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突吕不室韦
高药师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这位管事自称是四太子王府管事,四太子的人来寻找赵官家赵芫做什么?若赵官家的身份走漏,来的也不该是位王府管事啊。
瞅着女管事的神态,他心中咯噔一下,某个荒谬至极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那女人住在你的酒楼里,你应该知道她的去向。四太子看中了她,今日就收拾行李和我回贤王府吧。”中年女管事的姿态十分倨傲的说道,仿佛她正在施舍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
啊……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高药师绝望地想。
等了半天,见高药师一声不吭,中年女管事当即不耐烦起来,“你…”
“唉呀!”高药师忽然一拍大腿,高声:“原来是此等大好事!您早说啊!那行商现在不知道出城没有,我这就派人去找!”
中年女管事这才满意,并催促他尽快把人送到四太子府邸上,迟了就唯他是问。
“是是!”高药师脸上笑嘻嘻内心苦哈哈,点头哈腰地塞银子送这位王府管事离去。回头火急火燎地前来拜见赵芫,说完颜兀术已经起了疑心,官家您赶紧启程归国,晚了就危险啦。完颜兀术的管事提的,他半句没敢透露。
这种事对上位者来说,怎么看都是奇耻大辱吧。他可不想踩一脚的狗屎,被上面人记恨。
“如果完颜兀术真的怀疑行商里匿藏了什么人,现在外面应该全是女真士兵才对。”赵芫一眼就看出高药师在撒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向来外粗里细的大商人。危险是真,但高药师必定隐瞒了某些关键因素。
高药师只想给自己嘴巴来一下,满脸凄楚:“官家,您听我一句劝,上京城真的不能呆下去了。”
见高药师似乎有难言之隐,吴俞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他一眼,拱手道:“官家,这些时日您已亲眼见到金国真实的政局和民生,此行的目的达成,确实该回大宋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张俊亦是劝说。赵官家来金国并非旅行,而是要亲眼见一见真实的金国情况,一路上跟着张俊通过经商做买卖,金国的大致情形赵芫心中已然有数,真的没有逗留的必要。如今金国朝堂动荡,底下人风声鹤唳,也不适合继续逗留。
她哪里不知道这二人心思,怕金人当真发现赵宋官家出现在上京城,届时千军万马围过来,再骁勇善战的赵官家面对成千上万个女真骑兵也会完蛋。若她说想凑一凑金国新帝登基的热闹,恐怕会将他们吓个半死,无奈道,“罢了罢了。”
果然几人立刻眉开眼笑,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赵芫苦笑不得,当皇帝就是这点烦人,手底下的人天天怕她突然死掉。
自认为已经把整个上京城翻了个遍的完颜兀术终于不得不承认,宗磐幼子当真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完颜兀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至于逃走的叛党,另外成立一个部门专门进行搜捕,搜山检海将他们揪出来。”
完颜宗干一边咳嗽一边喝酒吃肉,道:“嗯,此事你看着办吧。”
“还有一件事,等新帝登基后,需立即派宗翰往西南边境辅助三哥攻打西夏。”完颜兀术道,这回宗干却沉吟着未曾应允,兀术见大哥不允,沉声道:“国相一系此回有从龙之功,派宗翰去西南攻打西夏,也算是给他个捞油水的机会。”
“而且我担心他留在上京城,会和国相父子联手挤压新帝的权威。”
这句才是心里话,新帝登基,国相作为宗室长辈又有从龙之功,儿子宗翰兵权在手,父子两人朝堂上联手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宗干于是应允了。
即将登上皇位的人虽是完颜亶,可从这件事足以看出,朝中真正做主的是完颜兀术兄弟几人。尤其是主导了篡权夺位大计的完颜兀术,从此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国大小政务无不插手,彻彻底底掌控了整个国家的绝对权威。
权势在手,抱负得以施展的兀术只觉身心舒畅,此时他又想起了在高药师的酒楼门前惊鸿一瞥的女人。叫来管事问她人带回来没有。
管事却一改在高药师面前的倨傲,慌忙让人领了四五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进屋,谄媚极了:“大王,这是底下人上供给您的美人,您先瞧瞧?”
“我要的人呢?”完颜兀术不耐烦。
管事扑通跪趴在地,解释道:“那行商女子不知去了哪里,奴才叫高药师那厮把人送过来,他反复推辞拖延……奴才已经派人在上京到处打听寻找。”
“所以你就找了这几个来搪塞我!”十来岁到现在,早已尝试过各类美人的完颜兀术自认为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狭长的眼皮猛然掀开,说不清的怒焰在其中升腾,“本王像是色中饿鬼吗!”
“大王饶恕奴才,奴才这就派更多的人去找——”
“砰!”
精美的宋国瓷盏砸在管事额头上,碎片飞溅一地,管事半声没吭,歪倒过去。完颜兀术阖上眼皮,“拖出去。”
底下奴婢将人拖走,留在屋子里的心腹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要不要继续去探听……”
上面的四太子没说话,心腹悄悄抬头,见四太子收敛了怒意在那喝闷酒,于是有了合计。四太子还惦记着呢,看来还是得将人找到弄进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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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的车队离开上京继续往北方而去,吞并辽地的金国国土广袤,不止有靠南的上京路这一片地方有买卖易物的需求,更远更荒凉的土地上还有无数部落翘首以盼着商队的经过。
上京以北正是广袤无垠的大兴安岭,这里水道丰富,土壤肥沃,夏季是天然的顶级草场,滋养着无数游牧在此的草原民族。气候温暖时,他们在此放羊放牛,气候寒冷时就向温暖的地方转移,每缝冬季自然资源枯竭缺衣少食的牧羊人就会拿起刀斧成为最残酷的掠夺者,从生活在温暖地带的人群身上收割粮食布匹乃至奴隶。
越往上,风雪便越发严酷,一般的行商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前往更北的区域,那样太危险了,不仅牲畜容易冻死,还随时可能被突然冒出来的部落游兵抢掠。这个时候遇到草原人,与遇到猛兽也没什么区别了。
马车外随行的吴俞眉头紧蹙,握紧弓箭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心情十分不妙。本以为官家离开上京之后就会向南往大宋走,谁知仍旧与张俊的车队一道向北前行。金国的重镇都在靠近燕云的地界,再往上走,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和荒漠,没有法度约束的部落更为凶残野蛮,无法以常理对待。他实在无法理解官家对这种地方的关注究竟从何而起,可身为官家的殿前司指挥使,对官家的一切决定唯有服从和全力以赴,他只能竭尽全力保护官家在此地的安危。
“官家,前面就是突吕不室韦部,等我的人前去和他们沟通,确认安全了,咱们再让车队过去。”张俊策马回来,向马车上的赵芫禀报。
车帘掀开,露出里面唇红齿白男装打扮的赵芫,头上带着鹿皮绒帽子,脖子上围着狐裘,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化为团团白雾,听说前面就是室韦部,她精神一震,跳出马车给自己的胳膊腿做了番伸展运动,对等待在一旁的张俊说:“往日你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不必顾忌朕在这里。朕要去周围转一圈看看。”
一路上赵官家时不时就要带人出去转一圈,他已习惯此情况,于是连忙殷勤道:“臣陪着您一起。”
“商队需要你在此镇场,有吴指挥使陪着朕便足够了。”赵芫已经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对他道。说完整理了下帽子和围脖遮住大半张脸蛋,只露出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挥鞭用力抽打在马屁股上,带着殿前司护卫如离弦的箭矢飞驰远去,很快就变成了雪原上的移动的黑影。
张俊足足在原地站了半刻钟,直到看不见赵官家的影子了才转身,“田师中,叫人到前头和突吕不室韦部的人打声招呼,告诉他们大生意来了。让他们把金银备好,想要中原货只能拿金银来交易,旁的一律不收!”
