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海清睁大眼睛:“嗯?”
何晏霆低下头吻着臧海清的鼻尖:“你也是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
第25章
春风消了又起, 吹得营帐的帘子都摆动不停,扰人的要命。
离臧海清生产已经过了八个月了,那个黑猴儿一般的小人儿渐渐长开了, 臧海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般。
何晏霆总逮不到机会和自己的宝贝娘子贴贴, 素了太久,凉水澡都不知道洗了多少次了。
每次臧海清喂奶的时候,他都挥着小肉手把何晏霆推出营帐外,生怕何晏霆占了一点点便宜。
何晏霆心里苦啊,身在眼前的娘子不能贴贴,全让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小黑猴给占据了。
今日何晏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他早早的就让荷月将小黑猴哄睡了, 他攥紧拳头, 今日一定要吃到香香娘子。
何晏霆从营帐外掀开帘子, 就看见臧海清没有之前圆滚滚了, 又有了尖下巴,瘦了跟之前怀孕的时候不似一个人一般。
臧海清侧躺在床榻上微微闭目,何晏霆走进营帐缓缓走上前, 生怕弄醒他,他走在臧海清身侧, 就低头吻到了臧海清的额头,臧海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醒了:“唔。”
素了很久的何晏霆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进营帐了,他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被迫扬起头颅,他听见何晏霆说:“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臧海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困呢, 天天哄孩子,还得喂奶。”
何晏霆小狗一样的蹭着臧海清的脸颊上:“你对我根本不好。”
何晏霆继续谴责着:“可以给孩子喂奶,为什么不给我喂?”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 软绵绵的锤在何晏霆的胸膛上:“你还说呢!”
他指着给宝宝喂奶的地方:“上次你吃的那么多,宝宝都没得吃了!”
何晏霆眼巴巴的看着因为喂宝宝而丰满的臧海清:“娘子,这次不会了,给我吃一口。”
臧海清摇摇头,索性背过身:“不给。”
何晏霆继续戳戳臧海清的肩胛骨:“你怎么那么小气。”
臧海清觉得痒极了:“唔。”
但还是下定决心不理何晏霆,他会吃上瘾的。他要给他解瘾。
何晏霆心想又惹娘子生气了,又不能贴贴了。
他就认了命一般叹了一口气:“不给吃就不吃。”
他抱着臧海清:“乖,抱。”
臧海清脖颈上芙蓉香飘来,他心肺都想像烧不尽的野草那般缠绕上去,狠狠地裹挟这股味道。
满心满肺都是满足。
睡到快日升两人才有了醒意,何晏霆只觉得怀里的臧海清一直在支楞着,光想爬起来,何晏霆蹙眉:“动什么呢?”
臧海清抬起小脑袋瓜,圆蒙蒙的眼睛让人喜爱的紧,他对何晏霆说:“是不是宝宝醒了?”
最近几个月都是臧海清抱着宝宝睡,可能都养成起夜哄宝宝的习惯了,何晏霆拍拍臧海清的背:“哪里醒了?没有声音的。”
“你太累了。”
臧海清一骨碌就要爬起来:“我要去看看。”
何晏霆扯着臧海清的手腕:“我去吧,这些日子你都没休息过,你好好休息。”
臧海清歪着脑袋:“你能喂奶?”
何晏霆勾唇笑了笑:“我把他抱回来给你喂奶。”
臧海清对着何晏霆说:“那你去吧,快点回来。”
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娇妻的唇瓣红的似蜜,便凑近:“亲一口。”
还没等臧海清说什么,就直接要了一个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营帐。
最近二殿下很容易被打发,一个吻就可以让他开心很久。
小黑猴长了快九个月了,还没取个名字,何晏霆想一路,也不知道这个黑猴取个什么名字。
他走到后院处,一入眼就是暗五在那里半跪着哄小黑猴,还有着浓郁的白芨根气味。
何晏霆蹙眉,暗五侧过身看见了何晏霆便站起身:“殿下。”
何晏霆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奶娘呢?”
暗五继续说:“刚刚小世子哭的有些太狠,她们就把我喊来哄哄。”
寻常人虽闻不到气味,但总会在浓烈的香津释放时觉得心悸,所以周围的奶娘兴许躲了出去。
何晏霆挑着眉毛看着暗五怀里的小黑猴,小黑猴伸着小肉手搂着暗五,何晏霆醋味上头:“给我。”
暗五将怀里的小黑猴递给何晏霆,小黑猴一扭脸看见何晏霆就放声大哭,何晏霆脸都黑了,他使劲的克制自己的怒意:“哭什么?”
他僵硬的将小黑猴抱进怀里:“我难道会打你?”
小黑猴被何晏霆抱的一点都不舒服,在他怀里胡乱扭动着,还拽着了何晏霆的头发,疼得何晏霆倒吸气。
“殿下,应该这样抱。”
暗五将小黑猴接过来给何晏霆看了一下,小黑猴在暗五怀里趴在暗五的肩膀上,嗅着暗五脖颈处的白芨根的味道,顿时就停止了哭泣。
何晏霆看着特别给暗五面子的小黑猴,顿时胜负欲膨胀,他冷冷的说:“哦。”
暗五继续把小黑猴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他对着何晏霆说:“还是我来吧。”
何晏霆冷睨着他:“不用。”
小黑猴不出意外的在何晏霆怀里哭的极其大声,撕心裂肺一般,何晏霆蹙眉:“怎么哭的那么狠?”
何晏霆就是这样将哭的停不下来的小黑猴抱回了营帐。
臧海清一听见宝宝的哭声,立刻就走上去,将哭的满脸通红的小黑猴抱进怀里:“饿了吧?”
小黑猴又睁开眼睛嗅了嗅知道是爹爹了,才停止哭泣,他轻轻的哄着:“宝宝乖,爹爹抱。”
他想给宝宝喂奶,但是小黑猴扭脸不吃,臧海清亲亲小黑猴:“原来不饿啊,那爹爹陪你玩玩,好不好啊?”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要给小黑猴喂奶的时候,眼睛都快瞪直了,臧海清瞥见何晏霆都要满带着情欲的眼神,他就急忙要把何晏霆赶出去。
何晏霆却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将小黑猴抱进了怀里,他对臧海清说:“给我。”
臧海清满脸疑惑:“嗯?”
小黑猴也张大嘴巴准备蓄势待发的哭出来,就被何晏霆捂住了嘴。
他抱着小黑猴对着臧海清说:“今日我带孩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这八个月都是自己喂奶换尿布,没睡个好觉,何晏霆也没提出来要帮他带孩子。
臧海清撅起嘴:“殿下你能带好吗?”
何晏霆点点头,抱紧了小黑猴:“当然。”
何晏霆勾起唇角,恰到好处的俊俏:“你要相信你男人。”
何晏霆吻了吻臧海清的额角:“相信吗?”
臧海清还是不放心的说:“他才八个月,不到一岁呢,别折腾他。”
何晏霆继续捂着小黑猴的嘴:“嗯,我心里有数。”
臧海清把何晏霆捂着小黑猴嘴的手给扯开,轻轻的说:“要不我跟着?”
何晏霆看着因为长时间没怎么休息过的臧海清,他内心柔软起来:“不用,你好好休息,这一段儿你太累了。”
小黑猴和何晏霆大眼瞪着小眼,小黑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何晏霆黑着脸学着暗五教过他抱孩子的样子,也试着抱着小黑猴。
小黑猴哭声才渐渐放低,趴在了何晏霆的肩膀上,小小一团的,软绵绵的,可爱的跟臧海清一样。
远处的何宸惺拿着折扇:“二哥,大老远就看见你带着小侄子。”
何宸惺看着小黑猴,戳了戳小黑猴的脸蛋:“哎呦,这小脸儿长的。”
何晏霆突然很期待何宸惺夸夸这个可爱的猴儿。
但是何宸惺却不知道何晏霆满心的期待,他开始蹙眉:“嗯…”
何宸惺心想这孩儿真是黑啊,真难看,但也不能太打击他二哥。
何宸惺笑了笑:“真喜庆。”
何晏霆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别说话。”
他现在可算知道,老母亲可以接受自己指责自己的孩子,但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孩子不好,是什么感觉。
何晏霆问何宸惺:“长的不好看吗?”
何宸惺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好看好看,小嫂嫂生的当然好看了。”
何宸惺继续问:“怎么把小侄子带出来了?”
“轮到我带了。”
何宸惺睁大眼睛:“这事儿还会轮到你?”
何晏霆心里喜滋滋的:“当然了,我儿子。”
小黑猴趴在他的肩头渐渐有了呼噜声,何晏霆觉得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何宸惺拿着扇子给小黑猴挡着太阳:“二哥,新来了监丞,说是协助郭太尉来查你这次失利的。”
“谁让来的?”
何宸惺说:“四哥。”
何晏霆眸子渐渐沉了下去:“哦,老四?”
小黑猴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什么了,直哼哼,何晏霆又哄了哄,才对何宸惺说:“我身体好多了,去见见太尉,让他把那个监丞给我带上。”
何宸惺点点头,就骑马给何晏霆喊太尉去了。
不一会儿,这个京城里有名的墙头草就赶来了。
太尉身材臃肿,他跪在何晏霆面前:“请二殿下安,十殿下安。”
何晏霆冷冷看着这个李清风:“青驹岭全军覆没,太尉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来查本王了?”
“属下怎敢?”
