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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屋外的冷风吹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下来。……

屋外的冷风吹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下来。

祁幼安隐约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想着两人昨晚换下的衣物需要清洗,便也不打算睡了。

她小心翼翼拉开与怀里人的距离,便掀开暖融融的棉被准备下床。

不曾想,身子刚一动,她便察觉腰间有股莫名的牵拉力。

她很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低头看去,这一看,顿时解开了她的疑惑,也让她差点儿笑出声。

只见她二人的寝衣系带正牢牢绑在一起,且因着她的起身,连带着她媳妇儿的寝衣也被拽起,隐隐可窥见撩人的春光。

虽然担心吵醒媳妇儿,但本着机会不多不能错过的原则,祁幼安只犹豫了一瞬,就坏笑着朝那一小截白皙如玉的芊芊细腰伸出了魔爪。

只差一寸……

近在咫尺的美色却消失不见了。

宋泽兰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尚未醒透的慵懒,“安安,你昨晚答应我起床了就给大将军写信,不能食言。”

“……”

祁幼安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她雪白垂顺的衣摆落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恋恋不舍看了半晌才死心。

而这时宋泽兰也彻底清醒了,看到她正盯着自己腰侧,颇有些羞赧地解释道:“你每次起床都不让我知道,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法子不错,”祁幼安假模假样咳嗽两声,见她没有发现自己做坏事,便放了心,“媳妇儿,你放心睡吧。我马上就去写,写完就安排人快马加鞭给祁朝燕送信,一刻都不带耽误的。”

宋泽兰不禁莞尔,看了眼隐隐透着微光的窗户,果断摇头,“安安,我同你一起,恰好我也需要给娘写一封信,娘知道柳姨拜托她的事解决了,才会安心。”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之后就老老实实待在房中休养两天,若是被我发现你像昨天那样偷偷出门,我就立马把你送回家。”

祁幼安故意板起脸,又补充了句,“到时候你求我也没用,我绝不会心软的。”

“只是两日不出门?”

宋泽兰似乎不相信她的要求会这么简单,笑意盈盈的眸里难得流露几分诧异,“若只有这个要求,我自然答应,这两日便是天塌下来,也休想教我踏出房门半步。”

“哈哈哈,那媳妇儿你可要提防夜里睡着后被我悄摸抱出门……”

“安安,你莫不是讨打……”

祁幼安笑的停不下来,宋泽兰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巴,两人在床上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将绑着的系带解开,各自穿戴整齐去了前院。

前院里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满桌残羹剩饭和滚落在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

小满已经在收拾了,不过祁幼安估摸着她需要打扫很久,便也加入其中,端盘子擦桌子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宋泽兰,祁幼安根本不让她插手,生拉硬拽将她关到书房里写信。

宁芳一封,祁朝燕一封,等她写完,外面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祁幼安没有去看她给自家娘亲写的信,只大致扫了眼给祁朝燕的那封信,字迹工整娟秀,字里行间所述内容也与自己所想一致,怕是自己亲自写,也不见得写得这么好。

她对宋泽兰这个代笔人满意极了,将人夸了又夸,才乐呵呵地出门找专人给祁朝燕送信。

等她办完事情回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在饭桌上,祁幼安忍不住将自己的小徒儿一再打量,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徒儿小脸虽然黑了点儿,但五官很清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确实是个模样讨喜的小姑娘。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眼拙……

小姑娘被她看的有些害羞,但得知自己要跟着小满姐姐离开,还是鼓足勇气告诉她自己要留下来。

不过祁幼安为了她好,并不同意,态度很坚决地让她先读书识字,等长大了再上战场给爹娘报仇。

宋泽兰和小满也在一旁帮腔,三人轮番上阵,才说服了这个固执的小姑娘。

早饭过后,祁幼安又给宋泽兰抹了一次药,便让人去床上躺着休息,自己则在院子里清洗两人昨晚换下的脏衣物。

因着宋泽兰需要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衣裙上便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渍,祁幼安自己的衣裳随随便便搓两下就挂在了绳子上晾晒,却不敢马虎对待她的,埋头认真搓洗了大半天。

宋泽兰偷偷下床趴在窗边看了好几次,心里既欢喜又羞窘。

明明说好了自己照顾小将军起居,现如今却是小将军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给自己洗衣裳。

这若是传到大将军耳中,别说让她留在军中了,不让小将军将她扫地出门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宋泽兰胡乱想着,并未注意到赵小乌来了。

这厮不是一般的自来熟,进别人家就跟进自己家似的,在前院没找到人,就贼兮兮地一声不吭溜到了后院。

在水井旁洗衣的祁幼安她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就只瞧见趴在窗口处的宋泽兰了。

冷不丁的一声嫂子中气十足震耳欲聋,叫的宋泽兰心头一凉,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她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赵小乌兴高采烈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只是这人刚迈开腿小跑两步,就脸色骤变,猛地又停了下来。

下一瞬,这人便捂住屁股,嘴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宋泽兰愣了愣,便喊祁幼安去扶赵小乌一把,祁幼安倒是放下手中活儿过去了,脸色却不大好看,扶着赵小乌胳膊冷笑道:“活该,挖人墙角就该被天打雷劈!”

“啊?”

赵小乌不嚎了,一脸茫然,“老大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祁幼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拽着她的后衣领就往外院拖,“装什么装,再让我看见你鬼鬼祟祟过来找我媳妇儿,还笑得那么灿烂。我就把你丢到山里喂老虎,到时候别说你娘求情了,便是我娘亲自来了也不好使。”

对于赵小乌,祁幼安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她巴不得赵小乌疼死才好,手下动作要多粗鲁有多粗鲁,疼的赵小乌都快哭了。

到了前院,祁幼安更是直接松手,任由赵小乌一屁股跌坐在硬邦邦的地上。

这滋味更加的酸爽,赵小乌感觉自己差点儿就升天了,却又怕祁幼安一个激动再动手揍她,忍着剧痛忙不迭爬起来解释道:“老大,你……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我承认自己好色但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而且像嫂子这种安静温婉的坤泽君,一看知道很无趣,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李金花那个老太婆给我娘挑了那么多温婉的儿媳妇我都没接受,怎么可能会挖你墙角?我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对我爱搭不理的坤泽君,追求起来比较有挑战性,比如栎儿……”

她的求生欲真的很强,见祁幼安神色未有松缓,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说辞为自己撇清嫌疑。

但说到这里,她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睛里忽而泛起迷茫,“老大,你不是知道我喜欢栎儿吗?”

“你嘴里有实话?之前不是非红玉楼里的织玉姑娘不娶么。”

祁幼安虽这般说,但心里还是信了她几分,随即又说道:“说吧,你来找我媳妇儿干嘛?”

赵小乌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啊老大,我是来找你的,我有很重要的是要跟你说,至于织玉姑娘……咳咳,那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老大你以后可千万别提她了,不然会害死我的。”

祁幼安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勾唇嗤笑,“小鸟,你确定梅清栎怀里你的孩子?她自己告诉你的,还是军医说的?”

“老……老大……”

赵小乌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不过祁幼安铁了心想印证心中的猜测,就那么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

过了半晌,赵小乌终究是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是我骗我娘和阿姐的,不然她们不会帮我救栎儿。”

“果然如此,”祁幼安挑了挑眉,“早先就告诉你了,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人家一心一意筹谋算计争夺皇位,你呢,吃喝玩乐正经事不干,又没个对人家有利的显赫家世,人家怎么看得上你?”

赵小乌之前听的时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回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我经常缠着栎儿,也没看出来她烦我,现在可倒好,我都陪她进牢房了,她反而对我无比排斥,被地牢里的老鼠虫子吓得脸色发白快要晕过去,也不让我靠近她。”

说到这里,她情绪不禁低落下来,还有些委屈,“我陪她住了十天牢房,至今还没牵过手。甚至她对我一句感谢没有,也不跟我说话,都是我自说自话,也就前些天听我说你要过来,才主动跟我说她要见你一面,老大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祁幼安嘴角抽了抽,看傻子似的看着赵小乌。

还能怎么了?

当然是被赵柠溪气得,换作是她,被亲信之人背叛从高高在上的皇女沦为阶下囚,叛徒的妹妹还像只苍蝇似的赶不走,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得把赵小乌弄死。

凭心而论,梅清栎那厮还真是够能忍的,竟然没在月黑风高的夜里一把掐死赵小乌。

赵小乌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自己的老大忽而又移开视线,眉眼弯弯地看向了自己身后。

宋泽兰这大半日都窝在床上,匆匆用素雅的玉簪挽起披散的长发,便整理衣衫追了过来。

眼下,看到祁幼安面带笑意不由也宽了心,“安安,赵小姐有伤在身,玩闹起来也应注意分寸才是。”

赵小乌被这么一打岔,正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只知有人为可怜的自己打抱不平,便也跟着点头,捂着不断传来疼痛感的屁股哀怨道:“对啊对啊,差点儿没把我疼死,老大肯定是故意的,嫂子你可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宋泽兰眼含歉意地点头,一个‘好’字尚未脱口,祁幼安却已意味深长地看向她跨过门槛的左脚,“媳妇儿,你确定?我记得某人似乎已经自身难保了。”

约好的是不能出门,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后院,而这里,是前院,是她不该出现的地方。

宋泽兰踏过门槛的身形微滞,抿了抿唇角,还是踏了进去,若无其事地来到赵小乌跟前,从袖中取出一个造型精致小巧的白色瓷瓶递给她,“赵小姐,这是我先前配制的药膏,赵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拿回去试试。”

“信得过信得过,很多人在嫂子你那里看过病之后,都说你医术好,比王老头治得好,还很少收钱。”

赵小乌很是高兴,咧着个大嘴伸手接了过来。

刚想揣入怀里,余光却瞥见祁幼安冷嗖嗖的目光,动作不由一僵,下一瞬直接像烫手似的又塞回宋泽兰手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子,我还是不要了吧,我这点儿小伤,用不上。”

宋泽兰眼中浮现些许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正欲劝她,却见她竟是后退几步,直接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

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还透露着些许警惕,像是防着自己靠近。

生平第一次,宋泽兰沉默了,她性子温和做不出勉强他人的事儿,片刻迟疑,便改口道:“那好吧,赵小姐有需要了一定要告诉我。”

赵小乌连连点头,“老大,嫂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

宋泽兰目送她捂着屁股急急忙忙离开,垂下头看着手中瓷瓶,粉嫩白皙的指腹轻轻摩挲,满眼不解与诧异,“赵二小姐为何这般反应,难不成怀疑我的药里掺了毒?”

