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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枝缩了缩脖子,她虽然有点儿怕祁幼安发火的样子,但委屈也是真委屈,“幼安姐姐你这么凶干嘛,我听话就是了。这次也是因为你们先抛下我,我才偷偷溜出城找你……”

祁幼安不可避免想起她在分化期间叫自己,还是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儿,差点儿害惨了她,幸好她解释的快。

便也懒得同林南枝多说废话,板着一张脸愈显冷漠无情,“二狗子,安排她住客栈,别去我府上。”

丢下话,她便快步进了山洞,沿着府卫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过去。

大巫师是在巫使们逃回山洞后才决定逃的,而祁幼安他们在外面射杀那些黑袍人也才用了一刻钟不到,故而大巫师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被府卫们发现踪迹了。

府卫们在出发前就得了祁幼安的叮嘱,也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手段,并不与他们近身作战。

猫戏老鼠似的在后面追着他们,在射程之内便放箭,距离近了便立马后退,大巫师倒是想分散行动,耐不住手底下就只剩五个人,还要带着一个不怎么配合的裘袅袅,只能憋屈地受着。

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周身戾气翻涌隐忍着没有发作,裘袅袅原本因着担忧明韶华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渐渐感受到老巫婆的不痛快,她心里便畅快极了。

她有一肚子的冷嘲热讽难听话,但到底是怕惹了老巫婆发疯,识时务地没有出言奚落,反而乖顺许多。

祁幼安赶到的时候,大巫师身边只剩三个巫使了,且都有伤在身,虽未伤及性命,却已行动受阻脚步慢了下来。

府卫们不曾见过大巫师出手,故而对解决那三人救下裘袅袅很有信心,见祁幼安过来便按捺不住,想要一起冲上去尽快解决他们,然后早些回去。

祁幼安却已从明韶华口中更加认识到了大巫师的厉害,一旦双方正面交手,自己这边必然是会出现伤亡的,身为他们的主子,哪怕祁幼安知道他们为自己死是职责所在,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反正明韶华已经送去医治,他们也已经把老妖婆逼到了这一步,救袅袅出来已经是早一会儿或者晚一会儿的区别了。

祁幼安一点儿都不急,她看了眼被一人挟持着走在大巫师身边的裘袅袅,略显悠哉地弯弓搭箭,不过手上力度丝毫没有松懈,弓弦紧绷被她拉得如满月,冲着大巫师的后颈咻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依着她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本事,本该命中的,一旦命中,大巫师必死无疑,他们也可早些打道回府了。

祁幼安身边几个注意到她射箭的府卫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觉盯着那一抹残影,却在快要命中的刹那,大巫师微微错身,让那一支飞箭险之又险地擦过颈侧射进前方的石壁之上。

箭尾翎羽震颤着,奔逃的巫使停下脚步,戒备地盯着祁幼安他们,“请巫主大人与公主殿下先走,我等留下来断后。”

裘袅袅不禁在心底暗骂,下一刻就到了大巫师手中,宛如枯木皮般苍老褶皱的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低低笑了起来,笑得令她头皮发麻,“七公主与那位上品乾元君交情匪浅,应当不愿看着她为了救你而死吧?”

黑袍之下的佝偻身躯明明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下手却比捕食猎物的鹰爪还要锐利凶残,裘袅袅几乎喘不上来气,脑袋昏昏沉沉却能清晰感受到脖颈的疼痛,她不由地慌乱起来,“咳咳,你……你别动祁幼安,放开我,我……我会劝她放你们离开。”

祁幼安着实没想到老妖婆竟如此不把裘袅袅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眼看着她突然成了老妖婆手里的人质,不得不抬手示意府卫们停下来,莫把老妖婆逼得太紧,以免伤了裘袅袅。

她不敢轻举妄动,老巫婆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裘袅袅耳边阴恻恻笑了,“七公主,您怎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找死的人,本巫主从来都是成全的。”

裘袅袅白皙的脖颈很快就如明韶华那般泛起一圈淤青,隐隐还有些发黑。

给明韶华解毒的时候她已经失血过去,眼下她只觉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老巫婆说了什么便晕了过去。

“废物!”

裘袅袅的身体却未软倒下去,大巫师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将装在竹绿色筒子里的活物倒了进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裘袅袅就睁开了眼睛,钻心的痛楚让她脸色蓦然一片煞白,她慌乱抚上胸口,隔着衣衫能清晰感受到有活物在她的身体里蠕动着,且不止一只。

胃里瞬间翻涌起一股恶心感,不过她没傻到去扣自己的嗓子,对于老巫婆的手段,她了解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既然老巫婆对她用了这种手段,也表明了老巫婆不会立即要她死,她痛苦地皱紧眉头没出声,眼泪却被疼痛逼了出来。

今日她若不死,来日必然要杀了这个老巫婆,为她和华姐姐报仇。

裘袅袅想弄死老巫婆的心思都快压不下了,却不得不垂下眸子示弱,身体疼的快要痉挛深深吸了口气才稳住语调:“巫主大人现在杀了祁幼安,就不怕我们走不出南境走不出东启吗?她母亲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大巫师阴翳的视线扫了一眼犹在微微震颤的箭羽,眼底的忌惮一闪而逝,很快幽深森寒看死人般的目光又凝在了裘袅袅脸上,“七公主倒是聪明了一回。”

侮辱性极强的巴掌落在裘袅袅脸上,拍了拍,没发现她有任何反抗之意,大巫师才冷冷笑了,在她耳边低声蛊惑道:“七公主,想想你来东启的目的,你的母皇和西越子民如果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们,他们该有多伤心啊。不过你只要杀了那个上品乾元君将功赎罪,本巫主便既往不咎,你依旧会是地位尊崇的公主殿下和圣女大人,荣光无限,本巫主也会替你解了这蛊毒。万蛊噬心百日而亡,七公主应当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吧?”

冰冷的气息在耳边吞吐,宛如数万条冰冷的毒蛇缠身,裘袅袅控制不住战栗,她闭了闭眼,“……知道了,我一定杀了她,将她的脑袋献给巫主大人。”

“不要耍花招,本巫主会在巫神殿里等着七公主的好消息。”

大巫师警告地说道,下一瞬便抓起她的肩膀直接朝祁幼安那边丢了过去,距离太远,又猝不及防,祁幼安飞奔过去的时候裘袅袅已经撞在了石壁上,又砰地落在地上,整个人登时就不省人事了。

祁幼安从她后脑勺上摸了一手的鲜血,慌忙去探她的鼻息,那大巫师便已抓住两个巫使纵身一跃,几个弹跳转眼间消失在了上方出口。

府卫们纷纷射箭,也没能拦住他们,只合力击杀了剩下的那个巫使。

祁幼安顾不上拦人,察觉裘袅袅鼻息尚在后松了口气,“谁身上有药借来用用,快些。”

很快七八只手都递了药过来,祁幼安随便接了一瓶金疮药让众人转过身去,熟练地给裘袅袅上药包扎。

给明韶华包扎就撕了她里衣的大半布料,待给裘袅袅包扎好伤口已经不剩不多布料了。

看起来破破烂烂,与林南枝扮得乞丐更胜一筹,好在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小将军依旧是英姿飒爽光鲜亮丽的。

头顶的出口距离地面约有几十米,没办法再追上去,且救人要紧,于是一行人便原路返回。

出了山洞便找到各自的马,祁幼安的黑鹭给了二狗子,便借了府卫的马,与裘袅袅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往回赶。

她原以为二狗子们已经走很远了,没想到才跑了一会儿就遇到他们了。

看到二狗子牵着马,林南枝举着火把,而马背上的明韶华已经趴在马背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祁幼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先给了二狗子几鞭子,把人*抽得嗷嗷叫才作罢。

二狗子可算机灵了,祁幼安却不让他带明韶华了,从府卫当中挑了个马术好的,让人家载着明韶华。

又留了一匹马给林南枝,便继续赶路了。

倒是有府卫不忍心二狗子走着回去,提出要带他一路,祁幼安不答应,美名其曰二狗喜欢步行,便让他走着回去。

一行人回到佑宁城,天色已蒙蒙亮,因着临近过年百姓们开始置办年货的缘故,城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吆喝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赶集的人。

看起来有了几分繁华城镇的影子,很是难得。

祁幼安并没有改变主意,还是让人将明韶华送到了王大夫那里,只带着裘袅袅回了府。

原因无他,裘袅袅的外伤虽不足为虑,但祁幼安亲眼看到老妖婆给她喂了些东西,虽不知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须得让自家媳妇儿瞧一瞧才能放心。

宋泽兰一夜没怎么合眼,正准备再等一刻钟,若依旧见不到祁幼安回来,就要调动府里的护卫队去寻她了。

却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派去门口盯着的小厮一路小跑跟在祁幼安身后进了院子。

小厮高喊着大小姐回来了,不等他话音落,宋泽兰便已匆匆迎上去,那双温柔好看的眸里似只能盛下祁幼安一人,“安安,你没事吧?”

祁幼安任她关切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自己,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媳妇儿别担心,我没受一点儿伤,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脱衣任你检查。”

她咬重了‘脱衣’二字,宋泽兰却没在意,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目光才重新落回方才一扫而过的身影上。

这人窝在小将军怀里,身上还盖着小将军的大氅,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从垂落的绛红色裙摆看出是位年轻女子,心里不可避免涌上些许不舒服,“安安,这是?”

若是换作她尚未有孕的时候,坏心眼儿的祁幼安铁定就要逗逗她了,眼下却是不敢,见她神色稍有低落,便慌忙开口:“是裘袅袅,她受伤昏迷了,媳妇儿你别靠我太近,我先将她安置在隔壁的房间,你可以捂上口鼻再过来瞧瞧她,大巫师给她喂了些东西,我没看清,可能是蛊虫之类的恶心玩意。”

闻言宋泽兰眉眼有所舒展,很快又凝重地点了点头,浓烈的血腥味也确实让她有些不适,便没有再上前,“好,那安安你快过去吧,我很快就来。”

她吩咐小月跟着祁幼安去收拾隔壁房间,自己则回房用香薰的面纱遮住口鼻,提着药箱没作任何耽搁就来了。

裘袅袅被放在床上也没醒,苍白的脸色隐有发青之兆,祁幼安见到媳妇儿过来才有了主心骨,忙不迭闪身让到一旁,“媳妇儿你千万小心些,可别沾上那些晦气东西,你还怀着孩子呢。”

在祁幼安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媳妇儿,救裘袅袅可以,但若是要让她媳妇儿因此涉险,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略一思索,她弯下腰身,将昨日携带在身上的药包取出来,小心塞进她媳妇儿悬挂在腰间的香囊里,“应当有用吧媳妇儿?这可是出自你之手的。”

宋泽兰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莞尔,“若是无用,便算作医术不精的惩罚吧。”

“……罚你还是罚我?”

祁幼安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孩儿她娘,“可别,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哭的不还是我吗?

“无碍,我心中有数的,”宋泽兰探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缓柔和的语调里染上了三分好笑与无奈:“安安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她在床边坐下,稍稍掀起锦被一角,将白皙纤细的玉指搭在了裘袅袅的腕间,见状,祁幼安也不再打扰,静立一旁,准备着随时给她打下手亦或者跑跑腿,反正是不可能乖乖回去休息的。

对于她这般明目张胆的不听话,宋泽兰早已习以为常,嗔了她一眼,倒是没再开口赶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她们浅浅的呼吸声,却很快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宋泽兰眼中的笑意收敛,渐渐皱起了眉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裘袅袅,祁幼安之前经常在医馆里陪着她,见她露出这种神情顿时就意识到裘袅袅的情况不太妙,“媳妇儿,她……是怎么了?”

“大抵中了四五种以上的蛊毒……”宋泽兰顿了下,“许是情况也没那么糟糕,待我再看看。”

她说着,掀开了裘袅袅胸前的被子,指尖已经触到领口的衣襟,蓦然想起自家乾元君还在这里,抬眼看过去,正迎上祁幼安睁大的眼睛,不禁生出几分羞恼:“……安安你先出去,不太方便。”

祁幼安的‘为什么’卡在了喉咙里,后知后觉耳根子都热了,她只顾着担忧,一时没想到自己是个乾元君,不过,她也没料到宋大夫突然去解人家的衣衫啊!

但宋大夫含着薄怒的眉眼注视之下,只能是她的错,她连解释都放弃了,慌里慌张就往外走,“我……我这就出去……媳妇儿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我在外面守着。”

第127章 祁幼安在外面守了近半个时辰,看着小月和梨儿,还有院……

祁幼安在外面守了近半个时辰,看着小月和梨儿,还有院子里其他丫鬟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屋里人却一次也没喊过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理智告诉她,媳妇儿肯定是因为忙而不是生她的气,但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忐忑,决定等她媳妇儿出来了再解释一下。

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明韶华都已经醒了,被府卫们从王老大夫那里抬入了府,与祁幼安一左一后在外面等着。

终究是谁的媳妇儿谁心疼,祁幼安跟她说了些自己知晓的情况,原本就寡言少语的明少庄主就更沉默了,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明显站不住却死撑着不肯去床上躺着,硬生生等到宋泽兰出来。

如此寒冬,宋泽兰内里的衣衫也被汗水打湿了,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不过她的背脊倒是一如既往地挺直如松柏。

祁幼安想要扶她却被她握住了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之前的郁闷霎时便烟消云散了,“媳妇儿,你累不累?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抚似的紧了紧她的手,便看向明韶华,“明小姐怎得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可需要我为你诊治一番?”