何晏霆不想和他多说:“这等我身体好些了,我再和太尉详谈,听说来了新的监丞,今日想见见。”
孔笙来的时候,何宸惺愣了一下,他扭头就对何晏霆说:“是四殿下的幕僚孔笙。”
孔笙一身青衣,满身清辉,他朝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作揖:“二殿下,十殿下。”
突然之间小黑猴醒了,眨巴眨巴眼睛没找到熟悉的面孔,“哇”的一声就哭的震耳欲聋,何晏霆吓了一跳:“别哭了。”
何晏霆冷着脸,不知道怎么哄了:“哭什么?”
何宸惺问:“二哥,小侄子是不是饿了?”
突然之间何晏霆的胸膛被小婴儿咬了一口:“哎,你咬我干什么?”
小黑猴太饿了,没有爹爹的喂奶,委屈的大哭。
何宸惺笑着看着小黑猴拼命咬何晏霆找奶喝:“二哥,他饿了,找奶喝呢。”
孔笙走来,他朝何晏霆作揖:“二殿下,要不然让属下试试?”
何晏霆蹙眉:“怎么试?”
这平时他咬臧海清的时候,也那么疼吗?
以后不让这丫喝奶了。
孔笙走来看着小黑猴,小黑猴眨巴眨巴眼睛和臧海清一模一样,他看着欢喜:“可以喂米汤。”
何宸惺看着小孩儿哭的满脸通红,也有些不忍:“二哥,让他试试吧。”
何晏霆蹙眉,他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孔笙抱着小黑猴的时候,小黑猴攥这了何晏霆的大拇指,何晏霆高兴坏了,他朝着何宸惺挑眉炫耀:“看见没,本王的儿子。”
何宸惺一脸被秀到的样子:“看见了。”
何晏霆看着小黑猴喝着米汤,内心又柔软了不行,他对着孔笙说:“行,你喂他吧。”
何晏霆走到李清风那处,他看了一眼李清风:“太尉出来,有话跟你说。”
李清风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何晏霆笑着说:“你来这几年了?”
李清风低头说:“回殿下,三年有余。”
何晏霆挑眉:“你想回京城吗?”
“肯定想是不是?”
何晏霆紧紧的看着李清风:“那怎么才能回去?是不是要立功,引圣上青睐?准备拿我青驹岭一事儿翻这个浪?”
李清风吓的脸色苍白,立刻跪下:“不,不是的,殿下。”
何晏霆冷冽的如青山白月,他看着李清风:“这件事儿只能压下去,压不下去,你看看你有命回京城不能。”
李清风面如死灰的抬起脑袋:“殿下。”
何晏霆没再理这个李清风,他有些想他的小娘子了,他想回府。
他拍着何宸惺肩膀:“老十,回营。”
春风起了又消,渐渐的日落霞彩,何晏霆和何宸惺并肩骑着马。
何宸惺扭过头看何晏霆:“二哥,我总觉得我少了一点什么,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何晏霆皱眉,他也在回想,总觉得少了什么:“我也好像有这个感觉。”
风起云又涌,何晏霆策马潇洒:“不管了,回营。”
第26章
薄暮渐渐变得暗沉无光, 风吹动何晏霆的衣衫,他扬起脸就看见远处的臧海清,站在他的对面。
他小小的个子, 长的颇标致, 嘴巴蜜一样的红润,何晏霆心里痒极了,他扬着马鞭就驾马赶了过去。
臧海清比之前消瘦很多,他穿着一身白衣立在那处,他抬起晶亮的眸子如天上星辰,何晏霆急忙下马:“风那么大, 你怎么出来了?”
何晏霆脱掉他身上的披风盖在臧海清的肩头:“披上。”
臧海清眼睛却四处打转, 何晏霆问他:“看什么呢?”
臧海清不可置信的问:“宝宝呢?”
何晏霆:“……”
娘的, 娃忘了。
何宸惺:“……”
何宸惺打开扇子蒙住了脸, 他侧过去给何晏霆说:“二哥, 我现在想起来我们忘了什么了?”
臧海清惊恐的睁大眼睛,他问了一句:“忘了是什么意思?”
何晏霆第一次有那种心焦灼肺的感受,臧海清突然之间就眼泪一颗颗的掉落, 他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何晏霆被他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臧海清眼眶微微红, 他问何晏霆:“你把我们的宝宝忘哪里了?”
何晏霆心疼坏了,他急忙说:“别急,清儿。”
何宸惺也劝着臧海清:“小嫂嫂别急。”
何晏霆声音也变得小的起来:“在太尉府邸,孩子丢不了。”
何宸惺拉着何晏霆就要上马:“我和二哥现在就去接孩子。”
臧海清攥上了何晏霆的衣袖:“我也去。”
何晏霆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不像往常那般热烈的回握, 他小小的个子,费劲的踩着马蹬,扭来扭去的才坐在马背上。
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他生怕何晏霆碰到他,倔强又矫情的样子,让何晏霆看的不是滋味。
何晏霆还是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臧海清,小小人一团被他紧紧的搂着,温热的气息在何晏霆脖颈处喷洒:“对不起,清儿。”
臧海清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他可以挺着大肚子不顾一切的来边境,可以为何晏霆做许多他愿意做的事情。
但或许何晏霆是不是就没有在意过他?也没在意他的宝宝?
更不可能因为他爱屋及乌。
何晏霆能感觉到臧海清身体的僵硬,他的笨蛋娘子很讨厌和他的接触,何晏霆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忘记那个崽了。
可是他也初为人父,虽然孩子不是他的,但他早都释然了。
月光悠悠,照在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马背上能听到马蹄声声,两人都开始沉默不语。
刚到了太尉府邸,何晏霆翻身下马,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臧海清,臧海清四处张望:“孩子呢?”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他在门口就着:“李清风,我儿子呢?”
何晏霆一嗓子就给李清风喊出来了,李清风吓得鞋都没穿好,急急忙忙从小妾的屋子里钻出来。
李清风朝着何晏霆作揖:“在孔笙那处,我去把孔笙喊来。”
说完就又赶去让人喊孔笙过来。臧海清的手被何晏霆握的紧紧的,想要抽出来就被何晏霆按下。
臧海清继续不去看何晏霆,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孔笙来的时候,小黑猴乖乖的眯着眼睛趴在他的肩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孔笙看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二殿下,十殿下。”
孔笙细长的眸子在看见臧海清之后陡然亮起,像是深夜的萤火:“小公子?”
灯火幽微,月色无边,何晏霆眸子暗了暗,在夜色中他简直俊秀的如谪仙一般。
臧海清睁大眼睛:“孔老板?你怎么在这?”
孔笙微微走上前,臧海清能看见宝宝趴在孔笙的肩头,一侧脸颊睡的都快扁了,看来是没有被折腾的,心里才稍稍心安。
孔笙看着臧海清:“我是新来的监丞。”
臧海清满心满肺都是宝宝,他松开何晏霆的手,走到孔笙处,爱不释手的摸摸宝宝的额角。
他杏眼微闪:“宝宝睡了?”
孔笙轻轻拍着宝宝的背:“喝了米汤之后就犯起了困。”
小黑猴也微微睁开眼睛,眼睛也很漂亮,孔笙笑了笑对臧海清说:“很乖呢。”
远处的何晏霆太阳穴突突的跳起,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翻了多少缸的醋,他突然走过来,看着孔笙,想要将孔笙怀里的小黑猴抱过来:“我来吧。”
臧海清拍开何晏霆的手,打的何晏霆很痛:“不用。”
何晏霆歪着脑袋,看着被打红的手,心里第一次有了委屈的念头。
好委屈,是娘子打的。
好疼,想让娘子吹吹。
臧海清轻轻将小黑猴接过来,臧海清笑着看着孔笙:“谢谢孔老板。”
孔笙也摸了摸小宝宝的额角:“喊孔老板就太生疏了,叫我孔笙吧。”
臧海清笑的眼睛如一蓬月亮船:“孔笙,谢谢你。”
看见臧海清对着别人笑,他抓心挠肝的,但都变成了一幅哑炮,放不出去,只能在心里慢慢的捱。
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宝宝坐在马背上,残陋的边境都是断垣残壁,一折又一折的戈壁,衬的这个月夜下的臧海清又清瘦了许多,何晏霆喊了他一声:“清儿。”
他说:“对不起。”
臧海清依旧背对着他,小黑猴眼睛晶亮如贝母石一般,在戈壁的粗犷下显得也更加的夺目。
何晏霆见臧海清没理应他,他又说:“下次不会了。”
一路上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孩子,身板挺的直直的,一句话都没有和何晏霆说。
到了营帐,臧海清哄了孩子好久,才磨磨蹭蹭的回了营帐,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何晏霆坐在床榻上。
何晏霆听见臧海清掀开帘子,便立刻站起来,待走近一些的时候,他看见臧海清眼睛微微红,连着鼻尖都是好看的朱砂浅红,何晏霆问臧海清:“怎么哭了?”
屋里燃起了藤萝香,烛火摇曳,臧海清突然发着颤,他努力的克制着,但还是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很喜欢抛弃别人?忘记别人?”
臧海清扬起头颅,剪烛将他衬的更加的清丽,他眼眶内的泪珠将坠未坠:“如果是我呢?”
何晏霆哑然:“什么?”