祁幼安强忍着笑,没好气道;“我看这厮就是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给她也是浪费了,还不如给我。”

“……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宋泽兰把药放在祁幼安手心,眼神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安安,你方才怎么那般对待赵小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即使看在她长姐的面子上,也不该如此欺负人家。”

“梅清栎一而再算计咱俩,这厮却让我放人,我心里不爽,”祁幼安撇了撇嘴,很是理直气壮,“而且,后院也不是她这个乾元君该去的地方,我对她客客气气她怎么长记性?”

宋泽兰叹了口气,好像也明白赵小乌为何反常了,抬手轻轻抚了抚祁幼安脸颊,“你呀,心胸且开阔些,纵使人家算计你我,如今祁家谋反夺人江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留她一命,成全她与赵小姐又有何不可?”

祁幼安才不买账,哼哼着推开她的手,“对对对,我小心眼儿,宋姐姐大度,但凡祁朝燕不打算谋反,你就去给昏君做妃子了。若是成了,你是不是还要谢谢她?”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又贱兮兮地说道:“赵小乌说梅清栎想见我一面,我没打算见,不过媳妇儿你既然这么说了,要不我去见见?顺便转达你对她的谢意?”

宋泽兰着实被气到了,她知晓这人内里有多么无赖,说起浑话毫无忌讳,在自己跟前不过是装出来的乖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伶牙俐齿的某人不仅会把大将军气得半死,也会把她气得胸口闷疼。

她眼神幽幽望着祁幼安,过了好一会儿才浅绽笑容,“安安提醒的极是,若是成了,确实该好好答谢五皇女,毕竟到了那时,按规矩小将军该同五皇女一起唤我母妃不是吗?”

祁幼安整个人都傻了,做梦也没想到她媳妇儿会说这种话,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宋泽兰倒是勾起了唇角,悠悠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祁幼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媳妇儿你变坏了……”

第112章 两人正准备回后院,不曾想赵小乌去而复返,将她们拦住了。……

两人正准备回后院,不曾想赵小乌去而复返,将她们拦住了。

确切地说,赵小乌只想拦祁幼安,但耐不住宋泽兰出自好心,恐祁幼安再折腾她,颇为‘善解人意’的留了下来。

赵小乌刚刚被祁幼安误解没少遭罪,压根不想宋泽兰在场,却也不敢开口赶人,只能尽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唯唯诺诺地开口;“老大,你能不能跟我去地牢一趟见见栎儿?她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祁幼安早就猜到了,她不想去,所以赵小乌傻乎乎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提醒。

现在就算赵小乌想起来了,她也没有改变主意,很直接地拒绝,“我很忙,没空,等她出来了自己过来找我吧。”

那就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赵小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梅清栎苍白憔悴的脸,又是一副快哭了的丧气模样,“栎儿撑不了那么久的,老大,求求你了,你就去见见她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我就算去了,也不会放她出来,你可以转告她,别做梦了。”

祁幼安神色间没有丝毫动容,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泽兰一把拉住衣袖,“安安,去瞧瞧也无妨,或许她是有别的事呢。”

对上她媳妇儿眼中隐晦的深意,祁幼安沉默了片刻,无奈点头,“把人带过来吧。”

听到这话,赵小乌可高兴坏了,连连应好,还冲宋泽兰挤眉弄眼,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宋泽兰哑然失笑,示意她赶快去,祁幼安将她俩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对着赵小乌的背影忍不住骂道:“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老毛病这么快就犯了。”

“……胡说什么,”宋泽兰抬手轻轻捶了她一下,“安安,你再乱吃飞醋我就恼了。我……我心里还能住下别人吗?往后赵小姐昏君之类的,休要与我攀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再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理你了。”

偶尔拈酸吃醋也便罢了,视为情趣,若经常这般,那便是疑神疑鬼了。

宋泽兰决心不惯着她,给祁幼安丢了个你需要反省的眼神,可祁幼安能反省出个什么鬼东西?

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媳妇儿是她的,别人多看一眼就是不行!就这么武断!

只是她面上没有悔过之意,她媳妇儿便要恼了,于是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她神色乖巧地牵住宋泽兰的手,“媳妇儿,我知道错了……”

赵小乌马不停蹄将祁幼安的话带到地牢,负责看守地牢的领头之人便将梅清栎从牢房里提出来,不过他信不过赵小乌,亲自带着数十人将梅清钰押送至祁幼安所在的小院。

一行人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在外院停下,却也慌了里面的宋大夫。

她指挥着祁幼安将自己湿漉漉滴着水的小衣藏在外袍之下,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后才放下心来,白皙纤细的玉指轻抚胸口,浅浅舒了一口气。

祁幼安也是头回碰见这种事,手忙脚乱过后才想到不是人人都是没脑子的赵小乌,忙对她媳妇儿说道:“别担心,没有得到命令,他们不敢进来的。”

宋泽兰微微摇头,白皙的脸颊仍有未散去的薄红,“我担心的是赵小姐……”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未落,赵小乌已经咋咋呼呼冲了进来,“老大,你快跟他们说,让他们放栎儿进来。”

祁幼安眉头皱起,危险地眯起眼睛,可随即想到她媳妇儿不喜她这般,变脸似的硬挤出几分和善,“让她在外院等着,我马上过去。”

赵小乌一溜烟就往外跑,能跑能跳,看的宋泽兰颇为讶然,轻声道:“赵二小姐这伤是好了?”

“赵柠溪哪里舍得真揍她,也就雷声大雨点小演给我看的,她屁股上那点儿伤搁我身上,眉头我都不带皱的。”

祁幼安嗤笑了下,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便打算出去了,“媳妇儿,你去不去?我可是去见梅清栎哦。”

前脚宋泽兰刚说过不让祁幼安胡乱吃醋,如今她这般询问,摆明了是在调侃自家媳妇儿。

宋泽兰才不吃她这一套,唇边浅浅漾起一抹不辨喜怒的微笑,“安安,你说呢?”

祁幼安登时便败下阵来,轻咳着说道:“去吧,媳妇儿,毕竟梅清栎身份不一般,她之前可是身体力行地跟你抢过妻子,你就是去了也不能算作胡乱吃醋吧?”

宋泽兰并未拒绝,只是嗔怪地瞥了她一眼,“我是怕你冲动,不能心平气和地听听五皇女要说什么。”

她顿了顿,随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然,温声说道:“安安,你不是也知道梅清栎见你是为了从地牢里出来吗?她绝非蠢人,如今她在平崖山孤立无援,想要自由身,应当会拿出等价的筹码同你交换。”

祁幼安倒是认为梅清钰不见得有多聪明,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但也不得不说,她媳妇儿这一番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便贱兮兮地朝宋泽兰抛了个媚眼,“知道了媳妇儿,待会儿我看你眼色行事。”

宋泽兰被她逗笑,挽着她的胳膊将脑袋轻靠了过去,“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两人一起到了前院,看守梅清栎的士兵们便自觉退到门外,腰杆笔直神色肃穆地把守在两侧。

祁幼安从里面向外扫了眼,颇为满意,也暗自决定尽快挑选出一支信得过的亲卫军日夜值守在院门外。

一来可以避免他人随意进入,二来嘛显得威风凛凛,比如祁朝燕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走到哪里都有张吉带着一大群披坚执锐的士兵跟着。

宋泽兰却不似祁幼安这般神游天外,她一过来,略带打量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梅清栎身上。

与前几日在牢里看到她时的模样并未有多大变化,梅清栎依旧是蓬头垢面形容憔悴,与先前的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判若两人。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死气沉沉夹杂冷漠的眼睛此刻多了些神采,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身边的小将军。

小将军是谁,是自己的乾元君,无论是信香使然,还是占有欲作祟,宋泽兰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几分不悦。

不过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哪怕从梅清栎隐忍克制的眼神里窥见了不该存在的情绪,她也没有出声打断,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旁观者。

赵小乌原本附在梅清栎耳边窃窃私语,告诉她自己刚刚发现了老大特别惧内,老大这条路行不通的话可以试着说服嫂子,嫂子说的话最管用等等,喋喋不休交代了一大堆,却发现她走神儿了,下意识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喃喃着:“老大……”

宋泽兰这才不紧不慢扯了扯祁幼安衣袖,温声道:“安安,你往哪里看呢?人在这里。”

“媳妇儿,我有那么傻吗?”

