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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儿伤对祁幼安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但被媳妇儿关心着,她便忍不住矫情,哼哼唧唧揪住宋泽兰衣袖晃了晃,“媳妇儿,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不痛了。”

宋泽兰想解开纱布看看伤口有无裂开,却被她拽着不方便动手,几乎没有犹豫便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乖,先别闹,让我看看伤口。”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在祁幼安嗅到她颈间清冷幽凉的好闻信香后,就成了开胃菜。

不仅不能让祁幼安满足,祁幼安反而被她勾起了更深的贪恋渴求,她还未直起腰身,便被一双手勾住了脖颈,冷不丁的,差点儿跌入祁幼安怀里。

她慌乱中用手撑住两侧床面,眸里的关切多了些羞赧,“安安,你……你这是做什么?别闹,让我看看……”

都听好几遍了,祁幼安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温软无害的眼眸可怜兮兮凝望着她,“不够,媳妇儿你让我咬一口,就一口,我就让你看伤口。”

纵使宋泽兰这会儿有些乱了方寸,也是不信她的鬼话,“安安,别闹,等你伤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媳妇儿,我真的就咬一下,不做别的,”祁幼安搂着她脖颈的手没有一丝松懈,语气也愈加委屈可怜,将赵大娘昨日说的话悉数告诉了她,又信誓旦旦道:“媳妇儿你相信我,最起码在平崖山我肯定不会碰你,你和娘亲都是我最爱的人,我选择谁都不帮。”

宋泽兰听她说完,唇角微抿,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嗯了声,压低腰肢,默许地闭上了眼睛。

宋家祖辈人丁不旺,她爹娘也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是子嗣艰难,之前祁幼安尚未分化,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眼下提及此事,便多了些许愁绪和心虚。

契口处传来轻微得刺痛感,将她的心神拉了回去,她轻咬唇瓣,忍着羞意释放了些信香,她决定了,给小将军一年时间,若是没怀上,她就回去翻翻关于这方面的医典。

祁幼安倒是不知愁滋味,虽然确实信守承诺只咬了一口,但在她颈间蹭了好久才依依不舍撒开手,温热的气息如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敏感的肌肤上,宋泽兰身子禁不住软下来,却又不敢放任自己压在伤员身上,撑着床面的双手已经快到极限,得了自由忙不迭直起腰身。

酸软的手臂酸软的腰身……还有契口隐隐未消退的刺痛感,多多少少都令人有些不适。

宋泽兰伸手抚了抚契口,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想当年多少豪门富户达官贵人奉上千两诊金求着我去瞧他们一眼,我还不一定答应。如今可倒好,给你治伤一文钱不曾给我,还要我好言好语求着哄着,就连自己的清白也搭上了。”

祁幼安差点儿笑岔气了,在她媳妇儿那谴责羞恼的目光中一把捞过被子,盖在自己脸上,闷笑声传出来,“宋姐姐,你后悔也晚了,进了我的贼窝这辈子都休想出来了。”

宋泽兰也莞尔轻笑,起身下了床,“无赖,看你这个样子想必伤口没有大碍,等我稍稍梳洗下再给你换一次药,你再躺一会儿。”

“好……”

第117章 在宋泽兰无微不至的照料和赵大娘一日三餐滋补汤调理下,祁幼……

在宋泽兰无微不至的照料和赵大娘一日三餐滋补汤调理下,祁幼安很快就养好了伤,比预想中早了两天。

即便如此,她仍是快被憋疯了,得到媳妇儿准许后,便不再每天待在书房里处理军务钻研战术,大部分时间都往校场里跑,用上一世在平西军中积累的经验训练手底下的骑兵。

她信心满满,誓要培养出一支比祁家军还要勇猛善战只忠于她的骑兵队伍。

宋泽兰反倒因为伤兵营那边的人手充足而清闲下来,渐渐的,不仅揽了代笔的活儿,还学着帮她管理军中的日常事务。

祁朝燕收到祁幼安信的时候,曾回信说过不准宋泽兰留在平崖山,让她派人把宋泽兰送回去。

可后来看着一封封从平崖山送来的书信皆是字迹娟秀,像是跟她作对似的,不把她这个大将军的命令放在眼里,也是没了脾气。

赶在入冬的雪降临前,宋泽兰带人盯着最后一批粮草入仓,也将棉衣给军中所有将士们分发下去。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棉衣格外厚实,胸口和肩膀上都绣有祁字,将士们得知他们的军服与赫赫威名的祁家军无二差别,一个个与有荣焉,非常高兴,好像没有人去深思背后的意义。

宋泽兰修书一封告知祁朝燕平崖山将士们的反应,祁朝燕倒没什么惊讶的,天高皇帝远,在消息闭塞的边境,给他们发军饷的是她祁朝燕,决定他们生死的也是她祁朝燕,他们难道不应该为她卖命吗?

祁朝燕忙于战事,一路高歌猛进,短短两个多月便掌控了南方地带,之后便准备按计划稳扎稳打,沿着遂塘运河向京都步步逼近。

祁幼安也没闲着,勃特勒意识到被她算计之后,便发誓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频频派人攻打平崖山。

早有准备的祁幼安并未让他讨到好处,桑扎的尸首风吹雨淋剩了一副骨架,仍牢牢挂在墙头上,隔三差五旁边还会多出几个血淋淋的头颅陪着他。

冬至这日,祁朝燕派人传信过来,她拿下了东启较为富饶繁华的一座城,让宋泽兰与宁芳一道去找她,在那里热热闹闹的过年。

宋泽兰不善与祁朝燕相处,且这也将是她与祁幼安成亲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心里很早就在期盼着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快盼到了时候,断然是不愿离开的。

可作为儿媳她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信收入袖中,缓步来到前院。

祁幼安与麾下将士们议事从不避讳着她,她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便柔声说道:“安安,我有事找你,能进去吗?”

书房里,除了祁幼安,还有恢复坤泽身份改名换姓的梅清钰,她安插在南蛮王宫里的细作传来消息,勃特勒久攻不下改变策略,与心腹宠臣商议来年开春之后派出重兵围堵平崖山,誓要取祁幼安的项上人头给大王子报仇。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祁幼安蹙眉看着纸条上简短的三两句话,正打算开口让梅清钰想办法探清楚勃特勒能调遣多少兵马,就听到了宋泽兰的声音,眉目瞬间舒展,唇边也勾起了一抹笑容,“进来进来,我不是说过了吗?媳妇儿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她边说着边起身去迎接,梅清钰斜睨一眼,端起凉透的茶水抿了口,“啧,我眼花了么,怎么瞧见一条疯狂摇尾巴的狼崽子?”

祁幼安回头瞪了她一眼,抬手将门打开,‘媳妇儿’还没喊出口,就被灌了满满一大口冷风,“……”: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忙将宋泽兰拉入怀里,反手关上门,“冷不冷媳妇儿?你何必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让赵大娘她们来找我不就行了?”

天稍稍凉的时候,宁芳就派人给她们送了新制的冬衣,宋泽兰倒不觉得冷,只是在外面一会儿手有些凉罢了。

宋泽兰看着她浅笑摇头,视线扫过宽敞的书房,冲梅清钰微微颔首,便再次落在了她脸上,眸光温柔似水,“安安,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什么要紧事,媳妇儿你来找我做什么?”

祁幼安拉着她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想给她倒杯水暖暖手,又想起水已经凉了,便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暖手。

两人一进来就搂搂抱抱,眼下更是亲昵,梅清钰只觉没眼看,“你俩……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当人看了,以前还知道在人前避着点儿。”

宋泽兰脸颊微红,就要把手抽出来,反倒被祁幼安握得更紧,祁幼安可不是她媳妇儿那种脸皮薄的,听了梅清钰的话反而引以为荣,“你不是我妻妹吗?又不是外人何须避着?”

梅清钰的眼神好似要刀了她,“我,坤泽君,未成亲,会长眼针,懂不懂?”

不等祁幼安再说什么,她站起身,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胃里传来冰冷的感觉,她神色又恢复了淡漠慵懒,垂眸似笑非笑地理了理裙摆,说道:“走了。”

“等下,我想知道勃特勒会召集多少兵马,派遣的将领是谁,有没有什么弱点……”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梅清钰便推门出去了,“知道了。”

“多谢了。”

祁幼安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走过去关上门,将外界隔绝。

再回到宋泽兰身边时,宋泽兰已经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情报,眉目微敛,“安安,你想知道的可能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勃特勒应当在战前才会指派领兵之人,也或许他亲自上阵。”

“没事,就让梅清钰先查着吧。”

在宋泽兰面前,祁幼安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仿佛让她蹙眉的事情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她笑眯眯取下宋泽兰手中的纸条扔在一旁,将那双葱白玉指贴上自己暖乎乎的脸,“媳妇儿,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我都答应。”

四目相对,她眸里似有万点星河,深邃明亮永远洋溢着热烈情意,轻易便令人陷入其中,宋泽兰忍着羞意与她对视,“大将军来信让我和娘去她那里过年,我不想去,你帮我拒绝可好?”

祁幼安满口答应下来,“这么冷的天在路上折腾不是受罪吗?不过回佑宁城只有三两日的路程,忍忍也还好,你要不要回去?我现在还能抽出空来,可以亲自送你回去。”

宋泽兰不可避免地想到刚才看到的内容,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担忧,“不必,让嬷嬷们回去吧,我们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倒不如让她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

祁幼安提笔蘸墨,告诉祁朝燕自己离不了媳妇儿,又公事公办,将今日收到的情报内容悉数上报,便让人送了出去。

也给她娘亲写了一封信,告知祁朝燕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赌一两银子,她娘亲绝对会干脆利落的拒绝,顺便再把祁朝燕臭骂一顿。

做完手头的活儿,祁幼安陪着宋泽兰一起回后院,宋泽兰当着她的面儿,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块儿,说出自己的打算。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现在回去可以与家人团聚,再晚些路被大雪覆盖,想回也回不去了。

嬷嬷们听了她的话,却没有一个肯回去的,她们都是为了银子自愿来平崖山伺候大小姐和少夫人的,来时管家就跟她们说的很清楚,确定了就不能反悔,否则即便回来,府里也不会再用她们了。

宁芳从不苛待下人,月例也比别的府里给的多,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没这机会,她们哪里会愿意丢了这令人眼红的差事?

而且在平崖山照顾少夫人,每多待一月,便有二十两银子拿,比军饷还多,来的时候她们就想好了,少夫人在哪里,她们就在哪里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宋泽兰婉言劝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令她们改变主意,只得作罢。

祁幼安在一旁偷笑,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她娘亲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心肠不坏,征得她们同意才会把她们送过来,她们若不是自愿,没有人能够强迫她们。

嬷嬷们离开后,宋泽兰便看向了她,轻柔和缓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无奈,“好笑吗?安安。”

这人难道不知自己与蛮人之间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吗?为何现在还能笑的出来?

祁幼安忙不迭摇头,藏在背后的手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憋住笑语气沉痛说道:“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姐姐碰了一鼻子灰,赵大娘她们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都怪宋泽兰平日里从容淡然处变不惊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祁幼安看到她苦口婆心相劝却被嬷嬷们挨个拒绝后眼神受挫的模样就想笑,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到比她媳妇儿还可爱的人了吧?

宋泽兰看她实在忍得艰难,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吧。”

若是看到小将军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她兴许也要跟着寝食难安了。

她唇边跟着勾起一抹浅笑,“今日冬至,虽然我们不在家中不能陪娘一起度过,不过嬷嬷们也张罗着包了饺子小小庆祝一番,可要我陪你小酌两杯?或者叫上雪生和陈将军他们?”

祁幼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说道:“媳妇儿,近些天一直忙于战事,今日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可以陪你了,能不能不让别人过来打扰我们?”

宋泽兰被她逗笑,在她希冀的目光中微微点头,“好,吃食做好了让人给他们送过去,不让他们过来了。”

下酒菜和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宋泽兰亲自给祁幼安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正要说些恭贺冬至的吉祥话,却是刚张口就被一股上冲的辛辣酒味刺激的胃里直泛恶心,忍不住俯下身子一阵干呕。

祁幼安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拍她的背,赵嬷嬷端着蘸料走进来,看到宋泽兰这般眼中乍现惊喜,“少夫人您……您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宋泽兰却已心道不妙,勉强压制着恶心感坐直身子,手帕捂着唇瓣低声道:“昨夜被子没盖好,许是受凉了,今早起来的时候便有些不舒服,大娘不必担心。”

祁幼安看到她是忽然身子不适的,听她这么说却还是顺手将瓷白清透的酒盅移开些,“媳妇儿,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下?我让人叫军医过来给你抓些药吧。”

宋泽兰微微摇头,她不善撒谎,瞧着赵大娘朝她走过来,脸颊通红,没来得及多想便将脸埋在祁幼安怀里,“不用,我回房喝些热水暖暖胃就好了。”

祁幼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感觉也没有很烫,但她媳妇儿又确实是身体不舒服了,没再犹豫,她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边急步往卧房走边说道:“赵大娘,快让人去请军医过来。”

赵大娘也担心的不行,忙道:“我这就去,少夫人若是感染了风寒,那可不是小事情……”

到了卧房,宋泽兰趁祁幼安转身倒水的功夫,悄悄给自己把了把脉,如她所猜想那般,确实是喜脉无疑,且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她低头抚了抚小腹,唇角勾起浅淡温柔的笑意,不过瞧见祁幼安转身便忙敛了笑,非是她不愿意告诉祁幼安,而是眼下时机不对,恐祁幼安将她送回去。

她想了想,觉得可以在新年那一天告诉祁幼安,想必安安一定会十分惊喜吧?