“是,属下去安排。”
茫茫的雪原中早已没有牛羊的影子,赵芫一行人向西走了十多里才见到一些零散的帐篷,帐篷里的人十分机警,赵芫等人还没到近前,他们便发现有人骑马接近。掀开帐篷一看并不是自己部落的勇士,登时大呼小叫起来。十数人拿着武器从帐篷里冲出来,对行至近前的赵芫怒目而视。
赵芫勒马,四下观望了一番这个地方,见到帐篷后头挤在一起的羊群,知道他们是附近部落的牧民,于是和善地对他们说:“老乡,我们是南边来的行商,找你们做买卖来的。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人?”
班直中一人上前来,用女真话将赵官家的问题翻译给他们听。
这个区域本就和原本的女真各部接壤,牧民们游牧时互相皆有交流,听闻他们是来自南方的商人,十几名牧民面面相觑,犹疑着放下武器,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走上前来,对赵芫说话:“我们是敌烈八部的人,你真的是商人吗?”他的眼睛从赵芫的面容和服饰上扫过,又警惕地看向她身后的殿前司诸班直,这群人看着不够强壮,可气息肃杀,目光摄人,不像商人倒像部落勇士。
班直将话翻译过来,赵芫将脸上的围脖拉下,洁白红润的肌肤暴露在凛冽的雪原寒风里,如同骤然出现的晶莹宝石在众牧民眼里熠熠生辉,她微笑着从腰间取下鱼袋,黝黑青年直勾勾的目光中上下颠了颠,直接扔了过去。
那青年下意识一伸手接下鱼袋,鱼袋以丝绸为底绣着百蝶牡丹纹样,匝口处串以玛瑙珠子,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东西极为昂贵。青年从赵芫几人身上收回目光,忍不住低头凑近观看手里的鱼袋,鱼袋里的香球不停散发出阵阵清香,越靠近便越浓郁,将原本离得几步远的其他牧民也吸引了过来,众人对着青年手里的东西吱吱哇哇一阵讨论。
赵芫让翻译告诉他们,商队在后头,他们这群人是来寻找能够交易的部落的,如果交易量够大,就让商队到这边走一趟。反之量小则算了。
黝黑青年看面前这群细皮嫩肉的南方商人满脸的倨傲,又提出交易量必须够大的条件,心里的怀疑顿时消失,转而变得焦急,如果他们能抢先一步和商队交换商品,就能把这些东西的价格提高数倍数十倍卖给更远的部落,自己一下子便能成为部落里的红人,可不能放这队商队离开。
“我们敌烈八部很大,人很多!你们的商队可以来我们部落交换很多东西!”黝黑青年捧着鱼袋走上前,尊敬地还给马背上的少年,竭尽所能地游说赵芫,“冬天的草原最喜欢吞噬外乡人,如果你来我们部落,我可以为成为你的向导,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是我的好朋友。”
听他如此说,赵芫顺势装作认真思量的模样,还和身边人商量了几句,才将信将疑一般同意先去他们部落看一看。
牧民们顿时兴高采烈,以黝黑青年为首的几个牧民骑上马匹,挥手示意赵芫跟上。
赵芫打马上前,吴俞等人紧随而来。
但此时,那黝黑青年连连摆手脸色很古怪:“我带你和你的翻译过去,但后面那群人不能一起来。”
“少东家不可。”吴俞当即劝赵芫小心对方使诈。
赵芫虽然不怕狼潭虎穴,却也不能对方说怎样就怎样,“我一个人和你们走,万一被你们挟持为人质,岂不是害了自己。罢了,反正商队已经找到突吕不室韦部落做买卖,或许不必再和其他部落进行交易。”说着就满脸遗憾地招呼众人离开。
“等等,你可以带三个,不,五个护卫一起。”眼见她们要走,黝黑青年连忙改口,目光祈求地望着赵芫,“我不能带你们所有人回部落,因为在草原上和你们人数一样的青壮勇士已经足以对任何部落发起一场突袭劫掠。”
“原来如此,”闻言赵芫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带五个护卫和你回敌烈八部。”
“您真善解人意。”黝黑青年高兴地说。他纵马来到赵芫身侧,努力和这位有钱公子哥聊天,“以前到了冬天,就没有商队再进入草原,他们都怕草原怒火。你和你的商队不一样,你们很勇敢。不过你们最好找一个靠谱的向导,确保不会迷失方向。”
“我们从上京请到了最优秀的牧民向导,很顺利的走到这里来。”赵芫不动声色地搭话。
“啧!”提到金国上京,青年的表情不屑中又夹杂了些许不明显的厌恶,“他们把肥沃的草地变成了农田,早就不放牧了。”
“胡说,不放牧哪里来的牛羊肉?”赵芫诧异。
青年扭过脑袋,沉声说:“都是我们这些部落卖给他们的。”
“以前上卖给大辽,现在卖给大金。一直没变过。”
青年口中说着‘卖’,可神情却和能与商队做买卖时完全不同。那神情中带着痛恨厌恶。想来金国与各部的‘交易’并不平等,赵芫心想。
眼看着一行人背影越来越远,留在原地的殿前司诸班直面面相觑,“官家只带五人去了敌烈八部,此事我等快快回队通知张俊早做准备。”
十几个牧民此时仍旧有数人留在原地看管着羊群,他们默不作声盯着这群外来人,直到他们离去才放松警惕。
转回程的班直们对此心中有了数,看来这十几个牧民呆在这里不仅仅是看守羊群,恐怕还身兼敌烈部落的哨卫职责。这里又是与突吕不室韦部落的交界处,说明两个部落并不和睦。
第122章 敌烈八部
黝黑青年名叫答鲁,一路上十分健谈,问赵芫她们是南边哪里的商人,赵芫忽悠他自己来自旧辽燕京。金军撤离燕云时将当地青壮人口和财富全部掳掠一空,说自己来自燕京真是再合适不过。
果然,听说他们是燕京人,青年一点没生出怀疑,反而在心里感慨南人和草原人的区别真是天差地别,他们就像小羊羔一样精致,连男人们都长着一副漂亮的脸孔。而自己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再好的皮子也会干裂黢黑。
“等我带你去见到那颜你就知道,应该先来我们部落买卖货物。那颜们很喜欢你们南人贩卖来的货物,衣裳和香料、粮食都要用南方来的,只要像你们一样的商队带着货物过来,那颜们每次都会买空。“他说着,高兴地比划起来,“那颜们高兴了,我们也能得到赏赐。”
那颜,即贵族的意思。草原部落实行奴隶制度,分为那颜、哈剌出和孛翰勒(奴隶),赵芫猜测像答鲁这样的牧民,大约是哈剌出,也就是部落里的下民。