他知道臧海清在质问他什么。
他心疼极了。
就像是珍爱的宝物被人踩在脚下,还不得捡起放在怀里的那种疼痛。
臧海清小猫一样的抖着,声音也跟着抖着:“如果是我的话,你是不是也能把我忘了,抛弃我?”
何晏霆微微上扬的眸子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也带着一丝丝哭腔,蹲着身子摸着臧海清的脑袋:“不哭了,乖乖。”
小猫一般,他想给臧海清撸撸毛。
臧海清彻底哭了出来,不同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傻子一般的放声大哭,他真的攥着自己的衣袖,隐忍克制的哭着。
该有多难过,才让一个笨蛋傻子懂了克制的哭?
何晏霆心疼的将他的小猫抱进怀里:“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
臧海清推不开他,就任由他抱着:“你总是这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宝宝,你会把我们都忘掉。”
何晏霆吻了吻他的眼尾的那颗泪:“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小猫睁开眼睛,他喉咙都是嘶哑着,他看着何晏霆,眼眶红的要命:“那日接风宴,你是强迫了我,我才有了宝宝的。”
何晏霆愣了一下,臧海清看见他好似真的不记得的神色,心脏又微微发麻酸涩起来,哭的也更加的发颤,他委屈极了。
他紧紧的握着何晏霆的衣衫:“他不是你喜欢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他那时候他说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本就清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臧海清怀了孩子,纤细的四肢,他不知道摸了多少次,肚腹有了隆起,他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可真的看不出他是个小孕夫吗?
臧海清哭的眼眶酸涩,几乎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才不到一岁,知道什么呢?被你忘在了别处,如果不是太尉府呢?是其他地方呢?”
臧海清无法想象孩子找不回来的样子:“是不是就丢了?”
他从孕期就是一个人,他脑子笨笨的,只知道好好的对宝宝。他没有香津的时候,他肚子疼的要命,他就摸摸肚皮,告诉宝宝要听话,宝宝也是心疼他的,动静也小了些。
所以孩子和他一样,已经那么努力的在隐忍了。
可是为什么要对一个笨蛋和一个婴儿这样?
孩子生出来之后,何晏霆从来没有管过,还嫌弃孩子的苦闹,好几次提出要把孩子让奶娘带。
可是宝宝也想留在何晏霆和臧海清身边,汲取父亲和爹爹的香津。
何晏霆突然喉咙酸涩:“接风宴?!”
那些个片段涌来,纤细的腰肢确实比着臧暨笙细了不知多少:“所以那日…”
何晏霆睁大眼睛:“是你?”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眼睛疼得要命,他站起身,却被身后的何晏霆拉着:“别走,清儿。”
臧海清抬起小小的清丽的脸颊,他的唇瓣软而厚实,可爱极了,可偏偏对着何晏霆说:“我讨厌你了,殿下。”
生怕何晏霆听不见的那样,又说:“我也后悔了,殿下。”
“我明日就带着宝宝回京城。”
何晏霆紧紧的握着臧海清的手腕,月色深沉,外面有了几点萤火,透过营帐而飞了进来。
臧海清眼睛因为泪水的洗涤变得更加清亮:“殿下,我要和你和离。”
第27章
月夜星驰, 微风不燥,整个天幕上密布的都是星子,臧海清这些日子菜园子都不去了, 暗五有时候会聊敲敲他的窗棂。
臧海清每次都无精打采的推开窗扇:“暗五, 今日不去浇水种菜了。”
暗五的面纱还是白的一尘不染,他点点头说:“好。”
远处的何晏霆已经好几天没和臧海清说过话了,只要他一靠近臧海清,臧海清就会转身就走。
他趁着半夜偷偷溜进臧海清住的营帐里,臧海清缩成小小的一团,侧着身子, 背对着何晏霆的方向。
何晏霆缓缓放轻脚步, 他悄悄的爬上了床榻, 揽着臧海清的腰, 嗅着他的芙蓉香。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摸上臧海清的脸颊, 上面全都是泪痕,臧海清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两盏孤灯照雨, 何晏霆叹了一口气,蹭着臧海清的脖颈, 心酸泛滥成海:“想哭就别忍着。”
何晏霆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扬起头颅,他眼睛大大的,何晏霆对他说:“臧海清,抬头看我。”
臧海清这些日子已经着手在收拾他的包袱了, 只不过何晏霆不放人,谁也不敢给他备马车,何晏霆捏着臧海清的下巴:“你想回京城吗?”
臧海清睫毛被泪濡湿, 一绺一绺长长的睫毛撩拨着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捏的更狠了:“说话。”
臧海清朝着何晏霆眨着眼睛:“我要回去,带着宝宝。”
何晏霆怒极了,他几乎都站不稳,半晌之后他才气的笑了出来:“好。”
他扯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肌肤娇嫩,不堪一握,顿时就起来了成片的红。
何晏霆几乎是咬着牙问:“你还是要和我和离对吗?”
臧海清被吼的一愣一愣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又掉落,但还是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何晏霆推开臧海清,将臧海清抵到墙壁处,臧海清背部被墙壁撞痛,他小小的嘶了一声。
何晏霆眼眸猩红,他怒极了,他感觉到他的臧海清在慢慢的脱离他的控制,他看着被吓的不敢抬头的臧海清,凑近他的耳畔低声说:“你是我朝圣上求来的恩典,你要是跟我和离,就把和离书递到朝堂上去。”
下一刻他就咬上了臧海清的脖颈,那处本该有他占有的天坤的腺体,他激发了他作为天乾的占有欲,臧海清疼得要去推开何晏霆,却被何晏霆狠狠地拧着他的手腕,臧海清觉得脖颈处被咬伤了,手腕也要被扭断了。
他终于不再忍着,不再克制的咬着自己的唇瓣,他如小兽一般悲鸣,趴在何晏霆的肩头,等待何晏霆的标记的结束,等待这场酷刑的了结。
何晏霆发着狠的要折磨臧海清,他撕开了臧海清的衣服:“我告诉你,你就算递上去,我也能拿回来,撕碎烧毁。”
臧海清吓的尖叫一声:“不许的,不可以的,我不愿意。”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下巴,他勾起唇角,发着狠的说:“我不允许你和我和离,除非我死了。”
又是一夜颠簸,床榻上双影交缠,何晏霆看着被欺负惨了的臧海清,他满心满意的都是占有,不光光是娶回家当笨蛋老婆,还要捆在他的身边,让他无法逃出去,一辈子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何晏霆醒来的时候,臧海清将自己紧紧的蒙在被子里,怎么都不肯掀开被子,何晏霆挠着头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他看着臧海清半晌,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臧海清还是一动不动。
何宸惺急匆匆赶来,他站在营帐外喊着:“二哥陆拾伍醒来了。”
何晏霆听见声音,便站起身开始准备穿起衣衫,之前臧海清揣着崽都要起身伺候他穿衣衫,都养成习惯了,这几日臧海清和他闹脾气,反倒是他自己来,还怪不适应的。
他转身又看看臧海清,臧海清偷偷拉下被子,但还是背对着他,何晏霆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乖乖的,别气了。”
他走出营帐对着一身白衣的何宸惺说:“带他来见我。”
陆拾伍来的时候,脚是一瘸一拐的,他看起来气虚极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参见殿下。”
何晏霆挑眉盯着他看:“陆拾伍?”
陆拾伍面对何晏霆的时候,不敢抬起头颅,他拼命低着。
何晏霆对着他说:“青驹岭里我记得你是个脚力,每个脚力都身先士卒,脚力上了才轮到轻骑,怎么单单全军覆没就你回来了?”
陆拾伍抬起头,一直盯着何晏霆看,嘴里却结巴着:“回殿下,那日我…”
何宸惺急性子,他对着陆拾伍说:“说。”
陆拾伍继续低下了头不再看何晏霆:“行军路上我伤到了脚,所以后面的行程我赶不上,最后就落到轻骑之列了。”
何晏霆挑眉,他细长的眸子看起来如清冽的山间泉:“哦?”
何晏霆走上前就将陆拾伍的手腕攥起,陆拾伍挣扎不过何晏霆就喊着:“殿下…”
何晏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手掌心:“走路前倾,腿腹没有大块的肌肉,手指上有磨损的茧子。”
陆拾伍面露难色,他惊惧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拽着陆拾伍的头发,陆拾伍被迫扬起头颅看着他:“陆拾伍?”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他看:“你为什么假扮你弟弟陆拾伍呢?陆拾肆?”
陆拾肆和陆拾伍是一对儿孪生兄弟,哥哥因为行动敏捷、头脑灵活,一早就被选来当轻骑,后来又让在家务农的弟弟当脚力。
陆拾肆的身份被揭穿,他突然站起,他的一瘸一拐都是伪装,他动作快速且敏捷,他掏出怀里的刀刺向何晏霆,何宸惺急的大喊:“二哥,小心。”
陆拾肆身手矫健,且下着死手,何晏霆侧身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刺到了他的肩胛,顿时流出大量的血液,如日落般晕染了他的衣衫。
何宸惺对着远处的廖罗英大喊:“廖罗英,抓住他。”
廖罗英力气大的要命,他将陆拾肆踹倒在地,陆拾肆被踹的吐出来了一口鲜血,他笑了笑对着何晏霆说:“二殿下,你们马上就被包围了,朝堂上要变天了。”
何晏霆走到他面前踩着陆拾肆的肩胛骨,狠狠地将他钉在地上:“是你传出消息递给了老四,所以是老四派了人在青驹岭埋伏。”
何宸惺也反应过来了:“你连你弟弟的命都不在乎,当真禽兽不如。”
廖罗英指着营帐外的点点星火,他们在边境打仗多年,早已经练成在细微之处就能察觉军情的本事,廖罗英说:“殿下,已经有狼烟起了。”
何晏霆咬了咬牙:“目测多少兵马?”