祁幼安笑嘻嘻回过头,却看到她媳妇儿眉头微蹙一本正经,忙收敛笑意,转而神色烦躁地看向梅清栎,狼狈不堪的梅清栎倒是让她诧异了一瞬,却未有半分同情,“啧啧,五殿下瞧着好生可怜,怎么没让你父皇下道圣旨放你出来呢?我记得五殿下请旨很容易啊。”

不得不说,祁幼安是会气人的,梅清钰脸色瞬间晦暗下来,嘴唇动了动,半晌,却是侧头对赵小乌冷声道:“滚出去。”

“哦……”

赵小乌呆呆傻傻地应了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幼安,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院门外。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祁幼安看来,赵小乌这厮委实有点儿惨,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能说什么?

只能看热闹了。

她揽着宋泽兰来到处理公务的房间,坐下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忙着呢。”

说完,她没有去看梅清栎,用眼神询问她媳妇儿自己做的对不对,宋泽兰与她*心意相通,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

梅清钰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在赵小乌离开后她好似卸下了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具,懒懒散散歪倒在椅背上,“幼安,你方才说的很对,父皇如何下旨,确实在本殿下一念之间。不过,幼安难道不好奇那老不死的为何这般听话吗?”

祁幼安确实好奇,加上赐婚那次,她一共接了三道圣旨,那金口玉言的圣旨就好似路边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但她随即想到这兴许与梅清栎同自己谈条件的筹码有关,便故作兴趣缺缺道:“什么狗屁圣旨,在我这里就是废纸,不值得我多费心思。”

祁幼安话音刚落,腰间便被轻轻掐了一下,然后她便听到她媳妇儿温雅淡然的声音响起:“五殿下若是愿意,不妨开口讲讲?”

“……媳妇儿?”

有那么一瞬,祁幼安变得不自信了,她傻愣愣看着宋泽兰,满眼不解,这样做不就是被梅清栎牵着鼻子走了吗?

自家媳妇儿这么聪明,怎会犯这种错误?

宋泽兰并未理会她,唇边浅淡温雅的笑容也不曾有任何变化,眼神犹如一汪平静的湖面,仍旧落在梅清钰身上。

梅清钰却迟迟不语,低着头,自顾自用手梳理着沾了枯草的凌乱发丝。

祁幼安对宋泽兰的做法有些不解,但不妨碍她无条件袒护媳妇儿,冷眼瞧了会儿,便嗤笑道:“梅清栎,我媳妇儿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巴了?我忙得很,没兴趣在这儿看你捉虱子,你再卖关子我就让人把你带下去!地牢适合养虱子,你可以慢慢捉,攒上三五个月,还能给自己炒一盆荤菜。”

饶是宋泽兰自小学习修身养性,也险些破功,紧抿着唇瓣才将笑声压下去。

梅清钰更是身形一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她笑得开怀,“幼安怎么知道本殿下想开荤了?”

“……”

祁幼安沉默了,她从梅清栎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丝变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她不愿再多说废话,牵起宋泽兰的手直接起身离开。

两人走到门口,梅清钰才出声把她们叫住,“本殿下没说不告诉你们,你们好歹给本殿下弄壶茶水润润嗓子啊,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没有,”祁幼安回绝的干脆,她真的有些恼了,“是客人还是阶下囚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梅清钰舔了舔有些脱皮的唇瓣,掩下眸里深色坐直了些,“我说就是了,因为国师是我的人,老不死的沉迷炼丹一心追求长生之术,我便迎合他,从民间找了一个最擅此道的奇人献给他,祝他……早登极乐。”

祁幼安不由地挑了挑眉,“一口一个老不死的,怎么,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

梅清钰不置可否,“幼安,你认识的人是梅清栎,而我,叫梅清钰,确实与老不死的有深仇。”

她顿了顿,唇角轻扯的笑容透着浓浓的讽刺,“无论谁造反,我都乐见其成。放我出来,我可以助你祁家夺位。”

“梅清钰?”

祁幼安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怀疑的同时,也不由升起警惕和忌惮,她下意识将宋泽兰拉到身后,紧皱眉头说道:“你是六皇子……难道你强占了梅清栎的身体?”

宋泽兰轻勾唇角,心底无疑是欢喜的,不过亦有几分无奈,暗嗔了句傻子,才柔声说道:“安安,你大抵想多了,我很确定她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五皇女。”

或许是从地牢里走一遭出来的缘故,梅清钰少了些皇家人与生俱来的高傲,面对祁幼安眼中赤/裸/裸的审视质疑,反而淡声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六皇子只有六公主。我与皇姐乃是双生子,传言双生子出现便意味着亡国之兆,一出生就该溺死。不过我们出生在冷宫,无人问津。十年前皇姐分化中上品乾元君,从冷宫里走出去的时候让伺候她的坤泽侍人顶替了我的身份。之后便有了入皇家玉牒的五皇女,六皇子,这样说,幼安可懂?”

双生子不祥这种说法在民间也广为流传,被传的神乎其神,说双生子是怪物,是灾星,会致使天下大乱等等,连三岁孩童都知晓,祁幼安自也有所耳闻。

她无意探寻梅清钰话里真假,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正的五皇女梅清栎去了哪里?

是生是死,是遭遇不测,还是潜伏在某处另有图谋……

宋泽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梅清钰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在我看来,双生子并非不祥之兆,不过是你们皇室愚弄人心罢了。我有幸翻阅过四百三十二年前的一段历史记载,彼时东启、西越和南蛮三国皆属天凤王朝,当时的皇太女出巡途中遇刺下落不明,皇帝年事已高,搜寻无果后便另立储君,新太子与皇后不合,皇后恐其上位对自己及其家族不利,便瞒天过海让身为坤泽君的皇次女顶替其同胞长姐归来,对外宣称皇次女身亡。”

她轻柔的声音缓缓道来,祁幼安渐渐被勾起了好奇心,也不由地为皇次女捏了一把汗,“然后呢?暴露了没有?”

宋泽兰微微点头,“皇次女登基大典上被那个差点儿当上太子的皇弟揭穿身份,群起攻之,以欺瞒之罪论处。她在大巫蛊师等人的保护下带领母族一路西逃,后割据西北改姓为裘,便是如今的西越国。那皇弟在群臣簇拥下登基,之后便一直派兵攻打西北,连年征战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民间起义军无数,天凤王朝历经动荡,几十年后便不复存在,分裂出了南蛮和东启两个国家。而东启皇室的祖先,便是那位皇弟,也就是天凤王朝的末代君主。”

说到这里,宋泽兰停了下来,眼神复杂看着梅清钰,梅清钰也是知晓内情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冷冰冰的,“少夫人说的没错,那位末代君主对他的皇姐深恶痛绝,也为了杜绝再发生这种事情,便留下祖训,凡后世出现双生子,皆不可留。”

“狗屁的亡国之兆,”祁幼安忍不住骂道:“这就是他们扯的幌子,简直混蛋,为了一己之私,把自己的子民们耍的团团转,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宋泽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她才慢慢冷静下来,沉着脸不再说话。

梅清钰便又接着说道:“我皇姐偶然间也发现了这个被隐藏的真相,所以我们才能活下来。”

梅清栎资质极好,乃是一众皇子皇女中的佼佼者,‘六皇子’又是男儿身,两人相貌也无相似之处,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老皇帝的视线里,纵使老皇帝铁石心肠,也没道理不对自己的血脉网开一面……

祁幼安挑了挑眉,丝毫不给梅清钰面子,将心里话直接说了出去,“我瞧着你皇姐比你聪明多了,但凡分你一成,你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呵,”梅清钰冷笑了声,神色幽幽道:“怪我了?你家那个老狐狸和姓赵的合起来算计本殿下,换作是你,你怕是比本殿下更惨。”

“你自己蠢,不要觉得别人也蠢……”

祁幼安话音未落,梅清钰的声音却已响起,“祁幼安,不管你信不信,本殿下只说一次,除了在医馆强吻你夫人是我做的,其他的可都是姓赵的给本殿下出的好主意。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什么?”

祁幼安愣了一瞬,继而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赐婚圣旨也是她出的主意?”

梅清钰神色坦然地点头,“当时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采纳了。”

现在看来,却是馊的不能再馊的馊主意了。

梅清钰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游移,最终又落在了竭力压制愤怒的祁幼安身上,“她说你跟你野心勃勃老谋深算的母亲不一样,你这人赤子之心忠君爱国,从小到大上阵杀敌保卫黎民百姓的心愿就没变过,我从未设想过你会站在祁朝燕那一边……仅仅是为了一个坤泽君。”

“梅清钰!”祁幼安眼中喷涌怒火,语气冷的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刺骨冻人,“如果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梅清钰没有说谎,那么一步步将祁幼安逼上造反之路的就是祁朝燕了。

被自己的母亲算计,祁幼安如何能不动怒?

也只有怒火,才能掩饰她心底那股难掩的情绪。

宋泽兰看在眼里,满心疼惜地松开她死死攥着的拳头,“安安,你莫放在心上,不过是她一面之词罢了,不可当真。”

祁幼安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强扯出笑容嗯了声,“媳妇儿我没事,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赵柠溪是我的军师,祁朝燕是我母亲,我们本就是一个阵营的。”

她顿了顿,转而抬眸看着梅清钰道:“你跟我说这些,就能证明你不蠢了吗?赵柠溪为什么撺掇你去请旨赐婚,当然是为了师出有名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想不通?还有,她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是乾元君?很快全天下人都会知道皇帝有多么昏庸无耻,硬生生逼得忠心耿耿的大将军起兵造反。”

祁幼安一连串的反问砸下来,若非梅清钰亲眼目睹她方才的失控,兴许就要被她糊弄过去了。

不过梅清钰也没再傻到再去激怒她,敷衍地嗯了声,“还是说正事吧,那破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再待下去真要长虱子了。先前为了拿下你们祁家的兵权,我准备大干一场,和亲的时候趁机在南蛮安插了不少探子,手里也有许多你需要的东西,你把我放了,我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三五年之内,必能打得蛮人俯首称臣。”

“五殿下,”祁幼安拉长石了语调,唇边扯出一抹薄凉的笑容,“你说的话,能信吗?真正的五皇女呢?不会在暗地里图谋什么吧?”