祁幼安将温度适宜入口的水递到她手里,满眼担心,“媳妇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我的身体如何我心中有数,安安你不必担心。”宋泽兰克制着心中欢喜,尽量语气如常地说道。

她喝了些水,那股恶心感便被压了下去,不过她也不打算再回到饭桌上去了。

宋泽兰将水杯给她,又说道:“安安,你不必管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快去用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

祁幼安哪有那么心大?她将茶杯放回桌上,过来替宋泽兰脱掉鞋袜,将人妥善安置在床上,便又伸手去触碰宋泽兰的额头。

宋泽兰偏头躲开,眉间多了些许无奈,“安安,我真的没事,待会儿让军医直接回去吧,他们若是见了我,必然认出我的身份。”

“认出来正好,”祁幼安哼了声,倒是没忘记她之前亲眼看到她媳妇儿在伤兵营有多么受欢迎,语气里难免带了些酸溜溜的滋味,“最好让全军上下都知道你是我夫人,省得别人惦记。”

因为今日突如其来的喜事,宋泽兰心情极好,便没有再如往常那般说她胡言乱语,眸色柔柔解释道:“我是担心将士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有所顾忌,不肯找我治伤,安安你若是介意,那便不隐瞒了。”

“媳妇儿,你觉得我不识大体?”祁幼安又哼哼了声,“你就这么一个爱好,我才不会去做绊脚石。”

宋泽兰忍俊不禁,轻笑起来,祁幼安看她这会儿好像没事了,脸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泛红,便恢复正经道:“那我就不让军医进来了,不过媳妇儿你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派人取来你需要的药材……”

第118章 虎|骑卫以少将军的名义去请军医,自是无人敢怠慢,不到一……

虎|骑卫以少将军的名义去请军医,自是无人敢怠慢,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军医就挎着药箱气喘吁吁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赵大娘一直在门口焦急等待着,看到李军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正要把人领进去,祁幼安却出来说没事了,让李军医回去。

李军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少将军让人喊他过来的时候恨不得他脚踩风火轮眨眼间就到,他人来了却又赶他回去,但他碍于祁幼安身份,也不好多问什么,气儿都没喘匀就重新挎上了药箱。

他前脚一走,后脚赵大娘也跟着祁幼安进了院子,颇为埋怨道:“人都请来了,何苦又要赶人回去?即便少夫人身子无恙,让他把把脉也不是什么坏事,别的不说,最起码能放心些。”

“伤兵营平日里忙不过来,我媳妇儿也会去帮忙,她怕见了李军医身份被传出去,将士们不敢再找她治伤。”

还是做了绊脚石的祁幼安笑的像是偷腥的狐狸,随即又说道:“赵大娘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媳妇儿是大夫,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我去给少夫人熬碗姜汤,再做些清淡养胃的饭食送过来。”

赵大娘叹了口气,离开的时候禁不住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少夫人有喜了呢,竟是空欢喜一场。”

祁幼安耳力不错,听到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着急,等战事结束回到府里过上安稳日子后,想生几个生几个。”

“说的也是,”赵大娘附和了声,转而又去骂南蛮,“这些天杀的蛮子们,要祸害我们这些可怜的百姓到什么时候……”

宋泽兰虽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微凉玉指轻轻抚着小腹,愈加温婉柔和的眉眼隐隐藏着一缕轻愁。

赵大娘和那些嬷嬷们皆有生育经验,朝夕相处,自己想要瞒过她们的眼睛,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忽然被打开,惊得她眉心一跳,待看到来人是祁幼安后,才放松下来,“安安,军医送走了吗?”

屋里烧着炭火,好不容易暖和些,祁幼安怕冷风跟着自己进来,只顾着关门倒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眯眯回道:“嗯,我办事媳妇儿你还不放心吗?”

“不错,”宋泽兰也弯了眉眼,从被里探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安安,过来。”

祁幼安快步走过去,将她的手又塞回被里,“冷不冷?赵大娘去熬姜汤了,我这会儿没事上来给你暖被窝吧?”

‘好’字已然到了嘴边,宋泽兰又想起祁幼安因着她突然的身子不适忙前忙后,还没顾得上吃饭,便改口拒绝,“不用,安安你快去用饭吧。”

“不饿。”

祁幼安拒绝的很干脆,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脱得只剩一身雪白里衣,坏笑着掀开被子上了床,“宋姐姐,我来给你暖床了。”

“……”

宋泽兰脸颊一热,默不作声,半推半就被她抱在了怀里,她的怀抱暖烘烘的,还有独属于乾元君那种令自己安心的气息,被她包裹着,暖不热的被窝也渐渐变得舒适起来。

刚闭上眼,还不待酝酿出睡意,便感觉抱她的人稍稍动了动,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低喃道:“宋姐姐,你变坏了,你方才那般对我招手确定不是在唤小狗吗?”

祁幼安声音又低了几分,故作委屈道:“媳妇儿,我可是你妻主。”

宋泽兰呼吸微滞,她真的没这么想,不过是觉得安安乖巧听话想把人唤过来给个奖赏罢了。

她耳尖微热,微微仰头拉开与祁幼安的距离,在祁幼安犹自委屈的目光中双手缓缓捧起她的脸颊,片刻端详,而后轻轻覆上一吻,“安安不是暖床的小狗吗?”

自祁幼安上次伤好之后,确实说到做到没碰过她,哪怕她想要个孩子暗示过几次也只是轻咬她的契口浅尝辄止,故而她眼下也不担心祁幼安禁不住诱惑碰她,亲完了人便心安理得地再次闭上眼睛,将脸埋在祁幼安胸口装睡。

可苦了祁幼安,被她一撩就上头,却只能忍着,好半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媳妇儿,若是在府里你敢这么撩拨我,小心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宋泽兰不可避免想到自己被她永久标记那次,黑白颠倒昼夜不分整整四日不曾踏出房门,这混蛋绝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

她抿了抿唇,控制着释放了些自己的信香,强撑淡然说道:“实在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咬我,莫憋坏了身子。”

祁幼安刚压下躁动的内心,就闻到了熟悉的坤泽信香,清冷幽凉好似红梅覆雪,隐隐遮掩了宋泽兰长久浸润在医馆里的清苦气息,格外的撩人心魄。

她瞬间又上头了,搂抱着宋泽兰肩头的手不由用了些力,却强压下对怀中人的渴求,“宋……宋姐姐……我不要,你把信香收回去,我又不是禽兽,你身子不适我再闹腾你还是人吗?”

宋泽兰生性含蓄内敛,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被拒绝后愈加羞耻,嫣红的唇瓣被她咬的几欲滴血,好不艳丽,可惜无人瞧见这等风景。

她埋首在祁幼安怀里根本抬不起头,半晌才低低道:“我无事,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有个白色的小瓷瓶,你可以打开吃两粒,不苦的。”

祁*幼安却没有立即应答,直到紊乱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才蹭着宋泽兰乌黑如墨的发丝软声道:“不要,我可以忍着,不能控制自己的乾元不是好乾元!”

宋泽兰明明该动容的,却被她逗得勾起唇角浅浅笑起来,“随你……”

赵大娘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送来了冒着热气姜汤。

姜汤辛辣,宋泽兰喝了小半碗,便觉没什么胃口了,祁幼安将剩下的喝完,又软泡硬泡哄着她喝了点儿暖胃的清粥,她便歇下了。

天气虽寒冷,但她窝在祁幼安柔软温暖的怀里睡得很舒服,很踏实,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外面已然变了天,北风呼啸席卷着大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某人正笑眯眯盯着自己看,祁幼安趁她尚未清醒,飞快亲了她一下,才说道:“媳妇儿,外面下雪了。”

“嗯?”

宋泽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颇有兴致道:“当真?”

她不等祁幼安回答,就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被祁幼安摁了回去,“媳妇儿,想出去看雪?要等身体好了才可以。”

宋泽兰哑然失笑,“安安,我还能骗你不成?我是真的没事。”

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祁幼安除了出去吩咐虎|骑卫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便一直陪着她,时不时就要摸摸她的额头感知体温,自然知晓她没有发烧,不过是不放心罢了。

祁幼安轻咳了声,“是是是,你没事,但我怕你出去一趟吹了冷风受了寒真生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宋泽兰有些期待,还想再坚持一下,哭笑不得的开口:“安安,我没那么娇气,而且总不能因为天冷就让我一直不出门吧?”

“这个……”祁幼安狡黠一笑,眼眸亮晶晶望着宋泽兰,“如果媳妇儿你不介意,我定然举双手赞成。”

“我介意,”宋泽兰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柔若无骨的身子却重新依偎在她怀里,枕着她的手臂闭上了眼睛,一双手却未安静,摸索着环住她的腰身,“今日便罢了,明日安安你若还不让我出门,当心遭受皮肉之苦。”

祁幼安登时便是身子一僵,似有痛感隐隐从腰间传来,她可怜巴巴嗯了声,“知道了媳妇儿。”

宋泽兰已经睡了近两个时辰,并不困,两人在床上温存一会儿,赵柠溪有事禀告,祁幼安便起身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她跟赵大娘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照看自家媳妇儿。

天空乌压压笼罩在头顶,无边无际,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却仍有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往下坠,看起来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祁幼安仰头看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下午那会儿她瞧出天气不对劲儿,便让陈成业带兵往城墙上泼水。

如今看来,当真是天公作美啊。

她敢肯定,明日城墙上必然会结冰,届时蛮人若继续攻城,那她就只能说声找死了,她绝对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脚步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来到前院,赵柠溪已经在书房门口候着了。

两人简单寒暄,祁幼安进了书房将烛火点亮,赵柠溪跟在后面直接说起正事,“少将军,今日外出巡逻的将士们抓到了京都派往南蛮的使者,现已关进地牢,少将军可要去看看?”

“这是想与南蛮结盟镇压我们这些反贼?”祁幼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没什么顾忌道:“还真是个昏君。”

赵柠溪微微颔首,“此事可要禀告大将军?”

“随你,”祁幼安眸色冷冽,语气有些漠然:“这些人交由你审问吧,愿意为我们所用就留他们性命,不愿意直接杀了就行。”

赵柠溪领命离开,祁幼安则带人去了城墙上。

城墙上到处是火把通明,除却站的笔直值守的将士们,还有来来往往提着桶倒水的俘虏和奴隶,她穿过忙碌的人群找到陈成业。

陈成业腰间佩着刀,手里握着鞭子骂骂咧咧,看到有哪个敢偷懒就会毫不留情抽过去,身材高大威猛的蛮人俘虏也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直不起腰,个子生生矮了一大截。

祁幼安来到他面前,笑道:“陈将军,辛苦你了,今夜我当值,你下去歇着吧,让伙夫们包些饺子给将士们都分点儿,人手不够的话就安排人去帮忙,一人再分碗酒暖暖身子,不可多饮,醉酒闹事者军法处置。”

围城的蛮人已经退到了营寨里,陈成业也猜他们今夜不会攻城,便放心大胆地应了下来,“嘿嘿,多谢少将军体恤,俺老陈这就去安排。”

他把鞭子往腰间一别,冲祁幼安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祁幼安不光在城墙上巡视,也会带着骑兵队伍在城中巡逻。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也不觉冷,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祁幼安心里一直惦记着媳妇儿,与轮值的将领交接后,便踩着积雪匆匆回去。

赵大娘她们也已经起了,有的去厨房做早饭,有的在院子里铲雪。

唯有满心期盼着赏雪的宋泽兰还在睡梦中,连祁幼安回来了都不曾察觉。

祁幼安去厨房用温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显得精神多了。

她又在火炉旁烤了一会儿火,待双手热乎些便进了卧室。

昨夜祁幼安出去后没有回来,赵大娘恐宋泽兰一个人睡不暖和,便在房里多添了些炭火,也给宋泽兰怀里和脚边各塞了个汤婆子。

不过差不多后半夜的时候,汤婆子已经不怎么热了。

祁幼安拉开床帷,看到她媳妇儿蜷缩在床榻里侧,身形单薄又可怜,心里顿时泛起疼惜,其实昨夜她是想陪着宋泽兰的,但因为偷闲了一下午心中过意不去,加之又是冬至节日,所以才替陈成业值守的。

她眸里尽是心疼,犹豫了下,没有唤宋泽兰起来,倒是蹑手蹑脚出去问赵大娘要了两个汤婆子,赵大娘让她把宋泽兰被子里的拿出来,免得宋泽兰睡得不舒服。

但许是宋泽兰也到了该醒的时候,哪怕祁幼安动作小心翼翼,还是在取走她怀里汤婆子时吵醒了她。

温婉清丽的人儿有些不悦地蹙起一双细长柔美的柳眉,却又似忽然意识到来人是祁幼安,眉目倏然舒缓,睡眼惺忪便伸手去抱她,“安安……”

她声音里带着尚未醒透的慵懒哑意,比平日的温柔和煦多了些说不出的魅惑风情,祁幼安心头一悸,手里拿着汤婆子来不及撤离,就被她搂住了脖颈,不自觉顺着她的力度压下腰身,“是我,媳妇儿,我忙完回来了。”

祁幼安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垂眸看着几欲与她呼吸相融的宋泽兰,眸里的情意快要溢出来,宋泽兰渐渐清醒了就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故作淡然松开手,目光也佯装随意瞥向窗外,“安安,你何时回来的?是不是已经天亮了?”

“才回来,”祁幼安将没了热意的汤婆子放在一旁,又将新的塞到她手里,“饿不饿媳妇儿?早饭快做好了,待会儿我端进来咱们在屋里吃怎么样?”

“我这就去洗漱,”宋泽兰摇头,却是含笑将汤婆子递回,“安安,你可以先上床躺会儿,被窝里还算暖和。”

“媳妇儿,你看我像是困的样子吗?”