廖罗英看了一下便说:“至少上万。”
何晏霆冷冷的笑了笑:“高看我了,打我这个全军覆没的营帐还带上万兵马。”
何宸惺第一次经历这个场面,他也有些慌了:“下一步怎么办啊二哥?”
何晏霆说:“慌什么?”
何晏霆蹙眉想了一下,他再一次抬起脑袋,对着何宸惺说:“你和暗五、廖罗英他们从西侧绕峭壁走平佑关,我先送了清儿和孩子,再去西北找连晟将军借兵马。”
何宸惺挠挠头:“暗五他们给你吧要不然,你自己一个人怎么送嫂嫂和侄子啊。”
何晏霆肩胛疼得要命,他抿着唇不给何宸惺再说的机会:“就这么定了。你到了平佑关哪里都不要去,那里是险关,何洛衫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动那里。”
何宸惺还想继续说:“可…”
何晏霆看他一眼:“没有可是…”
“二哥你的伤…”
何晏霆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二哥那么厉害能撑着去西北,你把心放你肚子里吧。”
何晏霆撕开布料简单的止了血,他在沙场上厮杀惯了,这些伤只要不是致命伤,他都能受的住。
他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到臧海清身旁,臧海清还在床榻上将醒未醒。
何晏霆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走。”
臧海清微微睁开眼睛:“怎么了?”
何晏霆觉得不对劲儿,他看见臧海清满脸通红,急忙的用手摸着臧海清的脑袋,烫的要命:“发烧了?”
何晏霆有些慌,但还是努力克制:“清儿听我说,我先把你送到你大哥那里,你不是想见你大哥吗?”
臧海清歪着脑袋,听见大哥的时候才将眼睛睁开,他轻轻的拉着何晏霆,声音很小,何晏霆不得不低下头去听。
半晌才听见臧海清一直在喊娘亲和大哥。
可怜的像一只被人弃养的猫,委屈的在找自己的主人。
何晏霆轻轻的将臧海清背起,臧海清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力气,他老实的趴在何晏霆的背上,要多乖有多乖。
何晏霆侧着脸颊蹭着臧海清的鼻尖:“我带你去找他。”
第28章
薄暮冥冥, 万物将离,何晏霆换了一身马夫装扮,他带着斗笠, 他将斗笠微微压下, 遮盖住了他的额头和轻轻蹙起的眉。
小黑猴渐渐长开了,臧海清之前就喊着暗五一起给他起名字,选了好几个才选了一个斐字,取斐然之意。
斐儿哭了几声,臧海清将他抱在怀里哄着,轻轻的摇晃着, 臧海清刚刚退烧不久, 身子骨还没好透, 荷月就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公子, 好些了吗?”
臧海清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但还是比着之前好多了,他对荷月说:“好些了。”
倒是孩子跟着他和何晏霆赶路,瘦了不少, 没少被折腾,这可给臧海清心疼坏了。
他捏捏斐儿的小脸:“这些时日, 宝宝都没怎么吃东西。”
斐儿握着臧海清的手指,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什么,甚是可爱。
荷月也拿着手帕给斐儿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幸亏我带了几罐子米汤,还能喂一路,不过也就一两日能捱。”
臧海清顿了顿, 他早就不给斐儿喂奶了,斐儿现在也将近一岁了,若是没有旁的粮食, 对幼儿来说真是难捱。
臧海清想我想,还是掀开帘子,他拍了拍何晏霆的肩膀。
何晏霆扭头就看见臧海清,臧海清杏眼微闪,潋滟眸光,简直动人心魄。
何晏霆对着臧海清说:“你怎么出来了?”
臧海清小声地说:“若是再这样赶路,宝宝就要饿死了。”
臧海清还指了指马车里的斐儿,眼睛紧紧的盯着何晏霆,何晏霆被他盯的心里痒痒的,都快忽略了肩膀上的伤痛了。
臧海清看何晏霆没说话,他便又戳戳何晏霆的肩膀:“找个驿站歇歇?”
一戳就被戳到伤口,幸好夜深,他也穿着麻衣黑袍,根本看不出他的伤口。
何晏霆蹙眉忍痛:“驿站是不能去了。”
臧海清撇撇嘴,干嘛那么凶?还皱眉头?还不是为了给他儿子找吃的嘛?
何晏霆继续驾车,明月追寻,他轻轻释放他的香津,白紫苏的气味裹挟着马车,护着他的娘子和儿子:“只能去找山间野户寻些吃食和热粥了。”
臧海清认可的点点头,又扭着小屁股回了马车,抱着斐儿,在白紫苏裹挟中深深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何晏霆才在山脚下找到一户猎户住所,那是棚改的屋子,简陋至极,甚至不能称作屋子,算是落脚地。
何晏霆掀开帘子,捏捏臧海清的脸颊,臧海清怀里抱着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斐儿,两人接连醒来,都睁开晶亮的眸子,看起来漂亮极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何晏霆心里才稍稍放心:“下来。”
臧海清抱着斐儿在何晏霆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刚一站定就看见破烂不堪的屋子。
何晏霆走过去敲着门,门被叩响,里面传来一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谁啊?”
何晏霆特地隐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赶路人,在此叨扰了阁下了,寻些热粥给孩子饱腹。”
门被男人推开,他长相粗犷,颇英气,他对何晏霆说:“进来吧。”
等到臧海清抱着斐儿进来的时候,屋里的老嬷嬷就抬眼惊讶的说:“孩子那么小就赶路?”
臧海清捏了捏斐儿的小手:“嗯,回乡。”
何晏霆四处打量,不动声色的揽着臧海清的肩膀:“人在外,难免想家。”
老嬷嬷转身就端来一大盆干粮:“来,吃些干馍,不好吃,但很饱肚子。”
何晏霆拿了几个放在手中,掰开喂着臧海清:“多谢。”
老嬷嬷又从锅里舀了一碗汤递给臧海清:“这是热米汤,你给孩子喂一些。”
臧海清笑着说:“多谢。”
他因为清瘦太多,小梨涡也显现出来了。
老嬷嬷看着斐儿,逗弄着他:“这孩子五官多好看,以后肯定很漂亮。”
臧海清睁大眼睛:“真的吗?”
老嬷嬷笃定的说:“当然了,你看看其他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哪有这孩子好看啊。”
中年男人也抬头应和着:“小孩子嘛,越长越好看的。”
老嬷嬷又笑着给臧海清添了一碗汤:“我这都是大实话。”
汉子抽着旱烟问何晏霆:“你们准备往哪里去?”
何晏霆本不想答,臧海清却开口说:“西北方向。”
汉子愣了愣:“怎么去那么蛮荒的地方?”
臧海清又说:“寻的人在那处。”
老嬷嬷站起身:“那给你们多带些干粮,路途遥远。”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鸣蝉震动翅膀,何晏霆看了看汉子白嫩的手指,他挑眉:“什么声音?”
汉子啪嗒啪嗒的磕着旱烟,站起身:“估计又有黄鼠狼了吧?这些日子老来偷鸡。”
“我去看看。”
老嬷嬷也担心的说:“你小心些,别被挠了。”
等老嬷嬷给臧海清拿窝窝头的时候,何晏霆立刻攥上臧海清的手腕:“走。”
臧海清瞪大眼睛:“可…”
何晏霆十来岁就在外摸爬滚打,他如鬣狗般早已能及时的嗅出危险的味道了:“这些人不对劲儿。”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唔。”
门被打开,惊风穿堂而过,这个小屋里全都是惊惧的晚风。
何洛衫的声音响起:“走什么呢?二哥?”
何晏霆挑眉:“何洛衫?”
何晏霆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他护着臧海清和斐儿,踹开了后墙壁的通道:“走。”
何洛衫举着火把进屋的时候,看见没有一个人,便说:“给我追。”
何晏霆架着马车,赶的飞快,臧海清紧紧的抱着斐儿,他对何晏霆说:“殿下,我害怕。”
他在华榕郡主和臧刻斌羽翼之下活的很是安然自在,他从来没有生死追赶的时刻。
何晏霆尽力安抚着他:“别怕。”
他们身后全是如萤火般的火把,何洛衫站在远处,目光梭巡如猎鹰,带着炽烈的眸光。
臧海清吓的腿脚瘫软:“唔。”
何洛衫大喊:“放箭。”
数以千计的羽箭待势齐发,全都如雨点般齐下。
臧海清吓的大喊:“啊。”
何晏霆听到臧海清的声音,心里也难受极了,但他不敢停下马车,赶马赶的飞快。
荷月紧紧的扶着臧海清:“公子还好吗?”
臧海清惨白着脸说:“还好。”
臧海清掀开帘子问何晏霆:“殿下,你还好吗?”
何晏霆在边境待了很久,他对这地形了如指掌,他将马车停在了峭壁之上,若是从这里下去就能走到关渡口。
何晏霆站定他对着臧海清说:“臧海清,听我说,你和荷月带着儿子去峭壁之下,沿着峭壁走到尽头,会有人接应你,带你去西北找你大哥。”
臧海清睁大眼睛:“你不一起走吗?”