赵芫笑着问他能赚多少赏赐。
答鲁和他的同伴面面相觑,然后对赵芫比了个一字,“我的家里现在有一头羊和一匹马,但我把你们商队带到那颜面前,那颜高兴的话,就会赏赐我新的羊羔,明年我家里就有两头羊了。”
“刚刚的羊群里只有一头是你的吗?“赵芫诧异。
“当然,大部分都是那颜的。我们为那颜牧羊。”几个牧民骄傲地说。
“少东家,他们虽然有羊,但每年产出的小羊一般用于从部落酋长手里换取食物和日用品。一家能有一头母羊已经算小有资产了。”负责翻译的班直解释道。
吴俞冷声:“买不如抢,旧辽时,这些部落的那颜每年都会带领那可儿南下劫掠。像答鲁这样的牧民,拿起武器就是那可儿。”
那可儿,部落的卫队、勇士。
“现在金国在我们边境陈兵,连抢掠都轮不上他们。所以商队就成了那颜们的最爱。”
答鲁不知他们交流的内容,还在那感慨万千地说道:“要是能到温暖的南方放牧就好了。那里的土地更加肥沃,不仅草长得茂盛鲜美,还有精细的粮食吃和精美的衣服穿。”
与答鲁一起领路的牧民们闻言亦纷纷露出向往的神色。而吴俞几个殿前司班直则隐隐不快,这群生活在草原深处的家伙就是群野蛮强盗。
“依我看,这边的土地也很肥沃,很适合种庄稼。”反而赵芫在答鲁诧异疑惑的目光中,非常真诚地说,“或许多年以后,你也会拥有自己的田地,耕种自己的粮食,穿妻子纺织的衣裳。”
答鲁觉得赵芫很亲和,居然还会和他开玩笑,草原怎么能种地呢?部落更不可能放着好好的草场不放牧跑去种地。
吴俞死鱼眼:官家,您不是认真的吧?
赵芫微笑:你懂啥,东三省的黑土地,我们迟早要拿来种地,大种特种!
敌烈八部名字里虽有八部,事实上却是一整个部落,由敌烈部联盟整合了多个小部族组成的大联盟。
大大小小的毡帐分布在巨大的淡水湖周边,形成了庞大的聚居地。牛羊和马匹被圈在中间,下民和奴隶们穿梭于其中照料着部落的宝贵财产。(元代时改称毡帐为蒙古包,在此之前要么叫穹庐,要么叫毡帐、毡屋。且蒙古这个词现在还没出现。)
负责放哨的那可儿发现答鲁代带了陌生人接近,面色不善地围过来,“答鲁,他们是什么人?”
“这几人是南方来的商队成员,他们的商队带了大量的货物来草原,部落粮食和衣物不是都快吃完了吗,所以我领他们回来觐见大汗。”
拦路的几名那可儿护卫顿时眼神顿时变了,打量着赵芫这几个陌生人,“商队啊…你带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去禀报大汗。”
很快那名那可儿就打马回来,邀请赵芫几人进部落里头,带着他们朝最大的最精美的毡帐而来。
一路上赵芫留意着周围,发现这里有着森严的等级规则,强壮的护卫在重要的毡帐外守卫,奴隶们衣衫褴褛地在雪地里干活,下民们则在各自的毡帐前煮汤。看着还挺井然有序。
敌烈部的酋长即阿剌兀思听说这个时候竟然有商队过来,不由感到惊奇,对身边的勇士笑着说,“如果来的是一群蠢货,我们就可以收获免费货物和奴隶了。”
谁知来的竟然只有六个人,什么货物都没携带,阿剌兀思沉下脸色,质问领人进来的答鲁商队货物在哪。
答鲁跪伏在地毯上,诚惶诚恐地解释这位少东家说商队和货物还在后头,他们是出来寻找能做大生意的部落合作的。
一听大部队还没出现,阿剌兀思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这就没法直接动手抢掠了啊。
满脸络腮胡子体型极为壮硕的敌烈大汗终于正眼看向赵芫,小眼镜里闪烁着贪婪,“你们的商队在哪里,我派人去接应。留在外头当心被宵小之辈抢抢掠杀死了。”
只要知道位置,事情就简单了,直接抢就完事儿。
这是把自己一行人当傻子了,赵芫简直气笑了,想不到见到的第一个部落首领就是个蠢货,她意味深长地说:“大汗放心,我们这个时节深入草原,是带着诚意来寻找能长久做买卖的伙伴。”
“不过若有不长眼的想一枚铜钱不出就拿走我们的货物,我自然会割掉他的脑袋以儆效尤。”
“长久买卖?如果有个来自南方的稳定合作伙伴确实对我的部落有很大好处。”阿剌兀思咧嘴哂笑,轻蔑地上下打量赵芫和吴俞几人,“不过就凭你?”长久买卖虽好,却不如抢一顿来的划算,因为被他抢,总好过被别人捷足先登抢。
跪伏在地的答鲁深深埋着脑袋,此时不得不抬头,小心翼翼地提醒大汗:“大汗,他们的商队已经找到突吕不室韦做交易。”
听到这个名字,阿剌兀思眼皮子抽动起来,竟显得有些狰狞。
突吕不室韦部觊觎敌烈八部的领地,敌烈八部也想把牧区扩大到突吕不室韦的地盘上,双方厮杀得你死我活,此时听说赵芫的商队先去了对家,当然变了脸色。
他咬着牙,笑起来:“你确定贵商队能好好从突吕不室韦部出来,安然抵达我这里吗?恕我直言,你的货物和你的人恐怕已经被狗杂种们抢掠一空。”一想到这个冬季死对头家能养活更多的人和牲畜,他就火大。
赵芫抄着手:“我刚刚说,敢来抢掠的不论是谁,都会留下他们的脑袋。”
“如果敌烈八部不做这笔买卖,我这就带人离开,反正草原上到处都是买家。”
阿剌兀思猛然起身,居高临下:“好!我给你个机会,你的商队如果能从突吕不室韦部安然无恙地出来。我就相信你有本事和我做长久买卖。”
“不不,大汗恐怕还没搞清楚一件事,”赵芫摇晃手指,满脸微笑,“有选择权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的商队百分百能安然穿越雪原,而你有没有资格做我的长期伙伴还有待考察。”
此话一经翻译,毡帐里的壮汉们登时露出怒容,其中一名高大得头顶几乎碰到帐顶的汉子挥舞起蒲扇大小的手掌朝赵芫的脑袋抓过来,这一下若抓实了,恐怕能一把捏烂人脸。
壮汉的动作放在诸位殿前司班直的眼里就跟慢动作没什么两样,只见吴俞脚步一转,整个人便像阵清风飘到了赵芫身前,一只手死死捏住壮汉粗壮的手腕。
壮汉使出全身的力气没能抽回手去,于是大喝一声朝吴俞冲过来,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腰想将他举到空中。
吴俞又一个旋步,整个人闪电般背靠着撞进壮汉怀里,没看见他怎么使力气,壮汉便被他提着臂膀扔了出去,重重摔出毡帐帘子。
“唰唰唰!”帐中其他人纷纷拔出弯刀,冲向六人。
“保护少东家!”