祁幼安挑了挑眉,她可是特意洗了脸才进来的,就怕被媳妇儿瞧出丝毫神色倦怠。

宋泽兰昨晚等她到后半夜都没把她等回来,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夜未眠。

闻言唇边的笑意敛了少许,直把她盯得神色发虚才温声道:“不困也要睡一会儿,长此以往,你身子如何受得住?”

见媳妇儿似乎生气了,祁幼安不敢再犟,可怜巴巴道:“媳妇儿,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要忙,忙完就睡好不好?”

只要她肯休息,宋泽兰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没什么犹豫便点了头,眉目间再度浮现笑意,“好。”

祁幼安帮她将今日要穿的衣裳拿给她,又帮着她穿好,赵大娘知晓她起床了,便让人过来伺候她洗漱。

等她收拾妥当与祁幼安一起从卧房里出来,赵大娘也已将饭菜准备好了,照顾着她的胃口,还是格外的清淡。

开始用饭前宋泽兰还有些担心会如昨日那般出现孕吐反应,待饭菜上齐后便将赵大娘支了出去,不让她在跟前伺候。

结果却是直到早饭结束,她也没再感觉身体有任何不适,这让她心情极好,对腹中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愈加怜爱,也愈加期待着与自己孩子见面的那一天。

祁幼安见她放下碗筷神色闲然朝外面走去,忙将碗里剩的最后几口粥喝完跟了出去,“媳妇儿,你是要去看雪吗?”

宋泽兰眼中始终氤氲着浅浅笑意,听到她的声音脚步顿住,回头道:“对,安安你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就回屋。”

她并非哄骗祁幼安,雪天路滑,以她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宜出门走动。

她只打算在院子里溜达两圈,但祁幼安还是固执地跟了上来,“后院的雪被嬷嬷清扫了,我陪你去前院吧。”

再晚一会儿,前院估摸着也要被嬷嬷们清理干净了,至于城中,祁幼安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看到将士们在铲雪清理各处道路了。

祁幼安有些心虚,毕竟昨日她拦着没让自家媳妇儿出门,迎着宋泽兰的目光,她笑容谄媚,语气也多了些讨好意味,“媳妇儿,要不要我堆雪人给你看?”

“堆雪人?”

小将军这是打算用哄小孩儿的幼稚法子哄自己开心吗?

活了两世,加起来已经快年过半百的宋大夫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好啊,我小时候倒是见过邻居家堆在门口的雪人,白白胖胖又圆滚滚的,很是喜人。不过要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不急。”

她笑起来很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祁幼安很喜欢看她笑,也跟着笑,微微眯起的眼眸犹如一弯月牙,伸手揽住她的腰边走边道:“城外的蛮人虽然攻不进来,但隔三差五就要打一场仗,真的很烦人,像苍蝇一样……”

宋泽兰赞同地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不等祁幼安说完便问道:“安安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可是有了退兵之策?”

“算是吧,”祁幼安侧头在她脸上吻了下,才继续说道:“昨日我让陈成业带人往城墙上倒水,这是常见的防御手段,蛮人十有八|九会误以为我是以防守为主,这些天我也确实没怎么出城迎战,所以我打算今晚夜袭给蛮人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过这是我昨夜才想到的,还没来得及安排下去。”

好端端说着正事儿呢,而且还是青天白日,冷不丁被她亲一下,宋泽兰羞得不行就要推开她,手刚抵至她肩头,就听到了她后面说的话,整个人犹如瞬间被定住了,僵了几息才语气如常道:“我也觉得可行,安安是打算亲自上阵还是派人去?”

祁幼安很难不察觉她的异样,方才只是亲一下,现在便是停下脚步毫不避讳将人抱进了怀里,说的斩钉截铁:“让席景盛去,总得给人家立功的机会不是吗?”

宋泽兰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轻轻嗯了声,任由祁幼安抱着,眉眼低垂,柔顺的不成样子。

祁幼安不忍拆穿她明明担心自己却还要极力隐藏,凑近她耳边低声调笑道:“媳妇儿,你懂我意思了吗?虽说堆雪人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但此事颇为重要不能拖延。所以啊,我决定把席景盛叫过来,这样可以一边商议事情一边堆雪人,两者都不耽误。”

她想表达自己即便不堆雪人也不能去休息,宋泽兰却有些羞于面对方才有些失态的自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推开她就自顾自往前院走,“懂了,小将军给我堆雪人是顺便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宋姐姐会吃醋吗?

祁幼安原地错愕,愣了一下才慌忙追上去,“不不不,媳妇儿,哄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后院里的落雪都被清理到了墙角,混杂着泥土和落叶杂草,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洁白无瑕的原貌。

宋泽兰看在眼里,有些惋惜,便打算回头告诉赵大娘她们,往后再下雪只需清出一条行走的小路即可,留着皑皑白雪任其慢慢融化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不知风雅为何物的祁幼安看到了她眼中的无限怜惜,哪怕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不妨碍竭尽全力想让她开心,悄悄伸手勾住她的尾指晃了晃,“媳妇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不去?”

耳边小将军软声撒娇的声音将宋泽兰的注意力一下子拉了回来,她不自觉勾起唇角,抬眸看向孩子气的某人,“好,什么时候?”

“马上,等我一下。”

祁幼安猜她下一句又是让自己休息好了再去,便不等她开口,就小跑回去拿了件厚厚的狐裘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又亲自动手帮她系带,惹得宋泽兰哑然失笑,也不好再说扫兴的话,“安安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不告诉你,”祁幼安坏坏一笑,“不过我保证,你一定喜欢的。”

两人牵着手走出院子,路上随处是清理积雪的士兵,祁幼安随意叫了个人,让他告诉席景盛去北门找自己。

宋泽兰了然,小将军这是要带自己去北城门,也明白了祁幼安的意图。

她想象着自己与小将军并肩立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举目眺望远处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雪山,深雪掩埋的大地,偶尔出现在山林间悠闲踱步的梅花鹿,放眼天地间,一片静谧祥和……

路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冰,滑溜溜的,稍有不慎便会摔倒,摔倒的姿势更是五花八门,又好笑又可怜。

虽说穿着厚厚的棉衣摔在雪地上也不觉多痛,但今时不同往日,宋泽兰有孕在身且胎儿尚不稳,她不敢涉险,在目睹了几个倒霉蛋摔得四仰八叉狼狈爬起来后,抓着祁幼安的手紧了又紧,人也贴得越来越近,几乎要挤进祁幼安怀里。

与往日在人前恨不得离祁幼安八丈远的模样大相径庭,祁幼安很难不发现她的反常,索性将她揽进怀里,坏笑着打趣道:“媳妇儿,你在怕什么呢?摔一下又不疼,而且,我还不知道宋大夫吓得花容失色我见犹怜是什么样子呢。”

宋泽兰专注盯着脚下的路,闻言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便笑道:“安安,你且少些好奇心吧,今日我若失足摔狠了,你兴许要哭上一场了。”

祁幼安榆木脑袋,也鲜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怀孕的坤泽君是什么样子,记忆稍深的也只有身子笨重出行需要搀扶的周红杏。

她半点儿没听出来宋泽兰的暗示,不过见宋泽兰没有挣脱她的怀抱,疑心她媳妇儿是真的怕出丑,便也做出了保证,“放心吧媳妇儿,有我在呢,如果真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摔了,我立马找一棵歪脖树把自己挂上去,省得丢人。”

宋泽兰知晓祁幼安身手不凡,放心不少,“安安有这般觉悟是极好的,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北门,这里清理的比路上干净多了,还铺设了一层干草,走在上面再也不担心滑倒了。

祁幼安仿佛是宋泽兰用完就撇开的工具,她扶着宋泽兰踩着一层层台阶来到城墙上,正想让宋泽兰猜猜自己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就被宋泽兰无情推开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掉了,宋泽兰却唇角勾起,兴致颇高地环顾四周,“安安,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她的视线甚至没落在祁幼安身上一丁点儿,扫过白雪覆盖的屋檐瓦片玉树琼枝,最终停留在城外茫茫无际不染纤尘的远山上,辽阔壮观,这是她在京都不曾见过的风景。

祁幼安不满地哼了声,站在她身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方,“这里风大,悠着点儿,小心被风吹下去。”

宋泽兰莞尔,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便道:“正好让小将军瞧瞧我花容失色的样子。”

“”

祁幼安在脑子里稍微想了下那个画面,便不禁打了个寒颤,到时候别说看宋泽兰花容失色了,她自己的魂儿怕是也要跟着吓飞了。

陪着宋泽兰看了一会儿雪,席景盛就过来了。

他从校场上匆匆赶来,小跑着登上城墙来到祁幼安跟前,对着她二人抱拳行了一礼,便恭敬道:“不知少将军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席景盛始终恪守本分,把她当做自己最敬重的少主子,祁幼安纠正过几次后便也不再勉强,将之前跟宋泽兰说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

席景盛也觉得此计甚妙,他有十足的把握,当即便应了下来。

两人蹲在角落里,拿出地图找到蛮人安营扎寨的位置,根据这些天与他们交战的经验和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情报,又详细商议了一番,确保计划无遗漏之处后席景盛便回去准备了。

赵雪生之前跟着祁幼安在将军府里训练,现如今又在新兵营里训练了几个月,前不久祁幼安在校场上瞧见她骑射身手皆不错,只是缺乏历练,这次便让席景盛把她也带上了。

目送着席景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祁幼安搓了搓暴露在冷冽寒风中有些冻僵的手,稍稍回暖些便回到宋泽兰身边,笑眯眯道:“媳妇儿,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宋泽兰想把身上御寒保暖的狐裘给她,却也知晓她不会接受,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嗯,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泽兰一直试图将自己的温度通过手心传递给她,等到了小院,便忙唤嬷嬷们给她煮姜汤,还特地吩咐放些红糖,免得她不肯喝。

祁幼安觉得她媳妇儿小题大做了,可她弱弱的抗议无人在意,宋泽兰拉着她直接来到烧着炭火的卧房,赵大娘也忙前忙后,一边絮絮叨叨埋怨她不该在这种天气带着宋泽兰出去受寒,一边给她二人各塞了个汤婆子暖手。

她接在手中尴尬地笑着,什么也不说。

宋泽兰却是神色柔和,将赵大娘递过来的汤婆子也转手给了她,“安安一夜未眠,眼下无事,应当该休息了吧?”

“我还没有给你堆雪人……”

祁幼安话音未落,赵大娘便似被宋泽兰提醒,一拍脑门急急忙忙出了卧房,“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给大小姐准备热水。”

宋泽兰微微颔首,也不管赵大娘看到了没有,一双缱绻温柔的眸子只注视着祁幼安,待脚步声走远,她便伸手将祁幼安从凳子上拉起来,又把人摁在床边坐下,“不用堆雪人了,我们已经扯平了。”

“啊?”

祁幼安露出不解的眼神,宋泽兰唇边的笑意便多了些许狡黠,“其实昨夜嬷嬷们离开后,我偷偷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哪怕落在掌心一瞬就融化了,还是能给她带来悸动和欢喜。

“是吗?”

祁幼安握住她白皙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直接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唇角勾起坏笑,“宋姐姐不听话啊,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

本能的惊呼还未脱口便被抑在喉间吞了回去,宋泽兰缓着略有急促的心跳,挣扎着就要从她怀里出来,“安安别闹,一会儿赵大娘就该过来了。”

祁幼安扣在她腰间的手反而紧了紧,愈加放肆地在她耳边倾吐热气,“怕什么?赵大娘若是看到我对你这样那样,高兴还来不及呢。”

虚掩的房门随时都有被推开的风险,宋泽兰听着大嗓门的赵大娘安排人给祁幼安准备洗漱物品,心跳还未平复又跳的更欢了,若是被撞见了,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她伸手在祁幼安腰间摸索了半晌,对着坚硬冰冷的铠甲却无处下手,咬了咬唇瓣,又羞又恼踩了祁幼安一脚,“还不放开?”

脚上的痛感传来,祁幼安悻悻松开了手,连个吻都没有偷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媳妇儿从怀中离开,甚至与她拉开近两米的距离,着实有些不甘心,眼神幽怨又委屈。

宋泽兰被她盯得败下阵来,语气柔和哄道:“等会儿乖乖睡觉,我就在房中陪着安安可好?”