“死了,”梅清钰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随即却又笑得无比开心,“幼安你想要我怎么做?不然本殿下嫁给你做侧夫人?真真切切成为你的人,你总该放心了吧?”

祁幼安还没从真正的五皇女死了的消息中走出来,就被她后面的话给惊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你可别害我,再胡说八道你就死地牢里吧。”

不管梅清钰如何反应,反正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宋泽兰的胳膊,急切道:“媳妇儿,我对你绝无二心,你可一直在这儿看着呢,是她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我清清白白……”

宋泽兰宁可她永远泼皮无赖没个正形,也不要像方才那么脆弱得令人心疼,温柔关切的眼眸多了些浅浅的笑意,“安安,那你想要她如何证明?”

祁幼安想也没想,没好气地说道:“以死明志吧。”

三个月的监禁求一求,反而变成了死刑,梅清钰冷笑了声,就不说话了。

两人谁也不理谁,祁幼安甚至还想一走了之,但被宋泽兰拦住了。

宋泽兰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拿主意,便斟酌着说道:“不知清钰姑娘可愿嫁给赵二小姐?此番安安肯冒着被大将军责罚的风险放你自由,皆是因为二小姐的娘亲在婆婆面前为你说情。”

冷着脸的梅清钰忽而就拍着手笑了出来,眼中却是无甚笑意,“好啊,只要赵家人命够硬,本殿下屈尊降贵嫁过去又何妨?”

这下轮到宋泽兰沉默了,她若相劝,岂不是害了赵家?

祁幼安瞧着她眉头紧锁,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便将人带到了怀里。

不等宋泽兰回过神挣扎,她便说道:“媳妇儿,你瞧瞧这厮有多么危险,依我看,要么杀了,要么赶走,我可没胆子留她在这里。”

宋泽兰原本在犹豫,听了她的话便将让梅清钰留下做谋士的想法打消了,“也好,那便让她离开这里吧。”

然而梅清钰又怎甘心隐姓埋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她低垂眉眼神色漠然,听到祁幼安说让她离开,眼皮抬了抬,“两位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我手里有三座金矿,五座铁矿正在开采,你们不让我留下来,出了城门我便去找祁大将军,想必……”

“可以,”宋泽兰不等她说完,便赶在祁幼安开口前说道:“可以留下来。”

梅清钰笑了,“那给幼安做侧夫人呢?”

宋泽兰深深吸了口气,垂下了眼眸,“安安同意的话,我不反对。”

诚然,祁幼安真的很穷,但卖身这种事她是坚决不干的,“不要蹬鼻子上脸,我不稀罕你那仨核桃俩枣,一切军需自有祁朝燕负责。你想留就留,但要是被我发现你动歪心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丢下话,便直接拥着宋泽兰离开。

梅清钰倒是没再叫住她们,一个人静静坐着,赵小乌兴冲冲跑到她身边,她也没有理会,漠然的眼底好似什么也容不下。

祁幼安回到后院,便忙着安抚媳妇儿,一直到宋泽兰睡下才出门。

她不知道梅清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出门的时候外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梅清钰永远消失的不见,因为她已经能够预料到以后的日子有多么鸡飞狗跳了……

第113章 祁幼安的心情很差,在宋泽兰面前她装得若无其事,出……

祁幼安的心情很差,在宋泽兰面前她装得若无其事,出了小院大门,便神色冷峻,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要为张家村的无辜百姓报仇,也需要发泄自己傻乎乎被祁朝燕算计的憋屈气恼,除了杀蛮人宣泄情绪,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南蛮王数次挑衅守军,皆是大军压境,而他的弟弟勃特勒则不同,上位这两三个月来一直派小股骑兵骚扰边境线,神出鬼没防不胜防,陈成业气得骂娘,头发都肉眼可见地白了不少。

祁幼安决定把他引出来,哪怕杀不了他,也给他一次终生难忘的惨痛经历。

她的想法正合陈成业心意,两人一合计,在沙盘上反复演练,将百里外一处蛮人必经的山谷作为埋伏地点,势必要杀蛮人一个措手不及。

镇南军向来以防守为主,鲜少主动出击,陈成业认为勃特勒一定想不到会有埋伏,对此战大获全胜抱有极大的信心。

祁幼安走后,他便按照计划行事,乐呵呵地给勃特勒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这边会遵从大将军命令派人护送南蛮王回去。

他的好哥哥对他的所作所为很不满,表示要他以最低贱的马夫身份前来迎接自己,否则回到王都以后,将以最残酷的手段惩治叛变者。

什么油炸煎煮挖眼剖心,怎么变态怎么写,誓要把勃特勒激怒。

陈成业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才意犹未尽地停笔,把信交给手下人送出去。

之后,他又去关押南蛮人的牢房,亲自挑选与南蛮王身形相仿的俘虏,务必要做到以假乱真,将勃特勒糊弄过去。

祁幼安也没有回小院,她去练兵场找到席景盛,把作战计划告诉他。

根据推测,勃特勒收到陈成业送的信应该需要三五天,之后作出反应也需要时间。

趁此机会,他们大可在山谷两侧提前制造陷阱,消磨蛮人一部分兵力。

席景盛在军队里摸爬打滚多年,对此很有经验,当即便将这活儿揽了下来。

祁幼安给了他一千人,让他在两日后的夜里动身,切勿被敌方探子发现踪迹。

席景盛领命离开后,祁幼安又在练兵场巡视一圈,仔细挑选了二十多个不受信香影响的士兵,让他们分为两队,日夜轮流值守在自己的小院外。

平崖山这边的太阳落山早,祁幼安带着一队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宋泽兰在门口等了她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她的时候,却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小道上。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上前问道:“安安,你去哪里了?中午也不见你回来用饭。”

宋泽兰看到祁幼安的时候,祁幼安自然也看到了她,本就心虚着,走近了又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与关切,整个人气势更是矮上一截了。

身后跟着十几个身形高大士兵的小将军威风凛凛,走路带风,到了宋泽兰面前,却不敢与她对视,垂下脑袋,悻悻摸了摸鼻尖,“媳妇儿,我找陈成业商量些事儿,以后你不必等我,我忙完就回来。”

宋泽兰从始至终都没有生气,她知晓祁幼安到了军队里便有忙不完的事儿,今日多此一问,也不过是担心祁幼安仍介怀着被母亲利用一事。

眼下见她与往日无异,便轻颔首,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队人身上,“安安,你这是?”

宋泽兰话音未落,那些人便齐齐跪了下去,声音洪亮整齐,“**卫见过少将军夫人!”

祁幼安也恢复了神采,眼眸弯弯道:“这是我今日挑选出来的**卫,一共二十四人,平日里负责守着这道门,往后什么阿猫阿狗的,没有你我命令休想进来。你外出的时候,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把他们带上,有什么事也可以安排他们去做,从今日起,他们就是你的人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祁幼安说的话,那些人维持着抱拳半跪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尽管宋泽兰觉得自己顶着少夫人的名号不会有什么事,但祁幼安的细心处处为她考虑,让她也难以拒绝这份好意。

在祁幼安期待催促的目光中,她微抿唇角,缓缓开口,“不必多礼,诸位都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谢少将军夫人……”

**卫众人起身后,祁幼安挥了挥手,他们便迅速分为两组,把守在门口两侧。

两人刚走进小院,小姑娘便迎了上来,乖巧羞怯地对着祁幼安唤了声师母,“您回来了。”

祁幼安点点头,微微弯腰展开双臂笑眯眯道:“小徒儿可是想为师了?为师也想小徒儿了,快来让为师抱抱……”

张晚却是摇头,害羞地跑开了。

她的反应在祁幼安意料之中,祁幼安笑的不行,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小徒儿你跑什么?这么不禁逗啊。”

“师母坏……”

小小的身影头也不回,一会儿消失在了转角处。

宋泽兰侧眸看着她俱是笑意的眉眼,也不禁莞尔,心头那份担忧算是彻底放下了。

祁幼安收回视线,便发觉她在看自己,笑容顿时便变得不怀好意了,“宋姐姐为何盯着我看?莫非也想让我抱?想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会不答应……”

宋泽兰不等她说完,就慌着伸手去捂她的嘴,“胡说什么,我才不稀罕,晚儿明日就要跟着小满回佑宁城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亲近你,你可倒好,直接把人吓走了。”

祁幼安没有反抗,刚因为她的‘不稀罕’故意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就被她后面说的话惊住了,“怎么这么急?”

宋泽兰松开了她,如春水般轻柔的眼眸氤氲笑意,“是我让她俩早些回去的,此事既已确定,倒不如早些动身出发。”

“早与晚确实没什么区别,不过……”祁幼安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瞧着她,“媳妇儿,你确定没有藏私心吗?比如,你觉得小满走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即便我再想让你离开也没有合适人手送你回去……”

这个念头确实在宋泽兰脑海里划过一瞬,可她又怎会承认,“没有,莫不是小将军觉得自己乃是出尔反尔之人?”

从她理直气壮的神色间祁幼安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反而被她将了一军,不得不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啥,她们的行李和干粮准备好了吗?”