诸班直也拔出佩刀迎战,兵器碰撞,人影交错,宽敞的毡帐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赵芫腰间挂着柄唐刀,不过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她仍是未曾拔出来,只盯着站在上首的阿剌兀思说:“真遗憾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敌烈八部将因为缺少强有力的合作者而很快被驱逐出这片草原。”
阿剌兀思冷冷看着她,“你的护卫很有本事。但你不是他们,一个死人是没资格说大话的。”
“你们当中,只留下一个活口就足够了。”用来引诱可能还存在的商队。
被吴俞扔出帐外的小巨人突然和个火车头一样撞进毡帐,吼叫着直直冲向人群中央站立的赵芫。
此时身材纤细的小白脸少东家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在冲过来的小山一样的壮汉对比下,商队少东家简直如同一朵弱小的雪莲花,即将被碾成肉泥。
电光石火间,赵芫出手,一道光芒掠过,众人还没待分辨清楚那是雪的反光还是刀光,冲撞而来的山岳般的壮汉猛然停在了赵芫一步远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她。
所有人都停滞了瞬间,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喊叫命令壮汉。
然而下一秒,壮汉满脸横肉的脑袋连着半边臂膀一歪,咕叱掉落,断口处飞溅出瀑布一样的血液,浇在周围看呆了的敌烈部族人头脸上。
而赵芫,已趁着众人傻傻看着这惊悚一幕时,三两步窜到上首位置,唐刀压在了阿剌兀思的脖子上。
合作者贪婪,没关系,只要给足利益就能驱使对方。合作者愚蠢,也没关系,只要足够听话。而面前的阿剌兀思是既贪婪又愚蠢。
赵芫惋惜地说,“很可惜,你没有通过我的考察。”她几次三番给机会,对方不中用啊。
“大汗?!”帐内所有敌烈勇士都停下了厮杀的动作,紧盯着挟持大汗的赵芫。
吴俞等班直围拢过来挡在赵芫身前。
“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你们走不出敌烈部,我的部下会把你们碎尸万段!”阿剌兀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瘦弱的小白脸居然能瞬间杀死他手底下最强壮的勇士,而且成功挟持了他。但他笃定赵芫的刀不敢割断自己的脖子。
唐刀的刀尖一挑,刺进男人脖颈的皮肉里,“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赵芫眨眨眼,“猜猜看这里乱糟糟的,外头怎么还没有人冲进来?”刚刚打起来时,她就在奇怪,帐外安静得不像话啊。
“唯一的可能——外头有个除大汗以外的人在外发号施令。而且时刻紧盯着主帐。”
“啪!啪!啪!”掌声从帐外传来。
“真是场精彩的表演!”一个年轻人掀开帘子走进来。
第123章 兀都儿
来人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高大四肢修长,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两根又粗又黑的麻花辫盘垂在耳下,脸上没什么肉,颧骨凸出,细长的眼睛里精光四射,直直望向正前方用刀架着酋长的赵芫,他继续鼓着掌,笑嘻嘻地说:“想不到区区六个陌生商贾,居然能在高手如云的大汗主帐挟制住敌烈大汗。不得不称赞你们一声厉害。”
见到来人,阿剌兀思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喊大叫起来:“兀都儿我的好孩子,赶快召集部落的勇士把这几个该死的两脚羊捉起来!通通杀掉!”
赵芫用刀身拍拍大喊大叫的大汗脸颊叫他闭嘴,阿剌兀思涨红脸更是尖叫:“兀都儿你还等什么!”
赵芫摇摇头,提刀在不老实的大汗腰上捅了个对穿,顿时引发杀*猪般的嚎叫。
站在不远处的敌烈部年轻人和没看到一样,依旧笑眯眯的。倒是周围一群敌烈勇士们纷纷花容失色,大呼小叫起来……
“再多嘴,我就继续在你身上开窟窿。”赵芫冷声道。阿剌兀思立刻合上嘴巴,惊恐地用眼神向前头的年轻人求助。
赵芫微笑:“这下,没有人打断我们的谈话了。阁下在敌烈八部是什么身份,说话管用吗?”
“我想,如果大汗不在的话,就剩我说话最大。”名为兀都儿的年轻人胸有成竹地和赵芫对视……
“这么说,现在我割下大汗的脑袋,反而变相帮助你上位了嘛。”这么说着赵芫一点儿不客气,直接挥刀干净利落地切下了阿剌兀思硕大的头颅,挥手扔向对方。
兀都儿被她的果断惊了一瞬,抬起胳膊单手接住人头,倒提起来打量着阿剌兀思死不瞑目的面容,兴奋地道:“你居然真的敢在我面前动手杀死大汗?你不怕死吗?”