“一起睡,”祁幼安尝试讨价还价,笃定了媳妇儿吃她这套神色更加委屈,“求求你了媳妇儿,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

“……”

厨房里很快就烧好了热水,祁幼安将宋泽兰的沉默当做默认,麻利将自己脱得赤条条走进来帘布隔开的浴室。

宋泽兰找出干净的寝衣叠放在床上,便拿出她娘让人给她捎过来的医书认真翻阅起来。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若是放在之前,她恐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祁幼安信守承诺,洗完澡出来喝了姜汤就去睡觉,除了喝姜汤的时候闹着宋泽兰一起喝,便没再欺负人。

浅浅的呼吸声均匀有力,宋泽兰也彻底放了心,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忍不住勾起唇角说了声好乖。

宋泽兰不太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也没睡着,便拿起了放在手边的医书。

赵大娘担心吵到她们休息,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自己在厨房里捣腾糕点。

小院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军中将士们都猜着再有几场这样的大雪,对蛮人攻城不利,蛮人必然要退兵。

连日来被蛮人围城的紧绷都松懈下来,任谁都没料到,就在傍晚,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

得到消息的很多人都不解,甚至认为此举是让将士们枉送性命而不赞同,从陈成业那里得知不是他下的命令,便都吵着要去见少将军,让祁幼安给出解释。

陈成业倒是信任祁幼安,他知晓祁幼安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思量,但也觉当前适宜守城而非在恶劣天气下冒着倍增风险出动大部分士兵,在众人劝说下有些动摇。

他性情急躁,然祁朝燕能放心他驻守平崖山这么多年,也说明他这人粗中有细,他直觉大家伙儿都去不妥,让他们先回去等自己消息。

邓漪也在一旁帮着劝,只是众人情绪激动,尤其是叶茂源,根本拉不住。

他前段时间因手底下的士兵被刘高义下药险些酿成大祸,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五十军棍让他颜面无存。

后来得知来龙去脉后便怪宋泽兰没有提前同他打声招呼,对祁幼安知晓内情还要罚他更是不服气,全然忘了看守城门的士兵禁止饮酒乃是军中铁律,祁幼安不杀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他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气,又因此事对祁幼安更是不满,嚷嚷着若是被罚他自己承担后果,他在军中与陈成业威望相差无二,有了他打头阵,陈成业也没有办法,跟着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来到祁幼安的住处。

虎|骑卫警惕地拔出腰刀挡在门口,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陈成业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让众人安静下来,对虎|骑卫说出他们的目的,“我等有要事求见少将军,还请小兄弟帮忙传个话。”

为首的虎|骑卫队长神色未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冷着脸点头,立马就有人跑进去请示。

叶茂源冷哼了声,眼神不屑,但到底是畏惧着祁幼安,哪怕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未分化的中庸们,也碍于他们几乎算作是祁幼安亲卫而不敢将满肚子难听话说出口,只对着陈成业和身边一众人发牢骚。

赵大娘做的糕点已经凉透了,午饭也是热了又热,大小姐不出来用饭便罢了,谁成想少夫人也陪着饿肚子。

这妻妻感情好的让她这个早已过了情情爱爱年纪黄土埋半截的人都开始羡慕了。

眼见着天色渐晚又该准备晚膳了,房中却仍没动静,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处理食材,传信的小伙子就匆匆跑到她跟前,急道:“大娘,门外陈将军带了好多将领要见少将军,您快去问问少将军是否要放他们进来。”

“少将军还没起……”

赵大娘话说了一半,见他神色紧张与往日不同,当即便又改了口:“好好好,我这就去,你让陈将军稍等一会儿。”

那士兵答应下来,又匆匆跑了出去。

赵大娘在卧房外轻轻敲了敲,而后低声说道:“少夫人,大小姐起了吗?小郑方才说陈将军带了一些将领要见大小姐,许是有什么急事。”

宋泽兰正倚靠在床头医书,声音传入安静的室内,她随手将书放在一旁,轻嗯了声“知道了。”

她侧头去看祁幼安,小将军似乎是被打扰了清梦,眉头皱起好像有些不悦,想来是还没有睡够。

迟疑一瞬,宋泽兰决定自己先出去看看,总归不会是蛮人攻入城内了,旁的事缓个把时辰也无碍。

再者,若当真有要紧事,再来唤醒小将军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般想着,她伸手探入被中,小心翼翼将祁幼安搭在她腰间的手挪开。

正要掀被下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某人却又精准无误抱住了她的腰,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脸颊贴着她的胸口轻轻蹭着,羞得她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安……安安,你……你醒了?”

回应她的是呓语般的轻哼,温软娇气,她僵硬的身子这才恢复如常,抬手温柔摸了摸祁幼安的头,语气也轻柔和缓下来,“安安,手松开可好?你安心睡,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祁幼安早在外面吵嚷的时候就已经被惊扰了,迷迷糊糊不愿意睁开眼睛,不过是贪恋她媳妇儿带来的温暖,还有那清冷幽凉将她丝丝缠绕密不可分的信香,一寸寸抚慰着她,也只有相距如此近的时候才能让她心底满足和欢喜。

她大抵猜到了那些人所为何事,哼哼着没有松开手,反而将人抱紧了些,“宋姐姐不许去!”

宋泽兰动弹不得,被她霸道又强势的态度弄得好笑又无奈,却依旧温声细语,“好,我不去,那你起来吧,陈将军应当是找你有事,你睡了三四个时辰差不多也该饿了,刚好可以吃点东西。”

祁幼安这下倒是睁开了眼睛,却仍是拒绝的干脆,“我也不去。”

“闹脾气了?”

宋泽兰眉眼含笑,只是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小将军平日里懒散胡闹些,也只是在她面前而已,上阵杀敌向来是冲在前面,处理军务更是兢兢业业,又怎会因为起床气如此任性?

她微凉指尖轻轻戳在祁幼安脸颊,却不问缘由,“那不管他们了,让赵嬷嬷准备饭食?”

祁幼安捉住她作怪的手,眸色再次清明几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暖乎乎的小肚子上,没了寝衣隔着,手下细腻又不失柔韧的肌肤令宋泽兰不自觉捏了捏,反应过来脸颊又热了。

明明羞得眼睫轻颤眸光微闪,却又若无其事地要把手抽出来,祁幼安哪能依她?

用了三分力气将她的手摁在被窝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坐起来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直到盖住她的肩头。

外面的赵嬷嬷还没离开,祁幼安提高嗓音吩咐她准备饭食后,便再次将注意力落在宋泽兰身上,余光瞥见她枕边的蓝皮书籍,笑起来道:“媳妇儿,你该不会是一直没睡吧?”

宋泽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摇头,“睡醒了,后面睡不着便拿起来看了一会儿。”

屋里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祁幼安觉得对不住媳妇儿,又忍不住道:“媳妇儿你真傻……”

她严重怀疑宋泽兰答应陪她睡觉就真的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外面再次传来了吵闹声。

那些人本就是大嗓门,加上情绪上头声音更是不小,祁幼安身为上品乾元君,听的清清楚楚,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宋泽兰乍然瞧个正着,呼吸一滞,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在伤兵营的时候,也曾道听途说平崖山的少将军虽然年轻,却有着与其母大将军如出一辙的气势威压,作战是真英勇,吓人也是真吓人,总是冷着一张脸令人望而生畏,也只有得胜的时候才会笑一笑。

她原是不信的,哪怕梅清钰、赵柠溪等人也在私下里委婉说过她的安安在她面前和在外人面前不像一个人,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却是亲眼看到了。

单那冷冽的眼神,便是一般人承受不住的。

祁幼安察觉她神情有点儿异样,周身冷意立马收了起来,讪讪笑道:“我……我被他们气的,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凶,媳妇儿你该知道的,你不还经常说我没个正形吗?”

不管她如何,她还是宋泽兰心中的那个她,并无任何影响。

宋泽兰顿了下,主动将柔软的身子依偎在她怀里,带着她的双手揽住自己腰肢,轻叹道:“对,安安还是个坏心眼的色胚,虎|骑卫稳不住陈将军他们了,你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呢。”

宋泽兰身子单薄,好不容易养回来些,在平崖山这两个多月又瘦了下来,加之孩子月份小,小腹仍旧平坦,祁幼安本着送上门的软香温玉,毫不客气地将手探入她的寝衣摸来摸去占便宜,也没察觉,咧着嘴笑的跟傻子似的,“席兄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们若是愿意陪着就陪着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赚了。”

宋泽兰顿时明了她的意图,“安安真打算一直晾着他们了?就不问问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祁幼安在她唇角又落下一吻,语气颇为无所谓,“不就是觉得我决策有问题吗?他们这些人就会死守城,蛮人不主动进犯,就龟缩在城里相安无事,我不一样,我不仅要打退蛮人,还要拿下整个南蛮。”

她顿了顿,*又说道:“还要灭了西越,四百多年前分裂的天凤王朝,若是在我们夺得天下后迎来统一,后世史书上谋反应当就不是污点而是功绩了。”

宋泽兰微怔,仰头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眸,“……小将军当真志向远大。”

诚然,想法不错,但这绝非一代人能完成的吧?

且不论别的,单只打仗劳民伤财这一条,若祁大将军没那个能力解决,恐不等江山坐稳就该易主了吧?

她没有选择现在打击祁幼安的自信心,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外面吵嚷不停,但终究是不敢不顾虎|骑卫阻拦强硬进来。

祁幼安也充耳不闻,与宋泽兰一起洗漱后便出去用饭,吃过饭便又歪倒在床上。

她没什么睡意,宋泽兰却困了,却强撑着意识捏了捏她的脸颊,“安安,他们回去了没有?你让他们回去可好?”

看着她眉目间的困倦,祁幼安的心不由软下来,“好,你睡吧,我出去见见他们。”

宋泽兰相信祁幼安,得了她的保证便放了心,困倦的眼皮合上,沉沉睡了过去。

祁幼安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又帮她将被角掖好,最后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才穿好衣物吹灭烛火出了卧室。

赵大娘她们在晚膳后便离开小院回到了住处,后院里清幽寂静,隐隐可以听到积雪压弯枝头簌簌落下的声音。

已经入夜了,不过在雪光映照下,还是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祁幼安不紧不慢来到前院,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霎,众人瞬间鸦雀无声,饶是气焰最为嚣张认为祁幼安自知决策错误缩在里面不敢面对他们的叶茂源也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陈成业率先拱手,收起了之前的大大咧咧不拘一格,一反常态恭恭敬敬道:“末将见过少将军。”

众人这才纷纷行礼,祁幼安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赵柠溪和宁秀,大都是跟着陈成业驻守平崖山的老人。

被她晾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有离开,真是好样的。

祁幼安勾起唇角,倒是没再看他们了,只朝着门外走去,“诸位不愧是我军中翘楚之辈,却是我祁幼安低估诸位了,实在对不住。”

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祁幼安在这种情形下不怒反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场的,最次等的也是百夫长,自然都是有脑子,有本事的。

他们猜祁幼安生气了,然见祁幼安又是夸赞又是道歉,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态度了。

陈成业尬笑着挠了挠头,跟了上去,“少将军用不着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大家伙儿都是为了能早日打败蛮人,让边关的百姓们过上安稳日子。”

没有人知道祁幼安要去哪里,不过见陈成业跟着,也都跟了上去。

一连串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听起来着实说不上悦耳。

叶茂源见祁幼安没有制止他们跟着,也微微颔首示意听到了陈成业的话,便产生了一种祁幼安此刻很和气的错觉。

方才被祁幼安冷不丁出现压下去的气焰又涨了上来,他冷哼道:“还打什么胜仗?这像是会打仗的样子吗?不是让将士们去送死又是什么?我看人都死完了,这城还怎么守……”

陈成业冷汗都出来了,忙扯住他的胳膊,打断道:“叶老弟,老子看你是马尿又喝多了吧?说什么胡话呢。再胡言乱语就把你撵去喂马算了。”

“我说的有错吗?”

叶茂源还欲争辩,被陈成业捂住嘴巴,用眼神示意左右将他拉走。

身后动静不小,祁幼安却懒得理会,自顾自朝着校场走去。

到了校场,她像是听不到众人议论纷纷,也看不到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自顾自取了一杆趁手的长|枪,便走上擂台,“诸位既然难以冷静,便上来陪本将军练练吧。一个一个来,还是全部上,随你们的便。不必畏手畏脚,只要能把本将军从这台上打下去,往后平崖山你说了算。”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祁幼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很快有些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却碍于祁幼安身份矜持着。

祁幼安就等着把他们的脸打的啪啪响了,一点儿也不急,抱着长|枪耐心等着。

反正今夜她还要随时关注席景盛那边的情况,怎么着都不可能睡了。

原本可以抱着媳妇儿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多躺一会儿的祁幼安看到陈成业朝台上走来,眼神一凛,充斥着满满的压迫感。

眸色危险,看向走上台的陈成业。

即使在平崖山陈成业是实实在在把她当少将军看待的,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今日,她势必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让这些人不敢轻视她,对她心服口服唯命是从。

陈成业知晓她是上品乾元君,平日里隐藏身份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动起手来,恐信香就能把他们压制地站不起来,纵使他们一起上,也只是在台上坚持的时间久一点儿。

赢?根本赢不了一点儿。

他本人自少将军来到平崖山,便想方设法找机会与少将军切磋,回回输便罢了,后来把少将军惹烦了,不再手下留情,输得那叫一个颜面扫地,老脸都丢尽了。

这些人不知少将军的恐怖,他知,他看到祁幼安站在高高的台上就已经惧了,当着这么多部将的面儿,他哪敢儿上去自取其辱?

他也不忍自己同甘共苦的老伙计们自讨苦吃,连哄带骗稳住跃跃欲试的几人,便走上擂台去找祁幼安。

陈成业没有一点儿要挑战她的意思,见她忽然动作,泛着寒光的枪|尖划过长空,直指自己的面门,登时一激灵,忙不迭摆手,“少将军,使不得使不得,俺就是想代大家伙儿问问少将军此时出兵是何打算……”

“请赐教”

祁幼安态度冷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军中纪律严明,到了夜间宿营时,除却值守的士兵外,其他人一律不得随意走动大声喧哗。

校场上兵戈碰撞,也只吸引了巡逻的士兵,并未闹出大的动静。

在陈成业迫于无奈还手,又惨败之后,其他人也被祁幼安强制要求上台跟她比试,结果无一不是败下阵来。

一个个身上挂了彩,尴尬又难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无人围观,路过的士兵也不多,否则他们都要羞愧死了。

祁幼安将他们轮番虐一遍之后,席景盛那边的消息还未传递过来,她便要求所有人一起上,这样的话,他们获胜的希望就很大了。

她看起来依旧精力充沛,不过陈成业担心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重伤了她难以休养,其他人也觉如此胜之不武。

再三请求下,祁幼安答应卸了兵器,双方采用近身肉搏的方式一决胜负。

二十多个人将祁幼安团团围堵在擂台中间,从外面俨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若是有人在场外观战,必定要在心里为她捏上一把汗,她却是丝毫不惧,待到急如雨的鼓点响起,便率先挥拳击向对面之人,猛烈的拳头迅如闪电,所过之处,带着呼呼风声,直击对方要害部位。

她没有保留地下狠手,这些经验老道的将领们在吃了亏之后渐渐也不再有所收敛,一场比试酣畅淋漓,双方都打得很尽兴。

不过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让祁幼安罕见地感受到了吃力,持续到后半夜,极尽力竭的时候,才将最后一人踢下擂台赢得了胜利。

她一个人倚靠在围栏上喘着粗气,尽量忽视一呼一吸间胸口传来的痛感,缓了一会儿,她才看向台下比她还要狼狈的众人,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天还未亮,诸位若是还未冷静,便与本将军再赌一场吧。”

包括陈成业在内的将官们痛的龇牙咧嘴,捂着伤处纷纷站了起来,不过再没了之前的愤然不服,只剩下好奇与苦不堪言,“少将军这是何意?该不会是还要再打吧?”

