设, 水上琵琶声不断,暗五身量修长,周身的矜贵之仪让人不得不侧目而视, 客栈老板看见暗五身后的斐儿和宝儿便皱着眉头:“怎么还带了两个小的?三张嘴?真不划算。”
暗五沉声凝视客栈老板:“小孩吃不了什么,我的匀给他们。”
客栈老板许久没见过这样有压迫感的短工了:“勉强行吧。”
客栈老板也不算压榨看着暗五带着两个小的出来寻活不容易,便给他安排砍柴的活计。
斐儿自幼就老成,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肘对着暗五说:“五叔,我来帮忙。”
宝儿也跟着哥哥站了起来:“宝儿也来。”
暗五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看着斐儿说:“你们歇歇吧,明日还得走很远,五叔不累。”
砍柴对暗五来说不是个难事,几乎是半刻便能搞定的,他刚准备劈柴就听见门外有骏马嘶鸣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了紫顶黑盖的马车,微微愣了一下,这在大启只有两个王才配坐的了,一个是异姓王臧暨笙,一个是十殿下何宸惺。
暗五把头低下去了,无论是谁,在这里遇见都是麻烦。
客栈老板看见马车停了下来,便立刻笑脸迎了上去:“呦,大人,哪股风把您吹来了?”
那位暗卫微微拨开帘子,一双羊脂玉一般的手搭在暗卫的臂上,何宸惺抬起眸子扫了暗五那处,随即便飞快的转了目光。
客栈老板立刻搬来踏凳:“有贵客啊。”
何宸惺踩在踏凳上缓缓走下来,他不时的看着暗五那处,暗五带着半边的面纱,遮着他的下半张脸,但他的眉眼似乎比着之前更疲倦了。
客栈老板赶着旁边看热闹的食客:“麻溜点儿,都给贵客让让。”
客栈老板狗腿的弯着腰:“爷,您请。”
何宸惺朝着客栈老板勾手,客栈老板立刻走过去:“爷,您吩咐。”
“打热水,沐浴。”何宸惺又瞥向了暗五,“喏,你来伺候更衣淋沐。”
客栈老板有些担心的说:“他是个短工,且还是个嘴笨的手生的,恐怕伺候不了爷,要不然…”
暮色照来何宸惺身上,他眉眼都带着一些柔色,他瞥了客栈老板一眼:“闭嘴,就要他。”
客栈老板给暗五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有眼色些,伺候好贵客,但是暗五全程都低着脑袋,一脸冰霜。客栈老板叹了一口气。
木头脑袋。
等了片刻之后,暗五立在门口,他轻轻的叩门,里面的何宸惺声音带着些微疲倦,但难得的慵懒:“进来。”
暗五推开门,看见了何宸惺丝毫无挂的在沐浴,他垂下了眼睛。
何宸惺双手扒在木桶上,露出他光洁的肩膀和小巧的锁骨,何宸惺对暗五说:“过来。”
“捏肩。”
暗五轻轻的将手放在何宸惺的肩膀上,他可真是天潢贵胄,怎么生的如此的柔嫩,何宸惺拍了暗五的手臂一下,不轻不重:“没吃饭?劲儿那么小。”
暗五又暗暗使了一点力气:“哎呀,小点劲儿。”
何宸惺渐渐的困意上来,他侧着脸蹭着暗五的手,合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水渐渐的凉了,他才站起身,对着暗五说:“给我擦。”
他站起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几乎丝毫无挂的站在暗五的面前,水珠若落花一般分分掉落入地。
暗五撇过了脸:“你…我去给你拿衣服…”
何宸惺立刻攀上了暗五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摊开:“茧子怎么那般多…这些年一直做粗活…也不至于满手全是茧子…”
“暗五,你怎么一遇见我就哑巴了?”
暗五这才转过身和何宸惺对视:“十殿下。”
何宸惺还是继续握着暗五的手掌:“前些日子让伶官新写了一个折子戏。”
何宸惺微微挑眉,随即又自嘲的说:“马放南山。”
暗五推开了何宸惺,转身就要走:“十殿下,你想说什么?”