眼看快到后院了,宋泽兰便也不再与她斗嘴,“下午的时候烙了几张饼,又做了些糕点,路上够用的。小满也已通知了家丁们,明日一早便在北门集合出发,安安你无事的话,可以与我一起去送送她们。”

祁幼安一脸谄媚地点头,“不愧是我媳妇儿,做事就是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宋泽兰:“……”

祁幼安回来的很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碗筷也已摆放整齐,就等她落座了。

吃过饭,四人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便回房歇息了。

次日,东方刚刚露白,她们便在城门口分别。

张晚乖巧地任由祁幼安抱上马车,祁幼安又得寸进尺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才把她交给小满,“路上要听小满姐姐的话,下车休息的时候别乱跑,知道吗?”

张晚重重点头,眼眶有些湿润,鼓足勇气问道:“师母、师娘,晚儿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们?”

“过几年……”

祁幼安话音未落,腰间便被轻轻捏了下,随之便是她媳妇儿和煦温婉的声音响起,“很快的,若是晚儿功课学得好,我和你师母得空了便回去看你。”

“……”

祁幼安在心里默道宋大夫骗小孩,那被宋大夫骗的小孩却深信不疑,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晚儿一定用功读书,听小满姐姐的话。”

虽短短两三日,小满也看到了她的乖巧懂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便对宋泽兰她们道:“小将军,少夫人,你们快回去吧,外面凉。”

宋泽兰微微点头,“路上小心。”

祁幼安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让宋泽兰去旁边等着自己,确定媳妇儿听不到自己说话了,才压低声音对小满说道:“你帮我捎句话给我娘,让她把赵大娘送过来。”

小满也知晓赵大娘厨艺好,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了然点头。

一行约莫三五十人的队伍缓缓走出城门,祁幼安便牵着宋泽兰上了城楼,并肩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于化作模糊不清的黑点。

今日是宋泽兰被‘关禁闭’的最后一日,而祁幼安已经对她足够宽容了,故而她也识趣,从城楼上下来,便回到小院里闭门不出。

尚未到伏击蛮军的时机,祁幼安恐她一人在屋里苦闷,便也没有出门,整整一日皆陪在她身边。

宋泽兰没有带医书,两人上午窝在床上睡懒觉,下午一起翻看那本祁家枪1法。

每记下一招一式,祁幼安便在院中演练,而宋泽兰则在一旁临摹,预备着日后将其交给她们的孩子。

这难得清闲的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之后几日,宋泽兰便一直在伤兵营里忙碌。

她带着那些个坤泽君,不嫌脏不嫌累地照料那些伤兵,给他们开方子换药,清理或流血或流脓的伤口,有些时候还要帮其翻身擦洗更换衣物,尽心尽力,饶是随军多年的大夫,也自愧不如。

李军医更是羞愧不已,碍于面子没有向宋泽兰认输,但态度已是截然不同,对她很客气,对那些以她为主心骨的坤泽君们也不在心存轻视刻意为难了。

第114章 又是从早忙到晚,临近日暮时分,宋泽兰忙完手头的病人,在一个……

又是从早忙到晚,临近日暮时分,宋泽兰忙完手头的病人,在一个相熟的坤泽君提醒下,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伤兵营。

累归累,她的心情却是极好的,唇边的浅笑始终不曾淡去。

约莫走出四五十米后,她眼中的笑意更甚,轻车熟路拐进左手边的巷子里。

无须再往里走,就已看到小将军的身影,还有围在小将军身边急得团团转的黑鹭。

小将军一身赤红铠甲,腰间挎着未出鞘的长刀,乍一看,威风凛凛,仔细再瞧,却令人啼笑皆非。

只见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薅来的野草,已经有些枯黄了,却还是把黑鹭馋得不轻,一而再再而三伸长了脖子去抢。

无论小将军如何闪躲,都没能让犟驴似的蠢马放弃,一人一马你来我往不断过招。

确切地说,是玩得不亦乐,祁幼安沉浸在戏弄黑鹭的乐趣之中,迟迟没有发现宋泽兰的到来。

宋泽兰好笑地看了会儿,抬手锤了锤有些酸软的后腰,出声道:“安安,我忙完了,咱们回去吧。”

黑鹭在祁幼安心里的位置大抵是比不上宋泽兰分毫的,宋泽兰的声音刚刚响起,祁幼安就冷漠无情地把黑鹭晾到一边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吐掉嘴里的杂草,拨开黑鹭碍事的脑袋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

黑鹭茫然低头寻找不知掉到了哪里的杂草,她人已经跑到了宋泽兰跟前,笑容灿烂好似漫山遍野盛放的春花,“媳妇儿,我等你好久了,你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晚?比昨日还晚……”

这几日虽没有送来新的伤员,但有不少将士们身上带着训练时磕磕碰碰受的伤来找宋泽兰医治。

秉着身为大夫的初心,宋泽兰虽觉他们伤势轻微可以自行处理,却也不曾拒绝。

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芝麻大小的伤也要她亲自动手,故而她紧赶慢赶忙得顾不上喝一口水,也忙到了这个时候。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正要解释,却见祁幼安忽而皱起眉头,神色很是复杂,“媳妇儿,是不是因为那个姓陆的伤口恶化了?”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又缓了缓神色,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媳妇儿,治不好就算了,你的身子要紧,陈成业那里我去说,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为难你的。”

“……不是,”宋泽兰愣了一愣,才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陆百夫长没事,他恢复能力虽不及你,不过差不多到年底的时候伤口也能完全愈合。”

她顿了顿,又说道:“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我就已经把他交给李军医负责了,我在忙其他人。”

常来探望陆百夫长的一个兵尉一直对宋泽兰隐隐怀有敌意,宋泽兰先前以为自己的错觉,毕竟她与这人无冤无仇。

直到前日,这人察觉她过来了,故意提高声音对陆百夫长说她这种坤泽君水性杨花生性放荡,来军营里就是为了勾搭乾元君。

等她走进来又一脸惊讶装作才看见她,笑嘻嘻地说自己方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

陆百夫长一个劲儿说着赔礼道歉的话,看在他态度诚恳且有重伤在身的份儿上,宋泽兰隐忍下来没有多说什么。

但宋泽兰也非泥捏的菩萨,更不是傻子,哪怕猜不到兵尉敌视她的原因,也知晓与陆百夫长有关。

故而,她让人唤了李军医,打定主意不再过问陆百夫长的伤情了。

祁幼安是个醋坛子,听到这话就顾着高兴了,压根忘了她媳妇儿是个极为认真负责的大夫,中途将病人转交他人并不是她媳妇儿的作风,自然也没发现她媳妇儿的反常,“嘿嘿,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扬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怕自己嘚瑟的太明显,欲盖弥彰地又补充了句:“那啥,媳妇儿,我是替姓陆的高兴,能保住性命真是太幸运了。”

宋泽兰作为她的枕边人,又如何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

当即便似嗔非嗔瞥了她一眼,“安安,你真是……真是没救了。府里庖厨一日三餐也没少放醋,怎么还没把你吃腻?”

看她媳妇儿一副懒得再说她的模样,祁幼安便忍不住狂笑,宋泽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有甚好笑的?我们回家吧。”

祁幼安艰难止住笑,吹了声哨子把黑鹭叫过来。

她刚把宋泽兰扶上马,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宋泽兰也听到了,眸里有些许好奇,两人纷纷望去,只见一人满脸怒容,狠狠抽打着身下马儿,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们。

马儿跑的飞快,但从她们眼前经过时,宋泽兰还是看清了马上之人,竟然是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兵尉。

按理说,这人此刻该在陆百夫长房中的……

宋泽兰微微晃神之际,祁幼安已经翻身上马,从身后将她抱在怀中,轻扯缰绳,“媳妇儿你认识他?这人是刘副将的侄子刘高义,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个隐患,媳妇儿你尽量离他远些。”

“……安安,你是说他有可能也是太后的人?”

宋泽兰迟疑了下,“我瞧着他与陆百夫长走的很近,这些天一直见他去陆百夫长那里陪护。”

“不用管,”祁幼安轻笑了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姓陆的应当没有问题,他是受陈成业之命监视刘高义,两人走得近也是正常。”

宋泽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累了?”

祁幼安下意识勒住马头,让黑鹭放慢速度,“媳妇儿,你安心睡,到了我抱你下去。”

累是有些累的,宋泽兰却不打算告诉她,微微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安安,我有一计可以试探刘高义,可要听听?”