“明人不说暗话,毡帐外面现在应该站满了你的部下吧。就算我不动手杀大汗,你也会趁着今天有外来人行刺的机会做实大汗遇刺的事实。既然如此,不如我来借花献佛,”赵芫甩掉唐刀上的血液,幽幽地说,“这颗头颅,就当作送给我们商队合作伙伴的见面礼。”
“笑话,我怎么会和杀死大汗的刺客合作呢。”兀都儿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眼前的小白脸很傻很天真。
“我相信能在敌烈大汗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实施篡权夺位计划的人不是个蠢蛋,杀了我们,你只能得到六具尸体。而选择和我合作,整个敌烈部落可以成为草原霸主。”赵芫看着他,淡然说道,“成为小部落酋长,还是草原霸主,聪明人知道选哪一条路。”
“区区一个商队,怎么可能有这等天大的本事,”兀都儿笑容收敛,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几个皮肤细白的南方商人,“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芫别有深意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什么。”
兀都儿目光闪烁起来,紧紧扫视着赵芫和她的手下几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企图从中看出心虚恐惧,但……没有,这几人的神情中没有一丁点破绽,而且他们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拥有数十倍勇士和武器的强大敌人,反而隐隐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哈哈哈哈!”半晌,兀都儿忽然大笑起来,向赵芫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远道而来的朋友,我相信你了。现在请移步我的地盘,让我们好好的细细的商量你能带给我的东西。”
赵芫也微微拱手,笑眯着眼睛。
兀都儿和赵芫达成了PY协议,周围阿剌兀思的部下可不干了,一个个怒发冲冠,用赵芫听不懂的语言辱骂兀都儿是忘恩负义人的小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他们发疯一般嚎叫挥舞着武器朝这边冲过来。
吴俞几人立刻转身亮出武器,赵芫挑眉看向一旁提着大汗脑袋的兀都儿,他呵呵一笑说道:“这里交给我的部下即可,尊贵的客人请跟我一起走吧。”
闻言吴俞等人警惕地护在赵芫身侧跟随她和提头年轻人一起走出毡帐,他们刚一路面,外头站满的敌烈族人就齐刷刷举起弓弩对准他们,兀都儿提起手中的头颅,露出既悲痛又兴奋的神情高声道:“大汗被他的手下背叛刺杀死掉了,现在由我兀都儿暂代大汗之位!叛徒就在毡帐里,杀光他们,五马分尸,为大汗报仇雪恨!”
在场黑压压的一群人显然都是他的手下,提前就打好了招呼,此时振臂一呼之下人群如同泥流瞬间涌向他们身后的毡帐,阿剌兀思的人来不及逃命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扎成了刺猬,一命呜呼。
赵芫几人在部落中的奴隶和下民的悄悄窥伺下,安然穿越密密麻麻的那可儿人群,跟着兀都儿走进另一头稍小一些的毡帐。
兀都儿大大方方地把大汗人头摆在他的矮桌上,笑着邀请她坐下。
赵芫盘腿坐在兽皮坐垫上,“不知你和这位大汗的关系是?”
兀都儿挥挥手让跪在帐中的奴隶下去端两碗马奶酒来,摆在赵芫的面前,他说:“实不相瞒,大汗是我义父,一手将我养大成人。”
“按理说,我应该敬爱他的。”
他眨眨眼,见赵芫仍等着他的下文,于是耸耸肩无奈地说:“可他太愚蠢了,根本无法带领敌烈部在这大争之世生存下去。为了部落的将来,我不得不完成一场大义灭亲。”
当然这只是兀都儿对外的借口,事实上后来赵芫的手下探听得知,原来阿剌兀思还有个亲生小儿子,兀都儿本是阿剌兀思为了辅佐小儿子坐稳汗位培养出来的养子。可惜兀都儿并不满足当个工具人。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赵芫要的只是一个有能力在草原牵制其他部落、敢挑战金国的傀儡。
“现在,来谈谈你口中的合作吧。你要怎么帮助我争霸?”兀都儿感兴趣地问。
“我的身后拥有一切你想象得到的和想象不到的物资,只要你出得起价,什么可以得到。”赵芫到底还是给自己披了层投机倒把的商人外皮。
兀都儿双眉紧皱,这句话的范围太笼统了,沉思片刻他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大量的粮食和布匹,助部落度过这个寒冬。你的商队能运来多少粮食和布匹?”
赵芫:“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具体的数量,等我的亲信到了你亲自和他商量,以后这条商路都交由我的亲信负责。”
“你最好不要耍我,否则就算你逃进金国上京城里,也会有人去摘下你的头颅。”兀都儿眯眯眼睛,阴阴地笑着。
此时奴隶端着马奶酒上来,他举起碗对赵芫示意,“反之若你真能给敌烈部提供大量粮食和布匹,我向上天发誓,你会是我兀都儿和敌烈八部永生永世的好朋友、好兄弟!”
“干杯!”
“干杯。”赵芫微笑举杯,她才不信面前人发的什么鬼誓言,发誓有用的话,对方桌案上就不会多出个人头摆件了。她只相信利益驱动行为
最后赵芫几人离开时,是由兀都儿亲自送行,还派了一队那可儿护送他们前往来时的哨点。这个时候,敌烈部落里的骚乱已经平息,再也听不到对老大汗阿剌兀思的效忠声音。
“少东家,此人不忠不孝、无情无义,让他壮大的话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出问题。”回程的路上,吴俞百思不得其解。
赵芫眯起眼睛,欣赏着草原独特的美景,告诉了他一个反面的道理:“如果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手腕抱负的部落首领,对中原来说才是灾难。因为那样的人物,不会永远被蝇头小利支配,而且身边一定会有一批有才能的人为他出生入死,实现抱负。”
她可不是真的要培养出一个草原霸主,要是提前把铁木真搞出来就成笑话了。兀都儿这样的部落首领,不会只有一个。赵芫要让草原维持住部落分治的政治生态,同时逐渐通过经商改变牧民的生存习惯,让新的牧民习惯用交易获取生存资料。最后,当她彻底解决掉金国这个敌人的时候,东三省的黑土地将会成为新的大宋粮仓。
那时候,也可以着手将田地分给牧民,每家分一块田亩种植粮食,她就不信会有人拒绝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长此以往牧民们能够通过种地获取生存资料,渐渐的就不会选择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当正在突吕不室韦部开展生意的张俊听闻此消息,整个人差点裂开,赵官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差点被另个部落包圆刺杀掉,太吓人了!
等赵芫还要继续出去‘散心’时,张俊说什么也不同意,“官家您要做什么,吩咐属下去办便是,您的安危关系着大宋朝堂和万万百姓,不能轻易涉险。”
“那行,你跟着我们一道吧”赵芫批准了他的谏言。
张俊呆了呆,他不是这个意思。吴俞同情地瞟了他一眼,官家决心要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拦过。
眺望着来自南方的商队逐渐向西行远去,刚刚还和张俊称兄道弟的酋长突吕不阿古只吩咐身边的那可儿头领:“准备一队人马,伪装成别的部落的人,尾随过去。不管他们要把剩下的货物卖给乌古部还是敌烈八部,咱们的人直接上去抢光掉。”
那可儿的头领铁骊面露犹豫之色,“他们和咱们约定明年继续做买卖,这么做的话,他们明年还敢来吗?”
好不容易有个固定的冬季粮食来源,失去了也太可惜了吧。
“而且姓张的来头不小,能在宋金两地来去自如,听说背后有上京的大人物做靠山。”
“所以我让你伪装成其他部落的人。只要不被敌烈八部和乌古部得到粮食,而我们粮食充足,今年冬天就能把呼伦湖抢过来,把敌烈八部那群旧辽的狗杂种赶到更西边的地方,到时候呼伦湖在手,我们突吕不室韦部能养出更多羊更多的骏马,养活更多的勇士,和大金谈条件就变得简单了。”阿古只哈哈哈大笑,拍着心腹爱将的肩膀说道,“那时我们想借道南下打草谷,女真人又怎么会阻拦呢?”