何宸惺慌张的抱住了暗五的腰身:“暗五,本王…本王好像对你…马放南山,回不了头了…”
暗五叹了一口气,扯开了何宸惺的手腕:“十殿下慎言。”
何宸惺带着些微的苦涩,他真是压抑的久了:“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没对你逾矩过,也没对你说过什么,但是本王不是死的,是活的,尤其这里,更甚。”
何宸惺出了浴,他走到茶台上端了一壶烈酒,仰头就喝了起来。
喝的满面通红,呛的咳嗽起来,暗五走上前抢走了他的酒:“你醉了。”
何宸惺喝的腮都是暖红色的,他打着酒嗝:“暗五,本王不醉是不会说这些的。”
暗五不耐的蹙眉:“属下告退。”
何宸惺喝醉了,若无骨的蛇一般倚靠在栏杆上:“那两个孩子都是嫂嫂给陛下生的吧?亏我那哥哥还怒火灼心的以为嫂嫂背叛了他。”
暗五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何晏霆,凭什么何晏霆就是什么都得到了,他什么都没有,臧海清和斐儿宝儿都是他偷来的一般,他走到何宸惺那侧看着他:“十殿下你怎么就确信不是我和清儿生的?怎么就确信清儿不会倾心于我?”
“我就那么比不上何晏霆?”
何宸惺拽着暗五的领子就将他拽了过来,踮着脚尖吻了上去:“你…”
何宸惺的口中的酒香四益,他含糊不清的说着:“你哪里都比得上他。”
暗五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咬上了他的唇瓣,不带一丝的怜惜,何宸惺大呼:“疼…”
暗五将何宸惺放开了:“疼就受着。”
何宸惺摸了摸自己往下滴水的头发,还未擦干,他指着暗五说:“头发湿的,我该着凉了。”
暗五吃了一口酒,闷闷不乐的说:“王爷自有旁人伺候。”
暗五的轻功在大内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旁人没他的许可自然不能接近他,何宸惺指着他自己被咬红的唇瓣对着暗五说:“暗五你退步了,还是动心了?”
暗五抬眼看到了何宸惺肿了的唇瓣,咽了咽口水:“十殿下自重…”
何宸惺笑了笑:“罢了。”
他躺在贵妃椅上,拿着一块儿毛巾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陛下全城都在搜捕你和那两个小的,现下外面全都是官兵,暗五你这次走不掉了。”
他微微抬眼挑眉看着暗五:“我可以帮你。”
暗五问到了一片桃林的味道,他拧着眉头看着何宸惺:“怎么帮?”
何宸惺从一侧拿了一根朱钗,挑眉
看着暗五,突然就要戳进自己的心口,暗五走上前折断了那根朱钗,但还是划破了何宸惺的锁骨下的肌肤。
他难得的生气,他几乎咬着牙看着何宸惺:“你干什么?”
何宸惺笑着眉眼弯弯:“帮你。”
“你走吧,那两个小的我带回去给嫂嫂,你放心好了,我会护着他们。”
暗五骂了一句,将折成两半的朱钗踩在脚下:“疯子。”
暗五按着何宸惺,拿着帕子给何宸惺擦拭血迹:“你流血了,别动,会死。”
何宸惺朱唇皓齿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么?不过小伤而已,怎么就要死了?”
暗五瞥了他一眼:“十殿下,你知道我们有可能是兄弟么?”
何宸惺抬头:“嗯?”
他拽下了暗五的面纱,和何晏霆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果真一模一样。”
何宸惺摸着暗五的下颌:“被处死的罪妃有在死前对我说过,暗五你和陛下一母同胞,都是匈奴可汗果参的私生子。”
他指着暗五脸上的红痣:“你这里可真漂亮。是不是几乎没人见过这颗痣?”