无需细细把脉问诊,只消一眼她便确定明韶华伤得很重,犹在昏迷之中的裘袅袅反而不及她伤势严重,棘手的是那危及性命的蛊毒,忙活半天也不过暂时抑住毒性扩散延上三五个月寿命罢了。

不过西越巫术最初也是源自天凤王朝,虽有改进却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宋泽兰未曾动过放弃的念头,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裘袅袅毒发前找到医治的法子。

眼下明韶华这般虚弱,她觉得暂时还是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明韶华为好,否则这人怕是无心静养了。

明韶华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看向自己,拱了拱手维持着仅剩的风度殷切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没甚大碍,倒是袅袅她……她可还好?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明小姐也应多多休息,这样身体才能恢复得快些,”宋泽兰微微颔首,又忍不住劝了句,“明小姐当真不用我帮你诊治吗?”

明韶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都是些皮外伤,我只担心袅袅,袅袅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说罢,又冲宋泽兰和祁幼安道谢,便急切地进了屋子。

祁幼安将宋泽兰打横抱起,她亦是不知内情,只知救了二人而心情极好,眼角眉梢爬满了笑意,脚步轻快抱着宋泽兰回了卧房,“辛苦媳妇儿了,今日别去娘那里了,留在房中陪我睡觉可好?”

宋泽兰有些羞,但身子贴在她柔软温暖的怀抱里确实不想动弹,赖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轻嗯了声,“我先去沐浴,在里面出了一身的汗。”

祁幼安回来后也没顾上沐浴更衣,里面的中衣还破破烂烂着呢,索性又直接抱着宋泽兰去了浴室,准备一起洗。

宋泽兰原是不应允的,但祁幼安说肚子饿,一起洗节省时间洗完可以早点儿吃饭睡觉,而且现在的小将军也确实不敢像之前那样趁着沐浴的时候折腾她,便答应了。

于是乎,便有幸看到了小将军那好笑的破烂内衫,倒是小将军偷鸡不成蚀把米,色迷心窍妄图占便宜,却是美色近在眼前,她却被美人笑得快要自闭了。

好在宋泽兰向来是温柔宠溺的,笑过之后便开始哄人,绝口不提正在做的中衣中裤,只道日后有空了亲手给她做一套内衫,这才把她哄高兴了。

两人沐浴更衣之后,稍稍吃了点儿东西,便去榻上歇息。

祁幼安倒是不嫌‘说来话长’,权当睡前故事,从昨夜发现裘袅袅和明韶华被大巫师抓住开始说起,一直讲到把明韶华送去王老大夫那里,把裘袅袅带回府里结束,宋泽兰也把裘袅袅的情况如实告知,未有一丝隐瞒。

不过又叮嘱了祁幼安保密,即便告诉明韶华,也须等到明韶华身体好些,亦或者问过裘袅袅的意见之后。

宋泽兰倒是不打算瞒裘袅袅这个当事人……

裘袅袅昏迷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才醒来,祁幼安与宋泽兰过去的时候,明韶华已经在了。

蛊毒发作裘袅袅是被生生疼醒的,她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难捱了一阵子才有所缓解,蜷缩着身子枕在明韶华的腿间一动也不想动,见她们进来掀起眼皮打了声招呼,便又闭上了眼睛。

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唇瓣也毫无血色,看起来气若游丝好不可怜。

短短两日,明韶华这个温润如玉修养极好的少门主几乎换了个人似的,看到宋泽兰像是看到了救星,神色又慌又急:“宋大夫麻烦你再帮袅袅看看,她胸口疼的厉害,喝了药也不管用。”

大巫师存心折磨裘袅袅,又怎会让她好过?

眼下已经是宋泽兰尽力之后的结果了,她暗自叹了口气,“明小姐,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与袅袅说。”

明韶华愣了一愣,想说什么被裘袅袅轻推了下,她扯了扯唇角,笑的有气无力,“说几句话而已,华姐姐看管我这么紧,还怕我丢了吗?”

“不是……”明韶华想说她们是不是有事瞒自己,结果刚张口,一只胳膊就搭上了她的脖颈,将她连拖带拽到了庭院外。

祁幼安的动作颇为粗鲁,放开明韶华后,明韶华捂着胸口止不住闷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祁小将军,宋大夫可有说过袅袅怎么了吗?为何袅袅会那般痛苦?袅袅说过她的血能化解大部分蛊毒,老巫婆若是给袅袅下了蛊应当不足为惧……”

她还没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老巫婆亦是知晓袅袅的特殊之处,又怎会做些无用功?

她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语气恳求:“祁小将军……”

祁幼安叹了口气,眼前这位可太敏感了,估摸着即便裘袅袅瞒她,也瞒不了太久,思忖片刻,她道:“你安心养伤吧,养好了伤才能去报仇,就你这样如何能报仇?可别指望我啊,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南蛮之患仍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她不能在此事上耗费太多时间,待她媳妇儿孕期反应好转,她就要回平崖山了。

不过这段时间,她还会继续派人盯着老妖婆的,确定老妖婆不会再踏足佑宁城,她才会安心。

那厢,她二人离去后,宋泽兰便来到了床前,伸手替裘袅袅掖了掖被角,温声开口:“袅袅,你头上的伤并不大碍,勤换药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棘手的是你体内的蛊,足有五种,若不解决它们,至多三月它们就会在你的身体里彻底成熟,届时你的脏腑身躯会被它们一点点蚕食殆尽,它们便会互相厮杀,生出另一种更为厉害的蛊……”

她顿了下,还是说出了更残忍的事实:“你们西越的巫师,极有可能把你当作了练蛊的容器。”

裘袅袅从老巫婆说出那句万蛊噬心百日而亡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眼中有苦涩有不甘,但她除了平静认命……或许还能苦中作乐一下?

“对啊,想不到兰姐姐居然看得出来,不愧是小医圣,连我们西越独有的巫蛊之术也懂。”

许是这一阵子熬过去了,裘袅袅感觉胸口不太痛了,便拥着被子坐起来玩笑道:“老巫婆许诺我只要杀了祁幼安,就既往不咎给我解毒,还让我继续做公主做圣女,听起来似乎还不错。我年纪轻轻的不太想步三姐的后尘,兰姐姐要不让你家祁幼安牺牲一下?我把华姐姐赔给你,不够的话我把自己也赔给你,一换二,稳赚不赔,兰姐姐意下如何?”

“……”

从下蛊到发作,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裘袅袅回到西越解蛊了。

老巫婆这算盘打的叮当响,裘袅袅也不遑多让,宋泽兰眼皮子一跳,却不似她那般能笑得出来,眸色微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若生出忘恩负义的心思,我便也没必要想法子救你了。”

明明她还是那般温婉淡然气质如兰的模样,裘袅袅却察觉到了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开个玩笑,宋大夫你别当真啊,如果我真答应了老巫婆,就不会告诉你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神色却未有任何松动,“你们西越巫师为何要杀安安?她知道你三姐是安安杀的?”

“不是,宋大夫,我和华姐姐都没说,”裘袅袅生怕她误解自己,再次摆手,“是祁幼安用信香压制他们,被老巫婆看出是上品乾元君才要杀她,其中利害你应当知道吧?否则你也不会替她遮掩身份了。”

上品乾元君天资卓绝,一旦放任其成长起来,日后定会是恐怖如斯的存在,作为敌对国,大巫师既然发现了又怎会坐视不管?动了杀心自是情理之中。

宋泽兰有些懊恼,或许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昨日听安安叙述当时情形时自己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

知晓自己错怪了裘袅袅的宋大夫抿了抿唇角,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裘袅袅却回想着那时的情形,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不得不说,你家祁幼安是真争气啊,分化那么晚,没分化成有缺陷的下品乾元君就已经老天保佑了,她竟然一声不吭分化成了传闻中的上品乾元君。”

宋泽兰轻嗯了声,“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哎呀,宋大夫别这么说,我们也算扯平了,”裘袅袅不甚在意,随即又气呼呼道:“计较起来的话,还是华姐姐更过分……”

说了一半,她忽然闭了嘴,室内静默了一会儿,宋泽兰看着她突然低下头一副愧疚模样,禁不住关切道:“怎么了袅袅?”

裘袅袅摇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眼道:“那天我把华姐姐带出去逼问了好久她才告诉我,她本意并非真的如口中所说那般认为江湖人与朝廷人士不宜深交,她亦觉得你们二位为人很好,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哪怕我再怎么不愿承认,我体内终究是流淌着西越皇室的血脉,西越与东启连年征战不休,她担心与你们牵扯太深,万一被有人心知晓加以利用,恐给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不过现在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大夫,传言是真的吧?祁大将军真的造反了吧?”

宋泽兰哑然失笑,没有否认,“既如此,袅袅你若愿意,还可以继续唤我兰姐姐。”

裘袅袅连忙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摇头,“那我岂不是要喊祁幼安姐夫?不要不要,打死我也不会喊她姐夫,她就是个幼稚鬼,大混蛋,之前没少欺负我跟我斗嘴,快气死我了,也就对你好,你才没看出她的真面目。”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也没压下眼中的笑意,伸手制住她乱晃的脑袋,“不愿便罢了,你和明小姐皆可在府里静养,这里住不惯的话也可搬去你们之前住的房间,我待会儿便去翻阅古籍,一定会找到法子救你,不必忧心。”

巫蛊之术乃西越独有,裘袅袅不抱希望,但见她这般认真安慰自己,眼眶不由热了,“谢谢兰姐姐……”

宋泽兰从房间里走出来,祁幼安与明韶华便双双迎上来,不过还是没有受伤的祁幼安脚步快,小跑着上前殷勤搀扶住她的胳膊,她如今还未显怀,着实不用祁幼安这般小心翼翼,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安,我腿脚好着呢,不必如此。”

祁幼安嘿嘿一笑,转而牵住了她微凉的手晃了晃,“那这样?”

“嗯,可以。”

明韶华耐着性子等她们说完,便急着拱手:“宋大夫,我会好好养伤,只求您告诉我袅袅到底怎么了,别瞒着我,我是她的妻主……”

她话还没说完,屋里裘袅袅便慢悠悠走了出去,苍白的脸上带着明艳笑容,“华姐姐,我没事了你别担心,宋大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我肯定比你先痊愈。”

明韶华的声音瞬间卡住,越过宋泽兰看向了身后的她,心渐渐落回了实处,“没事就好……”

祁幼安啧了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情意绵绵的两人,宋泽兰生怕她发表什么高见,拉着她回了房,“安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平崖山?”

老巫婆虽没死,但也翻不起什么浪了,按照之前的计划,祁幼安是该准备走了。

祁幼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把她看得羞赧不已,才笑眯眯道:“不急,我再陪你一阵子,王老爷子说咱们的小家伙儿长到三个多月大的时候就不会闹腾你了,等你好了我再走。”

宋泽兰眸里一瞬溢出喜色,却很快压了下去,微微摇头,“不碍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安安你还是早些去吧,本就只是送我回来,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再耽搁下去恐不太合适。”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祁幼安如今暴露了上品乾元君身份,待在军中安全些……

祁幼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欢喜,禁不住勾起唇角,“媳妇儿,承认想让我多陪陪你很难吗?我们都坦诚相见多少次了,为何宋姐姐还是学不会坦诚呢?”

她笑得蔫儿坏,手指还欠欠儿地去勾弄宋泽兰的腰带,宋泽兰很难不明白她话里深意,羞恼地嗔了她一眼,“把手拿开,你还想让娘再把你揪出去一次吗?”

祁幼安都已经被吓出心理阴影了,忙不迭松手,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觉心脏重新跳了起来。

她厚着脸皮上前将人抱入怀中,软着声音撒娇道:“媳妇儿,平崖山太冷了,没有你陪着我夜里根本睡不安稳,再让我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宋泽兰本就是羞多于恼,被她稍稍哄一下气已经散干净了,心头甚至还泛起些许甜蜜,怕冷的明明是自己……

眼前这混蛋不气人的时候还是很暖心的,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欢喜,“你若实在不想走,便不走吧。”

“谢谢媳妇儿。”

祁幼安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才松开怀抱,“媳妇儿,吃过饭我们出去逛逛吧?最近这段时间外面的街上很热闹,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裘袅袅身上的蛊毒一日未解,宋泽兰便一日难得清闲,时间紧迫,莫说逛街了,便是给祁幼安做衣衫都得往后放一放。

她微微抿唇,温声道:“安安,我不得闲,袅袅的情况耽搁不得,我须得尽快试出解毒之法,不若你叫上赵二小姐,你们许久未见,也该聚一聚了。”

祁幼安只想和媳妇儿待在一起,不能一起逛街便不逛了,她心里并不怎么失落,还坏心眼儿地逗弄宋泽兰,“万一小乌带我去红玉楼怎么办?她最爱听坤泽们唱小曲儿,也只有那种地方她愿意屈尊逛一逛了。”

宋泽兰像是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笑容很是温婉,“那就去,喝醉了我去接你,有中意的坤泽我多治几个病人也定凑齐银两将人赎身带回来伺候你。”

“……媳妇儿你可真贤惠。”

祁幼安嘴角抽了抽,这话谁信谁是大傻子,反正她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贤不贤惠……安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泽兰笑得依旧很是温婉,看不出一丝丝不悦,祁幼安疯狂摇头:“快让娘亲多派些人手把府门守死,今儿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不踏出府门半步……”

小将军是尤为擅长逗媳妇儿开心的,宋泽兰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敛笑认真道:“去吧安安,晚上回来即可。”

“不去,宋姐姐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祁幼安拒绝的很干脆,“我是怕你待在府里闷得慌,不是非要逛街不可。”

“我不觉闷,”宋泽兰心下暖意融融,迟疑片刻说道:“既然安安你不急于去平崖山了,不若把晚晚接回来,她一定想你了。”

“好啊,我今天就把小徒儿带回来,刚好可以趁在家这段时间教她枪|法……”

祁幼安兴冲冲答应下来,同宋泽兰用过早饭后,便与车夫一起去了城外的大别院。

大别院的位置很是隐秘,虽距离佑宁城不过三十里地,但路线绕来绕去,直到午后才赶到。

许久没有见到小满她们,祁幼安便在别院里多待了几个时辰,同她们叙叙旧,顺便看看那些人的训练情况,临近傍晚才带着小徒儿返回。

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宋泽兰都以为她今晚留宿在别院了,她却抱着熟睡的小晚回来了。

早已歇下的下人们又被吵醒,开始一通忙活,准备热水饭菜。

宋泽兰又好气又好笑,与她一起将小晚安置在房中盖好被子,出了房门便忍不住道:“安安,你赶不及回来留宿便是,夜里赶路不安全,而且也太冷了,晚晚还是个孩子,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我注意着呢,小晚被我捂了好几层毛毯被子,没教她受一点儿冷风。”

祁幼安得意地挺了挺腰背,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宋泽兰轻轻叹了口气,笑容无奈,“嗯,小将军很聪明。”

“……没了?”