何晏霆背对着臧海清,箭雨如下时他的肩胛的旧伤又被射中了箭,他实在是无力抬起胳膊,也实在是无力在多走一步。
他应该不拖累臧海清,该给臧海清和斐儿一个生路。
臧海清攥着何晏霆的腕子:“不要,我们一起走。”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他强撑着说:“听着,臧海清,你要带着儿子过去,我陪不了你。”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殿下,为什么?”
何晏霆推着臧海清,让他带着斐儿走:“走。”
臧海清不解的问:“你要抛弃我和宝宝了?”
何晏霆无力的要倒下,但他还是压咬着牙强撑着,他声故作音凶狠了些:“走远些,去找那个人接应你,他叫罗智。”
臧海清小猫似的喊了句:“殿下。”
何晏霆只能故作狠心,他推着臧海清:“臧海清,你不是要和离吗?我答应你,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你不是我的王妃了。”
风萧萧,雨又落,周边静的惊人:“没有任何瓜葛。”
臧海清杏眼微微闪烁,他愣愣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继续说:“你之后的任何都与我何晏霆没有关系,听懂了么?”
他疼得实在是难忍,继续就要瘫软落地:“听懂的话,就给我滚远些。”
臧海清怔怔的抱着斐儿转身,每走一步他就想回头,但他又不敢,他像一只被抛弃的猫,这是彻彻底底的被人遗弃在山间,连带着他怀里嗷嗷待哺的幼猫。
何晏霆疼得双眼模糊,他却看见臧海清顿住,缓缓转过身,何晏霆怕何洛衫的人追来,他急的喊着:“走啊。”
臧海清抱着斐儿,夜色阑珊,烟雨消散,他眼眸早已泛红,他微微启着红唇:“后会无期。”
第29章
林间雾重霜浓, 夜色早已模糊了地界儿,看不清前路和脚下,臧海清眼眶酸涩, 他抱着斐儿, 腾不出手去擦眼泪,眼泪濡湿了他的睫毛,打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了。
斐儿似乎感受到了臧海清的无助,也跟着哼哼起来,但不是闹人, 他像极了在臧海清肚子里的那般, 只是咿咿呀呀的盯着臧海清看着, 臧海清莫名的觉得一种油然而生的安抚。
臧海清渐渐的流下了清清浅浅的泪, 斐儿也似乎和臧海清心有灵犀那般也跟着哭了起来。
臧海清只得搂着宝宝, 轻轻的哄着:“宝宝,不要哭,他不要你, 我要你。”
斐儿似乎真听懂话般停止了哭泣,眼眸和臧海清一般莹润晶亮, 如鹿一般,臧海清看的欢喜:“乖乖的,我们去西北找大哥。”
风又起,夜色惊惧,这林间之路仿若没了尽头那般距关渡口遥遥无期。
荷月胆子小些, 她扯了扯臧海清的手腕:“公子,这黑灯瞎火的,真是瘆人。”
臧海清安抚她:“小心些。”
惊惧的晚风在林间呼啸而过, 枝叶也哗然作响,一些兽类也跟着吟啸,冷冽的月也撒下月辉,抛在人的身上,像是晕起一个又一个淤青。
臧海清突然手腕被荷月掐的生疼:“嘶。”
臧海清扭脸就又听见荷月喊了一句:“啊。”
倏忽间荷月被地网紧紧的围困,倒吊于高大的树间,臧海清吓的抱紧斐儿:“陷阱?”
斐儿也在哭,荷月也吓的高呼:“公子救我。”
臧海清个子小小的,他无助的看了看高大的树间,然后拍拍脑袋瓜,自己果然是个小矮凳。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他安慰小姑娘:“荷月别怕,我来想办法。”
荷月吓的一直在哭,臧海清无助的张望着,四下无人,他对着荷月说:“要不然我去找人来?”
说完就抱着宝宝跑开了,边跑边说:“荷月等等我。”
荷月吓的声音都尖利了:“公子别走啊…我好怕…”
臧海清跑的飞快:“别怕…”
林间寂静一片,除了风声和枝叶声,其余的没旁的声音,臧海清蹙起小眉毛:“怎么哪里都没有烟火?”
斐儿也趴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无忧无虑的样子,惹人怜爱极了。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似乎他看到了一点点灯火,但他又不敢走上前,突然之间他的腕子被人扯住:“唔。”
那人在他背后,柔声道:“臧公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是你?孔老板?”
臧海清歪起脑袋疑惑的问:“这么晚你在这处做什么?”
孔笙比着平常更加的俊秀,眼眸炙热若残阳:“寻你。”
臧海清更加疑惑了:“寻我?”
一阵风起,吹得臧海清冷的瑟缩,孔笙惯以为常那般将身上披风披在臧海清身上:“刚才二殿下不是说让你去找罗智么?”
臧海清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着,落魄狼狈极了。
孔笙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罗智早已在关渡口叛变二殿下,现下你能信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西北连晟将军处。”
远处的荷月继续喊着,都破了音了:“公子…”
臧海清抱着斐儿回应着:“荷月。”
他睁大眼睛,如鹿那般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你先帮我把荷月救下来。”
孔笙移不开眼睛:“好。”
孔笙踩着树干,如清辉般攀着枝干爬上,解开了荷月的地网,又小心翼翼的扶着荷月下来。
臧海清急忙上前:“荷月你没事吧?”
荷月脸都吓白了,但嘴里还是说:“还好。”
荷月神色微动:“咱们赶紧赶路吧?”
似是怕极了。
孔笙踢开落在地上的地网:“关渡口不能走了,那里全是四殿下的人。”
“走关雎岭。”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荷月似是怕极了,她不敢轻信他人:“公子…”
荷月小声的问:“要信他吗?”
孔笙笑了笑,笑的时候,他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不信的话,你们去关渡口也可以。”
臧海清想了一会儿就说:“我要去关渡口。”
孔笙笑了笑,他如冷冽的月:“二殿下紧要关头都能丢下你不管,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早已脱险,他是故意抛弃你的,你也知道他有心上人的,他是被迫娶你的,他巴不得你和孩子死在这里。”
臧海清听见之后,心有些酸酸涩涩的,但不至于疼得要命,就是很不舒服,想要大哭一场,发现其实并不需要哭。
孔笙指着前面的关渡口的方向:“这往前就是四殿下的据点。”
“数以万计的大军。”
孔笙缓缓走近臧海清:“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拂去臧海清肩膀上的尘埃:“他那么狠心,你怎么能信他呢?”
他不许他的宁音沾上尘埃,他该如月般高高悬挂,任由他仰望。
臧海清抱紧斐儿:“可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孔笙眉眼微微弯,他真长了俊秀至极的面庞,用白面书生、玉面狐狸的称呼来称呼他也不为过:“在你出意外之前,暮春时节,我曾在国子监的学桌前偶得了一枝春蕾。”
他微微抿唇:“遍寻多日,才知道那是你放的。”
他抬起眼眸看着天上的月:“总想着待我考取功名,便能名正言顺的走到你面前。”
臧海清低着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孔笙笑了笑,他看着这样不同于当初矜贵公子的臧海清:“暮春,偶得花蕾,已是难得,记不得,也不强求。”
他对臧海清眨了眨眼,如月光旁破碎的星光:“走。”
荷月依旧不安:“公子…”
臧海清朝荷月说:“嗯,跟着他吧。”
孔笙听到臧海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国子监都是矜贵公子的去处,最次的也得是个员外之子,总之,这些地方不是马夫之子出身的孔笙的去处。
孔笙刚刚十四岁就承接了父亲的马夫一职,他需要替代父亲接将军府邸里的二公子回府,他站在国子监门口百无聊赖的咬着狗尾巴草等待着,突然听到有人对他高呼:“臭马夫,你又在这里等谁?”
他索性不理:“谁也不等。”
那是将军家的庶子,府中势力复杂,这庶子甚至比嫡三公子还要受宠,孔笙抬眼看着他,那人却挑衅着说:“还挺犟?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样对我说话,知不知道我是谁?”
将军庶子指挥着那些个跟他一样吃的粉面肥肠的小孩儿们:“兄弟们,揍他。”
那些个小孩撸袖子就开始给孔笙一顿胖揍,他只能忍耐,要是还手了,他一定会被赶出府邸。
待孔笙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那些个小孩才稍稍解气。
将军庶子气哼哼的说:“今日那个小矮凳儿又在课上被夫子夸奖了。”
旁边的小厮应和着:“他算什么?处处抢咱们风头。”
小厮也出着馊主意:“孟春节不是快到了嘛?”
孟春节是少有的豆蔻节,街上或者宴席上会有二八年华的女孩赠花给国子监的学生,一来支持他们考学,二来也聊表情愫。
若是谁没了花,在国子监里是极其丢人的事情。
将军庶子来了兴趣:“怎么着啊?”
小厮挑眉奸笑:“抢走他的花呗。”
将军庶子觉得浑身舒泰:“我们猜猜他会不会哭鼻子?”
小厮讨好着说:“肯定会啊,就他那样的,不还得回家找爹爹娘亲讨抱抱?”
将军庶子也奸笑着:“越想越解气。”
将军庶子看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孔笙睁着眼睛的时候,他就对孔笙说:“看什么看?臭马夫。”
孔笙移开了眼睛。
过了好几日,孔笙身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太多了,他还是在门口等着将军三公子。
孟春节的清晨臧海清就怀里有了一大把的春蕾,他将春蕾小心翼翼的插在瓶口,便去课上找夫子问功课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空无一物的瓶口:“我的花呢?”