他笑的妩媚极了,世人常说十殿下俊朗无双,可偏偏他骨子里不似英勇,反而弱柔天成,勾人的很,他说:“匈奴拓安族人貌美似神,力大无比,还有一处称奇,就是族人都带着这粒红痣。”
“你和陛下一母双生子,生出来的时候,罪妃看到你脸上的痣大吃一惊,着急命人把你送出宫外处死…”
暗五越来越低沉:“不要说了…”
何宸惺穿上了亵衣:“可偏偏匈奴王私藏祸心,换走了你,把你养成了暗卫,送入了陛下旁,直到那年春猎…”
暗五忍无可忍转身单手握住了他的脖颈,何宸惺睁大眼睛看着暗五:“你要要我的命?”
他因为些微窒息而面色通红:“暗五,你不是我亲哥哥,所以我可以来爱你吗?”
暗五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你也知道…”
何宸惺抬眼,有着些微的哭腔:“马放南山,我绕不开南山,一心奔上去了…”
“疯子,你会后悔的。”
何宸惺指着窗棂:“再不走就迟了…外面全是二哥的人…围起来了…只有我这里…我支开了别人…”
暗五叹了一口气,将何宸惺拦腰抱起,何宸惺惊呼:“你干什么?”
暗五踹开了门:“来人,大夫呢?”
何宸惺仰着头,门外正好有檐下燕停留,他对暗五说:“暗五,不走,你会后悔的。”
冬日正在过去,春日燕便早早来了。
第39章
走时春日宴宴, 古道马蹄乱,归来时雪满庭院,昏安的长廊被微微烛光点亮, 暗五端坐在何晏霆的面前, 他自来时就未吐一言。
何晏霆挑眉打量着暗五,暗五自年少时就戴着面纱,连他都未曾见过这个少年年少时的模样,想来也是和他一模一样罢了。
何晏霆冷冽如雪山之巅的眸光扫向暗五:“许久未见,暗五越发的有气度了,若是朕和你二人同现世人前, 你说有多少人会把你认成朕?”
暗五未抬头看何晏霆, 他只是盯着何晏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 黑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被围剿的地方, 暗五这才抬头和何晏霆对视:“殿下, 您下错了一步棋,您要悔棋吗?”
何晏霆冷笑一声:“后悔?朕落子无悔,反倒是你,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后悔了吗?”
几片微雪落在暗五的肩头:“草民也落子无悔,无悔悔之。”
何晏霆闭上了眼喊了一声:“暗五…”
陡然抬高了音量,袖子挥落了棋盘,棋子错落纷纷落在地上:“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太过纵容了?才敢干下此等滔天大罪?”
暗五不甘示弱的紧紧的盯着他:“什么罪?”
烛光被吹灭了几盏,昏暗的长廊更加昏暗了, 何晏霆眸子更加晦暗难明:“拐带当朝皇后…这罪还不够大吗?”
更不用提,臧海清和暗五还生了一个女儿…
暗五勾起唇角:“陛下,草民带一个想离开您的人走, 算是拐带吗?”
何晏霆第一次见到暗五唇起带着笑意,那是一种藏在骨子里的轻蔑,他对何晏霆的不屑应该是许久之前就有的。
他开始暴怒,他有一种被人撕开他痛处的疼感:“你胡说…他不会想离开朕的…”
暗五扫了他一眼:“草民虽在草堂,但也知朝堂动荡,大启的承明帝恣睢暴戾,现在看来也是事实了,您看看您现在…” “到底和之前的您变了多少了…”
“放肆!”
何晏霆手中的匕首将至未至的抵在暗五的喉咙,那是母妃的遗物,他偷偷藏起来了,带在身上许多年了。
暗五看见匕首的样式的时候笑的更加轻蔑:“拓安部落的匕首。”
暗五轻轻扬起了自己的脸颊,那粒红痣妖艳至极,偏偏夜里落雪在其处,月色又清冷,倒显得他看起来如谪仙一般,暗五挑衅的看着何晏霆:“看到了吗?”