祁幼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脸色一垮,“媳妇儿你可真敷衍。”

前面提着灯笼照亮的小月笑嘻嘻回头道:“大小姐你就知足吧,少夫人已经歇下了还要被你吵醒,没让你跪搓衣板已经是少夫人心善了。若是换作夫人她老人家,您现在已经在院子里跪上一刻钟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小月便又补刀道:“跪之前肯定还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月,不可拿娘开玩笑,”宋泽兰几乎是与她同时开口,惯常挂在唇边的笑意不见,“再有下次,我必然要罚你。”

宋泽兰嫁入府中大半年,对下人一向宽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小月瞬间就不嘻嘻了,吐了吐舌头,低低道:“知道了少夫人。”

这下轮到祁幼安乐了,刚咧嘴笑,就迎来她媳妇儿不咸不淡地一瞥,婆婆如此‘凶名’在外,少不得拜眼前这个捣蛋鬼所赐。

祁幼安顿时收起龇着的大牙不敢笑了,撇了撇嘴可怜道:“我……我娶了个温柔的媳妇儿也不可以开心一下吗?”

“……”

从张晚的住处回来,宋泽兰便去了内室歇息,白日里她一直埋头在书房查阅古籍,也没顾得上午休,身体很是疲累,不过她的心却是尤为放松的。

就如同当年为赵文娴医治奇毒那般,翻遍古籍,调配无数次药方,不惜亲身试药,一次又一次失败中也未曾熄灭她心中的火苗,对自身医术的追求和信仰,让她甘之如饴为此付出任何心血与代价。

祁幼安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眉眼温柔恬静,呼吸清浅均匀,微微上扬的唇角好似在说她的梦里无忧无虑,很是美好。

但祁幼安从小月口中得知她一整日除了用饭便没出过书房,就心疼的不行,蹑手蹑脚上床熄灭蜡烛,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控制着释放信香,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刚沐浴过的怀抱散发着丝丝热意,又温暖又好闻,宋泽兰迷迷糊糊往她怀里又拱了拱,很快寻到舒适的位置睡得更沉了。

次日清晨,她比祁幼安先醒来,却被搂着腰肢无法动弹,俏皮的指尖便一遍遍临摹着小将军好看的面部轮廓,不厌其烦,直到瞥见那双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才忙不迭蜷缩指尖,若无其事地等着某人睁开眼睛。

她掩饰的极好,祁幼安过了一会儿就揉着眼睛醒了,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并未察觉不对劲儿,软着声音轻快道:“早安,媳妇儿。”

宋泽兰眸色愈加柔和,嗯了声,伸手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理至耳后,“安安醒了就起吧,我们早些带晚晚过去给娘请安,也好早些回来。”

祁幼安知道她要忙什么,不满地哼了声,捉住她尚未来得及撤离的手,稍一偏头吻在那一截雪白纤细的腕间,霎时清冷幽凉的气息便浓郁了许多。

宋泽兰的脸颊也在一瞬爬上绯红,瑟缩着胳膊想要抽离,却被握得更紧,贴着的温软的唇瓣也被尖利的牙齿取代,却又似只有幼兽的乳牙和力度,轻轻碾磨着她的敏感,那种无法言喻却又熟悉的感觉逼得她呼吸不稳,禁不住开口:“安安……别闹……”

祁幼安才不容许她躲闪,搂着她的后颈强势压向自己,不由分说将她的话堵在了唇角,宋泽兰被她吻得快要喘不上来气,泛红的眼尾沾染了些许潮意才艰难逃脱,又气又羞:“安安你方才莫不是在装睡蓄意报……报复我?”

“嗯?”

祁幼安不明所以,却不妨碍她笑得蔫坏儿,好看的眸底闪烁着细碎光芒,直勾勾盯着床榻内侧紧贴着墙壁的宋大夫,“躲什么呀宋姐姐,快过来,现在不把小宝宝安抚好,待会儿你怎么能有精力做事儿呢?”

一张床拢共也就那么点儿地方,再保持距离也在危险范围内,宋泽兰不自觉攥紧被角,冲她坚定摇了摇头,“不需要,我现在感觉很好,并无任何不适。”

“是吗?我不信,媳妇儿你总是口是心非,”祁幼安嘿嘿一笑,“说不要肯定就是要了。”

“我没有……”宋泽兰话还没说完,就见她飞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待反应,下一瞬那鼓起的小山包就像个张大嘴巴的巨兽把她也吞没其中,眼前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却有令她万分安心的气息将她紧紧缠绕:“唔……”

两人在床上闹腾了好一会儿,宋泽兰才面红耳赤地从被里探出脑袋喘息不止,她倒是餍足了,祁幼安却可怜的不行,目光触到她眼尾那一抹晕开的嫣红,本就得不到平息的信香愈加躁乱,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怀中人额间落下重重一吻,“媳妇儿,有我在,你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实在解不了袅袅身上的蛊毒,我就派人去西越,即便是偷,也把解药给偷过来。

宋泽兰还有些晕晕乎乎,被她呼洒在脸颊上滚烫惊人的气息一烫,禁不住颤了颤,眼底的羞赧更盛,她倒是听清祁幼安说了什么,但更担心祁幼安眼下的状况,“安安,你……你要不要紧?”

那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略带凉意,慌忙探向祁幼安的脖颈试图降温,对于祁幼安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也可以说是又添了一把火。

她心中哀叹,忽而眸里闪过一抹狡黠,捉住宋泽兰的手牵引着来到那微微凸起的小腹熟稔抚弄,“待会儿我洗个冷水澡就好了,不过媳妇儿你以后能不能加倍补偿我?我这些天牺牲可大了。”

安抚处于孕期的坤泽君确实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宋泽兰薄唇紧抿,没有阻止她胡作非为,反而忍着羞意迎上她亮晶晶含着期待的眼眸,“好。”

宋大夫向来说话算话,比之寺庙里的和尚还要不打诳语,祁幼安一点儿不怀疑,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激动起来,眼角眉梢俱是兴奋与欢喜,捧着宋泽兰的脸颊亲了又亲,才高高兴兴去冲冷水澡了。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祁幼安的耐力越来越好,泡冷水澡的效果越来越差,以至于她比往日多泡了近两刻钟才出来。

宋泽兰早已洗漱完毕,与小晚一起在外间聊天,她语气轻柔听不清在说什么,倒是小晚的笑声分外悦耳,祁幼安迫不及待想过去看看,头发擦了个半干就出去了。

内室响起动静的时候宋泽兰便已留意了,因此倒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到来,正要起身去迎,祁幼安却不给她机会,瞅见她的动作便慌忙跑过去将她按回软榻上,“别别别,媳妇儿你坐好不用管我。”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笑眯眯看了眼那在厚衣遮掩下不甚明显的小腹,“以后都不用管我,你身子不便,我照顾你就好了。”

宋泽兰想说她过于小心翼翼了,但之前说过多次也没见她当回事,索性便不再辩驳,微微颔首嗯了声。

‘媳妇儿真乖’五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祁幼安咽了回去,有小孩子在场,她若敢逗弄宋大夫,宋大夫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丝在军营时的严肃冷漠,张晚想起她昨日当着小伙伴们的面儿把自己举高高,还蹲在自己跟前拿香甜软糯的糕点和裹满糖衣的糖葫芦哄自己唤她师父,自己不过一时害羞喊不出口,她便一副生无可恋地样子控诉自己把她忘了……

于是乎,祁幼安的目光刚望向她,她便红了脸,不忍师父难过失望的小姑娘揪着袖口的衣襟鼓起勇气唤了声师父,娇软清脆的声音里藏不住的羞怯,轻飘飘,咬字却分外清晰。

落在祁幼安耳中,比喝了蜂蜜还甜腻,她伸手揉了揉张晚的小脑袋,“小徒儿醒的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那么久才起,连向来喜欢睡懒觉的婆母都暗戳戳派人打探了一遍又一遍她们的情况,宋泽兰实在不及她的厚脸皮能说出这种话,端起杯中的花茶抿了口,才将脸上的燥热压下去。

童言无忌的小姑娘可不会想那么多,指了指外面的天,“师父,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小晚在别院的时候,这个时辰已经扎完马步准备去学堂听夫子讲课了。”

“咳咳,不错,以前我练武的时候也起得很早。”

最近懈怠的祁小将军有点儿不好意思,悻悻摸了摸鼻子,在宋泽兰身边坐下,“媳妇儿,你方才和小徒儿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我在里面都听到小徒儿的笑声了。”

这蹩脚的转移话题手段宋泽兰一眼就看透了,她好笑道:“没聊什么,不过是好些日子没见,问问晚晚在别院过得怎么样罢了。”

张晚在一旁重重点头,她有些拘谨,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期待:“别院有小满和云若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小伙伴,我在那里很开心,师娘说等肚子里的小妹妹出生了,师父也会把妹妹送过去,让我带着妹妹一起玩。”

祁幼安之前可没听媳妇儿说过,但这想法确实不错,她连声说好,师徒俩一个盼着做母亲一个盼着做姐姐,眼睛都亮晶晶的望向宋泽兰,那迫切的小眼神,让宋泽兰很难不怀疑她们现在就想让自己把小家伙生下来。

宋大夫有些羞恼,不自觉抬手遮掩小腹挡住她们的视线,“时候不早了,去给母亲请安吧。”

离过年越来越近,宁芳不仅要操持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将军府的一切也需要她来拿主意,偏生儿媳舍不得使唤,女儿又指望不上,忙得可谓是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多长几颗脑袋替自己分担。

她看到祁幼安就来气,又碍于小晚在,不得不给祁幼安这个做师父的留几分薄面,和和气气用过早饭便让她们回去了。

宋泽兰回去后便去了裘袅袅的房间,祁幼安倒是想跟着去,但查看裘袅袅身上的蛊毒情况还需宽衣解带,前脚刚踏过门槛,后脚就被推了出来。

明韶华也在被赶出去的行列之中,她与祁幼安一左一后站在门口,等房门关上她便迫不及待开口:“祁小将军……”

祁幼安一听这语气,再看她那殷切的表情,就猜裘袅袅没把真相告诉她,当即打断了她,“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揽过张晚肩膀,就打算逃遁了,“小徒儿学枪法吗?还是想学箭术?我带你去将军府的练武场,那地方大……”

明韶华叹了口气,温润如玉的眉眼间多了丝丝颓废,在她们快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时追了两步,“祁小将军,我是想问您可知城中是否有闲置的宅院,我想买下来。”

“……”

祁幼安狐疑地回头,“在这里住不习惯吗?”

明韶华摇头,微微拱手道:“之前住在府里已是打扰,如今临近过年阖家团圆之日,再住下去恐是不妥,我与袅袅已经商议好了,便在这城中买一处宅子长久居住,最好是在这附近,离您和宋大夫近些,方便求医,也方便与袅袅做个伴。”

祁幼安向来不关心这些,她知晓个鬼,不过再怎么着她也比明韶华一个外乡人办事方便,当即便应了下来,“好,我让二狗子去打听打听,你和袅袅暂且安心住着,尤其是你,把伤快些养好。”

她今早跟宋泽兰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治不了,那必须得去西越了。异国他乡,而且老妖婆也不是好惹的,明韶华武功不错,多她一个,便也是多了一份胜算。

明韶华不知她的打算,只当她关怀自己,不禁抱拳郑重道:“多谢。”

祁幼安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等我媳妇儿出来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带着小晚去将军府了,晚些时候就回来。”

她声音不小,宋泽兰虽在屋子里面,却也听到了她的话,唇边不禁勾起了一抹浅笑,裘袅袅不由揶揄道:“怎么?你俩还没腻歪够啊?”

“嗯?”

宋泽兰刚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闻言好奇地抬眸看向她,“袅袅为何这么说?”

“宋大夫,你确定要我说出来?”裘袅袅知晓她脸皮不及祁幼安厚,笑得耐人寻味,让宋泽兰有了不好的预感,唇边的笑意敛了敛,“不用了,倒也没什么腻歪的,我是安安的夫人,她去了哪里知会我一声不是应当的么?”