不知谁说了一句,惊的陈成业连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老子认输……”

“这下真惨了……”

众人交头接耳,叶茂源则躲在最后面,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非是他不愿意站出来独自承受少将军的怒火,而是他太担心被少将军打死了。

寒冬腊月天里,他铠甲里面的衣物都湿透了,一时分不清楚后背是冒冷汗还是热的……

祁幼安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很快便又压了回去,若无其事走下擂台,离开校场,朝着南城门走去。

南城门距离校场很远,加上天黑路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地方。

她从士兵手里取了火把,径自走上城墙,陈成业他们也不得不一瘸一拐跟上去。

迎着守城将士们隐晦怪异的眼神,饶是他们脸皮够厚也觉不自在,少将军说他们不冷静?

他们怎么可能不冷静?

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听姓叶的怂恿,但凡不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就不会被少将军以向他们讨教为名实则教训他们了。

宋泽兰被胃里传来的恶心感扰醒,迷迷糊糊趴在床边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祁幼安没有回来睡觉。

她不知是什么时辰,摸黑点上屋里的蜡烛,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茶水已经凉透了,不过饮了些好歹是把胃里翻涌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乾元的信香能够缓解坤泽君孕期的不适,祁幼安虽没主动释放信香,但也因朝夕相伴彼此沾染的气息让宋泽兰孕期反应小了许多。

宋泽兰躺回床上,闭了闭眸,将主动索求信香的念头压了回去。

成亲这么久,她从不曾主动过,与其做那种羞人的事儿倒不如忍忍,应当可以忍过去的,毕竟这孩子实在太乖了。

她接诊过不少有孕的坤泽和未分化女子,也见过他们被折腾的各种憔悴模样,而她的孩子,孕早反应轻微的让身为医者的她都不曾察觉。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又抚向尚未显怀的小腹,心底无限柔软……

第119章 临近黎明,宋泽兰又被困意笼罩,医书不自觉从手中脱落,顺着光……

临近黎明,宋泽兰又被困意笼罩,医书不自觉从手中脱落,顺着光滑的被面掉在床下。

啪嗒一声,在寂静的房内响起,宋泽兰瞬间清醒,茫然捡起地上的书,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睡着了。

她想等祁幼安回来,奈何眼皮过于沉重,还没清醒一会儿就又困了。

天亮时祁幼安从外面回来,她却已经睡着了,而那本医书正被压在枕下,隐约露出一角。

担心硌着她,祁幼安小心翼翼将其缓缓抽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一夜未眠,祁幼安仍旧神采奕奕,眉眼间皆是喜色,她这会儿能回来,乃是因为席景盛那里已经尘埃落定了。

夜袭敌营,大获全胜,除却混乱中被俘虏的一千多人,其他蛮军连同主将在内都在睡梦中被斩下了头颅,赵雪生快马加鞭将好消息带回,众人又惊又喜输得心服口服,祁幼安目的达成,便没有再等着大军回城了。

赵大娘她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小院准备早饭,祁幼安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她媳妇儿恬静温柔的睡颜,便出去堆雪人了。

她用小铲子将前院的雪铲在木桶里,又一桶一桶提到后院,在她们卧室的窗前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

胖乎乎的身子圆圆的脸,用胡萝卜做的鼻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祁幼安小时候经常会缠着宁芳陪她堆雪人,一直乐此不疲,也就近几年觉得自己长大了才不玩。

不过今日堆雪人是想要给她媳妇儿一个惊喜,想看她媳妇儿开心,故而动起手来干劲儿十足,丝毫不觉厌烦。

心情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站在雪人面前,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她唇角轻勾,开始期待宋泽兰起床看到雪人的那一幕了,想必,会夸赞她的吧?

赵大娘见她完工了,便出来给她递了个暖手的汤婆子,余光瞥一眼雪人笑着揶揄道:“大小姐这是生怕少夫人不知道您还没长大吗?”

祁幼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下一刻却又眉峰轻挑,故作高深道:“赵大娘,你年纪大了,你不懂……”

她这是哄媳妇儿呢,妻妻情趣,才不是个幼稚鬼。

赵大娘还没悟出来什么,见她转身准备回卧室,忙追道:“大小姐,您看看少夫人睡醒了没有,早膳已经快准备好了。”

“好,知道了。”

祁幼安踏进卧房,一眼就瞧见她媳妇儿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睡眼惺忪望向她,“无妨,安安一直长不大我也不会嫌弃你。”

宋大夫性子好,眉眼也生得温柔,哪怕这会儿不甚清醒,整个人也透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婉约,被她注视着的祁幼安险些沉溺其中,“嗯?媳妇儿你就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吗?”

宋泽兰隐约听到了她们在外面的对话,不过没什么胃口。

她懒洋洋向后靠去,细长秀美的柳眉微微蹙起,稍加思索便弯起了眼眸,笑道:“莫不是安安在外面堆了雪人?”

祁幼安邀请她出去看雪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见她没有下床的意思便改了口,“媳妇儿你饿了吗?我让人把饭菜端进来吃怎么样?”

“刚醒,没什么胃口,”宋泽兰轻笑,像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身子又坐直了,“安安,你去帮我把衣物找出来,待会儿我出去看看。”

祁幼安唇角勾起,很欢喜她媳妇儿给出的回应,奈何她是个蔫儿坏的人,眼睛眨了眨,将赵大娘的话换汤不换药送给了她媳妇儿,“宋姐姐,你好幼稚啊,雪人有什么好看的?”

“……”

宋泽兰愿意出去看看,有一大半原因是不忍拂了她的心意,闻言快要气笑了,招手示意祁幼安近前。

祁幼安观察着她的神色,心道不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铠甲,又扶了扶头盔,确定她无处下手后,才笑眯眯来到床边,“我来了,媳妇儿你能拿我怎么样?”

宋泽兰自然瞧见了她的一系列小动作,暗自好笑,“让我捏捏脸,赵大娘笑你与我何干?冲我撒气你倒是长能耐了。”

“不要……”

祁幼安嘴上说不,却可耻的心动了,能与媳妇儿亲近的任何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犹豫片刻,她选择了闭上眼睛,弯下腰矜持地将脸靠近宋泽兰。

宋泽兰眸底溢出笑意,伸手捏了捏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便不再同她计较,心中只剩下对她的关切,“安安昨夜又没睡?事情可解决了?”

她的指尖微凉,落在脸上很舒服,祁幼安还没满足她便撤离,便又厚着脸皮抓住她的手,重新贴在脸颊上。

宋泽兰感受着掌心的温软细腻,没有挣脱,只禁不住嗔怪,“不是不让捏吗?怎么又送上门了?”

两人挨得近,祁幼安盯着她呵气如兰的唇瓣,不自觉吞咽了下,才理直气壮道:“我言而无信,不行吗?”

宋泽兰被她灼灼目光盯得有些羞赧,将手抽出来道:“安安,别闹,说正事吧。”

“……”

没讨到好处的祁幼安幽幽叹了口气,道:“解决了,席兄那边也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她将昨夜在校场上将一干人揍得老老实实的光辉事迹和赵雪生汇报的战况悉数讲给宋泽兰听,还绘声绘色讲了陈成业他们被打脸的反应。

整个人眉飞色舞,喜悦轻易感染了宋泽兰,宋泽兰也替她欢喜,不过也担心她的身体。

哪怕她说自己没事,还是检查了她的身体,又仔细给她把脉,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

她胸口有铠甲护着,已经不疼了,倒是腿上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宋泽兰碰不得那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便让她自己擦药。

祁幼安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这点儿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媳妇儿在一旁盯着,她只能耐着性子给自己的伤口涂抹,抹完药又在宋泽兰的监督下一直揉到药膏化开吸收,传来热乎乎的感觉才作罢。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饭菜都快凉了,再热的话口感不好,赵大娘在外面急的都想敲门催促她们了。

宋泽兰没有在床上吃饭的习惯,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粥,便过去看雪人。

白白胖胖的雪人看起来很可爱,她认真看了好一会儿,蹲在地上用木桶里剩下的雪做了两个巴掌大的小雪人,一左一右放在了大雪人身边。

赵大娘啧啧称奇,她真的没想到看起来端庄沉稳的少夫人也跟大小姐一样童心未泯,不过她敢逗弄祁幼安,却不敢打趣宋泽兰。

若惹得少夫人害羞躲着不见人了,那就是她老婆子的罪过了。

日后被夫人知晓了,说不得也要骂上她两句。

毕竟少夫人信守提亲时的承诺,以坤泽之身陪着大小姐在边关受苦受难,夫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把少夫人看的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重要了。

却不知赵大娘不敢调侃,祁幼安敢,她吃完饭找过来,看了看她媳妇儿,又看了看她媳妇儿手下的小雪人,顿时乐了,“不愧是我媳妇儿,也没长大啊。”

赵大娘听到她的话心下一慌,生怕祁幼安把她抖出来,好在宋泽兰是背对着她们的,她没好气地瞪了眼祁幼安,便迈步走开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果然,就应该早些把自家媳妇儿也拉上贼船,如此,赵大娘就是吃瘪的那个人了。

宋泽兰蹲久了有些头晕,扶着大雪人缓缓站起来,便发觉腰间多了一双手将她圈住,而某人也笑嘻嘻将下巴搁在了她肩头,“姐姐……”

往日她都是唤宋姐姐的,宋泽兰呼吸一滞,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又被砸得空白了一瞬,好半晌才忍着欢喜甜蜜找回自己平和沉稳的声音,“作何?再没完没了拿我寻开心,这次战事汇报便休想让我代笔了。”

“咳咳……”

她的话一下子戳中了祁幼安的死穴,也不敢将赵大娘被气走的话说给她听了,连忙认错,“不不不,我错了媳妇儿,以后我再也不说了,还是你给祁朝燕写战报吧,我……我有些困,要睡了,也没空见席景盛,待会儿他回来了你替我见他吧。”

宋泽兰尽量忽略脸上的热意,微抿唇角淡淡嗯了声,“好,你去睡吧。”

祁幼安怕磨蹭一会儿她改变主意了,只得依依不舍撒开手,“那啥,媳妇儿你上报军功的时候记得多夸夸我,这次的破敌之策可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宋泽兰便又说了声好,等她回房后,便让赵大娘送茶水去书房。

她随之也去了前院,一会儿赵大娘便将茶水和糕点送了过来,见她坐在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便知她又在帮大小姐做事了。

两个人一个负责带兵打仗,一个专心军中日常内务,赵大娘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大小姐和少夫人真是般配极了。

她也希望她的女儿小月和姓席那小子以后成亲了,也能恩恩爱爱过日子。

书房里不及卧室暖和,赵大娘估摸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便又送过来好几盆炭火,确保屋里暖暖和和,不会冻坏了少夫人。

过了正午,祁幼安正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席景盛已带着队伍得胜归来,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回城。

他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来到小院将昨夜的战绩详细汇报,还着重夸赞了赵雪生真人不露相,看着弱的不似乾元君,初次杀敌却表现的十分英勇,蛮军主将的头颅便是她杀了亲卫偷摸溜进主帐砍下的。

宋泽兰虽与赵雪生不怎么接触,却也从祁幼安口中听过上一世的事儿,对赵雪生能有如此表现倒是不惊讶。

她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一些立功的小兵酌情奖赏,至于立斩将大功的赵雪生和席景盛,则会如实上报给祁朝燕。

席景盛汇报完便回去休息了,宋泽兰让**卫将晚上举办庆功宴的命令传达下去,自己则去了伤兵营。

伤兵营充斥着血腥味和各种药味,宋泽兰刚踏进去便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她捂着口鼻尽量忽视胃里的恶心感,在里面转了一圈。

昨夜他们是突袭,蛮军没有任何准备,故而受伤的士兵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瞧见众人忙得过来,她便不打算帮忙了。

走出营地,远离那些她现在受不住的气味后,便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

她早上没吃什么,也没吐出什么,用手帕擦了擦嘴便准备回去,却是刚抬脚就被叫住了。

“小宋啊……”

宋泽兰回头,就看到李军医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同为大夫,李军医的医术也不差,心知对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她便也不想着瞒了,扯出一抹浅笑道:“李伯,还望您帮我瞒着,暂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军医神色愈加复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回去好生休养吧,他日若想回来,咱们这里随时欢迎你。”

世人对坤泽君向来存有偏见,李军医这人亦是如此,哪怕见识到了她的医术,也看到了那些坤泽君的辛苦和付出,却也一直别别扭扭,与以她为首的坤泽君们泾渭分明,哪怕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客气罢了。

而今能说出这种话,着实是难得,宋泽兰愣了下,接受了他的好意,微微欠身道:“那便多谢李伯了。”

李军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他正说着,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宋泽兰的眼神里多了些许探究和好奇,略显富态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小宋啊,你是哪家乾元的夫人?我让人去找他过来接你回去吧。顺便替你说道说道他,这也太不体贴了,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他还敢放任你在雪天里独自出行,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出点儿事儿怎么办?”