“那个女人为了一粒红痣就把我丢下了乱坟岗。”
暗五握着匕首的刀柄,缓缓的血液流了出来:“而你在皇宫里平安长大。”
血液滴在雪地里如杜鹃啼血,暗五和何晏霆一样的面容,两人地位迥然不同,但都是气度不凡,若一人一般。
暗五抬起眼皮紧紧的盯着何晏霆:“你我二人一母同胞…可命运一差千里…何晏霆…你有想过…你到底凭什么事事都要强过我的吗…”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必要再想,暗五总是那幅冷淡又沉默的立在他的身后,他就真的忘记了他是一个有着火山般欲望的人了。
而他们本该拥有同样的命运…
何晏霆匕首又刺近了几分:“若不是拓安族可汗包藏祸心,偷换了你,养大了你,把你送到了我身边,不然我母妃怎么会被你害死?”
何晏霆恍然间想起了在他还是少年时,宫里处处都是人形的魑魅魍魉,他们恨不得让他和母妃死的无声无息,那天,父皇难得开恩说给他选了几个暗卫。
还恩准让他亲自去选,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因为他母妃母族落魄又不得宠,父皇偶尔的青眼都让他觉得惶恐…
纸鸢落地,粉荷满池,他和一群莽撞无知的孩童立在一起,带着一层面纱,格外的不同,风微微吹动他的面纱,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周围的孩童好像不甚喜欢这样的异类,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何晏霆蓦然想起了自己,自己在这宫里也是被人们这样打量的,带着轻蔑和不屑。
他鬼使神差的朝着那个少年摆摆手:“叫什么?”
少年眸中带着微微的审视,随即低下头:“无名。”
何晏霆有些惊讶:“无名?何处来?”
少年摆弄了几下手中的纸鸢:“无父无母,不知来处。”
周围的孩童都开始奚落着他,发出怪异的笑声。
少年若无其事的不变脸色。
何晏霆想了想:“以后你就叫暗五。”
“一二三四总不适合起名,五正合适,听起来不奇怪。”
少年看着何晏霆若有所思,他问何晏霆:“你叫什么?”
旁边比他稍大的孩子立刻教训着他:“放肆,怎么和殿下说话的?”
何晏霆倒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奴才,那么不懂尊卑,他说:“何晏霆,我叫何晏霆。”
第40章
昏暗的长廊无一处花灯亮起, 细雨在不停的滴落着,雨打芭蕉叶的声音清脆极了,像是寺庙昼夜不停的敲击木鱼的响声。
何晏霆眸子晦暗难辨, 周身都是冷冽若寒山的愠怒, 他用匕首轻轻的指向暗五的脖颈,带着些微的戏谑:“暗五你不甘心……你不甘心朕九五之尊永远压你一头……你不甘心清儿又回到了朕的身边……你不甘心母妃抛弃你而选择了朕……”
暗五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的眸子,因着细雨而弥漫的潮湿又混着青苔的味道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微微眯着眼回看何晏霆:“我不甘心?是啊,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要当你的暗卫, 凭什么你当皇帝我当奴婢?”
两人一模一样的眸子, 两人别无二致的面容, 都在这个雨夜显得如此的寥落, 何晏霆手中的匕首向着暗五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暗五并没有往后躲,他双手握着剑柄,任由他掌中之血不停的向下滴落。
血渍滴落在地, 很快又被细雨沾染,渐渐的和泥土融为一色, 看起来并不起眼。
何晏霆今日才是第一次看清暗五的敌意,那种带着彻骨的寒让他觉得很是愠怒,他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暗卫所挑衅,他压低声音轻启唇瓣:“呵,那你试试能不能来夺走朕的一切?”