她一点儿也不觉小将军报备行程多余,更不觉能与腻歪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客栈里还有个扰人的林南枝,小将军肯主动向她交代去了哪里,顶多算是机灵了一回吧?

宋泽兰这般想着,眉眼间又重新染上了笑意,裘袅袅掩嘴偷笑,换了称呼,“兰姐姐,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她指了指宋泽兰的脖颈,“祁幼安那依依不舍的摸样还不算腻歪吗?那你身上这快要把人腌入味的信香呢?大清早都这么……”

她不说了,宋泽兰的脸却彻底红透了,千万次把脉稳如泰山的手指此刻就如她的心一般慌乱羞耻,默默缩回了宽大的袖中。

宋大夫开始暗怪某人非要安抚自己,也有些羞恼自己的不坚定,薄唇抿了又抿,还是没好意思解释,“我已有了些眉目,待会儿我看过情况之后再为你换一副药方,且吃上几日,若晨间的蛊毒发作有所好转,便不足为虑了。”

半个时辰前裘袅袅还被蛊毒折磨得想要一死了之,她相信宋泽兰的医术并未浪得虚名,但真的不抱多少希望,她垂下头不想让宋泽兰看到她眼中的黯然,“当真?那宋姐姐快为我把脉吧,恶心的虫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让它们在我体内了。”

裘袅袅语气故作轻快,但宋泽兰还是察觉了她的情绪,探上她的腕间时没有立即静下心去把脉,而是耐心安抚:“袅袅你尽管放心,我和安安都不会看着你有事的,安安那边也做好了派人去西越偷解药的准备……”

祁幼安不知自己打算从老巫婆手里偷解药的想法把一直强颜欢笑的裘袅袅逗笑了,她刚踏出府门就遇到了前来送银子的二狗子,正因着分到手里的银子只有七八两而发愁。

她将手里的荷包掂了又掂,还是不知道这点儿银子够干什么,外公都给小家伙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总不能送些便宜货吧?

而且既然给小家伙准备礼物,孩儿她娘应当也该有一份吧?让孩儿她娘眼巴巴看着,自己于心何忍???

祁幼安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二狗子以为她是怀疑自己私吞,也不大高兴了。

但他贪财的名声在外,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清白苦兮兮解释:“大小姐,真的就只分到这么多,死得都是些小喽啰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是那晚咱们能把领头的捉住就好了,那人身上肯定携带了很多银子。”

小屁孩乖巧跟在祁幼安身边,一会儿看看二狗子,一会儿看看祁幼安手里的荷包,清秀稚嫩的小脸上只有好奇与迷茫,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个糖葫芦了,七八两银子还少吗?面前这位看起来傻傻的小叔叔真的私吞师父的银子了吗?

小姑娘脑袋里冒出了很多问号,但还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问,祁幼安从发呆中回过神,没有理会二狗子,摸了摸她的头,决定还是先给自家小徒儿买些小零嘴,反正这点儿钱也派不上用场,她还是从别处想办法比较好。

去将军府的路上,正路过一段热闹的街市,张晚怀里塞满了零食,两只小手各抓着颜色鲜亮的糖葫芦和糖人,实在拿不下了才让祁幼安从投喂小徒儿的兴奋中抽离出来。

二狗子跟在后面,肉疼的不行,像是祁幼安花了他的银子似的,祁幼安觉得没眼看,刚好想到明韶华拜托她的事,笑呵呵对二狗子说了句你来的真巧,然后就把人赶去打听空房子的消息了。

祁幼安自封人美心善的好师父,她没有打算在第一日就教张晚练武,带着小姑娘在偌大的演武场上转了一圈,带她认识各种武器,顺带讲解了些它们的长短处,枪|乃百兵之王,可惜小晚不知是不是跟着小满她们久了的缘故,比较喜欢剑。

小姑娘顾着师父的颜面,没有明说,只是终究年纪小,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祁幼安的注意力皆在她身上,如何能不发现她的眼神明显黏在剑台上迟迟不愿移开……

诚然,用剑比较飒,但祁幼安真不会啊,一点儿都不会,苦恼的小将军佯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又围观了一阵子府卫们的训练,才带着小徒儿回了府。

她迫切需要媳妇儿的安慰,宋泽兰却忙得不行,正指挥着下人们重新布置一间药房,来来往往的下人挡住了祁幼安的身影,直到祁幼安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她才后知后觉侧头,迎上祁幼安满是笑意的眼睛,唇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下一刻却是慌着扒开她的手,还顺便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

这眼神毫无杀伤力,祁幼安笑得更欢了,表示这次不改,下次还敢,宋泽兰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她身边抱着油纸袋子的小晚,神色又柔和起来,“晚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让你师父多带你逛逛?”

小晚的零食太多,回府的时候便交给丫鬟拿去了她的住处,现在她怀里抱着的是祁幼安特意给媳妇儿买的糕点,见师娘终于注意到自己,小晚摇了摇头,连忙将油纸包递给她,“不逛了,师父已经给我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这是我们回来的路上师父特意给师娘买的糕点,师娘尝尝,还热乎着。”

有孕以来,宋泽兰在饭食上面的口味变重了些,不过也只是稍稍能吃些辣,依旧碰不得荤腥油腻,甜腻的糕点还是她的心头好。

她伸手接过油纸袋递给祁幼安,弯腰捏了捏小晚白嫩嫩的脸颊,“谢谢晚晚,晚晚去找你宋奶奶玩好不好?这里乱糟糟的,若是碰着碰着你了,你师父就该心疼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没说话,小晚就点点头,高高兴兴跑开了。

宋家娘俩都是温柔似水的性子,宋母还比宋泽兰多了些慈祥,家中没有小辈,早在小晚去别院之前,她就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诸多照顾当成了亲孙女那般疼爱,小晚从她身上看到了已逝奶奶的身影,对她也是打心底的亲近。

之前刚从平崖山过来,无论宋母怎么哄都不愿意开口叫奶奶的小晚,这次回来活泼许多,早上用饭的时候对着宋母奶奶奶奶唤个不停,哄得宋母笑得合不拢嘴,让宁芳都有些吃味了。

不过她一来忙,二来也不似亲家那般温柔耐心的性子,她对亲闺女都没乐呵呵哄着,指望她像宋母那般用些幼稚法子哄孩子肯定是不行的,她也只能认了。

甚至已经料到有亲家在,日后她的亲孙女,估摸也更喜欢黏着人家外婆而不是她这个亲奶奶了。

见小晚走了,祁幼安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了,故作严肃吓她,“媳妇儿你老实说,到底你心疼啊还是我心疼?”

身为一个习武之人,磕磕碰碰在祁幼安眼里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她不心疼徒弟,而是她根本不会细心到这种地步,看到身边来来往往搬运物件的下人,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碍事和吵闹罢了。

宋泽兰没答话,但在她暗戳戳点自己的语气里嗔了她一眼,祁幼安便绷不住又笑了,笑得很好看,又有对她不加掩饰的情意和钟爱,惹得宋泽兰想要捶她胸口,怪她总是这般无赖,总是不分场合戏弄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她害得丢了颜面,可若当真在这里教训了她……她长不长记性且不说,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便是她二人当众调情了。

冷风嗖嗖的院子里,宋大夫的脸颊却又热了,她随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注意力重新落在做活儿的一干人身上,“安安你去忙你的,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我也要去找岳母大人玩吗?”

祁幼安笑的蔫儿坏,手中不知何时捻了一块糕点递到宋泽兰唇边,只是随口一说的宋大夫默了默,羞恼地去踩她的脚……

第128章 虽有祁幼安在一旁捣乱,但好在宋大夫定力够强,药房还是在一……

虽有祁幼安在一旁捣乱,但好在宋大夫定力够强,药房还是在一日之内布置妥当了。

令宋泽兰有些头疼的是,佑宁城里的药材太少了,连周边采药人家中都打听了个遍,她需要的药材还是凑不齐。

只能派人去青城,往返两三天耽搁时间且不说,带回来的药材也只是寻常药材罢了,她需要的一些稀缺药材连个影子都见不到,随着一个又一个派去买药的小厮无功而返,隐隐的,让她察觉到解毒路上的棘手问题在哪里了。

她还怀着孩子呢,哪怕在信香安抚下也偶尔会出现不适,祁幼安怎么舍得让她劳心劳神,亲自动手誊抄了两份她需要的药材,一份交给了明韶华,一份派人送给梅清钰。

祁幼安的理由很充分,袅袅是明韶华的夫人,明韶华本就该操心这事儿,至于梅清钰,那是不用白不用,她其实还想给祁朝燕送一份,祁朝燕连反都造了,想必搜罗稀缺药材也不在话下,但她有自己的骄傲,不想在祁朝燕跟前示弱,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明韶华背后有着名门山庄,可用之人可比祁幼安多了,寻找药材也格外积极,短短十几天就给宋泽兰送来了药方上的大部分药材。

这让宋泽兰宽心不少,也可没什么烦忧的迎接除夕这一天的到来。

上午她就给祁幼安和小晚准备了压岁钱,趁着祁幼安不在屋里,偷偷摸摸藏在了枕头下面。

不过遗憾的是中衣中裤还差一点儿才能完工,暂时只能把亵衣送给祁幼安,于是那两件素白的亵衣也被折叠整齐,用一方红布包裹着压在了枕下。

这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过年,祁幼安同她想到了一处,也给她准备了礼物,是一支用黄花梨木雕刻的玉兰发簪。

虽是木簪,却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当然,祁幼安买不起,是她在宁芳跟前端茶倒水捏腿捶背央求来的,且宁芳能松口的一大部分原因还是看在儿媳妇的面儿上,不然在祁幼安说出要亲手‘霍霍’的时候,就已经把人打出去了。

黄花梨木本身的纹路就很清晰美观,祁幼安也不是个笨人,哪怕没有经验,在师傅的指点下稍加雕饰,做出来的成品看起来也很美观大气。

用老师傅的话说她的手艺虽然一眼就能被行家看穿且的确糟蹋了好东西,但用来哄自家媳妇儿欢心,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祁幼安倒是不伤心,拿在手中翻来覆去越来越满意,还特意用身上仅剩的银两从老师傅那里买了个雕刻精美的梳妆盒装进去。

做簪子费了几天功夫,宋泽兰是上午藏的礼物,她是下午才把礼物揣怀里带回来的,回来的路上还顺道去了一趟将军府,从将军府的府库里取了一把宝剑权当是给小徒弟的新年礼物,也得亏当初搬家的时候宁芳不待见这些玩意儿,不然入了府里库房门一锁,祁幼安八成又要去求她娘亲了。

宁芳必定是乐见其成的,她那性子多多少少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逗弄女儿的机会送上门,焉有轻易放过之理?

祁幼安回到院子里先去了药房,没有找到宋泽兰便回到卧室,打算先把宝剑放起来,等夜里再偷偷把剑放在小徒弟床头,让她明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自己的新年礼物。

却是刚到门口,就被满屋子的人惊住了,确切的说,是吓了一跳,媳妇儿和小月梨儿她们都在也就算了,小徒弟竟然也在,心虚地她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长匣子,心里直道:好险!

一口气还没放松下来,就又看到了正在认认真真学剪窗花的林南枝,瞳孔都不由缩了缩,“她……她……”

还没问出林南枝怎么来了,宋泽兰就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愧疚,忙道:“安安,是我请过来的。”

她羞于将‘你别怕’说出口,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你去哪儿了?我们在布置房间,待会儿还要去娘那里守岁,我正准备派人去寻你呢。”

祁幼安回来时就看到了院子里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没想到屋里更夸张,连作为摆件的花瓶都系上了红绸,她环视一圈,视线对上放下剪刀朝她跑过来的林南枝,很认真地带着媳妇儿后退两步,“你怎么来了?”

宋泽兰又气又好笑,她承认自己心里有些醋意,但从始至终没说出口过,也没表现出来,这人对林姑娘如此退避三舍应当没有自己的原因吧?

她默默掐了下祁幼安的胳膊,希望这人能够重新组织语言,冷不丁被掐了的祁幼安愣了下,可怜巴巴看向她,“媳妇儿,怎么了?”

姑娘们压根没注意到祁幼安回来了,也或许是注意到了,但顾不上打招呼,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活儿,不是在装扮屋子就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裁剪新花样,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盖过了她二人的悄悄话。

林南枝走到她俩跟前也没发现不对劲儿,高高兴兴就要去拉祁幼安的胳膊,却又似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又自己缩了回去,藏在背后,气呼呼瞪了祁幼安一眼,语气里满是谴责:“当然是你夫人接过我过来的,哪像你这么坏,让二狗子那个混蛋把我扔到客栈就不管不顾了。以后我见了大将军,肯定告诉她你欺负我,除非……除非你现在向我道歉,还要想办法讨好我,不然等到大将军责罚你我可不管了。”

“……”

祁幼安倒是想给她好脸色,但真的给不了,跟宋泽兰说了声,便抱着木匣越过她进入了内室。

内室里也挂上了红色的丝带,装扮得很是漂亮,祁幼安将木匣放在桌上,看到小晚跟着进来便换了副笑脸,弯起眼眸道:“乖徒儿,要不要猜猜里面是什么?”

小晚方才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才跟进来,但见她现在笑的和以前一样,也不会多想什么,好奇地上前摸了摸木匣的盖子,好一会儿才认真道:“小晚不知道,是给师娘买的好吃的吗?”