“她尚且不知,不怪她,倒是李伯您不必担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宋泽兰浅笑一下,权当不知他的心思,就准备走了。

却转念一想,自己以后恐不会日日过来巡视,而那些坤泽君们终究身份特殊还需她照拂着,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就被欺负了。

斟酌片刻,她便又道:“您这边若是忙不过来,可以去少将军的住处寻我。”

她话音未落,李军医脸色就变了,一脸错愕,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小宋,你……你不会是少将军的夫人吧?”

军中知晓少夫人跟随少将军而来的人少之又少,而李军医消息一直不灵通,没听到一点儿风声,他嘴上这般问着,其实心里已经在否定自己的猜测了。

宋泽兰自也看出来了,却无意过多解释,“等少将军忙完这段时间,便带她过来看看你们,少将军心地善良,一直记挂着那些可怜的坤泽君们,只是先前忙得脱不开身,才托付我照拂着他们。”

李军医倒是知晓让那些被充作军妓的坤泽君留在伤兵营帮忙是少将军的主意,闻言立马反应过来,若说心中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他是个聪明人,听出宋泽兰话里的意思,忙拱手保证道:“少夫人放心,以后我多多留意,定然不会让人冒犯了他们。”

“那便多谢李伯了,此事也请李伯守口如瓶,勿告知他人。”

宋泽兰微微颔首,告辞离去。

李军医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不决,终于下定决心准备送她回去时,就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出现一队士兵,训练有素地护在她两侧前行,便知自己的担忧多虑了。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路过那条巷口,偶然看到过几次少将军的身影,那时的少将军该不会就是在等小宋大夫吧?

还有冬至那日少将军派人请他诊治却又莫名赶他回走,十有八|九也是因为小宋大夫暂不想暴露身份吧?

一时,他心头百感交集,庆幸宋泽兰没有计较他的轻视反而以晚辈自居处处敬重他,不然以他这性子,早晚要把少将军得罪了。

第120章 祁幼安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外面天气不怎……

祁幼安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外面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屋里光线也十分昏暗。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并未在房间里看到宋泽兰,便披上大氅去了前院找媳妇儿。

书房的门未关,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正在交谈的两人便停了下来。

宋泽兰原本神色稍显严肃,看到她的一瞬,神色便不自觉温柔下来。

却不待说些什么,坐在左侧的梅清钰便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一双狭长凤眸落在祁幼安略显迷糊的脸上,“祁三岁,这是刚睡醒就来找娘了?”

“啊?”

祁幼安揉了揉眼睛,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宋泽兰已是脸色微红,起身挡住了梅清钰的视线。

她没有理会梅清钰的胡言乱语,关切地朝着祁幼安走去,“安安冷不冷?怎么衣裳没穿好就出来了?”

“这还用问?不就是急着找你吗?”

梅清钰不再看她二人,端起茶水低头吹了吹,细细抿着。

从后院过来的时候祁幼安吹了些冷风,这会儿功夫倒也清醒了,不客气地回嘴道:“我找我媳妇儿不是天经地义吗?你羡慕了?还是嫉妒了?”

宋泽兰颇为无奈,每次这俩人凑一块儿她都感觉自己有点儿头疼,不是很想在场,不过,好在梅清钰终于快要离开了。

她心中暗自感叹,神色倒是未有丝毫变化,来到祁幼安面前动作娴熟地为她拢了拢领口,也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安安,你起得有些晚,庆功宴已经开始了,不过你现在过去倒也来得及,还没散场呢。”

冬至也才过去几天而已,祁幼安没忘记她媳妇儿给她倒酒的时候差点儿吐了,一时有些犹豫,她若去了,回来的时候免不了沾染一身酒气。

宋泽兰将她的小纠结尽收眼底,好笑道:“无妨,你去吧,你若缺席,想必将士们也不会尽兴。”

小将军替她考虑,她也不希望小将军为难,待会儿她喝碗药,再忍一忍,还是可以照顾酒醉的小将军。

至于分房睡,她倒是不曾想过,依着小将军那个黏糊劲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祁幼安不知她的打算,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什么都不及媳妇儿重要。

“天意如此,天意不可违,老天让我睡到这个时辰,肯定是不想让我去,我去了岂不是逆天而为?”

她满眼坏笑注视着给她整理衣襟的宋泽兰,“媳妇儿,你说对吧?”

宋泽兰抿着唇才将笑意压下,“不知,不过我瞧你眼下倒像个神棍。”

“媳妇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人儿瞬间变得委屈起来,眼神也可怜巴巴的。

祁幼安不是第一次装可怜,宋泽兰却一如既往地受用,俨然忘了外人存在,抚平她随意披在身上的大氅,一双纤白好看的手自然而然又落在她脸颊两侧,轻轻捏了捏,“不愿去便不去了,扯什么天意做幌子,不是神棍又是什么?”

微凉的指尖落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祁幼安忍不住抱住了她,哼哼道:“神棍都是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哪有我这般长得俊俏又讨媳妇儿喜欢的?”

“……”

梅清钰听着二人腻歪,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禁不住抬眼看去,却见两人不知何时抱在了一起,宋大夫那盈盈一握的腰间正搭着某人的爪子,唇角当即便勾起讥笑,“二位,这里是书房,不是卧房,搂搂抱抱能不能换个地方?”

宋泽兰几乎是如梦初醒,脸颊升腾热意,伸手在祁幼安胸前推了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祁幼安却将她抱得更紧,“媳妇儿,我冷。”

这倒不是祁幼安说谎,她来的匆忙,大氅里面便是单薄的雪色里衣,能忍着寒冷是一回事儿,能感知寒冷又是另一回事。

她只是把自己感知到的说出来,搏一搏媳妇儿的同情心。

宋泽兰也信她没有撒谎,她刚进门那一刻宋泽兰就有些担心她冷,闻言推搡她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甚至还犹豫着要不要回抱她,只是背后无法忽视的冷笑声终是让宋泽兰打消了念头,“安安,我和清钰姑娘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回房去把衣裳穿好再过来可好?别着凉了。”

她倒是想陪着祁幼安回房,却又怕梅清钰口无遮拦说些让她羞得抬不起头的话,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祁幼安却没听她的,坏坏一笑,下一瞬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到了梅清钰对面坐下,“不来回折腾了,抱着你也不冷,有什么事说完了赶紧让她走。”

不给宋泽兰开口的机会,便又继续道:“赵大娘她们已经在准备晚膳了,我过来的时候路过厨房,闻到了很诱人的饭香,好饿,媳妇儿你饿不饿?”

宋泽兰从被她当着梅清钰的面儿抱起的那一刻,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白皙秀美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咬着唇瓣艰难维持面儿上的淡然,“别闹,安安,这样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

短短七八步的距离,她软言细语,几乎要求饶了,奈何君心似铁,该丢的脸却还是丢尽了。

被祁幼安桎梏在怀里,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人看好戏似的盯着她们,她不知自己是羞过了头,还是气狠了,一时似没了理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也没想便转过头将脸埋进了祁幼安怀里,都是这混蛋害得……

事已定局,她认命了。

祁幼安还担心她会掐自己呢,见她这般乖手不自觉覆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媳*妇儿别害羞啊,咱俩都成亲了,就该让对面那个蠢货好生瞧瞧,一大把年纪了,连娘和娘子都分不清,简直瞎了一双狗眼。”

梅清钰一口茶水喷出来,往日冷沉沉的眸光瞪着祁幼安,气得快要喷火了。

祁幼安无所畏惧,反而嫌弃地带着身下椅子往后挪了挪,“有什么事快点儿说,别磨磨唧唧的,我没闲心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那倒要问问你家夫人现在是否还有心思与我商议正事了,”梅清钰忽而又敛了怒意,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

“……”

祁幼安沉默了,方才进门时梅清钰的调侃,让她不由想起这厮之前还说过她没断奶,于是脑子一清醒,就光顾着给自己报仇,全然忘了考虑她媳妇儿的感受。

她抱着宋泽兰的身子微微一僵,硬着头皮低头满含歉意道:“媳妇儿……”

宋泽兰自然也听到了梅清钰的话,她在祁幼安面前容易羞怯,但在外向来是淡然从容,此刻她也不愿让外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尤其这人还是梅清钰,哪怕脸上还是热意不减,她已恍若无事般从祁幼安怀里抬起头,身子坐直,看着梅清钰语气如常道:“我不曾与你商议什么,现在我家妻主已经醒了,你有什么便同她说吧。”

闻言祁幼安心情立马好了,止不住唇角上扬,拉长语调哦了声,问梅清钰道:“什么事?”

梅清钰没想到宋泽兰护短到这种地步,方才也不见她对自己的调侃表露任何不满,这会儿倒是跟着祁幼安计较起来了。

不禁啧了声,眼眸流转,但瞧着天色却是已晚,想了想,还是说起正事道:“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国师是我的人吗?他测算出京城今年将有一场严重的雪灾,你愿意信的话便告诉你家老狐狸,她肯定会好好利用的。”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纸条,随意丢向祁幼安,祁幼安一把抓住,打开看了看,“你还挺好心的。”

梅清钰冷笑了声,不置可否,“你母亲造反早有准备,朝廷军队被打得节节败退,老不死的怂了,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若非我已假死,现在已经被老不死的推出去平息你们祁家的怒火了。”

祁幼安眉头轻蹙,当初就是防着昏君推出五皇女顶锅,也为了她媳妇儿的名声考虑,让人传播的谣言从头到尾都是昏君要逼大将军唯一的乾元子嗣入宫为妃,眼下这般……会不会连累到她媳妇儿的清誉?

宋泽兰早先已经看过纸条了,但被她圈在怀里干坐着终究是有些尴尬,便跟着垂下眼眸认真看着。

见她久久不语,一抬眸就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心,稍作思索便明白了,唇边勾起浅浅笑意,“别担心,夺臣子之妻传出去也不光彩,皇帝既然想洗白自己,断然不会提及此事。”

祁幼安仔细听着,恍然大悟道:“媳妇儿,你说的有道理。”

她眼神亮晶晶的,就差将媳妇儿你真聪明说出口了。

宋泽兰被她直白的眼神弄得有些羞赧,低下头又假意看起了小纸条,不过整个人倒是放松下来,放任自己换了个舒适的位置依偎在她怀里。

祁幼安将宽大的大氅也盖在了她身上,宋泽兰感觉自己被捂严实了,便也偷偷摸摸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似抱紧了便能让她暖和些。

她二人的小动作梅清钰没看见,臭着脸不发一言,倒是从侧面印证了宋泽兰的猜想是没错的。

祁幼安心情极好,看完便将小纸条搁在手边的桌面上,问道:“如果是真的,你那边打算怎么做?”

梅清钰皱了皱眉,似在权衡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我会另安排人手在京都散播流言配合你母亲行事,至于国师,暂时不能动,留着这个棋子大有益处,别打他的主意。”

不等她话音落,祁幼安便不客气地怼道:“我脑子像是被驴踢了吗?只要他听话,对我们有用,到时候真成事了,让他继续做国师也不可。”

国师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仅忽悠的老皇帝对他深信不疑,百姓们也信奉他,若是由他出面直指雪灾是因昏君无道上天才降下惩罚,更能动摇人心。

梅清钰起先便是这么想的,后面想到国师深受老不死的信任,留在那个老不死身边说不定还会有大用,这才打消了念头。

祁幼安把她怼了,她反倒安心了,“如此最好。”

梅清钰打量着祁幼安脸色,顿了顿问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粮食,”祁幼安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了,“银子,棉衣,药什么的反正灾民需要的物资我都想要。”

她将东启的各个州县熟记于心,不用怎么思索便说道:“祁朝燕现在不是已经拿下北济城了吗?可以提前筹集物资送到北济城,若是朝廷无力赈灾,可以让祁朝燕去做。”

出钱出力,好名声却要让给祁朝燕,凭什么?

梅清钰冷笑了声,狭长幽深的凤眸里尽是不悦,“没有,不过梦里什么都有,你要不要?”

她语气颇为冷硬,宋泽兰有些担心两人吵起来,正准备说两句,却是刚抬起头就又被祁幼安摁了回去,“……”

祁幼安这次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她知道梅清钰为何不悦,“那让你去赈灾呢?当然,是以我妻妹的身份。”

梅清钰眸色一凝,原本有些慵懒的姿态端正了些,她端起茶盏,状似随意地瞥了眼祁幼安怀里的人,涩然开口:“……阿姐与我同去吗?”

祁幼安哪里舍得让媳妇儿受苦,忙不迭道:“她脱不开身,我可以让赵雪生带一队人马护送你前往北济城,听你指挥。”

宋泽兰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无奈又好笑,也怪不得小将军担心,若非自己已是有孕之身,路上又不好走,定然是会欣然答应的。

她附和地嗯了声,让祁幼安高兴坏了,忍不住嘚瑟,“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回去准备吧,后日出发。”

梅清钰眼神不善地瞪了眼祁幼安,不太死心道:“阿姐为何不去?这似乎与你以往的行事作风不符,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两人不过名义上的姐妹,中间又夹杂着隔阂,梅清钰认亲也有一段时间了,方才艰难唤出口,之后再唤阿姐倒是顺口多了。

宋泽兰向来心思细腻,察觉她改了称呼,便也跟着改了称呼,没有任何不自然地开口:“钰妹妹不必担忧自身安危,我会传信于大将军告知此事,她应当不会再为难你。倘若突遇变故,尽管传信回来便是,届时我让妻主亲自前往,必定将你完好搭救出来。”

对于梅清钰夹杂着试探的疑问,她也玩笑着搪塞过去,“丑媳妇怕见公婆,我亦不能免俗,去了北济城早晚要撞上大将军,便不过去了。”

梅清钰听她这么说,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随之又有疑虑浮上心头,妻妻俩一个对祁朝燕直呼其名,一个看似恭敬地唤着大将军,总不会因着长辈和离一事便疏远了?