闻言,祁幼安环顾四周,并无闲杂人,只有一队巡逻的士兵,不过距离她们尚且有一段距离,便道:“军师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宋泽兰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却仍是闭目道:“让梅清钰去联络刘高义,将大将军谋反一事告知,假称你和陈将军皆不在军中,可以趁机拉拢将士诛杀反贼立功。”

她话音一落,祁幼安便来了兴致,“好主意啊,不过我这几日确实需要出去一趟……”

此话一出,她自己先讪讪笑了,然后才又吞吞吐吐说道:“媳妇儿,这事儿倒也不急,再等两天,等我回来了就让梅清钰去试探他。”

“……果然如此,”宋泽兰暗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她白皙如玉的下颌,满眼担心,“这几日你一直往校场跑,昨夜睡觉更是盔甲武器不离身,我就猜你要跟蛮人打仗了。”

祁幼安轻咳了声,“是,我媳妇儿真*聪明,也着实沉得住气,我以为昨晚你就该问我了,结果等了半宿,你竟是睡着了。白白让我忐忑了大半宿,今日我以为你不会提这茬儿了,结果倒好,你搁这儿等着我呢,没有一点儿防备就被你套了话。”

她算是发现了,她的宋姐姐才不似表面上那般温婉无害,内里的坏心思一点儿不比自己少。

宋泽兰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自觉被她越来越幽怨的神情逗笑,揶揄道:“妻主,你有何忐忑的?为妻惭愧,竟不知自己原也是不明事理之人,小将军娶了我,着实是受委屈了。”

祁幼安只是想逗媳妇儿一乐,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忙不迭反驳,“才不是,全天下没有比媳妇儿更好更明事理的人了。能娶到宋姐姐,是我三生有幸。”

“谅你也不敢说是,”宋泽兰轻轻笑起来,再度闭上了眼睛,眉眼间说不出的恬静温柔,“能嫁给安安,我亦是三生有幸……”

回去的路上,祁幼安脸上的傻笑就没收敛过,到了小院门口,才肃敛神色将宋泽兰从马上抱下来,然而刚走进院子,她便破功了,眼眸弯弯将人抵在墙角,“媳妇儿,我想亲你。”

马背上的轻微颠簸让宋泽兰渐染睡意,迷迷糊糊便点了头,直到唇上贴上温软才清醒过来,却为时已晚,双手还没将身前的人儿推开,就被扣着手腕高举过头顶,毫无反抗之力地承受着她热情似火的深吻。

好在小满她们走后,小院里再没别人,否则宋泽兰无论如何,也要在祁幼安的腰间拧出一条麻花,好好治一治这不分场地胡作非为的人儿。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有些羞赧,得到自由后便嗔怪地瞥了祁幼安一眼,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

祁幼安得了便宜心情极好,厚着脸皮追上去,一边给人捏肩一边道歉,倒是聪明地没说宋泽兰也是点了头答应的。

平日里宋泽兰对她便是诸多纵容,这次也是因为距离外面的守卫不过一墙之隔,故而很快就被哄好,回屋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做饭。

与前几日一样,她掌勺,祁幼安烧火,两人将一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宋泽兰颇为喜欢这种温馨平淡的生活,昏黄的烛火下,她夹了一筷子菜到祁幼安碗里,对上祁幼安亮晶晶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眼睛莞尔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祁幼安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哪怕吃着并不合自己口味的清淡饭食,也津津有味。

用过饭,祁幼安自觉收拾碗筷,让宋泽兰去休息,不曾想她刚到厨房,宋泽兰也跟了过来,挽起袖子又是一副要下厨的模样。

祁幼安疑惑地看着她熟练取水和面,“媳妇儿,你这是……”

“给你准备干粮,”宋泽兰微微一笑,抬眸看着她道:“安安,你去几日?烧饼喜欢吃吗?做咸的,里面放葱花,外面撒上芝麻,外焦里软很好吃的。”

“啊?”祁幼安愣了愣,说不心动是假的,但她更心疼自己这忙了一天的媳妇儿,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将面盆抢下来,“不用不用,媳妇儿你快去休息吧,伙夫们已经准备好吃食了。”

宋泽兰微抿唇角,还欲坚持,她却直接将人推出厨房,又推到卧房,神色认真固执地说道:“媳妇儿,我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就好,至多两日就回来,不必担心我。”

这一世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全都变了,宋泽兰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重生毫无意义,她对祁幼安即将要打的一场仗一无所知,心里如何能不担心?

尤其上一世祁幼安还是战死沙场的……

她只会更加担心……

素白纤长的玉指死死攥着袖口,却在抬眸与祁幼安对视的那一刻蓦然松开,与往常无异的浅淡笑容也在唇边化开,“我不担心,倒是小将军该担心了。堂堂上品乾元君,对付蛮人想必手到擒来,若是回来身上挂彩,我定不饶你。”

祁幼安已经计划好了,此次她会亲自带着骑兵在合适机会发起正面冲锋,千军万马刀枪剑戟之中穿梭而过,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儿伤?

她的确是上品乾元君,可上品乾元君也非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啊!

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祁幼安可怜兮兮地抓起宋泽兰的手,就打算讨价还价一番,却是还未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紧密有力的鼓点划破寂静的长夜,砰的在心弦上炸开。

聪慧如宋泽兰,瞬间就明白意味着什么了,她不似祁幼安早有准备,眸里慌乱一闪而逝。

尽管这情绪极为细微,却还是被祁幼安捕捉到了,“媳妇儿……”

四目相对,宋泽兰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心与心疼,稳住心神摇了摇头,“安安,想必是来找你的,你快出去看看吧。”

她话音未落,马儿的嘶鸣声已随之响起,如她所言,确实是来找祁幼安的。

比祁幼安预计的时间晚了一日,祁幼安不清楚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她迫切想了解前方战况,但也放不下自己的媳妇儿。

祁幼安脚步未动,片刻思索,她匆匆取下兵符塞到宋泽兰手中,“媳妇儿,我此次是偷袭蛮军,保证万无一失不会有事的,两日必归。若我没有按时回来,你可手持兵符让**卫护着你以少将军夫人的名义调集兵马增援,如此,你可安心?”

手中的冰凉触感让宋泽兰微微一愣,也终于听清了祁幼安在说什么,她的心不由地安定下来,忙又将兵符还给祁幼安,“不可,安安,兵符岂能随随便便交给他人?你快些收好,我对你放一万个心,你且去吧,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祁幼安才不要,当即就板着脸后退两步,“你是我媳妇儿,不是别人,你保管与在我手中没有任何区别,难道你会害我不成?”

看到她媳妇儿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她便又笑了,“这就对了嘛,媳妇儿你把兵符拿着,城中有你握着兵权,上一世我被拒之城外不得已与敌军死战到底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宋泽兰想说以她如今的身份,陈成业没理由背叛她,但转念一想,人心险恶,若是有个万一呢?

她绝不容许小将军有任何闪失……

宋泽兰不再推辞,将兵符暂时收入袖中,“安安,你们在哪里设伏?后日我去城门上等你,若晚间见不到你,我便让陈将军带兵去接应你们。”

“在南边百里外的一个山谷,名叫壤北谷,”祁幼安猜她不清楚是哪里,随即又补充道:“媳妇儿,陈成业知道具体位置。”

“好,我记下了,安安你快过去吧……”

第115章 白日里席景盛派出去的斥候发现了南蛮军队的踪迹,按照行程推……

白日里席景盛派出去的斥候发现了南蛮军队的踪迹,按照行程推断,他们今晚极有可能在壤北谷外安营扎寨,便立即派人回来通知祁幼安。

时间紧迫,祁幼安不敢耽搁,问了传令兵蛮军的大致情况后,便集结精锐队伍,带上俘虏假扮的‘南蛮王’连夜出了城。

夜里行军不易,好在天公作美,一轮皓月高高悬挂天边,洒落在人间的清辉照亮了远处起伏的山川,也将脚下的蜿蜒小道照得亮堂堂。

祁幼安策马走在最前面,将士们高举火把跟在后面,行进速度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宛如一条长长的火龙。

一路不曾停歇,约莫到了离壤北谷二十里外的地方,祁幼安让负责护送‘南蛮王’的队伍就地休息,天亮后再出发。

她则带着其他人继续赶路与席景盛汇合,为了避免被敌方斥候察觉,一直在绕路,天快亮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蛮人昨夜在壤北谷外安营扎寨,为首的是勃特勒的大儿子桑扎王子,父子俩在变态残暴的南蛮王手底下唯唯诺诺苟活,日复一日的折磨凌辱之下,都快疯魔了。

南蛮王被俘,勃特勒坐上王位,桑扎数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便格外放纵,沉湎酒色,荒唐事做尽,短短几个月就做了无数猪狗不如的畜生行径,隐隐有赶上南蛮王的趋势。

比祁幼安预计的晚了一天,也是因为他贪图享乐,一路上走走停停,并不把正事放在心上。

今日亦是如此,哪怕已经离东启地界很近了,他仗着自己所带兵马充足,依旧没有警惕之心。

日晒三竿了,方才拥着两个妩媚妖娆的美人儿从营帐里走出来,一大群莺莺燕燕跟在他身后,嬉闹着上了马车。

大军起营拔寨,浩浩荡荡朝着壤北谷出发,探子快马将消息报到祁幼安跟前,祁幼安当即命令所有人严阵以待,并派人通知负责护送‘南蛮王’的将领邓漪,让她加速前进,与蛮人大军在山谷会面。

茂盛的密林草丛之中,所有人屏息静气,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远处。

陷阱早已准备妥当,只待蛮军出现。

时间流逝缓慢,焦灼的等待之中,终于看到了一行望不到边际,高高飘动的黑色旗帜。

随着距离渐近,隐隐能够看到旗帜上长着獠牙面目狰狞的怪兽图腾……蛮军终于踏入山谷了。

祁幼安眼眸微眯,盯着中间的马车冷声说道:“席兄,待会儿发起冲锋时,你带将士们向左聚拢,断其退路,我带人正面冲锋,那桑什么王子的脑袋,今儿个我要定了。”

已经好久没机会上战场的席景盛早就盼着建功立业了,他手中的长刀早已出鞘,眼中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可听到祁幼安的话,却是一脸犹豫和为难,支支吾吾说道:“少将军,您身为主将在后方指挥作战即可,何须亲自上阵?大……大将军亦是有言在先,要属下与宁将军听命于您,而今……您出现在这里,已是不妥,若是大将军知晓,必定责怪我等办事不力……”

他极尽委婉,语无伦次的模样在这种场合竟也把祁幼安逗笑了,“好了,我知道的,大将军不就是嫌弃我是个莽夫吗?她当我面儿也说过,我无所谓。倒是席兄,以后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瞧把你为难的,哈哈。”