祁幼安顿时就乐了,摸了摸她的头,“徒儿你真聪明,对,就是给你师娘买的好吃的,徒儿想不想吃啊?”

小孩子对于零食并没有什么抵抗力,但张晚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稍稍犹豫了下就飞快摇头,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坚决,“不想,小晚不想吃,小晚去告诉师娘,师父给师娘买了好吃的……”

她说着,就要往外跑,祁幼安可不想待会儿一堆人进来吵嚷着要自己打开盒子分零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徒儿乖,别去,这是我给你师娘准备的惊喜,不可以提前告诉她。”

张晚在别院里也开始了读书识字,她知道惊喜是什么意思,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不告诉师娘了。”

她声音很小,说完还像模像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得祁幼安心头一软,就想现在就告诉她里面的东西是给她准备的。

作为一个大人,祁幼安忍住了。

祁幼安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是怎么绊住林南枝脚步的,总之,到了晚上去宁芳院子里的时候,才又看到了她,她坐在宁芳旁边,正拉着宁芳的胳膊撒娇,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祁幼安还有些好奇,但随即宁芳发现她们过来,给她丢了一个意味深长暗含警告的眼神,她大概就猜到她娘亲是误会了什么,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眼下并非出言解释的场合,宋母也在呢,万一越描越黑再让本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岳母大人多想,那可就不妙了。

祁幼安只能装作看不懂她娘亲的眼神,回以傻笑,然后与往常一般坐下吃饭。

吃过饭嬷嬷们端上解闷儿的瓜子糖糕准备守岁,宁芳一直忙着筹备过年,许久未碰马吊牌,便提议玩两把过过手瘾,林南枝没玩过,一脸兴奋地催促嬷嬷们去取马吊牌,宋泽兰和祁幼安也无异议,四人便单独围坐一张桌子开始打牌。

宋母不会玩儿,也不打算学,搂着张晚在一旁嗑瓜子,绘声绘色讲一些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把小晚哄得乐个不停,一直到撑不住眼皮困得睡着了也没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场灾祸。

祁幼安抱着她回房,宋母与宋泽兰跟在后面,宋母唉声叹气,握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叮嘱日后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也莫忽略这个可怜孩子,全然忘了小两口也才比张晚大十来岁,宋泽兰也没在意,认认真真答应下来。

到了张晚房间,下人将房间的灯火点亮,祁幼安小心翼翼将张晚放在床上,宋泽兰也帮着盖好被子,宋母将用彩绳亲手编织的一串龙形铜钱放在床脚,给张晚当压岁钱,虽不及宋泽兰准备的红包有分量,但论及心意,绝对更胜一筹。

留下守夜的丫鬟照看着张晚,祁幼安便与宋泽兰一起送宋母回了房,按理说宋母不应该留在女婿家中过年的,宁发财都回去了,她也该回去,但在祁幼安和宁芳的极力挽留下没有回去孤零零的过年。

她便在房间里供上亡夫的牌位,祁幼安和宋泽兰都给宋怀远上了一炷香,又陪着宋母说了会儿话才重新回到宁芳的院子里。

马吊牌早已收起,屋里一个下人不剩,只有宁芳懒洋洋倚靠着椅背打哈欠,待她二人坐下后也才端正些坐姿,颇有压迫感地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地问祁幼安:“祁幼安,你带个坤泽君来家里过年是怎么一回事?”

祁幼安心道果然如此,不过宁芳肯给她解释的机会,且也没一言不合先动手揍她,她心里是半点儿不慌的,甚至理直气壮:“这事儿你得问我媳妇儿,跟我可没半文钱关系。”

宋泽兰哑然失笑,却也微微颔首,“对,人是我请来的,娘您可能有些误会……”

对于宁芳来说,当然是从儿媳妇口中说出来的话更值得信,便耐心听宋泽兰说完了前因后果,知道林南枝是被她爹和祁朝燕硬塞给祁幼安照看的时候,便一个劲儿骂祁朝燕没安好心,大过年的,祁大将军也算是收到了来自心心念念的前夫人的‘祝福’。

不过解开误会,祁幼安还是讨不了好,临走的时候还是被亲娘警告了一番,让她心里有点儿数,别做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儿。

祁幼安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但也只有宋泽兰知道她的委屈,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好了,别生气安安,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你最近这么忙,能给我准备什么呀?”祁幼安不是很期待,撇了撇嘴,“往年娘亲都给我准备压岁钱,今年可倒好,什么也没有,还白得了一顿教训。”

她还指望着这笔丰厚的压岁钱给小家伙买礼物……

宋泽兰被她可怜巴巴的摸样逗笑,“安安可是后悔与我成亲了?如果没成亲,说不定今年娘还会拿你当小孩呢。”

祁幼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胡说,我才不后悔,压岁钱是什么东西啊,如果不拿压岁钱就能与你成亲,我巴不得你刚分化的时候就把你娶回家。”

夜色掩映下,宋泽兰唇角微微扬起,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她也悄悄伸手环住了祁幼安,“那安安记住今晚的话,往后余生都不可后悔娶我,不可厌烦于我,要一辈子待我好,可好?”

祁幼安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了,故作正经地轻咳了声,下一瞬便凑近她耳边低道:“媳妇儿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宋泽兰不曾饮酒,却觉今夜有些微醺,不然怎会如此不知礼数,当真就头脑一热,吻在了她的唇上,还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小将军明艳张扬恣意风流的眉眼,饶是祁幼安脸皮厚,也被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害羞了。

小月和梨儿两个丫头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祁幼安没管她们,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来,快步回了她们的院子。

林南枝正被嬷嬷们领着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她二人欲言又止,宋泽兰羞得不行,想要从祁幼安怀里下来,却被祁幼安抱得更紧,她挣了挣在意识到白费力气后捶了下祁幼安的胸口,祁幼安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好奇道:“这是?”

欲言又止的林南枝低下了头,看着情绪不高,倒是嬷嬷笑得慈眉善目,“老奴领林姑娘去夫人的院子里住,夫人说了,林姑娘的父母不在身边,她作为伯母理应将林姑娘放在身边照看,免得被你俩怠慢了去。”

祁幼安差点儿乐出声,她娘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她娘亲要是能说出这么客套妥帖的话,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了。

宋泽兰见她只顾忍笑不说话,抿了抿唇角压下羞意,语气如常道:“嬷嬷说的是,还是娘她考虑的周全,你们快过去吧,时候不早,莫耽误了林姑娘歇息。”

林南枝闷闷不乐嗯了声,跟着嬷嬷走了。

祁幼安抱着宋泽兰回到卧室,便让小月她们下去了。这个点儿已经过了子时,祁幼安惦记着送礼物一事,没再跟宋泽兰胡闹,让她快些去内室沐浴。

宋泽兰在去浴室之前,把给小晚准备的红包给她,让她放在小晚枕边,祁幼安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并拿了过去。

想到自己下午时候说的谎,她怕小徒弟过于乖顺明日再把木匣子给她送回来,还体贴地打开了木匣的盖子,一眼就能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黑色剑鞘,长约半人高,估计能到小徒弟的胸口,蜿蜒缠绕着的鎏金纹路精美霸气,祁幼安后知后觉开始不确定小姑娘会不会喜欢这么古板的剑了,不过,能确定的是现在的小徒儿肯定用不了。

祁幼安决定在去平崖山之前,找时间再给小徒儿做一柄轻巧的木剑,以弥补不能亲自教导她习武的遗憾。

从小晚的住处回来,祁幼安又等了许久才等到媳妇儿从浴室里出来。

宋泽兰换了一身新的寝衣,是从平崖山回来之后宁芳让人重新给她测量尺寸后做的,并不是她惯常穿的白色,如桃花般的粉色衬得她肤色更为娇嫩白皙,周身气质也愈加柔和婉约,她不太适应这种艳丽娇俏的色彩,但见某人看直了眼睛,抿了抿唇角,还是决定不再重新换一身了。

祁幼安在瞧见她眉间的些许不自然时才回过神,慌忙拉着她去床上,“媳妇儿你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给你擦头发。”

屋里暖和着呢,宋泽兰不觉得冷,“安安我自己来,你把棉巾拿给我就好。”

“不行,”祁幼安没有丝毫犹豫拒绝了她,将她塞进了汤婆子暖热的被窝里盖好,只露出满头青丝和一双如春水般清透温软的眼眸,那眼眸里沾染了笑意,一点点儿汇聚眼底,璀璨地好似盛了漫天星辰,很是好看。

祁幼安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俯身去亲吻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一触即离,如预想中下一瞬就看到了眉眼含羞的宋大夫,宋泽兰往被子里躲了躲,闷闷出声:“快些擦,我有些困了。”

“好,我动作轻些,媳妇儿你安心睡吧。”

“嗯……”

祁幼安给她擦完头发去沐浴的时候,她还强撑着不去睡,但室内太过安静与温暖,只坚持了一会儿,上下眼皮便直打架,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嬷嬷们特意交代了今夜不用熄灭蜡烛,祁幼安也记得这个习俗,上床的时候只放下了两侧帷帐,榻间便昏暗了些。

朦朦胧胧看不清怀里人的睡颜,但她就认定自己的媳妇儿是最好看的,亲了好几下那温软的脸颊,快要把怀里人吵醒,她才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今晚送不出礼物,但媳妇儿睡着了也有睡着的好处,可以乖乖任她亲,想亲几下亲几下。

次日早早便闹腾起来,爆竹声接连不断,祁幼安严重怀疑昨夜大家伙儿都没睡,不然怎会起得这么早?

宋泽兰大概也被吵到了,但却是一副不愿意醒来的摸样,往祁幼安怀里又拱了拱,祁幼安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两人的脑袋盖得严严实实,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宋泽兰的耳朵,便哄得宋泽兰迷迷糊糊又续上了好梦。

祁幼安自己却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宋泽兰睡到自然醒舒展了下身子,她便也跟着醒了。

喜庆的红烛还未燃烧殆尽,帷帐内的光*线比昨夜入睡时亮些,两人都能望见彼此的眼睛,祁幼安正想道声早安,宋泽兰却已脸色微变,有些羞恼,“昨晚说好的等你,我竟然睡着了。”

“额……”祁幼安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差点儿跟着慌了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媳妇儿,不怪你,怪……怪小家伙儿,都是她让你这么累的。”

老母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改变让亲闺女背锅的想法,宋泽兰嗔了她一眼,虽然想替小家伙儿打抱不平,仔细一想似乎与有孕也脱不了关系。

平崖山那段日子,小将军什么时候忙完回来,她便也等到什么时候,不曾像现在这般时不时就会觉得疲惫困乏。

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支起身子从枕下摸出摸出红包塞给祁幼安,“安安,给你准备的红包。”

不等祁幼安有所反应,她又将手伸到枕下掏出了一个更大的红布包裹。

祁幼安彻底兴奋地睡不着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打开包裹,宋泽兰很难忽视她灼灼视线,拆了一半停下来,止不住心头羞耻,“安安我……我不会做外衣,不是故意……只是只会做……做这些……”

寝衣尚且还好,亵衣实在是太私密了,那时宋泽兰正在给腹中的孩儿做小肚兜,升起给祁幼安做亵衣的念头时并未多想,这会儿被祁幼安灼灼目光注视着,才真真切切意识自己要送出去的对象是自己的妻主,做就做了,怎么还傻到当面送呢?

宋大夫下意识又抓紧了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好似不打算送了,祁幼安一慌,也顾不得等她平复心情,跪在榻上可怜兮兮地拽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求求你了媳妇儿,你快打开让我看看是什么。不管媳妇儿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宋泽兰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整个人好像煮熟的虾,咬着唇瓣好一会儿才艰难冷静下来,她将包裹递给祁幼安,示意祁幼安自己看。

红布包裹拿在手中很轻也很软,几乎没什么重量。祁幼安看她已经羞得掀被下床,忽然就有了些猜测,她又摸了摸感受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后便忍着坏笑故意问道:“媳妇儿,里面到底是什么呀?既然不是外衣,那么它这么软,又小又薄的应当也不是寝衣,那到底是什么呀?”

身为她同床共枕的妻子,她那点儿坏心思只要显露出来,必然躲不过宋泽兰的眼睛,宋大夫身形一个踉跄,尚未彻底平息的羞意又涌了上来,且因着她的捉弄又多了些恼意,“没什么,你快还给我,别看了……”

本已打算先行洗漱逃离内室的宋泽兰又将手伸进帷帐之中,试图抢回包裹,祁幼安却把包裹往身后一丢,腾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媳妇儿为什么要亲手给我做亵衣,是想要我穿给你看吗?”

“不是……”

宋泽兰否认的很快,奈何她颤得不成语调的声音根本没什么说服力,祁幼安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往后仰倒,又是一个翻身,她便被祁幼安压在了身上。

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小腹开始隆起,祁幼安双手撑在她肩头两侧,不似以往那般紧贴着她,给她带来的紧张羞怯感却半分没少,宋大夫又想逃了,偏过头咬着唇瓣许久才道:“安安别闹了,时候已经不早,再不起床晚晚都要取笑你我了。”

“那你承认想让我穿给你看,”祁幼安一点儿不急,看着媳妇儿面红耳赤羞得不行的摸样,她觉得再没有什么比逗媳妇儿更有意思了,“你方才还懊恼昨晚睡着了,难道不就是昨晚就想看我穿给你看吗?”