将军庶子手里摇摇晃晃着一捧花:“是不是要你的花啊?”
他指着□□:“从老子这里爬出去。”
臧海清瞪大眼睛,气的冒火:“你说什么?”
将军庶子继续挑衅着:“老子要□□骑马。”
孔笙本不想动手,但看见那个小小的臧海清,一脸惊惧和气愤,漂亮极了的脸上有了泪痕,他就忍不住忘记自己是个马夫。
他拿着一根铁棍就走上前朝着将军庶子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棍子:“卧槽。”
将军庶子立即被开瓢见了血:“妈个巴子,你敢打我?”
孔笙彻底被这种反抗的快感所征服:“打的就是你。”
他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要面临的后果。
他也想反抗,反抗他与生俱来的命运。
等他将将军庶子和那些个小厮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轻轻的躬下身子,捡起一朵还未染尘埃的春蕾,他用自己的粗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他递给了臧海清:“给你的花。”
臧海清扬起漂亮到极致的脸,又惊又怕又感谢的看着他,精彩极了。
孔笙从小到大,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过了好久,他被一位贵人所捡,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那个国子监。
孟春时节,他向来不屑和那些个只会朝人抛媚眼的姑娘打交道,所以他无一人赠花,也是意料之内的。
但是他在课上的桌上,发现了一枝春蕾,小巧可爱,像极了某人。
孔笙蹙眉:“谁放的?”
他四处张望,发现了白纱下害怕被人发现的某人:“嗯?”
孔笙走过去,掀开帘子,看见了他日暮所想的某人:“你吗?”
臧海清羞赧的说:“嗯。”
但随即又大方坦荡起来:“礼尚往来。”
他对孔笙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孔笙笑了笑:“好一个礼尚往来。”
“多谢公子。”
孔笙对他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第30章
山光水色, 寂寥春色,荷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路途倒是越走越宽, 只是觉得路途上的棚屋有些眼熟。
荷月蹙眉, 又放下了帘子,看着一侧抱着斐儿的臧海清:“这些路倒是有些熟悉。”
荷月心里泛着嘀咕:“这是不是回京的路?”
臧海清听到荷月这样说,也蹙起眉头,他掀开帘子往外看着:“回京的路?”
门外的道路几乎就是他来时的路。
臧海清掀开帘子看着坐在前方赶马的何晏霆:“孔老板,这是要回京吗?”
风微微吹动孔笙的发梢,他挺直的脊背宽阔, 穿着一身马夫的衣服, 俊俏倒是不显得违和。
孔笙挺到臧海清说话, 就转身看着臧海清:“公子醒了?”
斐儿趴在孔笙的肩头, 马车在路途上微微颠簸, 像极了人在微微晃着身子哄着小孩儿,他轻轻的对着臧海清笑了笑:“斐儿还在睡。”
朝着臧海清说:“嘘。”
荷月掀开帘子伸手要接过斐儿:“来,给我吧。”
臧海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了荷月, 心里全都是,如果是何晏霆在这里, 他会不会这样做。
孔笙问他:“饿了么?”
臧海清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响:“有些。”
孔笙抿唇轻轻的笑着,他翻身下了马车,拿起两块儿石头就开始摩挲,直到点燃了火,又刨了一个坑, 拿着树枝盖着,放进去几块土豆,又点燃了火烤着。
臧海清哪见过这些, 他睁大了眼睛,一瞬不顺的看着孔笙:“你还会这些?”
孔笙细长的眸子微微挑起,他真是俊俏如朝露:“怎么不会?年少常饥,都是打些野炊来果腹。”
他用一根竖叉插着一个烤焦的土豆给臧海清:“给,尝尝。”
臧海清伸出手,刚一碰上,手指就疼得缩了回去:“烫。”
孔笙急的扔开了竖叉,他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给我。”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手递给了他,他的指头尖尖被烫出了泡,孔笙低下头轻轻的呼着:“还疼吗?”
臧海清脸颊通红,有些不自然的缩回了手:“不…不疼了…”
孔笙看着臧海清被烫红的指头尖尖,蹙眉说:“怪我,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拿不了那么烫的。”
臧海清脸颊彻底红的如鸽血,他将手抽回来攥紧:“无妨的。”
臧海清抬眼看着孔笙:“怎么回京了?不是说要去西北找我大哥吗?”
孔笙站起身又用竖叉插着土豆,给土豆翻面:“西北战事也起了,不安全,索性将你送回宰相府,后顾无忧些。”
臧海清听的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见不到娘亲父亲了,便撅起了嘴巴。
孔笙觉得臧海清可爱,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说了这里沿着这条道儿走两日,就到了京,斐儿也少受罪些。”
臧海清小小的脑袋晃了晃,叹了一口气:“听你的吧,我也许久没见娘亲和爹爹了。”
孔笙内心觉得满足极了,这样可爱的臧海清,真是好想揣在怀里:“嗯,回京就可以见到了。”
孔笙将土豆吹凉了递给臧海清:“给,凉了些。”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小口的咬了一下,孔笙急忙问着:“好吃么?”
臧海清觉得软软糯糯很爽口,便点头:“好吃的。”
孔笙对他说:“你再歇歇,等到了我喊你。”
“你也别太辛苦,累了可以喊我。”
孔笙点头,他深深的看着臧海清:“好。”
飞花沾满树梢,余光打量不尽的花色,臧海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推了推身旁的荷月:“嗯?到了么?”
荷月睡得昏昏沉沉,摇了摇头,又继续睡去。
孔笙掀开帘子,他睫毛弯弯,眸子细长,嘴巴微微勾起:“有些累了。”
臧海清正有些睡不着,他便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那我陪你聊聊天。”
孔笙对臧海清说:“来。”
说完他就攥紧了臧海清的手,跑的飞快,颇有洒脱恣意。
臧海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去哪?孔老板。”
孔笙指着远处:“你看。”
一丛又一丛的蔷薇在远处恣意盛开着,臧海清看的入迷:“蔷薇?”
孔笙走过去拨了拨几株长的娇艳的蔷薇:“人行在野外,实在是饥饿难忍,是可以吃这些。”
又朝低处指着,臧海清垂下眸子就看着,眼前是涓涓溪流,朝他跟前而过。
“溪流?”
孔笙又朝臧海清伸出手:“来。”
“敢登高吗?”
臧海清摇摇头:“不敢的。”
“我来扶着你。”
孔笙挑眉:“试试?”
臧海清还是瑟缩着立在一旁。
孔笙朝上爬了一步,他说:“高处有神仙。”
又说:“望远可忘忧。”
臧海清看着远山青黛,也有些心动:“好吧。”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臧海清还没站稳就差点滑下去:“唔。”
孔笙抱紧了臧海清的腰,才将臧海清抱了上来,臧海清吓得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呢。”
孔笙说:“那我松开了。”
“嗯。”
孔笙指着坡下的景:“好看吗?”
蔷薇攀爬,溪流水绿,棚屋也一户挨着一户,整洁极了,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孔老板,这里真好看。”
“要是斐儿长大了,我要想到他来这里看看这番好风景。”
孔笙侧身看着臧海清:“风景难得,光景亦难得。”
臧海清有些想念斐儿了:“似乎斐儿哭…了…”
臧海清刚准备转身,就又差点摔下去,孔笙揽着他:“小心。”
“唔。”
臧海清吓得攥紧了孔笙的衣角:“孔老板。”
孔笙笑了笑:“坐这吹吹风也好。”
“来。”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孔老板可有婚娶?”
“无。”
“家世不高,身份低微,无人心怡于我。”
臧海清有些惊讶:“怎么会呢?”
“孔老板样样出众,怎么会有人不心怡于你。”
孔笙好整以暇的看着臧海清:“哦?”
“怎么才叫心怡呢?”
臧海清静了静便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这才叫心怡。”
孔笙抿唇:“原来这才叫心怡。”
“多谢指教。”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摆摆手:“这算什么指教呢?”
“还是多谢你,孔老板。”
“救了荷月。”
孔笙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应该的。”
他指着天上月,看着眼前人:“月亮好看吗?”
臧海清说:“好看。”
“那小公子可否赏脸陪我多看看。”
臧海清用力的点头:“嗯好啊。”
两日之期很快就到了,臧海清在马车上坐的很是不舒服,他站在外面伸着懒腰。
一下马车就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带到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府邸之中,并不见了孔笙的身影。
荷月四处张望:“这是哪里?”
臧海清问其中一个官兵:“到了京城了。”
“那我可以回府邸了吗?”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孔大人说了不能放你们出去。”
荷月蹙眉问:“凭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凭整个京城都马上要换了天了。”
臧海清脑子笨笨的,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官兵将臧海清和荷月推进了屋子,就立即关了门。
荷月大喊:“开门!”
斐儿也吓的哭,臧海清轻轻哄着:“斐儿乖,不哭不哭。”
荷月是个小姑娘,吓得眼泪一直掉:“公子,这个孔老板也不是好人。”
“把咱们哄在这里软禁起来了。”
“刚才还说什么换了天。什么意思呀?奴婢读书少,听都听不懂。”
臧海清摇摇脑袋:“我脑子也笨笨的,不懂呢。”
半晌,门才被人推开,孔笙一袭紫色官袍,他朝着臧海清走来。
臧海清看见他之后立刻从床榻上坐起:“孔老板?”