“好……”暗五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喑哑, 倒是让何晏霆想起了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面色若玉盘般银润皎洁,眼眸柔的似乎可以沁水儿,微微闪烁的时候, 甚是觉得她灵动若谪仙。
她总是不愿意见何晏霆,看他的时候像极了看一个仇人,还得是杀她全家的仇人。
幼年时,他不过八九岁,宫殿里因着少了父皇的恩宠而显得格外的冷清,连天上的烟霞都显得格外的寥落凄清,他从来不被母妃允许去她的院落,几乎是能避着他就避着他。
清秋时落英遍野,他本就顽劣爱寻些妙趣儿,他带着一众的暗卫爬树摘果子,他天生便比旁人心思活络又健壮一些,爬的像是青蟒一般极快的便上了树。
树上的苔长得倒是旺盛,他手上磨出了小茧,但是他心思全在那个树上的果子那处,倒是到了树上的顶,他盘坐在枝干的时候,他才看清母妃院落。
母妃一身白衣素袍,簪着青色面玉的发簪,端坐在院落当中抄写着经书。
何晏霆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他急忙抱住树干才使得他没有一头倒下去,倒像是个挂带一样系在枝干上,声响有些大倒是惊动了院落里的母妃,她微微抬眼往上看着便看见了何晏霆挂在院子外的杨树上。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像是受惊了一般,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眸子圆的如杏仁一般好看,她急忙站起来往外跑着。
何晏霆第一次看到母妃担心他的样子,不自知的有了开怀的心思,便急忙下了树。
“母妃……”
清风抚来,院落里的草木都在不住的晃动,何晏霆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母妃,但是她伸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莺啼百啭,他耳边全都是嗡嗡的声音。
他的母妃捏着他的下巴:“你和你的阿父一样……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生什么样的孩子……”
兴许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急忙闭上了嘴,只是何晏霆一脸迷茫的样子紧紧盯着母妃。
多年之后,他才又在民间话本子里知道另一个秘辛,拓拔可汗正是偷偷爬上树梢看到了大理寺卿的女儿,强取豪夺未果便索性占有了她。
暗香一阵又一阵的传来,何晏霆眸子没了兴致,他打量着眼前和他别无二致的暗五。
俩人都是孽种罢了。
父不疼母不爱罢了。
暗五眸子若清水莲一般澈澄,但微微眯起的时候显得很是阴冷:“何晏霆那你可就要等着了。”
“不许喊朕的名字,你不配……”何晏霆的匕首几乎要刺进暗五的肌肤。
暗五觉得何晏霆可真是矜贵,周身都带着帝王的气度,他不禁想要挑衅他:“何晏霆,你本不该姓何,你可是匈奴可汗的私生子……”
“我看你要顶着这个虚假的名字待到几时?”他几乎与此同时拨开何晏霆的臂力,又一个飞踢踢落何晏霆手中的匕首。
他蹲起身子捡起那个拓拔族的匕首,拽起何晏霆的头发,月下两人斑驳的影子显得极其的寥落。
臧暨笙从远处赶来,他一来便看见何晏霆被暗五所挟持:“来人,保护陛下……”
本来他就是来找榕膺的,谁知道碰上这一出戏,妈了个巴子的,他心想还不如回西北呢,来这里一天都不得闲。
“暗五,你流血了……你放下匕首……”何宸惺本就不放心暗五和何晏霆待在一处,一直在院落外守着,见臧暨笙喊叫的时候,他才急忙推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暗五手掌鲜血直流,脸上的面纱被扯了下来,露出和何晏霆一模一样的脸颊。
臧暨笙待在月色下见到暗五的脸的时候,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妈了个巴子,两个陛下?
他觉得自己见鬼了。
暗五在何晏霆耳畔轻轻低语:“何晏霆,这些年你脾气长了不少,但是手上功夫倒是差了些……”
他勾唇笑着,有些凉薄和不屑:“怎么那么容易就成为我手下的败将呢?”
“放箭……”臧暨笙看清了暗五脸上那一粒小小的红痣,这是何晏霆所没有的,他便了然谁是陛下了。
“不要……”何宸惺大喊。
秋风不识来时路,寂寥月色下的草木皆随风晃动,暗五黯然笑了笑,他狠狠地将匕首刺进了何晏霆的胸膛,何晏霆疼的眸色一暗。
暗五贴近何晏霆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何晏霆的耳根,他声音若是野火烧出了秋色,带着不逊和挑衅:“后会有期,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