“咱们以前是契丹二十部,以后也可以当一当女真二十部嘛。”
闻言,头领铁骊恍然大悟,跟着哈哈大笑。对,没有商队来买卖粮食,他们可以做回老本行南下打草谷啊。
第124章 嫁祸
不论是突吕不室韦部亦或敌烈八部,曾经都被辽国征服过,统一被编入契丹二十部。只是突吕不室韦部和涅剌孥古部距离完颜女真更近,是最早被女真殴打也是最早归降的部落。
但女真对草原各部并没有什么真心,依旧时不时派兵殴打他们,对待草原主要施以分化、镇压并用的方法。阿骨打甚至制定了每三年遣兵向北绞杀的‘减丁’政策,目的在于消灭草原人口。
金国朝廷的政策更加导致了草原各部的混乱敌对局面,很难说日后励志统一草原的狠人是不是被这样硬生生逼出来的。
数百人的车队在天黑的时候抵达了敌烈八部的势力范围,兀都儿亲自率领手下骑马出来迎接,在看到规模这么庞大的商队时,嘴角翘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远远的,还骑在马上的小麦皮肤青年就大大张开手臂迎上来,大笑说道:“我的朋友,欢迎你的商队来敌烈八部做买卖!”
眼看兀都儿就要来拥抱赵官家,还不待吴俞出来阻挡,另一侧的张俊也哈哈大笑起来,飞快打马迎上去,不由分说就给了异族年轻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用流畅的契丹话说:“你就是少东家说的敌烈部大汗吗,果然孔武有力、英武不凡,名副其实的英雄出少年啊!”
好话谁都爱听,原本脸色不太妙的兀都儿挑挑眉,心情好上不少,对赵芫问道:“这位在商队里是什么身份?”
赵芫笑眯眯地将张俊介绍给他:“张俊,我家商队实际上的管事,我不可能次次来草原,以后我们之间的贸易事宜都交给他主持了。”
“日后还望大汗多多照应我们商队,你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天底下就没有我家主君搞不到的好东西。”张俊配合地一拱手,仪态姿容潇洒极了。这年头,外貌就是利器,男人也需要姿容来装点自己。尤其像张俊一样英俊又不失威猛的伟男子类型,最受男高层的青睐。
闻言,兀都儿细细打量过后重新扬起笑脸,态度一变,亲切拍了拍他的臂膀,“哦,原来是张兄弟,欢迎你以后多来我们敌烈部做买卖。”
因为天黑了,车队要停下来休整,烧火做饭。兀都儿和他带来的护卫们也席地而坐,丝毫不见外的陪着赵芫一起吃饭。若非亲自见证过兀都儿的狠辣无情,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他热情好客的模样蒙蔽,从言行来看他真真是个率直而毫无城府的草原汉子。
见赵芫拿着小刀在片羊腿肉吃,忽明忽暗的火焰光斑映照在她的身上,别有一种优雅难掩的气质,兀都儿盯着看了片刻,耸耸肩大口扯下羊腿肉大声笑道:“你们南方人穷讲究,肉还是要大口大口的吃才痛快啊。”
被指作穷讲究的赵芫轻轻笑了声,手里的短刀华丽丽的转出个花样,“大口吃肉有大口吃肉的豪爽,小口细嚼慢咽也有它的乐趣。在我们那边,吃饭的礼仪可以彰显一个人的修养和家世,而这,才是它最有趣的地方。”修养这种东西,只要生活条件好起来,人人都爱追求。越靠近中原,就越向往‘修养’。
不论原本再怎样茹毛饮血,只要见识过中原人的生活方式,之后都会下意识向中原人靠拢。说明,人类的本性追求的始终是安逸舒适。
毕竟,一时的刺激冒险叫新鲜,无穷无尽的刺激冒险叫受难。
所以无论何时,草原上的势力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倾力南下。
“来来来,大汗尝尝我带来的酒,这可是从宋国东京城搞到的昂贵美酒,在上京城只有贵族才有机会喝到它。”张俊派人从车队里搬下来几大坛子蓝桥风月,除了给赵芫和兀都儿斟满,还为坐在外围吃肉的敌烈族人每个人提供了一碗,当真贴心得面面俱到,让兀都儿对他的好感条又超前拉了一波。
敌烈部的那可儿们端着碗好奇地嗅闻,双眼发亮,顿时互相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这蓝桥风月是从临安传至东京城的名酒,它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有一股水果的清香,乃临安特产的水果‘牛卵袋’,世间滋味独此一份。”张俊介绍说。蓝桥风月口感醇厚而且度数不低,南方的酒却做出了南北兼具的特色,所以挑选酒水的时候,蓝桥风月要装的更多一些。单单运至金国上京,就已经狠狠赚了一笔。
兀都儿不客气地一仰头喝了个干净,只觉得一股丝绸般的滑腻触感从口腔里一路滑进胃袋,软绵绵的,他刚想笑这酒不够烈,就感觉装了一碗酒的胃部猛然升腾起强烈的炽热浪潮,一股接着一股轻柔地朝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扩散,如小河流水,如清风拂面。
兀都儿顿时大感惊奇,重新端起满满一碗酒,这回仔细品尝起来,其中风味更加清晰了。
张俊很有眼色,见他一副毫不遮掩的喜欢模样,从善如流地说:“第一眼见到敌烈大汗,我就知道你是个英雄,美酒当赠英雄。恰好商队还有十坛蓝桥风月,等到了敌烈部,我就让人将它全部送进大汗的帐中。当做我们初次见面的赠礼。”
“那我不和你客气了。”兀都儿举碗与张俊碰杯,又朝赵芫举碗示意,满脸笑容,竟是有了几分情义的模样,“你们的货物我现在就做主做主全部买下,好叫你们可以提前回家,免受野外风雪之苦。”
“敌烈大汗,买卖交易是明日的事情,今夜我们只喝酒,不谈生意。咱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张兄弟是爽快人,今夜只喝酒!”
“干杯!”
“干杯!”
周围的商队护卫和敌烈部那可儿也举起碗,高高兴兴地碰杯,场面其乐融融。
张俊当了这么多年一方留守,见多识广又腹有丘壑,还口才极佳,能放得下身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兀都儿与他聊起任何话题,都只一个感觉,舒服!欣赏!好似张俊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知己,恨不能心意相通抵足而眠。酒至三巡时,他甚至忍不住向张俊发起了改换门庭的邀请。
一旁慢慢品尝美酒的赵芫露闻言,对他露出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调侃他,“大汗怎的当面挖我的墙角,这样可不好哦。”
不知是不是想起面前少东家砍下前大汗脑袋的英姿,兀都儿打起了哈哈,嘀嘀咕咕说道,“少东家手底下不止有六名武艺高超的衷心护卫,还有张俊兄弟这么有本事的管事,我真是忍不住羡慕你了啊。”而后便没有再提挖墙脚的事。
因为身处在敌烈八部的领地范围内,众人都放松了警惕,却不知,就在不远的山坡后面,一支骑兵正悄然地潜伏着。
此时恰好商队里一个车夫吃饱喝足,提着裤子到远处放水,无意之间看到不远处反射的雪白金属冷光。草原上哪有这种反光,商队的车夫乃张俊精挑细选出来的老油条,此时见到异样,瞬间醒了酒,转身就往赵芫几人的方向跑。
“少东家!敌袭!”