“你为什么骗我?”
孔笙笑了笑:“我怎么哄你了?”
“没带你回京吗?”
臧海清撅嘴:“可你也没有将我送回宰相府啊?”
孔笙抿唇:“宰相府都没有了,怎么送啊小公子。”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了?”
“是什么意思?”
孔笙给臧海清添茶:“外面局势复杂,太子陡然薨逝,几位殿下之间又迟迟未定太子。”
臧海清歪着脑袋:“嗯?”
孔笙缓缓说着:“所以谁能承大统呢?”
“目前来看,应该是把持京城的四殿下了吧。”
“你父亲臧刻斌是二殿下那一派系,现在皇上身子支撑不住,也护不住你的父亲,他现在在大理寺的狱里挣扎。”
臧海清愣了:“什么?”
孔笙按着臧海清的肩膀:“我的意思是…”
“整个京城里我这里是安全的。”
孔笙眼睛里都是细碎的星子:“我会好好护着你和斐儿,你的父亲我也会保着他平安无事。”
臧海清看着孔笙:“我想见我爹爹和娘亲。”
“可以吗?孔老板。”
孔笙点头:“过些日子,我来安排。”
“我大哥他…”
孔笙冷冷的笑了一声:“他彻底反了,陪着你的二殿下,撕旗为证。”
臧海清攥着自己的衣角:“何晏霆他还好吗?”
孔笙很不喜欢臧海清一直提何晏霆:“小公子怎么那么可爱?”
“挂念那个人渣干什么?”
臧海清被戳中心事,便觉得有些尴尬:“我…我没有…”
孔笙看着臧海清说:“他好得很,他现在在西北如鱼得水,随时都能攻进京来。”
“毕竟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大哥臧暨笙,有你大哥在,他定神勇极了。”
西北不同于旁的地方,这里干涸枯涩,全都是风沙弥漫,何晏霆因为失血过多惨白着脸,躺在床榻上。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喉咙干涩,他觉得自己兴许三五日没喝水了:“水…”
吴泰急忙上前给何晏霆递水:“殿下。”
何晏霆双眼模糊,缓缓才看清眼前人:“吴泰?”
一声冷哼传来:“没死透?”
何晏霆听见这个声音,便愣了一下:“臧暨笙?”
臧暨笙掀开帘子走进屋内,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问臧暨笙:“我这是在哪?”
臧暨笙冷笑一声:“你西北老窝都认不出来了?”
吴泰对何晏霆说:“是将军提早知道了四殿下围截你们,派人去支援,晚了一步,但还好在林间找到你了,救了你。”
何晏霆缓了半刻,才猛然坐起,看着臧暨笙:“清儿…清儿呢…”
吴泰说:“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人,不见他踪影。”
何晏霆嗫嚅着:“罗智…”
他攥着臧暨笙的衣衫:“一个叫罗智的可有来找你?”
臧暨笙挑眉:“罗智?”
臧暨笙摇头:“从未。”
何晏霆胸口闷的当场就要呕血:“坏了。”
臧暨笙问他:“怎么了?”
何晏霆揉着太阳穴:“那日我身负重伤,就让清儿带着斐儿去关渡口找罗智,让罗智接应他,带他来西北投奔你。”
“罗智常年往来边境和西北,脚程又快,道又熟,应该早就来了。”
臧暨笙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什么?”
臧暨笙气的脑袋嗡嗡的:“找,给我去找罗智。”
又咬着牙:“翻遍整个西北,也得把罗智给我找出来。”
门外将士大喊:“报!”
臧暨笙拧着眉毛:“说。”
将士继续说:“门堂上有血书一封。”
臧暨笙对将士说:“呈上来。”
将士将血淋淋的宣纸呈上来。
臧暨笙看了几眼就气的破口大骂:“妈个巴子!这何洛衫疯了?”
何晏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给我。”
臧暨笙递给了何晏霆,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宰相和郡主下狱,清儿在京城,孔笙手里有三个人质。
何晏霆咬紧自己的唇瓣,活活的咬出来了血,吴泰忍不住出声:“殿下。”
何晏霆看了他一眼:“西北境内有多少兵马?”
吴泰想了想:“十万大军。”
何晏霆又说:“何宸惺那边怎么样了?”
吴泰说:“四王爷一直攻不下。”
何晏霆蹙眉说:“密书一封让何宸惺带着邹骆、暗五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攻,一部分来守,替我们拖个三日即可。”
他看着臧暨笙:“阿笙,集兵吧。”
吴泰觉得有些仓促便说:“从长计议啊殿下。”
何晏霆站起身,他眼睛微微眯起:“宰相都下狱了,王妃和世子在老四手里,你让我从长计议?”
他指着吴泰:“晚一步,送来的就是他们的尸骨。”
臧暨笙和何晏霆对视一眼,常年的默契让他们达成了一致。
京城里的臧海清一直闷在屋子里,左右都不让出去,他就每天哄着斐儿,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外面有人敲门,臧海清听见后便说:“什么事?”
孔笙推开门便走向臧海清,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吓得说:“唔。”
臧海清转身看见何晏霆:“你?”
孔笙眼眸有着细碎的光:“月色很好。”
“孔老板。”
“嗯?”
孔笙的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臧海清面色微微红,他对着孔笙说:“你离我过近了些。”
“好。”
孔笙往后了一些:“远了些。”
孔笙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很紧,他问孔笙:“干什么?”
孔笙身量高大,他伸手折过花蕾对着臧海清说:“簪花。”
臧海清羞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
孔笙还是走过去给他簪花了,臧海清低着脑袋:“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喜欢头戴簪花。”
他将臧海清推到屋内的镜子面前:“来,看看。”
臧海清捂脸不肯看:“不看。”
“小公子,不要捂脸。”
孔笙逗他:“面若桃花。”
“春风拂面。”
“春蕾娇媚。”
“人更如此。”
臧海清松开了手,看到了簪花的自己,羞红了脸颊:“胡说什么。”
他便不理孔笙,将花蕾小心翼翼的摘下,放进了袖口,走到前面拐角处看见了一间画舫,仿的还是他在宰相府的画室,他歪着脑袋问着孔笙:“画室?”
孔笙站定在他的身后,冷冷的说:“不可以进的,小公子。”
臧海清吓了一跳:“唔。”
他便点了点脑袋:“好。”
孔笙有些事情就又被人叫走了,等孔笙走后,臧海清就将斐儿哄睡了,准备去画室看看,顺出来几张宣纸来作画。
刚踏出门就被荷月喊着:“公子,你去哪?”
臧海清吓得要捂住她的嘴:“小声些。”
“偷偷去拿几张宣纸作画。”
他对荷月说:“你在这里帮我望风吧。”
荷月乖巧的点点头:“好。快些啊公子。”
臧海清一入眼就看见了满屋都是他的人物小象,他往前走着,上面写满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头脑昏沉,直到他看见了肖似他和何晏霆的画像,他满腹疑惑。
突然之间,好像红尘往事全都往他脑海里钻,他疼得几乎瘫坐在地。
春水生,花日红,国子监里刚放学的臧海清背着比他高一个脑袋的书箱,摇头晃脑的就打算往家的方向走。
暗五就在他身后护着他回家,影子拉长一片,他转过身看着暗五:“暗五。”
暗五站定看着臧海清:“嗯?”
臧海清发出灵魂拷问:“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
狡黠的臧海清慢慢走近暗五:“你总不会要告诉我面容丑陋不敢见人之类的吧?”
暗五摇摇脑袋:“不是。”
臧海清眼睛亮晶晶的:“有人见过你的长相吗?”
暗五继续摇头:“除极少数人之外,再无旁人见过。”
臧海清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暗五:“我是旁人吗?”
他指着暗五又指着自己:“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暗五点点头:“……”
臧海清继续狡黠的笑着:“可以让我看看面纱之下的你吗?”
暗五几乎没有半刻犹豫,他掀开面纱,惊的臧海清说:“唔。”
暗五俊秀极了,如高山冷冽,如月色无边:“看到了吗?”
臧海清看呆了:“看…看到了…”
他指着暗五下颌上的红痣:“这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你很漂亮,暗五。”
暗五勾勾唇瓣:“你应该说,你很帅,暗五。”
“漂亮是形容姑娘的。”
暗五又看向臧海清:“也用来形容你的。”
臧海清反应过来,脸都红透了:“打趣我做什么?”
臧海清指着暗五:“你的脸没有…不能见人的地方…为什么不摘去面纱…”
暗五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仰躺在草坡之上:“因为身份见不得人。”
“不是因为脸。”
臧海清也扔掉书箱就势躺在暗五身旁:“我可以有幸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
暗五逗他:“没有。”
臧海清气的锤暗五胸口:“哼。”
暗五装作很疼的样子:“唔。”
臧海清锤完一顿之后便扭身不理暗五,暗五说:“小气鬼,气什么?”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这个小脑袋瓜装不了太多事儿。”
臧海清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
“好好好,你不稀罕知道。”
还有许多片段他往脑海里钻,他救何晏霆的画面,他和孔笙说话的画面,全都是如风沙般,飞絮般,在他脑海里打转。
他疼得头几乎要抬不起来,缓了半个时辰才好,他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不再有着之前那种娇憨的神色。
孔笙推开门,灌进来了凉风,吹得臧海清瑟缩一下:“小公子,你怎么在这?”