宋泽兰是想看她惊喜的摸样,而不是想她看调戏自己……落到这般难堪羞耻的境地,宋大夫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吭,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逃又跳不掉,说又说不通,除了任这人坏心眼儿地欺负别无他法。

而且,这人也确实不能拿自己怎么办,就算把自己逗弄狠了,要去冲凉水澡的还是她自己。

这般想着,宋大夫又有了底气,不再羞于与她对视,如水的眸子羞恼地瞪着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没做过的事儿我绝不承认。”

“宋姐姐生气了?”

祁幼安觉得她这般气恼的摸样也很好看,像是春日里的灼灼桃花开得正艳,又娇气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

她又将吻落在那双盛了一池春水的眼眸里,轻柔地像是在亲吻一瓣桃花,却在宋泽兰的心湖投下微光浮动的涟漪,那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好似羞得下一瞬就能化作花丛间的蝴蝶飞走。

祁幼安在她耳边叮嘱她不要睁开眼睛,下床取来木梳,替她梳理好散乱的发丝,她的发质很好,稍稍理了理便柔顺地铺散在身后。

她眉眼生得温婉清丽,即便粉黛不施,一身寝衣端端正正跪坐在床榻间,也自有婉约清雅之姿。

祁幼安绝不承认又一次轻易被她的美色所惑,单纯是看在她乖顺的份上奖励她一个亲吻,然后才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精巧的小木盒打开,祁幼安刚从里面取出一支色泽典雅简单婉约的玉兰花簪,宋泽兰便隐隐嗅到了清幽温雅独属于黄梨花木的淡淡降香,心口不自觉跳得快了些,“安安……”

其实从祁幼安给她梳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了,宋大夫的眼睫颤呀颤,似乎想要睁开,祁幼安忙又说了句不许睁开,她便攥紧袖口,将心思压了下去。

祁幼安不会梳繁琐的发型,用手中的木簪简单将她的青丝挽起,便让宋泽兰睁开了眼睛。

如老木匠所言,哄自家媳妇儿开心确实很容易,宋泽兰甚至没下床去镜前仔细打量一番,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抬手抚了抚,就抑制不住欢喜主动投进她的怀抱。

祁幼安搂着她柔软的腰身,这一刻无需言语,就能感受到她对礼物的喜欢,心底也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

红布包裹被祁幼安之前那一丢已经抖开了,很轻易就能看到里面白色布料,祁幼安抱着媳妇儿下床前瞥了眼,也有些害羞,不过厚脸皮的她丝毫未表现出来,反而借机又调戏了宋泽兰,“亵衣很好看,媳妇儿我今晚就穿给你看……”

第129章 这一天很是热闹,张晚有小月和宋母她们带着玩,宁芳有柳娇……

这一天很是热闹,张晚有小月和宋母她们带着玩,宁芳有柳娇娇她们陪着在府里打马吊,而小两口则与前来拜年的赵小乌明韶华她们一起出了城游玩。

其实祁幼安一开始只打算带着媳妇儿在城中逛一逛,明韶华和裘袅袅也没异议,毕竟她二人都是病人,与怀着孩子的宋泽兰一样都不适宜去太远的地方。

但赵小乌已经逛腻城内非要去城外,又偏巧在见到宋泽兰戴着的玉兰发簪时夸赞了一句,无意中取悦到了小两口。

于是,在祁幼安想要拒绝的时候,宋大夫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答应了下来。

城外也确实比城中有趣,前几日的雪还未融化,不仅能欣赏到远山雪景,还能雪中捕猎。

带上祁幼安这个箭术高超且极其擅长寻找猎物踪迹的捕猎能手,她们这一行人当真是没白来,在野外架起火堆烤了一只鲜美的鹿肉,回去的时候还一人分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饶是宋泽兰这般喜欢宅在府里的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临近日暮了才依依不舍坐上马车回去。

赵小乌更是直呼这一趟玩得尽兴,就是她有点儿好奇,为什么老大的箭术比之几个月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可惜,祁幼安才不会好心解惑,就让她绞尽脑汁自己去想答案吧。

宁芳在她们出城没多久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玩牌都有些心不在焉,却又不好派人把她们喊回来。

担心了一整天,晚上见到祁幼安,那染着蔻丹的鲜红指甲可不是差点儿戳在她额头上,而是把她脑门都给硬生生戳红了。

也得亏宋泽兰的身体没出什么差池,若是有丁点儿不舒服,祁幼安怕是连家门都别想进了。

因着这一遭,祁幼安老实地不能再老实了,之后的几日任赵小乌如何喊也不出去玩,就陪在宋泽兰身边,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宁芳带着她们去看望外公和舅舅他们,回来后便又宅在了府里。

这倒不是因着宁芳的原因了,而是她们收到了梅清钰送来的信。

京都那边如国师测算中那般出现了特大雪灾,她也险些被困其中艰难送出了这一封信。

不过无须祁幼安她们担心,她提前做好了准备尚能应对,还趁机派人混迹到灾民当中散布谣言,将灾祸的降临推到了老皇帝头上。

朝廷军队被祁朝燕打得节节败退,老皇帝焦头烂额又遇到这种事儿,还是在天子脚下,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老天是不是不想让他当皇帝了。

国师被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频频祭祀请求上天息怒,老天是否息怒尚且不知,百姓们的怒火已经渐渐烧向他了。

原因无他,他近些年来沉迷于大兴土木修建庙宇道观一心叩问长生之道,致使国库亏空,为了打仗一次又一次剥削本就被沉重赋税压得难以喘息的百姓们,民间本就怨声载道,眼下雪灾他却又拿不出粮食和银子救灾,到了这种地步,那些被逼得快没了活路的老百姓们还能乖乖等死不成?

总之,现在朝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老皇帝慌着平叛,还要四处派兵灭小火,祁朝燕虽不及梅清钰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反应并不慢,如今也已开始打着祁家的名号接济灾民了。

看过梅清钰送来的信,祁幼安都想说一声祁朝燕运道不错,好像老天都在助她,将南境的雪下到了北方。

这并非开玩笑,入冬以来,除却最开始那场大雪,之后虽也下了几场但都算不得什么,早在前些日子祁幼安就给平崖山那边传了几次命令,让他们务必做好防御时刻主意蛮人的动向。

凭着她的经验,与蛮人那场战事十之八|九要提前,而祁朝燕要兼顾打仗和救灾,怕是没办法派人援助她,她便只能提早回去再做打算,陪宋泽兰的时间不多,便只能日日黏着了。

宋泽兰心思亦是敏感,没两天便催着她离开,她连哄带骗陪宋泽兰到了年十五,小家伙儿刚好三个半月,王老大夫信誓旦旦说的不会再有不适,她才放心离开了。

平崖山如她离开前那般,将士们的训练从未懈怠,工事防御差不多也快完工了,祁幼安回去后连着几天巡视,并未发现太大的问题便放心了些。

离了温香软玉,过上冷冷清清日子的祁幼安很不习惯,一天天把自己安排得很忙,不过哪怕很晚回去休息,她也会在入睡前给宋泽兰写封信,让信鸽送回去。

白色的信鸽很惹眼,几乎天天都往府里飞,宁芳起初还不曾留意,后来得知了自家小兔崽子天天给儿媳妇送信,而给她寄的信十天半个月才那么一回,都想让人把鸽子捉下来拔了毛炖汤喝。

但看着儿媳妇显怀的肚子只能忍下来,不仅得忍,还得出言宽慰,旁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孕妇不能多思多虑这一条她倒是清楚,当年她就是吃了亏,害得女儿生下来体弱分化晚不说,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于是有些傲娇的宁夫人颇为大度地给祁幼安又去了信,让她没事不要给自己寄那些矫情的玩意儿,自己一点儿都不牵挂她,想写就多写谢给她媳妇儿,她媳妇儿才有闲情逸致去分辨她那比狗爬还难看的字。

祁幼安收到信哭笑不得,当天给宋泽兰送去的信上就哭唧唧说了这事儿。

给裘袅袅解毒需要的药材凑了一个多月,加上梅清钰派人送过来的药材仍是缺了几位主药,裘袅袅倒是眼熟说西越皇室专门培育了这种药材,但盗药的风险太大,宋泽兰便一直在尝试着用别的药材替代,自她走后也一直忙得昏天黑地,倒是不曾留意自家婆母收到来信是何反应,抽空从伺候的嬷嬷们口中打听了一番,才知自家婆婆有多么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已经醋到要把信鸽给炖了煲汤,嘴上竟还能把祁幼安嫌弃到那种地步……

她如实给祁幼安回了信,挽救了祁幼安脆弱的心灵,宁芳受到的心理创伤就老大了。

不孝女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亲娘的面子挂不挂得住,一天不落给她送信,偏生每回都要提及鸽子汤,连着十几日,她这暴脾气是真心想炖鸽子汤了。

不过如此也能从其中看出祁幼安那边应当很安稳,炖鸽子汤的想法终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时间过得很慢,也很快,转眼到了三月间,天色回暖,宋泽兰换了单薄些的春衫,肚子便遮掩不住,行动也不可避免笨重许多。

不过她也清闲下来了,替代的药材效果差些,没有彻底解决裘袅袅体内的蛊毒,但也将蛊毒压制地死死得,晨间不再有发作的痛苦,更不会受百日而亡的威胁,基本上与常人无异。

除非大巫师用手段刻意牵引,但只要裘袅袅不回西越,大巫师是断然不能拿她怎么样的,狼狈从祁幼安手下逃回去,大巫师不大可能为了追杀裘袅袅再次踏入南境,只要不被大巫师本人撞见,裘袅袅必然是安然无虞的。

裘袅袅与明韶华两人也不想再被大巫师派人骚扰,前脚被宋泽兰治好,后脚便依着原本的计划匆匆去了平崖山。

祁幼安身边多了个武艺高强又信得过的人,宋泽兰倒是安心很多,在她二人离开后,宋泽兰很快就从闲下来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与祁幼安一样的冷清寂寥,她想去医馆,宁芳却顾忌着她身子不便,不是很想同意。

宋泽兰废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宁芳松口,不过宁芳也是有要求的,刮风下雨不能去,要求上门治病的也不能答应,更不许像之前那般早出晚归,一切须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不可累着。

宋母倒也认同宁芳说的这些,还帮着劝了劝宋泽兰,于是医馆关门了快一年,又重新开门了。

宋泽兰每日睡到自然醒,宁芳亲自盯着她吃过饭休息过后,才让车夫和小月他们把她送到医馆,中午倒是没强制要求她回来,但也派了赵大娘她们过去做饭,差不多到了傍晚,就会派人去接她回府,隔三差五没什么病人的时候,宋泽兰也会在小月她们的陪同下走回来。

这般不甚累的走动也有利于之后的生产,宁芳倒是没再阻拦,只叮嘱随侍的小丫头们仔细些盯紧些,莫让少夫人磕了碰了。

她这边被宁芳照顾的妥帖,祁幼安也以恐书信被拦军情泄露为由,每日只讲些趣事哄她开心,或者写一写对她的思念和对孩子的期盼,蛮人大军压境的事儿并未告诉她,甚至还聪明地在获取到南蛮王集结大军的情报时,就已经开始每日抽空多写几封信,预备着日后没空写的时候就拿这些提早写好的信寄出去糊弄她。

祁幼安还顺便威胁了裘袅袅和明韶华,让她们也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宋泽兰,明韶华很是好脾气地答应了,倒是裘袅袅一脸幽怨。

她是为了躲避麻烦来平崖山的,却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赶上战事,号称有三十万大军的蛮人就虎视眈眈盯着城门,她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蛮人刀下亡魂,依着蛮军的残暴变态,她这种颇有姿色的,怕是死了都死不安生。

祁幼安知晓她为人仗义,之前没把自己是杀她皇姐的凶手告诉老妖婆,现在也不会在蛮军围城的时候弃自己不顾,只把她的抱怨当成耳旁风,甚至直言感谢媳妇儿送来的左右护法,把裘袅袅气得炸毛,骂骂咧咧道自己的蛊毒都快被混蛋气发作了。

但没办法,救命之恩大于天,祁幼安上城墙杀敌的时候,她俩是一次没缺席过,一边杀攀爬上来的蛮人武士,一边还要时刻留意祁幼安的安危,一左一后护在祁幼安身边可不是左右护法吗?

连祁幼安身边的亲卫都没有她俩操心多,不过裘袅袅这个护法不太称职,很多时候祁幼安还要给她解围。

蛮人坚持不懈攻了半个多月的城池,祁幼安攒下来的家底已经被掏空了,可信却一日都不能少,否则她那聪慧的媳妇儿很快就能发现她在说谎了。

也确实如她所想,事实上宋泽兰已经开始在怀疑了,哪怕日日收着她送来的信,心细如发的宋大夫也发现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原因无他,信毕竟是提前写的,且不说墨迹新旧,内容也过于死板,一味说些趣事和思念,对媳妇儿回信时的一些意想不到的问话并未作出回应,一次两次宋大夫当她忽视了,次数多了如何察觉不出奇怪?

加之当初梅清钰收到那封情报时,宋泽兰也看到了,她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从而怀疑许是战事已经发生,小将军忙得顾不上看自己的回信,才会出现如此奇怪之处。

不过疑心归疑心,白鸽捎来的信终究是没断,她暂时也没决定问到祁朝燕那里去,不然就算祁幼安一天给她送八百封信也瞒不住了。

**卫的小郑将最后一封信绑在鸽子腿上送出去,便冒着冲天的火光来到城墙上找祁幼安。

刚刚撑过蛮人的一波进攻,祁幼安还没顾上喘口气,正在整顿人马应对下一波进攻,安排完看到等在一旁的小郑,心跳一瞬间都停滞了,“这么快就没了吗?今日份的有没有?你别告诉我今日还没有送出去……”

小郑从她急切的语气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连忙道:“送了送了,将军您就交代了属下这么一件事情,属下怎么可能搞砸了。今日是最后一封信,明日的没有了。”

“那就好,”祁幼安长长舒了口气,便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明日之前我写好了交给你。”

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裘袅袅都没见她变了脸色,待小郑走后便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瞧把你吓得,没空写就不写了呗,老是这么腻歪,兰姐姐她受得了吗?”