不等车夫跑到近前,察觉到反常的殿前司班直们前一秒还在喝酒,下一秒齐刷刷站起来,上马拔刀,动作极其迅速而井然有序。
见状,兀都儿沉下脸。
“好像有人朝我们来了。“为避免误会,张俊对兀都儿解释道,然后殷勤地起身走到赵芫身后,手按在武器上。
此时大喊大叫的车夫已经到了近处,指着远处的陡坡示警。
坡后观察着商队的突吕不室韦部那可儿小头领看到一个人朝篝火最亮的地方跑时,就知道自己这群人暴露了行踪,当即下令立刻进行冲锋。
百人的草原骑兵转瞬间越过了山坡,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吹着号子,疯狂冲向毫无准备的商队。商队里除了护卫之外,大部分人只是商行的普通员工,就算手里拿着武器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凶悍的草原马匪。此时围在马车旁边,有些慌乱。
“少东家不用担心,区区马匪而已,属下这就去将他们赶走!”护卫队当中跳出来一人,正是张俊的心腹副将田师中,见到马匪出现,他精神立刻兴奋起来,两只眼睛闪烁着激动的精光,指挥护卫队排列阵型的时候,还不忘先来赵芫面前亮个相。
平日里他老大张俊和殿前司指挥使把赵官家身边的空位霸占得严严实实,也只有这种混乱的时刻,才能让他有机会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多多在官家面前露脸准没坏事。
“少东家,不必你的护卫动手。这里是敌烈八部的地盘,想在我们这抢掠商队,还得问过我同不同意。”兀都儿也翻身上马,看向赵芫和她身后气势昂扬蓄势待发的众人,他的神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扬鞭窜出去之前真诚称赞了句她的护卫队很好。他指的是赵芫身后没有跟着田师中离开的殿前司诸班直。
说完他和一群躁动不已的那可儿挥舞着弯刀像离弦之箭一样飞掠出去,直直插入来侵犯的马匪们当中,顷刻间就有敌人被兀都儿斩于马下,田师中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命令商队护卫一同出击,他自己更是飞一般杀入了马匪里头,兴奋地与人厮杀起来。
马匪们见车队没有被一击冲乱,还反冲过来,并没有留下纠缠,其中一人吹起口哨,马匪顿时调转马头,朝来路四散奔逃出去。“敢摸进我们敌烈八部的地盘抢东西,来了就一个都别走,”这里头一根草、一只兔子都是敌烈的东西,眼看着马匪逃跑的方向,兀都儿双眼泛出阴狠之色,下令分队追击,“追!”
“官家,情况不对。”在战场上浸淫多年的张俊远远望着,心中一动,低声提醒赵芫,“来犯的马匪没有多少伤亡,就将敌烈部的人引走了。”
连厮杀中的田师中也追击了出去,他本不该追出去,可杀红了眼一心立功,又见兀都儿追击,田师中竟不合时宜的生出了攀比之心,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一波马匪的人头,给赵官家看看他田师中的本事。
见下属没头没脑的追击马匪,现在就算扯着嗓子命令田师中回头,已然跑远的人也听不见了,张俊的脸色难看起来。田师中跟随他跑商这么久,竟然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简直是在官家面前打他的脸,丢人现眼极了,他拱手惭愧道:“官家,回头我就免了田师中的职位!”
“如何处置田师中日后再说,现在我们得打上一场防守战了。”赵芫抬起中指和食指挥了挥,身后的殿前司诸班直纷纷从挂在马背上的牛皮袋里取出三节金属棍棒,棍棒头尾出做出了精细的镶嵌槽口,组装起来就是一根两米长的银枪枪身。
“官家。”吴俞将组装好的枪身呈过来。
赵芫单手接过,垂眸缓缓给银枪按上枪头,飘动的红缨在火光中嫣红刺目。
果然,周围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渐渐发出悉悉索索的踩雪声,火把从阴暗的夜色里亮起一圈,不知数量的马匪身影显现在众人视野里。他们如同盯上猎物的恶意满满的草原狼群一般,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撕咬而来。
一瞬间,赵官家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无比冷酷,无比肃杀,“既为马匪,便是草原的毒瘤,来的一个不留。”
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来抢来杀,所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贪婪的蠢货。
赵官家身边的殿前司班直都是从千军万马当中厮杀出来的最强精英,回东京城以后,诸班直的刀枪已许久没有染血,此时在身后肃然列阵,战意盎然竟如同利刃出鞘,隐隐透出些许诡异的亢奋。
马匪对草原突袭战更加熟稔,抢掠的姿势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血,闭上眼睛都能冲锋砍杀。可他们这回惹错了对象,殿前司的班直们在草原上随赵芫追击完颜宗辅部时,早就练出一身专杀草原骑兵的本领。
经过特殊药水浸泡的阵旗缓缓矗立而起,在黑夜中反射出熠熠光辉,如同第二轮明月悬于空中,指引冲锋的方向。
“杀。”赵芫下达命令。
百余名殿前司班直如同浑然一体的巨大猛兽,怒吼一声,扑向张牙舞爪的草原狼群里。只一个照面,冲在前方的马匪便被突如其来的长枪纷纷挑飞落马,殿前司第一波人马打了马匪一个措手不及。而身后紧随而来的第二波人马在第一波人留下的身位中错身而过,如长刀出鞘刺入马匪群中,顿时将阵型松散的马匪分割出数个小部。班直们调转枪头,训练有素地绞杀各自分割出来的马匪。
马匪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从来没见过这种杀法。他们在草原上打仗,也就是一波冲锋,混乱厮杀,杀不过就撤。可眼前这群奇怪的商队护卫竟然像训练好的机械一般,面对突袭丝毫没有混乱的迹象,反而自有一套古怪的打法将他们纠缠起来。而且他们刺马!马匪们的马受到攻击,有的失去了行动力,有的陷入惊惶疯狂,瞬间失去控制。而面对赵芫的敌人更是撑不过三个回合,在她面前一个接一个落马,竟被杀出一圈的空地。
领头的马匪反应过来,看着面前一面倒的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杆夜色里还能反光的陌生旗帜,脸上不由自主地爬起一股强烈的茫然和恐惧,来不及思考别的,他趁着自己的马还能跑,下意识扔掉火把扭头慌不择路的冲进草原。以他们草原人的马术,只要马儿提起速度跑动起来,就一定死不了!