祁朝燕原话确实如此,难听归难听,但席景盛也非傻子,他知晓大将军膝下仅此一女,以后成事,必然是国之储君,自然寄托重望,所以忙道:“不是的少将军,您别误会,大将军也是因为爱重您……”

不等他说完,祁幼安直接摆手打断了他,“不说废话了,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杀几个蛮人,为我的小徒儿出口恶气。”

祁幼安不想知道祁朝燕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眼下自己要以能力服人,让将士们信服敬畏于她,而不是看在祁朝燕的面儿上口头称她一声少将军。

席景盛眼中再次浮现犹豫,但终究是点了点头,抱拳低道:“属下遵命。”

说话间,邓漪已经带着队伍出现在了入口,如先前计划的那般勒马驻足,开始同蛮军交涉。

祁幼安看着前面的蛮军自觉分出道路,供中间的马车来到距离邓漪不足二十米的地方,便默默拈弓搭箭,只等桑扎王子走出来。

却是她高估了蛮夷作风,像桑扎这种未开化的蛮人心里并无礼义廉耻伦理道德,也不讲面子活儿。

他不想南蛮王活着,压根就没有下车迎接‘南蛮王’的意思,对邓漪更是万般轻视,只拥着美人儿懒洋洋地从窗口瞥了眼‘南蛮王’所乘坐的马车,连面儿都没看见,便以血洗平崖山威胁邓漪把自己的好伯父交出来。

祁幼安在半山腰上,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等了片刻,不见桑扎出来,暗自骂了句,将箭头又对准了马背上的一个蛮人将领。

箭在弦上,只待邓漪撤离,蛮人军队全部进入山谷……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将士们耐心等待着。

终于,在看到邓漪一声令下,指挥着手下人调头飞速撤离时,祁幼安毫不犹豫射出一箭,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席景盛精神一振,高声命令弓弩手放箭。

刹那间,无数箭雨自高处落下,伴着满是尖刺的木桩和滚滚落石尘土飞扬,蛮人没有防备地中了招,回荡在山谷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人仰马翻乱了阵脚。

祁幼安的箭自然也没有落空,那膀大腰圆敦实健硕的敌将咚地落了马,挣扎几息便没了动静。

桑扎不比祁幼安,他是真真正正没上过战场,听到有人喊中埋伏了,便慌了神儿,前脚命人追赶邓漪队伍,后脚便下令全军撤退,场面一片混乱。

即便他带了数名老将,这时也已难以稳住军心,俨然撤退这条路,成了目前减轻伤亡的唯一法子。

可祁幼安又怎会给他们撤退的机会?

一声令下,发起冲锋,号角声震耳欲聋,将士们口中杀喊声亦是激昂,跟着席景盛朝山下冲去。

祁幼安的骑兵速度更快,她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长|枪,带着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锐气直逼桑扎所在的位置。

上品乾元君的实力焉能小觑?未曾彻底爆发的时候祁朝燕都难以抵挡,更何况现在的她面对蛮军只有一腔杀意和暴虐,所过之处皆是倒下的尸体。

她杀了一波又一波掩护桑扎逃离的士兵,这厮吓破了胆,从始至终未下马车,倒是几个美人儿被他从马车里踹了出来。

这些人手无寸铁,惶惶无措地尖叫着四处逃跑,祁幼安虽有同情,但此刻是在战场上,由不得她心软,杀了挡道的,便又追了上去。

有席景盛带人断其后路,桑扎撤离的很是艰难,来时带了一万兵马,护着他奔逃出谷的却不足百人。

让他更狼狈的是,身后追兵锲而不舍,一支接一支利箭精准无误地射穿士兵的头颅,护着他逃离的人数肉眼可地减少着。

奔逃不过数十里,桑扎就被祁幼安堵到了一处悬崖峭壁前,下面云雾缭绕,是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的万丈深渊。

然车夫已经无法控制住失控的马匹,眼看着就要冲下去,他心一狠,从马车里滚落出来,随即抽出腰刀冲向策马而来的祁幼安,“贱人,老子跟你拼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桑扎这种生性残暴之人被逼到绝境无处可逃,面目狰狞扭曲地犹如罗刹恶鬼,祁幼安却是丝毫不惧,溅满鲜血的脸上反而扯出一抹冷笑,“天要亡你,怪不得谁。”

她长|枪横扫,轻易便化解了桑扎的攻击,还将他整个人击退四五米,薄唇轻勾,忍不住嘲讽了句废物。

轻飘飘两个字传入桑扎耳中,桑扎心窝子都快被戳成筛子了,他怒吼一声,神色癫狂不管不顾又冲了上来。

可他根本不是祁幼安的对手,而祁幼安又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手腕翻转,寒光凛冽的枪|尖势如破竹,不偏不倚直刺咽喉。

霎时,又有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祁幼安不躲不闪,目光冷冷看着他瞳孔骤缩,又渐渐涣散,噗通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此战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祁幼安枪尖挑着桑扎的尸首返回山谷,还活着的蛮军纷纷放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将士们的脸上,祁幼安清点人数,发现已方伤亡人数不多,也很开心。

她将清扫战场的任务交给席景盛,自己则简单包扎了下身上的伤口,就带着邓漪和她手下十几个将士骑马往回赶。

祁幼安迫切想出现在自己媳妇儿面前,好让宋泽兰放心。

只是他们的身体虽能扛得住,**的战马却是经过一天一夜的体能消耗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回去的路上慢了许多,走一段便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次日天微微亮时才赶到平崖山。

高高耸立的城楼在晨间的薄雾里隐现,几人眉间都有喜色,祁幼安也唇角微弯,抬眼朝城墙上望去。

城墙上只有值守的士兵,并未出现宋泽兰的影子。

这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她是提前回来的,想到可以突然出现给媳妇儿一个惊喜,她心头那丁点儿的失落很快就消散了。

邓漪甩动马鞭,正打算先一步过去令人打开城门,不曾想下一刻城门便打开了一条缝,四五个人影鬼鬼祟祟溜了出来。

他们沿着外墙,蹑手蹑脚躲避着巡逻士兵的视线,这般偷偷摸摸行径,不是逃兵又是什么?

祁幼安看到了,邓漪自然也看到了,脸色一瞬间变得难堪起来,正要高声呵斥,祁幼安开口制止了她,“等等,别打草惊蛇了。”

结伴出逃,还是从城门堂而皇之出来的,祁幼安怀疑内外勾结,也怀疑这五个人不是普通士兵……

借着林荫遮挡,祁幼安策马向前走了一段,静静看着那几人成功脱离巡逻视线,钻进茂密的丛林之中,不禁蹙了蹙眉,她好像看到刘高义了。

不过视线不太好,她不是很确定,便侧头看向邓漪,还未开口,就从邓漪那震惊不可置信的神情里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刘高义……八成是她媳妇儿那边已经行动了。

祁幼安心思辗转,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好在刘高义明显是要逃跑的模样,否则她就该担心城中出乱子了。

为了稳住军心减少动荡,平崖山这里只有陈成业的心腹知晓祁朝燕起兵造反,邓漪是陈成业委以重任的副将,祁幼安对她颇也信任,不怕刘高义在她面前捅出此事,便道:“擅自出城,一律视为逃兵,去抓人吧,胆敢反抗者,就地诛杀!”

就地诛杀四个字祁幼安咬的格外重,邓漪立马就回过神儿了,眼中带着丝丝同情,不过她心知刘高义与她们不同阵营,求情无用,便也不多费口舌,立即抱拳道:“末将这就去!”

她一招手,便带着人追过去了。

祁幼安来到城门下表明身份,便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她眼睛巡视着,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一堆‘尸体’,唇边当即勾起了冷笑。

人也不走了,就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倒霉鬼的到来。

今日捷报传来,军中人人大喜,那当值的将领也不例外,一边派人去通知陈成业,一边匆匆从城楼上跑下来迎接。

见着祁幼安,他满脸喜色,恭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不太寻常的气氛又让他生生咽了回去,同时也暗自纳闷,少将军怎么自个儿就进来了?看守城门的人都哪儿去了?

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形一顿,有了不好猜测的他忙环顾四周,祁幼安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语气凉凉,“人都在这儿呢,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虽然被打晕的士兵们都在角落里扔着,但这里并非隐秘场所,那将领也是因为被祁幼安吸引了注意力,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那些人的踪迹。

眼下顺着祁幼安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差点儿蹦起来,“这……这谁干的?有种别让老子找出来!要是让老子找出来是谁干的,老子一定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祁幼安没有理会他,冷眼看着他慌慌张张跑过去试探那些人的鼻息,知道自己手下的兵没死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又是骂骂咧咧在他们身上踹了几脚,“都给老子起来,一个个都是废物,连个门都守不住……”

好一会儿,总算是将人全部叫醒了。

看着一个个醉汉似的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压着怒气询问他们晕倒之前发生的事。

祁幼安在一旁听着,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这些人不是被打晕的,是刘高义借口天气寒冷,拿了一坛酒让他们分着喝暖暖身子的。

他们在值守,不敢喝,但耐不住馋,也耐不住劝,加之对刘高义的身份不设防,互相怂恿着喝一口,然后就中招了。

陈成业过来的时候,隔着很远就听到了他那老伙计在扯着嗓子骂人,来到近前便也没有打扰,一边看戏一边对祁幼安嘿嘿笑道:“少将军的速度可真是够快的,也就比斥候送来的捷报晚到了两个时辰。叶老弟派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家伙在耍我呢,后来一想,少将军若是急着回来安抚少夫人,也不是没可能的,对吧?”