“当然受得了,不送信回去我媳妇儿才不高兴呢。”

祁幼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想到这些天勃特勒仗着人数优势,日夜不停地轮流攻城,完全不给她们喘息的时间,眉头便皱了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裘袅袅翻了个白眼,但听到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又凑上前,“祁幼安,你嘀咕什么呢?”

平崖山这座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自她来了之后更是注重防御工事,蛮人想要攻破城池很难,但持久这么个打法,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去,弱于蛮人数倍的兵力早晚要被消磨殆尽。

祁幼安看不到勃特勒有退兵的打算,便有了转守为攻的打算,她正要开口详说,便见赵柠溪没了往日的温润儒雅,气喘吁吁推开挡道的士兵跑到她面前,“少将军,北城门修补受损城墙的俘虏开始不安分了,方才有十几个人想要逃跑,被陈将军当机立断射杀了,但骚动并未平息下来,将军可要去看看?”

赵柠溪其实想建议祁幼安把这些人全部处死,以免之后引起城内更大的动乱,但城中总共也只有两万五千人马,这些天又有所伤亡,杀了他们将会损失一大批苦力,在南蛮人高强度的攻城之下,城墙不能及时修补,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她并未说出口,只将此事汇报给了祁幼安,祁幼安早有预料,那些俘虏看到了已方凶猛的攻势,早晚都会生出这种心思,她思索不过片刻,便开了口:“不过去了,既然平息不下来就全杀了,再从牢房里挑一批出来,当务之急,是先把城墙修补好,别的事儿以后再操心。”

赵柠溪想得到的地方,祁幼安自然也想得到,但现在不把那些人震慑住,可能就等不到以后了,他们现在就能闹起来,那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可……”赵柠溪有些犹豫,祁幼安直接出言打断了她,“我心里有数,你快去吧。”

祁幼安语气如常,但做出的决定是毋庸置疑的,赵柠溪拱了拱手便下去了。

裘袅袅将祁幼安如今的处境看在眼里,忍不住啧了两声,“唉,真是太难了,你母亲还不准备给你调拨援兵吗?”

她说什么无所顾忌,倒是惹得闭目休息的明韶华睁开了眼睛,无奈又宠溺地唤她,“袅袅,不要乱说话。”

祁幼安倒是不甚在意,将目光投向明韶华,勾唇笑起来,“明少庄主,你有信心去敌营走一遭吗?”

她话音刚落,护犊子似的裘袅袅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韶华也哭笑不得,起身道:“在下倒是听说过祁小将军曾在十万敌军面前活捉南蛮王,一直仰慕不已,只是如今的新王看起来狡诈非凡谨慎多疑,恐是不能胜任,祁小将军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

裘袅袅跟自己的妻主同仇敌忾,气呼呼道:“对啊,祁幼安你个混蛋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这不是让华姐姐去送死吗?那老王八出现在阵前就是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谁有本事捉住他我裘袅袅就跟他姓!”

“我可不要你这么大的闺女。”

祁幼安坏笑了声,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跑,路过明韶华的时候拍了下她的肩膀,“少庄主,这里交给你了,我回去召集大家商议对策。”

“哎,你个混蛋……”

裘袅袅回过味儿就要揍她,追了四五步没追上,她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城楼之上。

她们守的南门是蛮军进攻最猛烈的地方,她一走,明韶华也不再休息,提着剑就站了起来,裘袅袅回到她身边,勾住她的脖颈迫使她将腰弯了弯,刚好把耳朵贴近裘袅袅的嘴巴,裘袅袅眼中聚满了笑,小声道:“华姐姐,你说祁幼安真的是去找人商议对策了,还是急着给媳妇儿写信呢?我觉得她肯定是急着给兰姐姐写信,华姐姐你觉得呢?”

明韶华看着城外的蛮军将领又一次发出攻城号令,温和的神情未有任何变化,“不知,不过等祁小将军回来了你就去休息吧,有我们在,蛮军不可能攻进来。”

裘袅袅哼了声,也打起精神准备迎敌,“还是你去歇息吧,你之前受那么严重的伤才刚好……”

她妻妻二人的互相谦让祁幼安看不到,她匆匆下了城楼便召集陈成业他们议事,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她打算让陈成业他们佯装守城艰难,然后再安排人向蛮军‘通风报信’,透露投诚意向,取得勃特勒信任后她便混迹在投诚队伍里,与席景盛里应外合大干一场。

南蛮地广人稀,若是此举成了,三十万大军溃败,饶是勃特勒侥幸活着回去,也无力再集结这么多军队进犯平崖山。

届时南蛮不足为虑,祁幼安大可将平崖山交托在陈成业席景盛他们手里,自己安心回去陪媳妇儿。

她计划的不错,但她的计划稍有不慎就会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作为平崖山的主将,作为祁朝燕唯一的女儿,没人愿意看着她去涉险。

她把想法说出口,就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陈成业与他手下的一干人主张防守,他们也一贯是这种做派,尤其这几个月经过日夜赶工平崖山愈发坚固,他们就更不想冒险了。

而宁秀和席景盛都是她带来的人,但宁秀作为她的长辈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她涉险的,宁秀倒是附和她的计划,却要立下军令状自己代替祁幼安去走一趟敌营。

唯一完全支持祁幼安的唯有席景盛,因为他知晓祁幼安的能力,也一直无条件信任着祁幼安,之前的多次战事中,无论是祁幼安自己涉险还是让他去涉险,他从未曾有过一丝异议,这次亦然。

祁幼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也不会让宁秀替自己去,没由着他们无休无止争论下去,直接拍案,让他们商议出‘叛徒’合适人选。

这个‘叛徒’人选至关重要,既要能演戏骗过多疑的勃特勒,也要确保对祁幼安的忠心,不然让他诈降他抵抗不了诱惑卖了祁幼安这个少将军升官发财,那可就完犊子了。

到时候死一个祁幼安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平崖山守不住,祁朝燕后院失火,搞不好整个东启都要被蛮人的铁蹄践踏一遍。

所以说祁幼安这个决定真的很冒险,也只有祁幼安敢做出这种大胆的决定,别人或许连想都没想过,即便想了,也不一定敢说出来,宁可就这般同蛮人耗着,等着蛮人粮草耗尽自己退兵,再不济就等着援军……

祁幼安在平崖山待了这么久,对这里的大小将领也有着自己的了解,陈成业倒是符合忠心这一条,但耐不住他是南蛮军中人人皆知的平崖山守将,他若‘投诚’,别说骗过勃特勒了,三十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人估计都没几个相信的。

众人在确定祁幼安不会改变心意后,捏着鼻子不情不愿推举了邓漪,祁幼安也觉得邓漪不错,她是陈成业的副将,虽然也在蛮军面前混了个脸熟,但她是副将啊,她若是告诉勃特勒自己不满陈成业,不想一直做个万年老二,可信度可就大了。

毕竟勃特勒也是不满哥哥,趁着哥哥被俘,联合手下火速成了下一任的南蛮王。

而且邓漪名义上是陈成业的副将,其实也做了军师的活儿,她比陈成业心细机敏,行事也很稳重,之前平崖山的主将乃是太后的亲信,陈成业这个大老粗作为祁朝燕的人,又是个大老粗,若不是邓漪给他出谋划策替他周旋,他早就在平崖山待不下去了。

邓漪能够独当一面,由她诈降,万一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祁幼安也相信她能够随机应变。

敲定人选之后,众人便各自去安排,祁幼安则留在议事室内给宋泽兰写了十五封,足够撑到她计划完成归来。

因着时间紧迫,每一封信祁幼安写的都不长,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写完便让人交给小郑了。

为了做戏做全,这之后她便又出现在了蛮军的视线内,抵御几波进攻后佯装受伤严重被抬了下去,便再没露面。

几个城门守将也似乎因为主将重伤生死不明而军心不振,渐渐无力抵抗蛮军进攻,在城门一次又一次沦陷艰难被抢回来之后,祁幼安偷偷观察了一番蛮军反应,察觉他们有轻敌之举后便明白时机到了。

她让邓漪派人给南蛮军中传信,透露些城中缺粮缺药,少将军重伤难愈之类的假消息,顺便愤愤不平这些年在陈成业手底下遭遇的不公,表露自己欲带手下人投奔的想法。

勃特勒多疑,过了好几日才回信,让她带着祁幼安和陈成业的脑袋去投诚,得知他的条件后,众人都被气得够呛,祁幼安倒是觉得这般才符合他多疑的性子,她让邓漪与对方讨价还价一番后再答应下来,毕竟她和陈成业在军中地位举足轻重,轻易答应下来那厮怕是还要起疑心。

邓漪便与蛮军那边周旋了两日,祁幼安则在决定答应勃特勒的时候就将五千骑兵交给席景盛,让他早做准备。

小郑手中厚厚的一沓信只剩下两张的时候,计划终于到了关键的最后一步,月黑风高的夜里,邓漪带着数千人与守城的士兵一番假意厮杀,而后趁着夜色一路南逃,被蛮人将领带兵接应入了蛮军的营地。

邓漪不仅带了两颗人头,还谄媚地为勃特勒献上两位美人儿恭贺他登上王位,明艳娇柔的美人与温雅如玉的女子一起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刹那,就吸引了无数蛮人的视线。

四面八方不加掩饰的淫邪目光让祁幼安心中杀意翻涌,越是如此,她越表现的害怕胆怯,瑟瑟发抖低下了头,被邓漪推搡着上前。

明韶华也不遑多让,怀里抱着盛着俘虏脑袋的木盒跌跌撞撞被推到了离勃特勒不足两米的地位,这个位置,凭借她的身手确实能够杀死南蛮王了。

勃特勒身材并不像前任南蛮王那般高大凶悍,他又矮又胖,长得也很是潦草猥琐,肥硕的身子堆积在兽皮王座上,第一眼险些让祁幼安把他认成了一头黑漆漆的野猪。

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叫嚣声响彻整个军营,几乎所有蛮人都沉浸在要将美人生吞活剥的兴奋欲念之中,他却不受任何影响,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带着十足的审视意味打量着她们三人。

邓漪在最前方,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被凶猛野兽盯上了的危机感,她躬身的动作往下又弯了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的摸样,“漪已经按照大王的要求做了,大王可还是有什么不满?漪如今叛逃已没了退路,大王如若不接受我等投诚,我等该何去何从?”

勃特勒似乎对她的卑躬屈膝颇为满意,横肉堆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邓将军的贺礼来的晚了点儿,不过也有心了。”

他将目光放回了祁幼安和明韶华身上,精明的目光里多了些色|欲,祁幼安虽没抬头,但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当初的桑扎沉湎酒色,荒淫不堪,作为他的老子,勃特勒自也好不到哪里去,祁幼安这才用了美人计,可当美人计奏效的时候,*她只想让这老王八现在就死,惨死当场!死上千万次!

她抱着木盒的手微微勾动,触到了冰凉的刀刃,明韶华虽与她没有任何交流,却也想到了一处,堂堂乾元君受此折辱,眼前的南蛮王在她心底已经成了死人,对于出主意的祁幼安,心里也只有两个字:呵呵。

救命之恩,还得她生无可恋,当初还不如不让祁幼安救,死了算了。

邓漪听了勃特勒的话,一脸赔笑,又对着祁幼安二人冷声低斥:“蠢货,还不快上前侍奉大王,不想活了?”

祁幼安颤抖着应了声是,就要上前,手确实一点儿不抖,刚迈出一步,便听勃特勒道:“慢着!”

刹那间,祁幼安就以为被发现了,不过这点儿距离杀了南蛮王应当也不难,她正欲再动,便听勃特勒又道:“待本王验过那黄毛丫头和老匹夫的人头便予你封赏,邓将军莫急,本王可不似老匹夫那般小气量,本王向来爱惜人才,邓将军真心实意投诚,焉能不得重用?”

邓漪连连称是,笑得谄媚,没有一丝心虚,又骂起了她二人,“蠢货,把盒子打开啊,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大王亲自动手不成?”