和他一样的马匪不在少数,只是跑动时完全失去的方向,如同丧家之犬胡乱奔跑。人数一减少,余下的马匪的境地更加绝望,哀嚎四起,斗志全无,加速了殿前司屠戮的速度。
现在的部落骑兵的战力,可不是日后的蒙兀骑兵,他们连见到女真骑兵都只有逃跑的份儿,更别说面对能虐菜女真骑兵的大宋精锐。
没头没脑逃出来的马匪还没来得及提速,就被早已在外围拉满弓弦等待他们的诸班直举箭射下。
一场敌人没有任何战术的战役,几乎转瞬之间便出了结果。
张俊拖着还没死透的马匪来到赵芫面前,用契丹话当面审问他是哪个部落的人。
那马匪哀嚎着大喊他是乌古部落的。
第125章 宣战
“乌古部?”正擦拭着枪头上血液的赵芫看向张俊,张俊解释道,“这个区域再往北的地方,确实有个乌古部。”但他又疑惑地说,“据我调查到的消息,乌古部与敌烈八部辽时并为乌古敌烈统军司,两个部落向来交好,怎么会派马匪到敌烈部的地盘来抢掠。”
“或许两个部落暗中互有龌龊。”吴俞揣测道。
赵芫环视四周,周围是一片无垠的茫茫草原,可以说是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了,摇头道,“你们认为一直与我们素昧蒙面的乌古部可以做到如此精准的夜袭突击吗?”
“若非早就在尾随我们,就是他能未卜先知会有个商队从此地经过。”
“而乌古部在突吕不室韦的地盘上便开始尾随商队,可能做到吗?”
张俊哑然,“这么说,最有可能的,是突吕不室韦部。”想不到口口声声请求自己帮忙在金国大人物面前多多美言的酋长,居然转身就敢来截杀他们。
“草原各部之间的争斗亦是你死我活啊,”赵芫抱臂膀,抬手轻轻敲了敲下巴,“只是他不该惹到我们的商队。以后我们要把这条道开辟成常用的商道,如果人人都敢来抢掠我们,那还跑什么商。”
“官家您是打算,”张俊眼睛一亮,抬起手并成刀落下,“杀鸡儆猴?”
“得告诉这里的部落,我们开辟的商道不是谁都能轻易伸手过来的。”赵官家眯起眼,声音冷得掉渣渣。商道涉及的不仅仅是大宋的财政,还有政治因素,决不能刚刚开始就被按住。
吴俞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可是,我们带出来的人手不够。”在他看来,万事皆比不过赵官家的安全重要。但是看赵官家的意思,恐怕要带着这点人去干仗啊。
“我们不是交了个草原上的好朋友吗?”赵芫抚掌而笑,“做好一件事,未必一定要自己出手嘛。而且,还要考虑好朋友的想法,过于强悍的敌人让人畏惧,而过于强悍的朋友,也未必令人安心。”
“我们在恰当的时候恰当地展示出一定的实力即可。”
商队这边打扫战场打扫了半天,那头的追出去的田师中终于回来,只见他慌忙打马冲到篝火近前,见到赵官家完好无损地坐在原地,才身子一软滑下马背,哆哆嗦嗦地拱手请罪:“官家,下臣有罪,不该擅自离开车队追击敌寇,请官家狠狠责罚我吧。”
现场静悄悄的,只有远处拖行和宰杀受伤马匹发出的些许声响。赵芫只顾着擦拭银枪枪头,懒得理睬此人。吴俞则冷哼一声,十分轻蔑。
“蠢货,你还有脸回来请罪!”终于有机会出气的张俊压不住怒焰,猛然上前将人一脚踹翻,气的修剪整齐的胡须都炸开来,“此次过后,你就不要跟着我了,自己回去当个大头兵!”
田师中脸色苍白,泪流满面,转眼间便哭得涕泪横流好不可怜:“老大,不用等回家,你现在就把我就地军法处置吧!我绝无怨言!”
还飙戏起来了,张俊嘴角抽搐,可惜这回是在官家面前犯的事,“别说了,商行之中没有军法。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和我张俊再无瓜葛。”张俊背过身去,打定主意处理掉蠢货。
见张俊真的要赶他走的模样,田师中这回真的双腿软成了面条,‘扑通’趴到地上五体投地哀声求饶,“将军,属下有罪,您降罪便是,今天把我田师中打死在这里我也绝没有怨言。只求看在属下追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千万不要赶我走啊。呜呜呜!”
宋人轻易不下跪,他在这边哭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哭坟。尤其商队的护卫们,正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一起请罪。毕竟,他们也和田管事一起追击了贼寇。
赵芫不好再视而不见,制止他继续哭坟,神情缓和:“知错能改就是好事,不要哭了,朕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官家*仁慈,下臣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田师中生怕赵芫反悔,连忙应道。
张俊窥着赵官家的神情,又伸腿踹了一脚:“起来,跪着像什么话。”
田师中麻溜的起身,在张俊吃人的眼神中缩着脑袋屁颠屁颠去安排守卫事宜。事实上他还有个事儿没敢说,追击马匪出去之后他就迷路了,硬着头皮四处找到现在才寻到火光回到这里。这要说出来,更是罪加一等。
赵芫摇摇头,此人油滑而没有风骨,只适合用于经商,带兵是不成了,于是对张俊道:“日后朕重新给你派个几个护卫统领过来,至于田师中,就让他专职负责洽谈业务。”
“……是。”张俊暗自咬牙,官家派来的人,若有本事的,想收服为己用难。没有本事的,处理起来则更难。说来说去都怪田师中蠢笨,净给自己添麻烦!
他这么个英明神武的大丈夫,带出来的怎么偏偏是个蠢蛋呢?好气!
另一头,已经追上杀了一波偷袭者的兀都儿带着人携胜利回程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他忽略了将商队留在原地存在的危险。
草原上的狼群会派诱饵前来引诱牧羊犬追击,而其他狼群成员则从背后偷袭失去了护卫的羊群,如此熟悉的道理,他竟忽略了。
实在是他从未有过保护商队的经历,脑子里没有那根弦儿在。兀都儿懊悔起来。
虽然少东家的护卫们看起来训练有素,可这里终究是草原。于是回城程路上他已幻想过好几个可能看到的惨状,心中万分可惜那些货物,那十坛蓝桥风月。
可当敌烈部的人回到商队驻扎地点时,见到的却是安然休息的人们,货物安然无恙。
兀都儿一愣,打马在商队外围转了一圈,发现了堆积在雪地里的尸体,和一堆马骨头。显然这里经过一场惨烈的大战,敌人留下来了数不清的尸体。
原来他还是小瞧了赵芫和她的商队,兀都儿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此等实力……不可能只是一支商队的护卫而已。
到了近前,兀都儿又换了副表情,笑着关切赵芫的安危,“少东家,你没受伤吧?真想不到敌人如此狡猾,居然分兵来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