臧海清看着孔笙:“孔笙。”
“你…”
孔笙挑眉:“你都记起来了吗?”
臧海清冷冷的看着孔笙:“你把我哄到了京城,真的是因为别的地方安全吗?”
孔笙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是四殿下的犬牙走狗,为四殿下所驱使。
孔笙走进臧海清:“小公子,你怎么怀疑我?”
臧海清挑眉:“不该怀疑吗?”
“你无所不用其极的帮四殿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个心胸宽阔之人?”
孔笙的食指抵住了臧海清的唇瓣:“小公子,慎言。”
臧海清推开孔笙:“你是四殿下的爪牙,为他做尽一切腌臜事,为了他给的一些好处,你甘愿跪在地上爬。”
孔笙指着他的心脏:“我?”
“是啊小公子。”
孔笙如蛇一般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你高高在上,你顺风顺水,怎么知道我被将军赶出府邸,乞讨为生的艰辛,要不是四殿下救了我,你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吗?”
“宁音,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光明正大的,不再卑微的站在奴才该站的位置。”
他走近了臧海清,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知道了么?”
“我会协助四殿下夺了这江山,我要□□那些比我腌臜百倍的世家名门。”
他看着臧海清:“我要把我能得到的一切都予你,是我给你的,而不是你本身就有的。”
“你懂了吗?”
他戳着自己的心脏:“我的心。”
臧海清推开孔笙:“所以你和四殿下将我父亲下狱,围剿何晏霆,拐我进京?”
“就是为了…”
孔笙冷笑:“为了囚禁你,让你在我身边。”
“本想着过几日,再告诉你这件事的。”
“既然你想起来了。”
他走近臧海清,勾着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头看向他:“宁音,我们今日就成婚吧。”
孔笙喊着:“来人。”
随即来了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禁锢着臧海清,臧海清挣扎不脱就喊着:“干什么?”
孔笙笑了笑:“来给夫人梳妆打扮吧。”
他看着臧海清微微翘的鼻尖,红的几乎渗蜜一样的唇,他笑了笑:“宁音,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对吗?”
臧海清对孔笙喊着:“孔笙,你趁人之危,不怕天打雷劈吗?”
孔笙走上前,他看着臧海清:“何晏霆有我对你的一半真心吗?”
“他能做到毫无保留的爱你吗?”
“可以半路抛下你,能在婚前强迫你,能不认你的孩子。”
他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你真的觉得我没他好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就因为我当了四殿下的走狗,是你们这些清贵的人口中的乱臣贼子,所以我的真心就应该是肮脏的,沾染泥土的吗?”
最后带了些许颤:“宁音,我以为你和他们那些名门之流有所不同。”
他紧紧盯着怒视着他的臧海清:“但是没想到,并无半点不同。”
若为鹰犬走狗,便当不了人。
孔笙叹了一口气:“宁音,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不要闹好吗?”
臧海清还是拼命挣扎,头发都散开了些,孔笙走上前去,替他梳理他的头发。
他看着苦闹的臧海清:“斐儿在一旁呢。”
他触碰着臧海清的额间:“你要是不乖。”
轻轻的按了按他的眉心:“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从奶娘手里摔下来。”
“要是还不乖。”
指尖滑到了他的鼻尖:“你的父亲和娘亲会不会在牢里突然得了鼠疫暴毙而亡呢?”
臧海清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孔笙,孔笙蓦地觉得,如寒冬的雪融化不得,积攒心尖,寒凉了他自己的心脏。
公公公鸭嗓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臧海清被孔笙牵着手:“宁音,我牵到你的手了。”
“你的手好软。”
臧海清在红盖头之下,想的都是和何晏霆的大婚之日,何晏霆那时对他并不算好,甚至经常恶语相待,总觉得他怀着孽种。
现在何晏霆又在哪呢?知不知道他被孔笙给囚禁了呢?
丝毫不敢耽搁时日的何晏霆,马不停蹄的从西北赶来了京城,他在京郊清河隐蔽着。
何晏霆看着吴泰:“确定吗?”
吴泰点头说:“十殿下那边来信,确实已经拖住了何洛衫。”
何晏霆按了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今日就攻进京去。”
吴泰蹙眉:“夜袭?”
“夜袭不占优势,十万大军怎么藏?”
臧暨笙也是个直筒粽子:“藏什么藏?直接打过去?”
何晏霆心急的跟什么似的,娘子儿子老丈人全都在京城,他拍着桌子:“廖罗英听令。”
廖罗英回答:“是。”
何晏霆怒吼:“攻进京门。”
众将士们高呼:“攻进京门。”
这都是他和臧暨笙拼死带出来的西北大军,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正被孔笙牵着走,怎么也挣脱不开的臧海清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呼:“孔大人不好了。”
孔笙眼睛微微眯起,他带着愠怒看着那个小厮:“我大婚的日子,你在说什么?”
那小厮吓得跪倒在地:“二殿下率十万大军攻进城来了。”
长胜王何晏霆和连晟将军臧暨笙的名讳谁人不知。
孔笙冷哼一声:“小看他了。”
随即便着人发着命令:“把臧刻斌和华榕郡主给我从大理寺里请出来,带到城门上。”
城门高的几乎如塔一般,孔笙站在这处,只觉得寒凉,他从卑微的马夫一步一步走来,所有的白眼和酸楚,他都就这血泪咽进肚子里。
侍卫说:“孔大人,犯人带过来。”
孔笙冷冷的看了一眼:“押到这里来。”
几乎瘦了脱了形的臧刻斌穿着囚服,全身上下全都是血迹斑斑,孔笙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喊了句:“臧大人。”
臧刻斌暼了孔笙一眼:“孔笙你也是正经国子监门生,怎么能做出乱臣贼子之事,不怕遗臭万年吗?”
他啐了孔笙一口:“真是有辱斯文。”
孔笙拿着帕子擦了擦,将帕子扔在城墙之下:“臧大人,您是顺风顺水的做到了宰相之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知道我这般蝼蚁苟且偷生的痛处。”
他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十万大军压境而过:“你们永远站在高处谴责我。”
他看了看臧刻斌:“高处有什么?”
他抿唇,随即冷笑一声:“我孔笙也想爬到高处去望望。”
远处的何晏霆立在城墙之下,孔笙笑着朝何晏霆喊着:“何晏霆,这是你的老丈人,丞相臧大人,你要是敢动一支箭,驱动一匹马,我就把他推下去,粉身碎骨。”
臧刻斌冷睨孔笙一眼:“老夫自求一死,你这无耻小儿,以后必遭天打雷劈。”
孔笙细长的眸子勾起:“我本就是万丈深渊里的人,能见点光,都觉得是三生有幸。”
“之后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又何妨?”
臧刻斌气的青筋暴起:“孔笙你…”
孔笙转身望向这个曾经的宰相大人:“臧大人您是不是很想辱骂我?”
他顿了顿:“想用粗鄙的词来形容我,可又觉得有辱斯文?”
“你们这些文人骚客,真是恶心。”
他走近臧刻斌:“我来教你说。”
他凑近臧刻斌的耳畔:“你应该说,你是癞蛤蟆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恶心,你是脚下泥,沾上就要洗去。”
“会了么?”
臧刻斌气的说他:“粗鄙俗人。”
孔笙冷笑着点头:“对对对。”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粗鄙俗人,乱臣贼子,鹰犬走狗。”
“我有自知之明。”
何晏霆早就和臧暨笙达成一致了,他吸引孔笙注意,臧暨笙带一队人绕后,他看着孔笙大喊:“放箭。”
箭雨如下,夹杂着料峭的春风。臧海清趁着那些个官兵不注意,就跑来了,他离了好远就看见臧刻斌和华榕郡主满身伤痕立在城墙之上。
他高呼:“父亲,娘亲。”
孔笙也侧过身看过去:“清儿。”
他蹙眉朝着臧海清大步走着,撩开披风,替他挡着箭雨:“你怎么出来了?谁放你出来的?”
臧海清被孔笙搂了个结结实实,孔笙生怕一支箭伤害他的臧海清。
狡黠的孔笙望着下面的何晏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没有见臧暨笙?”
臧海清想要推开孔笙,他想要看看何晏霆,但是他的举动彻底激怒到了孔笙。
他突然捏着臧海清的脖颈:“清儿,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退兵?”
他笑着疯狂:“何晏霆,你娘子在我手上。”
他对何晏霆继续喊着:“今日是我和他的大婚。”
何晏霆听得一清二楚,他摆摆手,停止了放箭,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孔笙满心都是愤怒,明明他爱臧海清爱的要命,可臧海清总记得何晏霆,凭什么?
孔笙笑着说:“哦,我记得你是说要和他和离对吗?”
他将臧海清推到了城墙边:“他是自由身,再一次婚嫁,你也管不到了对吗?”
何晏霆攥紧马缰,他看见他的娘子被孔笙抵在城墙边,他的娘子甚至还穿着婚服,他可真娇艳,娇嫩极了,如芍药一般。
孔笙叫嚣着:“你再往前一步,他必定会被我推下城墙。”
何晏霆扬起马鞭,他一身猎装,飒爽如雁,他冷冷的在风中看着孔笙:“孔笙你算什么东西?”
“敢用他要挟我。”
他怒吼着:“进攻。”
“谁拿了孔笙的头颅,奖千金百户侯。”
狂风猎猎,号角鸣响,大军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