她疑心另有隐情,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即便问了,怕是也不会告诉自己,便作罢了。

梅清钰从思绪中抽出来,便见祁幼安正低着头,用着她从未听过的认真轻柔语气哄着怀里人,说姐姐是世间最最好看的女子。

她眸色不由得深了深,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当初走错了一步棋,而后步步错……

明明老天给她送来了与这两人交好亲近的机会,以礼相待,未尝不能得到她们的助力……

她思绪又飘远,她这般行事心性大抵真是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宋泽兰虽不是艳绝天下举世无双的美人,但也生得温婉清丽眉眼如画,与丑半点儿不搭边。

且她潜心研习医术,一心做个好大夫,对外在并不是很在意,美丑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便是相貌当真丑陋,她也不会觉得伤心难过。

只是小将军愿意甜言蜜语哄着她,她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由着祁幼安哄了一会儿,才似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

看着她唇边漾起熟悉的浅笑,祁幼安这才有心思去看梅清钰,张口仍是浓浓的嫌弃,“你怎么还不走?”

梅清钰恍惚回神,将顿在半空中许久的茶杯放下,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便起身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二位好事了。”

宋泽兰耳尖微热,从祁幼安怀里下来,“我送送你。”

她没那个心思,祁幼安却已浮想联翩,白日睡了那么久,晚上不做些什么如何入眠?

祁幼安跟在宋泽兰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目光灼灼。

将人送到门口,宋泽兰目送梅清钰离开,一回头就碰上她灼热的眼神,不由绷紧了身形,藏在宽大袖中的手蓦然蜷缩,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下,好在还能强撑镇定地开口,“安安,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她不可避免想到祁幼安把梅清钰的话听了进去,心觉不妙,满腔羞意都被担心压了下去,小将军该不会是要食言吧?

距离门口太近,祁幼安没好意思将不正经的话说出口,给了她一个谄媚到极致的眼神,嘿嘿道:“看我媳妇儿好看,不行吗?”

宋泽兰抿唇不语,心口突突跳,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每回被这样注视着,接下来必然要央求她答应那事,一旦她松口,必然又是毫无节制的折腾……

她怕祁幼安误以为她欲拒还迎,没敢像以往那般羞怯闪躲,掐了掐手心淡然道:“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宋泽兰想在书房躲上大半夜再回去,然后借口疲累拒了她,不曾想某人兴致不减,兴冲冲地揽住她的腰,直奔后院,“明日再处理,也不晚的。”

宋泽兰忍不住脸红,刚挣扎了下,便觉腰间一紧,耳边也传来灼热的气息,“媳妇儿,你不想我吗?”

“不想,”装傻充愣已然无用,宋泽兰偏头拉开距离,羞得厉害,“你……你不是说在平崖山不会碰我吗?难道你要食言?”

“咳咳,”祁幼安心虚了下,也有些羞赧了,吞吞吐吐说道:“媳妇儿,我……我不觉药苦了,你给我写个方子,我去伤兵营那边拿药过来。”

看她今晚是铁了心,避子药都求到宋泽兰这里来了。

宋泽兰闭了闭眼,还是没将有孕的事情告诉她,睁眼说瞎话道:“我不善此道,你找别人去。”

“啊?”

宋姐姐医术那么好,不会给乾元君配避子汤吗?

祁幼安没想到她为了拒绝自己都自毁英名了,一时有些傻眼。

回过神儿,便委屈地不行,搂着宋泽兰腰的手也松开了。

垂头丧气,活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儿。

宋泽兰心软得一塌糊涂,但不得不硬下心肠,“安安……”

她酝酿着,正要说些宽慰的话,便听到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祁幼安也听到了,忙肃敛神情,回头看去,便见虎|骑卫的郑兴义小跑过来,“少将军,少夫人,新兵营的赵雪生有事求见,可要让她进来?”

祁幼安点点头,等他一走,脸色便垮了下来,不高兴道:“她不在庆功宴上喝酒跑来找我干什么?”

宋泽兰暗自松口气,心道赵雪生来的正是时候,不过面儿上倒不显,温声细语道:“大抵是请你赴宴,你把衣裳穿好快些过去吧,我给你备上醒酒汤,等你回来。”

“不想去,”祁幼安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看着她,“媳妇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庆幸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

“……”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索性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赵大娘见她们回来,便上前道:“大小姐,少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宋泽兰轻嗯了声,“待会儿再用饭,我带安安先回房,雪生过来了便让她在外间等候片刻。”

天色有些暗,赵大娘没注意祁幼安穿得不妥,应了声就笑呵呵出去迎人了。

雪生那小姑娘好相貌,性子也乖巧,若非赵嬷嬷先一步把人认下,她倒也不介意再多个女儿,到时候和月儿做个伴儿,等她百年之后,姐妹俩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身后传来赵大娘略显遗憾的叹息,祁幼安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就被宋泽兰推进了卧房。

她出来的时候,卧房里只是光线昏暗,眼下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宋泽兰指使着她将烛火点上,自己则将她的衣物取出来,帮着她穿好,最后又把那件保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宋泽兰见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出门的打算,眉眼间也尽是不情不愿,好笑又无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微蹙的眉心,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安安听话,说不得雪生是为了别的事呢。”

“这点儿好处就想让我听话?”

祁幼安不满地哼哼两声,捧起她的脸颊,在她唇上重重落下一吻,才抬脚出去。

宋泽兰面色绯红,克制着羞意,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一起到了外间。

赵小乌已经到了,整个人坐立难安,见到她们便忙上前两步,“幼安姐,嫂子,南枝好像要分化了,可能……可能还是坤泽君,我是乾元君,不能离得太近……”

方才她们都在席间用膳,林南枝突然身体发热出现不适,她察觉情况不妙,有点儿像她当初分化的情形,就忙把人带回住处。

不消片刻,林南枝身上的不知名花香就充斥了整个屋子,她因着品阶低,对坤泽信香不及高阶乾元君敏感,才没被引|诱,存着几分理智将人关进了屋子。

林南枝在屋里痛苦不堪,她在外面被冷风吹了一阵脑子清醒过来,这才想到来找祁幼安帮忙。

祁幼安自然不会拒绝帮忙,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后,就把目光投向宋泽兰,“媳妇儿,你有没有备坤泽君抑制信香的药?我让赵大娘给她送过去。”

宋泽兰被赵雪生身上的酒气熏得胃里很不舒服,忍着想吐的感觉嗯了声,“南枝妹妹既是初次分化,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祁幼安没什么异议,“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南枝、宁秀、赵雪生和席景盛四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距离她们的住处有一段距离,宋泽兰便没有拒绝,微微颔首,“我回屋拿药。”

她转身进了屋子,喝了点儿水压下胃里的不适感,便将放置在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的药取出来放入袖中,略显匆忙地走了出去,“安安,我们快去吧。”

“不急,出门还是要穿厚点儿。”

祁幼安将大氅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又从赵大娘手里接过灯笼,这才牵着她出门。

赵雪生在前面带路,三人来到林南枝所在的院子里,院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宁秀受林庆所托,她在外面守着林南枝倒也在情理之中,让祁幼安好奇的是,梅清钰居然也在。

梅清钰倒是不意外她的到来,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在了宋泽兰身上,“阿姐,你要进去看看吗?我与你一起。”

宋泽兰微微点头,松开祁幼安的手,“安安,你回去用饭吧,忙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祁幼安这一刻有些羡慕梅清钰了,若她也是坤泽君或者没分化,跟着媳妇儿一块儿进去的就是她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遗憾,面儿上倒是乖乖应下来,“好,你快进去吧。”

屋里的坤泽信香愈加浓郁,赵雪生将锁着的房门打开,便小跑退到了祁幼安身边。

宋泽兰心中了然,将门稍稍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侧身挤了进去,梅清钰紧随其后,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

祁幼安嘴上答应的好,见两人进屋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跟宁秀简单打声招呼,便寻了个能挡风屋檐下,身姿笔挺地站了过去。

赵雪生则像个小跟班,寸步不离。

宁秀本就因着祁幼安不参加酒宴而觉得无趣,见赵雪生不打算再回到酒宴上,索性也不去了。

她笑呵呵来到祁幼安跟前,“外面凉,少将军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末将屋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南枝丫头这里让小赵盯着,等情况稳定了您再过去看她也不迟。”

“……”

祁幼安微微蹙眉,心说自己这位宁姨是不是误会了?

林南枝不就处于分化期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在这儿是等媳妇儿,压根没打算进去看林南枝一眼,不过想到林南枝分化为坤泽君还同赵雪生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就不妥了。

她脚步未动,只压低声音说道:“宁姨,林南枝如今分化坤泽,林将军应该不舍得她再留在平崖山吧?而且大将军也三令五申不准坤泽君待在军中,我也不好公然违抗军令,您与林将军熟识,不如您给林将军说一声,让他把林南枝带回去。”

宁秀听她说话越来越不委婉,到了后面更是直接说明意图,生怕自己不明白似的,不由大笑起来,“好说好说,我这就派人给林庆传信。”

门口有守卫,宁秀直接将人召到跟前,吩咐其快马加鞭到北济城找到林庆说明情况,让他把女儿带回去。

那人走后,祁幼安道了声谢,宁秀含笑点头,却还是没有进屋的意思,也抬脚躲进了不怎么遮风防寒的屋檐下,温声说道:“少将军,你娘近来可好?家中来信说你娘怕你外公他们被牵扯进去,将他们都接到了身边照看着。你娘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偏生你外公也倔得很,又爱唠叨……”

说到这里,她长叹了口气,“如今你们妻妻俩皆不在府里,无人从中调和,你娘怕是被气得不轻吧?”

这几个月祁幼安虽没有回去,但书信不断,她对家里的事儿倒是知晓的,察觉到她的关切之意,便也乖顺道:“宁姨放心,我娘亲很好,府里有岳母大人陪着她,外公他们在将军府居住,娘亲去看望外公的时候都会带上我家岳母大人,有岳母大人在,外公再不情愿也要给我娘亲留几分面子的。”

“这倒是,”宁秀又笑起来,“其实你外公最疼爱的就是你娘这个小女儿了,只是他老人家思想陈旧,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娘与大将军和离,等日子久了,亲眼见到你娘过得顺遂安康也就不会再劝了。”

祁幼安也是这么认为的,她附和地点点头,宁秀看着她的眼神便又亲切温和几分,“幼安,随宁姨去屋里坐会儿吧,在外面冻坏了兰儿该心疼了,你娘亲若是知道了,也会怪我这个做宁姨的不称职。”

她一再相邀,祁幼安不好再推辞,应了声好,临进门前忽然想起正事,趁着赵雪生还在,便把人叫住,“我打算让你后日带人护送宋钰去北济城一趟,你想去吗?”

祁幼安救过赵雪生,让她一个乞儿过上安稳生活,还教她骑马射箭指点功夫,她对祁幼安的感激不是一星半点儿,哪怕祁幼安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更何况眼下只是护送个人而已。

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宋钰这个名字似乎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她性子向来乖巧听话,并未出言询问。

倒是祁幼安看到了她眼中的好奇,简单解释道:“宋钰就是先前的五皇女,如今是我媳妇儿的义妹,雪生你一定要记住,以后无论是谁问起,你都要咬死了她是宋钰,是我的妻妹,是宋家二小姐。”

赵雪生从她神色间看到了严肃,连忙保证道:“好,就算是大将军问起我也这么回答她。”

“孺子可教也,”祁幼安玩笑地说了一句,又道:“快回去休息吧,不必操心林南枝了,有我媳妇儿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军中没几个人知道小医圣,但宋泽兰凭借自身不凡的医术,在伤兵营短短几个月,又成功让宋大夫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赵雪生也是其中一员,自然放心宋泽兰去照顾林南枝,恰好又因饮酒有些头昏,便听话地回房了。

她一走,祁幼安随着宁秀进门,宁秀顺手将门关上,跟在她身后略有些迟疑的开口:“幼安,大将军那边的情况你可有关注?我听闻有投诚的世家大族给大将军送了几个坤泽君,她将人留在了身边。”

祁幼安不怨祁朝燕,但心里还是存着疏离的,若非军务绕不开祁朝燕,她根本不会搭理祁朝燕,更别提打探祁朝燕的消息了。

她仅知晓祁朝燕拿下了多少座城池,打到了何处,这些也是祁朝燕为了与她探讨作战计划主动告知的,至于宁秀所言之事,她是半点儿也不知情的。

不过想也是祁朝燕能做出来的事儿,毕竟当初不也接受了太后送来的秦氏吗?

她冷笑了声,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管她呢,反正我娘亲已经跟她和离了。”

宁秀不甚认同地摇了摇头,“就是如此,所以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只要你在军中立稳脚跟不可撼动,日后那位子自也不会落到旁人手里。”

当年祁朝燕没有跟秦氏假戏真做,祁幼安觉得祁朝燕现在也不会,不过宁秀也是为了她好,她便没有反驳,笑道:“知道了宁姨,我心里有数,您不必担心。”

“如此甚好……”

宁秀宽慰一笑,眼底满是赞赏,昨夜她不曾参与其中,却也从那些老家伙口中得知了自己这个外甥女是何等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定与少年成名的祁朝燕不遑多让。

她二人聊得还算不错,那厢林南枝已经深陷情热恍惚失去了理智,蜷缩在床上喊着幼安姐姐,宋泽兰还未走她跟前,一贯挂在唇边的温雅笑意就淡了下去。

后面进来的梅清钰自也听到了,抬眼朝林南枝的方向看去,渐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啧,宋大夫你讨人嫌了啊,这位妹妹此刻想见到的人可不是你。”

林南枝喜欢黏着祁幼安,这一点儿宋泽兰是知道的,但小将军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平日闲下来就爱往她身边凑,林南枝找过来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她对小将军万分放心,故而心底的不舒服很快就散了。

听到梅清钰的话她头也没回,淡声道:“此言差矣,我与小将军妻妻俱为一体,林将军将南枝妹妹托付给妻主帮忙照看着,眼下这情况妻主不方便过来,我过来也是一样的。”

梅清钰嗤笑了声,扫了一圈屋子,看到椅子便走过去懒懒坐下,“行了,你忙吧,我就是方才遇见赵雪生听她提了一嘴,便顺道过来看看热闹,一会儿就走,不耽误你替妻主照顾妹妹。”

宋泽兰只当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来到床前唤了林南枝几声,林南枝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湿润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用尽力气扯住宋泽兰衣袖,“幼安姐姐,你……是你来了吗?”