勃特勒本来还有些怀疑邓漪从哪里弄来的绝色美人,见她骂得这么凶,稍稍往祁幼安头上一想就立马否定了,还故作宽厚的出言:“邓将军莫要如此惊吓了美人……”

祁幼安不等他说完,抬起头冲他一笑,打开盒子的同时也将匕首抽了出来,勃特勒正说着话,被她的笑迷得失神了下,还没看清盒子里蓬头垢面的脑袋长什么样子,就被逼到眼前的寒光吓得失声后仰,明韶华的匕首也紧随而至,两人一左一后齐齐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邓漪也在同时发出信号,火光窜上夜空,席景盛带着骑兵朝着敌营发起了冲锋,假意投诚的士兵也趁着蛮人尚未反应过来拔出了长刀,杀向了最近的敌人。

变故在一瞬发生,那些将领眼睁睁看着祁幼安再次挥下匕首割了他们大王的脖子,怒喝着拿起武器誓要让她们偿命,不等他们冲过来,明韶华便飞脚踢向火把点燃了帐篷。

三人趁乱逃出他们的包围,邓漪哈哈一笑,语气却有些悲壮,“少将军,南蛮王一死属下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您和明小姐一定要平安回去,属下会竭力掩护您……”

“闭嘴,”祁幼安不等她说完,便指了个方向,“我们尽量跟将士们汇合,谁都不会死的。”

明韶华温和笑了笑,“我来保护邓将军吧。”

此次邓漪带了一千人,勃特勒让他们驻扎在营地边上,进来的只有她们三人,她们三人若是不能与那些将士们汇合,很快就会被蛮人捉住。

好在她们三人都是老搭档了,配合默契,朝着敌人少的地方突围,虽然受了伤,但一直没被分开。

这个时候祁幼安也不再掩饰上品乾元君的身份,哪怕很多蛮军都是对信香并不敏感的未分化之人,对上祁幼安强大霸道的信香心底也产生了莫名的畏惧。

狭路相逢勇者胜,哪怕这只是一丁点儿的怯弱,对上别人或许无伤大雅,但遇上祁幼安这尊杀神就成了致命的要害,祁幼安在前面开路,也受到了信香影响的邓漪和明韶华断后,几近力竭的时候终于与将士们汇合。

这些人都是祁幼安精挑细选的精锐,进了敌人的老巢却也未损伤多少,三人被他们护在中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胜利的希望让祁幼安顾不上休息,不过片刻,她便又不知疲倦地继续厮杀下去,双方汇合,从子夜一直拼杀到黎明,祁幼安身上破破烂烂染满了鲜血,血污糊住了她的脸,只能从那双分外明亮璀璨的眼睛里依稀分辨出她的身份。

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了一片狼藉的蛮军大营,地上死尸堆积如山,连绵的营帐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烟尘废墟之上,席景盛将绣着祁字的大旗插在了最高的瞭望台上。

祁家军胜利了,号称有三十万的蛮军被他们打得死得死逃得逃,投降的投降,虽然他们打得很艰难,但若非他们打蛮人一个措手不及,又杀了勃特勒致使群龙无首没有战意,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战斗。

祁幼安这次没有留下席景盛善后,清点人数后便吩咐将士们烧了蛮人尸体,火速带着唯一的战利品‘勃特勒的脑袋’回城了。

在满城欢呼声中,裘袅袅又哭又笑给了祁幼安和明韶华一人一拳,原因无他,昨夜她快担心了,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她们死在那里,她接受不了失去华姐姐,更怕怀着身孕的宋大夫听到噩耗……

第130章 这是祁幼安有史以来伤得最严重的一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快……

这是祁幼安有史以来伤得最严重的一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快要数不过来,裘袅袅看到她这个样子都要被吓坏了。

好在并未伤及要害,经过包扎处理之后,她又昏睡了两天,便恢复了精气神儿。

已经离家好几个月的祁幼安归心似箭,将后续一切事宜交托给宁秀他们,便火速收拾行李回家。

裘袅袅和明韶华还要在平崖山躲上两三年,并没有跟她一起,她倒也乐见其成,给明韶华封了个军衔,给了五千人马。

即便她回去了,明韶华也可名正言顺留在军中,妻妻俩对她的安排很是满意,美人计带来的‘仇怨’算是一笔勾销了。

祁幼安并没有在信上告知宋泽兰自己快要回来的消息,她到家那日,宋大夫还在医馆接诊病人,下人来请她回府,将消息告知的时候,饶是宋大夫淡然惯了,也不禁愣住,回过神儿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

宋大夫确实被惊喜到了,自坐上马车唇边的笑意就一直没有下去过,到了府里又询问家丁,得知祁幼安回了院子便急急赶过去。

祁幼安是正月半离家的,而今五月初始,算算日子,宋泽兰已经有近四个月没见到她了。

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眼下终于被快要见到她的欢喜冲淡,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宋大夫扶着腰脚步匆匆,搀扶着她的小月心惊肉跳,嘴里不停说着少夫人慢些走。

她却只是笑说一句不碍事,依旧只想着快些见到祁幼安。

刚到院门口,就遇到了同样闻讯赶来的宁芳和宋母,宁芳脸上也带着喜悦,与宋母一左一后搀扶住了她,“兰儿你急什么,那小兔崽子既然回来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走。”

宋泽兰可以无视小月的话,但宁芳脚步慢下来,她便也不得不慢下来,不过她也的确有点儿累了。

哪怕她这些日子一直有意无意多走动,可惜肚子却在越来越大,还是改变不了越来越笨重的事实。

宋大夫有些羞,抿了抿唇角,不让自己显得欢喜过了头,“娘,我不急的。”

宁芳噗嗤一乐,宋母也低低笑着,“幼安怎的突然回来?可有跟你们说过?”

宋泽兰摇头,宁芳也道不知,不过她也不在意:“管她呢,反正她能回来一趟也是好事,兰儿再过几个月都要生了,她这个妻主也应当回来看看兰儿的。”

宋母闻言,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宋泽兰在心中暗自揣测,也不明白她为何能在这个时间回来。

不过近日送来的信上都不曾提过归家,想来给自己‘惊喜’倒是确定无疑了。

宋大夫暗嗔了句无奈,心却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

风尘仆仆的祁幼安出了一身汗,自觉不能邋里邋遢出现在媳妇儿面前,回府后立马去了浴室。

现在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守住外面的小丫头看到三位主子过来,连忙道:“夫人、少夫人、宋夫人,大小姐一回来就去沐浴更衣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小兔崽子,老娘亲自来看她,她可倒好,竟然给老娘吃闭门羹。”

但到底是亲生的,宁芳能怎么办?

她笑骂了句,就打算亲自去厨房,吩咐厨娘做些祁幼安爱吃的饭菜,不曾想院子里的小丫头也随了宋泽兰这个主子,对祁幼安倒是护得紧,连玩笑话也不让说,急急忙忙解释:“不是的夫人,大小姐好像是因为受伤了,方才奴婢听见大小姐唤梨儿妹妹进去给她上药。”

“受伤了?怪不得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兰儿。”

宁芳顿时没了笑脸,也有些着急,“幼安伤得严不严重?去请大夫了没有?没有的话赶紧派人去请……”

那小丫头被宁芳严肃的摸样吓了一跳,立马就要往外跑,却被宋泽兰叫住了。

宋泽兰让她去忙自己的,转而拉住慌里慌张往要里面闯的宁芳,温声道:“娘,您忘了我也是大夫吗?我去看看安安即可,安安应当伤得不严重,不然她就不会回来了,您别担心。”

宁芳冷静下来,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有些迟疑,“兰儿你能行吗?不然我还是跟你一块儿进去吧?”

宋泽兰回答的很笃定:“可以的,娘您放宽心吧。”

浴室里,祁幼安已经擦洗好了身子,她怀里抱着一堆衣衫遮掩上身,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任由梨儿给她后背上药。

不知何时上药的力度轻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疼痛,鼻翼间也隐隐嗅到了熟悉的幽香,这让她顿觉不对劲儿,一回头果然看到了她媳妇儿,却是一副眼眶微红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王大夫说过孕期的坤泽君会变得敏感脆弱没有安全感,故而祁幼安压根没想到是自己背上伤口太多的原因,她回过神便慌忙起身想要将去抱人,怀里的衣衫却落了下来。

看到她前面亦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还有前胸那一处险些伤在要害的箭伤,宋大夫的眼泪算是彻底绷不住了。

她紧紧咬着唇瓣,还是有晶莹的泪水无声滴落,祁幼安又心疼又好笑,自打她媳妇儿恢复了前世记忆,她就没见过她媳妇儿还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

祁幼安唇角扬了扬,将人虚虚搂进怀里轻抚着后背,“好了别哭了媳妇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宋泽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溢出的眼泪憋回去,小心翼翼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推开她,“安安,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是不是跟蛮人交战了?”

“……”

祁幼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捡起掉落的衣衫遮挡在胸前,“媳妇儿真聪明,居然猜到了,只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你和孩子还有娘都在家里等着我,我惜命着呢,杀蛮人的时候都一直没敢往前面冲,身边都有将士们护着。”

没敢往前面冲还伤成这样?还一点儿小伤?

宋泽兰抿着唇角,没给她笑脸,扬了扬手中的药,“转过去。”

不知怎的,她声音一贯温柔和缓,祁幼安却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丝丝凉意,脸上的笑容不自觉讪讪起来。

宋泽兰给她背上上完药,便觉腰酸痛得厉害,伸手揉了揉才再度开口:“转过来。”

“媳妇儿……”

祁幼安委屈巴巴抱紧怀里衣裳转过来,耳尖有些不易察觉的红,“媳妇儿,前面的我可以自己来,你……你先出去坐一会儿,一会儿我穿好衣裳就出去找你。”

对上那双纯澈温软的眸子,宋泽兰没有再像以前那般轻易被她装出来的乖巧糊弄过去,“安安可是觉得我这个大夫上药不如你吗?”

祁幼安何曾被媳妇儿这般怼过?

她以前都是被宁芳怼的,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她磨磨蹭蹭拿开衣裳,宋泽兰抿着唇角,指尖蘸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宋大夫一心上药,注意力全被那一道道利器划伤的伤口吸引,倒是没有如祁幼安那般害羞,上完了药,便如进来时那般一声不吭出去了。

她走后,祁幼安恨不得用手中的衣裳把自己捂死,要是自己洗快点儿,在媳妇儿回来前上完药把衣裳穿上就好了。

浴室里终究不能待一辈子,祁幼安心情郁闷地穿好衣裳,推门出去,梨儿在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看到她连忙扬起笑脸,“大小姐,夫人和少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祁幼安忍不住冲她扬了扬拳头,却怕被媳妇儿听到只敢小声兴师问罪:“不是让你帮我上药吗?你怎么偷偷跑了,我媳妇儿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梨儿试图蒙混过去,只一味儿讨饶的笑,并不回答。

信里宁芳对祁幼安万般嫌弃,但听闻女儿回来,急急忙忙从外面赶回来的是她,听闻女儿受伤,坐立难安的还是她。

宋泽兰出来告诉她祁幼安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她才稍稍放心些,一边吩咐厨房准备晚上要做的饭菜,一边等着祁幼安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祁幼安进来,几个月没见的女儿晒黑了些,不过看起来倒是全须全尾,她招招手,将祁幼安喊到跟前,伸手将人摸了个遍,祁幼安忍得眼泪花子都快冒出来了。

她才停手,仔细打量着祁幼安神情,语气好奇:“伤哪里了啊幼安?兰儿说你受了点儿轻伤,娘有点儿不相信。”

祁幼安此刻能笑出来依仗地全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意志力,她严重怀疑她娘亲是故意的,但她不说,“没伤哪里,就后背上一点点擦伤,我自己够不着,才让媳妇儿帮我上药的。”

宁芳有些狐疑,随即又想到儿媳妇在里面待那么久可能是小两口小别胜新婚耽搁了些时间,便放过了她,起身笑眯眯道:“幼安你跑这么远回来该好好歇歇,等饭菜做好了让人给你送过来。”

宋母见状,也不欲再打扰祁幼安休息,同样嘱咐她好好休息,便与宁芳一起走了。

宋泽兰与祁幼安一起将她们送出院子,目送她们背影远去,这才放柔了语气,“安安,回去吧,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歇歇。”

“……媳妇儿,你不生气了?”

祁幼安其实也不明白媳妇儿怎么就突然生气了,明明最开始看到自己后背上的伤时,还温温柔柔给自己上药呢。

力度可比梨儿轻多了,梨儿动不动就弄疼她。

宋泽兰垂下眉眼,没有说话,扶着腰朝准备回去,祁幼安拦住前面,小心将她抱起来,“媳妇儿,你陪我睡好不好?昨夜我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赶路。”

从平崖山到佑宁城,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两天一夜,祁幼安便是如此。

她以为到家了就能和媳妇儿亲亲抱抱,顺便感受一下媳妇儿信中神奇的胎动,现实却是她好脾气的媳妇儿把她怼了,而她现在正在装可怜博取媳妇儿同情,好让宋泽兰舍不得继续对她生气。

却不知她满身的伤痕已经足够令宋泽兰心疼,宋泽兰从浴室出来没多久就已经冷静了,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她闹别扭,“好,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即可。”

她没忘了祁幼安满身的伤痕,一动也不敢动,显得很是拘谨,祁幼安不禁勾起唇笑起来,“媳妇儿,你不用担心,我抱得动。”

“抱得动也不用你抱,”宋泽兰倏忽红了耳尖,羞窘地移开视线,“我现在需要多走动,多走动有助于以后的生产。”

祁幼安看她不似在骗自己,便放下了她,“那我扶着你,以后每天也陪你走动,你走累的话我再抱你好不好?”

宋泽兰点点头,忽然一愣,顿住了脚步,“每天?”

“对,每天,”祁幼安挑了挑眉,笑容有些得意,“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媳妇儿你只需知道勃特勒死了,南蛮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犯,我想在家中待多久就待多久。”

“安安你……你杀的勃特勒可是南蛮的王?”

宋泽兰满眼震惊诧异,勃特勒可不是一般的蛮将,而是南蛮的王啊,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她好像也知道祁幼安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杀了南蛮王还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心悸不已,只觉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勉强稳住身形,艰难扯动唇角,“祁幼安,你真是不要命了。”

祁幼安顿时慌了,连忙扶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冒险了,媳妇儿,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快消消气,哪怕打我一顿也行,别气着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