“嗯,你幼安姐姐让我来的,”宋泽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对梅清钰道:“钰妹妹,帮我倒杯水过来。”

“我是顺道过来看热闹的,可不是来帮忙的。”

梅清钰不想动弹,但宋泽兰顾不上与她口舌之争,艰难将不安分的林南枝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艰难从袖中取出药,倒了两粒递到林南枝嘴边让她咽下去。

林南枝迷迷糊糊听到吃了药就不难受,张开嘴巴无意识吞咽,喉咙滚了又滚却还是没能咽下去。

见宋泽兰着实抽不开身,梅清钰这才倒了杯水交给宋泽兰,宋泽兰接了水,她却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站在旁边看了眼床上林南枝,又盯着宋泽兰看了会儿,似是想要从她淡然的神色间看出什么。

却是直到林南枝喝了药躺下也没察觉宋泽兰情绪有所变化,索性直言道:“她爹是祁大将军的人,那她爹应当也在北济城,不若我晚走两日将她一并带过去?”

宋泽兰自小跟着父亲上山采药,宋怀远特地请了个师傅教她些拳脚功夫,可自从嫁给祁幼安后便懈怠了,这一番折腾下来她额间便生了薄汗,缓了片刻便气息平稳道:“不急,待我回去问问安安的意思,你先回去休息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梅清钰这次倒是格外的好说话,“商量好了派人给我说一声就行。”

她走了之后,宋泽兰坐下歇了一会儿,便推门出去,唤了个守卫过来,让他去请个军医过来。

祁幼安听到她的声音,便与宁秀告别,宁秀送她出门,隔着宽敞的院落跟宋泽兰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

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但宋泽兰敏锐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变得很是亲和,稍作思索,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宁秀的态度转变,绝对与今晚跟小将军的交谈有关,这般想着,她目光便再次落在了祁幼安身上,但也眼下并非询问的恰当时机。

她眼眸弯起,看着祁幼安朝她快步走来,柔声细语道:“安安,你怎的还没有回去?”

“等你啊,”祁幼安有些幽怨,“媳妇儿,我们能回去了吗?我好饿。”

“你先回去……”

宋泽兰还没忙完,祁幼安却上前不依不挠揽住她的腰肢,凑至她耳边软着声音可怜兮兮道:“宋姐姐,你不跟我回去,我岂不是照样要饿着?”

“……”

宋泽兰原是打算等军医过来,写个药方抓两副药交给嬷嬷们照料林南枝,闻言耳根都热了,“我……我脱不开身,今晚便不回去了。”

祁幼安不太死心,“让嬷嬷们照顾她不行吗?”

宋泽兰不善说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编造第二个谎言着实有些难为她了,她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吧。”

祁幼安松开了手,失落地垂下脑袋,她今晚不光食言,为了那档子事连脸面都不要了向亲媳妇儿求避子药,结果还是被拒绝了,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凛凛寒风中,她像极了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的。

宋泽兰默默撇开眼,佯装心无旁骛地等着军医到来。

祁幼安见她真的不心疼自己,也不再装模作样了,哼了声,直接牵起她的手,“媳妇儿你不愿意就算了,何苦费心骗我?我听着里面的动静都消停了,待会儿随意安排两个嬷嬷守着她就是了。”

宋泽兰有些羞赧,垂下眼眸将手抽出来,“再等一会儿,南枝妹妹高热未退,还需服两副药,她这里并无笔墨,我索性叫了军医过来,等下直接让人跟着去取药即可。”

外面不是一般的冷,祁幼安让宋泽兰回了屋,自己在外面等着。

等到军医和嬷嬷们都已过来,宋泽兰给林南枝开了方子,交待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又耐心叮嘱她们好生照顾林南枝。

事无巨细,隔着一道门,祁幼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等到花都谢了,才终于盼到她从里面走出来。

宋泽兰看她冻得止不住搓手,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与甜蜜,若非小将军对她情意深重,又怎会在这彻骨寒夜里苦等她一两个时辰?

想到自己方才还令小将军受委屈了,便有些愧疚,却又无法弥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媳妇儿,你傻站着干什么?”

祁幼安不知她的复杂心情,见她傻傻望着自己不说话,唇角不由勾起,对着掌心呼了几口热气,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忙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宋泽兰明显感受到了她外裳沾染的凉意,不自觉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轻轻嗯了声,“傻子,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不然生病了还要喝药。”

祁幼安想到苦涩的药味,忍不住打个寒颤,“绝不会生病的!”

“那便乖乖听我的话。”

宋泽兰眼眸弯起,借着夜幕遮掩,在她侧脸上浅浅落下一吻,“奖赏你的。”

祁幼安眼睛瞬时就亮了,媳妇儿肯亲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今晚还有希望?

她难掩期待雀跃地唤了声媳妇儿,宋泽兰极力遮掩笑意,伸出白皙纤细的玉指轻柔抵在她胸前,拉开些许距离,“安安,你委实想的有点儿多了。”

不等祁幼安反应过来,她便提着灯笼先一步走了。

祁幼安愣怔片刻,三两步追上她,将她打横抱起,朦胧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她眉眼间明晃晃的促狭笑意,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开口却是先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我们这才成亲多久啊,宋姐姐就开始厌烦我了吗?是我风吹雨淋变丑了?还是我技术差了?花样少了?不能让宋姐姐满意……”

宋泽兰有些累,被她抱起的时候便也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轻靠在她肩头眉目温柔地听她插科打诨,只是没听两句唇边的笑意便不复存在,有些慌神儿地去捂她的嘴巴,“你……你说什么浑话,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祁幼安见她又惊又羞,似是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就更想逗弄她,唔唔着摇头作势要挣脱她的手。

宋泽兰一急,当真怕她挣开,下意识去禁锢她的脖颈,却忘了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提着灯笼,那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在她勾住祁幼安脖颈的刹那,也掉落在了祁幼安脚边。

祁幼安怔了下顿住脚步,眼中的笑意却是更甚,她乖顺地由着宋泽兰捂着她的嘴巴,黝黑明亮的眼眸眨也不眨盯着宋泽兰。

宋泽兰目光四下望去,见宁秀她们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唯有门口的守卫眼观鼻鼻观心似是看不见她们,脸颊热意才稍稍淡些,“安安,我把手拿开,你别乱说话可*好?”

她一手勾着祁幼安脖颈,一手捂着祁幼安的软唇,好闻的鼻息萦绕鼻息,祁幼安贪恋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她期盼的眼神儿中点了点头。

宋泽兰却不怎么放心她,在撤回手之前抿了抿唇角,转移话题道:“安安,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重要的事儿?

祁幼安想到了跟她媳妇儿单独待在书房不知多久的梅清钰,又想到了里面的林南枝,大抵猜到与她俩有关,却也没想到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便也收起了逗弄宋泽兰的心,脚下的灯笼也没理会,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宋姐姐想与我商量什么?”

“安安,我……”

哪怕宋泽兰在梅清钰面前表现的多么淡然,到了祁幼安这里,她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大度,容不得别人觊觎她的小将军。

这似乎变得不像她了,她纵使再心悦祁幼安也不耻做一个失去自我盲目拈酸吃醋的深宅妇人,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蛊惑着她听从梅清钰的建议,两相拉扯之下,她咬着唇瓣,迟迟没有再开口。

祁幼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反而见她埋首在自己颈间似乎逃避着什么,唇角不禁勾起了坏笑,“媳妇儿,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宋泽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闷声道:“我进去的时候听到南枝妹妹在唤你……”

在那种情况下唤自己能是什么好事吗?

祁幼安瞬间就警觉起来,才听她说了一句,便变了脸色慌忙解释:“媳妇儿你别误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鬼知道她发什么疯为什么要叫我,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媳妇儿你要相信我……”

宋泽兰本是万分羞赧的,却因她急于解释的慌张样儿而心底愉悦,柔声打断了她:“我知道,安安我自是信你的,也信南枝妹妹品行端正不会做有违礼数之事。”

她顿了顿,还是改变了主意,没再与祁幼安商议让林南枝离开,而是说道:“我想让南枝妹妹搬到我们的院子里居住,她如今分化成了坤泽君,再与雪生她们住在一起恐有不妥,安安你觉得呢?”

祁幼安都快冒冷汗了,听了她的话也没放松,低头使劲儿盯着她瞧,“……媳妇儿,你当真信我?”

奈何这是夜里,纵有雪光映照着脚下的路,想要看清宋泽兰脸上细微的表情却还是很难的。

温热的呼吸挥洒在脸上,宋泽兰看着她几乎要与自己面贴面,羞红着脸颊闭上了眼睛,“信的,你我日日待在一处,我如何不信?”

她不过是不信任林南枝罢了,许是出于直觉,初见林南枝她便觉得这女子对祁幼安热络过了头,但对方毕竟未做出格之事,她将心底那点儿担忧压下,闭口不提此事,或许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她伸手抵着祁幼安额头,将人推离一些,“安安,为免日后相处尴尬,你莫将此事告诉她,也别告诉其他人可好?”

祁幼安嗯了声,神情却不太好,“我们的院子太小了,不能让她搬过来,都是熟人能出什么事儿?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安排两个嬷嬷随身照顾着,反正她也待不了几天了。”

莫不是林南枝也要离开了?

宋泽兰呼吸一滞,不自觉攥紧了她的衣襟,平稳轻柔的声音里藏着隐秘可耻的欢喜,“安安,你说这话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祁幼安撇了撇嘴,“我本就没什么时间管她,现在她又分化成了坤泽君,万一出了什么事她爹不得拿刀劈了我,所以我已经拜托宁姨告知她爹把女儿接回去,不要留在平崖山了。”

林南枝不似赵雪生,连新兵营的日常训练都不愿参加,祁幼安能把赵雪生丢到战场上历练,却不能让她跟着上阵杀敌,那与送死无异。

打仗不成,玩乐也不成,这里根本不是玩乐的地方,而且之后肯定还有恶仗要打,祁幼安无论怎么考虑,都觉得应该送走林南枝。

其实她还想让怀中人跟着赵雪生护送梅清钰的队伍顺道回佑宁城,佑宁城里有她们的家,娘亲一定会把宋姐姐照顾的很好……

但她知道,今日她若说出口,她媳妇儿还是会拒绝的。

她以前觉得宋姐姐把医馆排在他前面,还是有些小伤心,但现在宋泽兰放下医馆陪在她身边,她心里其实也不全然是欢喜,还有些愧疚掺杂其中。

她娶宋姐姐,是想护佑宋姐姐一生平安喜乐,不知不觉竟是宋姐姐为了她放弃了倾注心血的医馆……

祁幼安的思绪越飘越远,脚步却依旧沉稳,宋泽兰在她怀里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朦胧的暗夜里眸色缱绻似水,柔柔凝望着她的精致秀气的下颌,并未出声打扰她的沉思。

路上很寂静,耳边皆是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很有规律,听在宋泽兰耳中颇有些助眠的功效。

她眼皮不知不觉沉了沉,其实还想问问祁幼安与宁秀聊了什么,却抵不住困意汹涌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一夜过去了。

宋泽兰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对着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极好的小将军,唇边也不自觉漾起浅浅笑意。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被一双手紧紧搂抱着,暖意融融的怀抱将她包裹着,这才意识到身在床上,可她却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泽兰嗓音里带着些许尚未醒透的哑意,“安安……”

不等她询问,祁幼安先有了动作,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唇瓣上狠狠落下一吻,明明心满意足了却还要故作不满地兴师问罪:“宋姐姐,你醒的可真是时候,躲过了昨夜一定很高兴吧?”

宋泽兰眼中升起一抹疑惑,却很快就想明白了,皙白柔美的脸庞浮现些许淡淡的红晕,“我……这是稀里糊涂睡了一夜?”

她语气很不确定,祁幼安挑了挑眉,从暖被中探出一只手拉开床帷,指了指窗户,“喏,媳妇儿你自己看。”

两扇窗子虽然紧紧闭着,但依稀透着亮光,宋泽兰顺着看过去,发觉今日应当还是个好天气。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好看的,我再睡会儿,安安你莫扰我。”

“还睡啊?”

祁幼安傻眼了,不怪她吃惊,实在是因为已经临近中午了。

宋泽兰睡得不知时辰,更不知她为何用这般语气,心虚了下,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往她怀里又缩了缩,似乎在竭力吸取她身上的热意,“嗯,你若有事就自己先起床吧,我再眯一会儿。”

“……”

赵雪生她们明天就要出发了,祁幼安昨夜抱着宋泽兰回来的时候,便已吩咐赵大娘今天中午做些好吃的请他们过来聚一聚。

赵大娘从早上开始就在厨房里忙碌,也都派人通知了赵雪生她们过来,届时一切准备妥当,她们妻妻俩不露面算怎么一回事?

宋泽兰有孕以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嗜睡,祁幼安虽不知情,但都是任由着她,很多时候还会哄着她多睡一会儿,故而被一双手强行撑开眼皮时,她的震惊是不加掩饰的。

对上她的视线,祁幼安移开手,却是不厚道地坏笑起来,“媳妇儿,马上就正午了,你也不想雪生她们过来吃饭的时候问起你怎么不出来吃饭时,我说你昨晚被我累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