“陈将军还有心情开玩笑呢,”祁幼安也笑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丝丝凉意,“我若是陈将军,这会儿怕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怎么?少将军打了胜仗还不高兴啊?”

陈成业注意力分出去了一大半,听了她的话压根没往别处想,“以少胜多,还斩杀了桑扎,就算勃特勒那孙子没露面,也让他伤筋动骨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元气了。”

祁幼安却不觉如此,抬眼看了看开始泛白的东方,说道:“席兄他们晚上应该就到了,届时清点下俘虏人数,全部送去修缮城墙吧,也可以适当改造,城墙一定要坚固,勃特勒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起正事,陈成业也收回心思,点了点头,“我亦有此意,只是马上就入冬了,不利开工,不如等来年开春再动工?只要我们坚持到大雪封山,蛮军就不足为虑了。”

祁幼安本欲详说,结果抬眼看到了她媳妇儿,下一瞬又看到了跟在她媳妇儿身后打着哈欠一脸困倦的梅清钰,唇角扬起的弧度很快又隐没,移开视线对陈成业没好气道:“陈将军,你也知道,我杀的是勃特勒的儿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还要把他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直到风干为止。”

“是吗?哈哈,”陈成业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现在就去召集工匠商议此事?”

祁幼安反问,“不然呢?”

“……”

陈成业觉得她的心情突然变差了,疑心是被自己的蠢笨气得,不由讪讪一笑,忙不迭开溜,都没注意看路,宋泽兰亦是脚步匆匆,若非梅清钰从身后拉了她一把,两人就要撞在一块了。

她向梅清钰道谢之后,片刻迟疑,叫住了陈成业,“陈将军,多谢陈将军配合,您可以不用再装病了,刘高义已经现形,只等埋伏的人手抓住他,便可大功告成。”

陈成业因着宋泽兰替梅清钰求情,对宋泽兰这位少夫人颇有微词,昨日肯答应宋泽兰放出身染重疾消息也不过是看在祁幼安的面儿上,做的并不算周密。

若有心人打探,断然瞒不过去,如今听她这么说,脸上的惊疑不似作假,“什么?你已经试出来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是,他这人大抵是没什么胆量,方才带着人逃出城了。”

“啊?逃……逃出城了?”

陈成业一愣,下一刻便急的直跳脚,“你……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叶老弟让他有个准备……”

他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一巴掌就狠狠拍在了他后背上,也不喊陈将军了,“老头,你跟谁大呼小叫呢?”

陈成业被她这一巴掌打的瞬间不吱声了,缩了缩脖子,干笑着回头,他可算是明白了祁幼安之前话里的深意,自己确实是笑不出来了。

他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可看着一身狼狈血腥味扑鼻的少将军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惭愧地低下了头。

祁幼安心情这才好了点儿,冲宋泽兰安抚一笑,“媳妇儿,不用理会这老头,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他们胆子这般大,为了喝口酒连脑袋都不想要了。”

一听‘酒’,陈成业彻底死心了,也指不指望邓漪回来用战功替叶茂源求情了。

宋泽兰眼眶有些发热,她死死抿着唇角才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去,看着祁幼安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祁幼安却从她眼中看到了千言万语,下意识将腰杆挺的更直,哪怕牵扯到了腰间的伤口,也没有因为疼痛皱眉半分,面不改色气息平稳地说道:“邓漪已经去追了,若是追得回来,一人五十棍子,若追不回来,陈将军你自己看着办吧。”

前有宋泽兰埋伏的人手,后有邓漪亲自出马,捉拿一个兵尉岂不是小菜一碟?

陈成业原以为叶茂源必死无疑了,闻言当即精神一振,忙拱手道:“多谢少将军手下留情,请少将军放心,若有下次……”

祁幼安直接打断了他,神色肃穆地不似开玩笑,“若有下次,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第116章 两天一夜未曾合眼,祁幼安累的够呛,加之简单包扎的伤口在……

两天一夜未曾合眼,祁幼安累的够呛,加之简单包扎的伤口在归来途中隐隐裂开,十分的不适。

她便没有等邓漪回来复命,丢下话就带着宋泽兰走了。

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牵着媳妇儿,祁幼安脚步沉稳呼吸如常,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虚弱。

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她媳妇儿的眼睛,却不知,宋泽兰只是碍于外人在场,没有戳穿她。

到了小院,宋泽兰让梅清钰去厨房帮忙烧火,自己则跟着她去了卧室。

性子温软柔和的宋大夫极为罕见地显露强硬姿态,抿着唇瓣将她推到床榻边,又一声不吭地去帮她卸甲。

饶是祁幼安嬉皮笑脸惯了,一时也感到了害怕,小心翼翼地按住那双在她腰间摸索的手,边偷瞄她媳妇儿的脸色,“宋姐姐,你……怎么了?”

宋泽兰没有挣脱,抬眸定定看着她,“你受伤了,为何要瞒我?”

祁幼安被她的眼神逼得无处遁形,弱弱道:“不想让你担心……就一点点儿轻伤而已,不算什么的。”

“无论是轻伤还是重伤,安安你都不应该想着瞒我的。”

宋泽兰叹了口气,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睛,哪怕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还是不由地软化了语气,“伤在了哪里?待会儿我瞧瞧。”

祁幼安没敢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老老实实指了指左侧腰间,有些讨好的说道:“媳妇儿,已经包扎过了,还上了药,药是离家时你给我准备的。”

“不错,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就好,”宋泽兰微微点头,眸里终于恢复了笑意,又继续为她卸甲宽衣,“安安,你去床上歇着,等热水好了我帮你擦擦身子,顺便再给你换一次药,我轻轻的,不会弄疼你。”

她知祁幼安马不停蹄赶回来来不及休息,祁幼安也猜她没有休息好,伸手轻轻扯着她的衣角晃了晃,“媳妇儿,你陪我睡吧,不然我睡不着。”

“好,”宋泽兰温声细语点了点头,“你先去躺着,我忙完就陪你。”

祁幼安被脱得只剩一身中衣中裤,往日雪白柔软穿在身上服服帖帖的料子此刻却有些皱巴巴的,衣摆下面也撕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连肚腹都遮不住,又如何能够阻挡寒凉?

宋泽兰忙不迭将被褥披在她肩上,这才去查看她腰间的伤口,沾染在布面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大片褐色,好在看样子血是已经止住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动手解开腰间系带,衣襟敞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条绷带,绑的七扭八歪,隐隐还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泽兰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看着指腹显现一抹红色,她眼神里止不住的心疼,深吸了一口气才柔声说道:“安安,这便是伤的不重吗?”

祁幼安轻咳了声,用衣袖干净的地方擦去她指尖的血污,“媳妇儿,这次受伤已经很轻微了,能不能饶我这次?不受一点儿伤真的很强人所难。”

宋泽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略带强硬地扶着她躺下,没说好亦或者不好,只轻轻覆上她的眼睛,“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走出两步,她又像是预判到了祁幼安的不老实,回头认真道:“躺好,不准乱动。”

祁幼安已经将被子掀开了一条缝,又默默松了手,“……媳妇儿,那你快些回来。”

宋泽兰轻嗯了声,再次叮嘱她乖乖躺着便出去了。

她来到厨房,梅清钰已经在烧火了,动作娴熟,全然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皇女,想到上一世安安初次帮她熬药,差点儿烧了整个厨房,便勾起了唇角,“清钰姑娘……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梅清钰余光瞥见她进来了,神色淡漠,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以为我不会烧火?”

宋泽兰没有在意她的冷淡,微微点头,“安安先前帮我熬药,差点儿火烧厨房,惊动街坊四邻,我误以为清钰姑娘贵为皇室之人,断然也做不来这等粗活儿,如今看来,却是我肤浅了。”

梅清钰却想到她方才是故意将自己支走,神色间多了些莫名情绪,沉默了许久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二人倒是有意思,那会儿她看到我跟在你身后,眼神凶巴巴的像是要吃了我。”

“是吗?”宋泽兰倒是没看到这一幕,取水淘米的动作顿了下,才轻轻笑了起来,“我说过她许多次了,总是不改,不过她没什么恶意,清钰姑娘莫放在心上,回头我再收拾她。”

“行了,知道你二人恩爱了,”梅清钰不耐烦地冷哼了声,随即又问道:“你家那傻乾元伤势如何?装的倒是挺像,也就骗骗陈成业那个蠢货。”

宋泽兰耳尖微红,犹豫了下,还是反驳道:“安安不傻,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呵,”梅清钰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看到梅清钰这里没问题,宋泽兰将白米下锅,便端了盆温水回房准备给祁幼安清理伤口。*

她只出去了一小会儿,可祁幼安实在是困倦,身子沾着床便上下眼皮打架,嗅着房中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熏香,迷迷糊糊竟是睡着了。

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宋泽兰蹑手蹑脚走进来,不见她有任何动静便知安神香起了作用。

房中有早已准备好的纱布和止血生肌之类的药,宋泽兰将一切准备妥当,便动手剪开了她腰间胡乱缠绕的破布条。

这几日宋泽兰在伤兵营里没少处理各种各样狰狞可怖的伤口,从来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可当看到祁幼安腰间那醒目的刀伤时,心口还是蓦然一紧,双手微微颤抖,缓了几息心绪才平稳下来。

她先将干净的纱布用温水微微浸润,轻柔仔细地擦去伤口周边的脏污和血痂,清理伤口上的脏污时,更是时刻关注着祁幼安的脸色,只要祁幼安稍稍蹙眉或者轻哼,她都会更加小心。

以至于把祁幼安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她额头上已经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亦有些累,不过看着依旧安睡的人儿,她心情却是不错的。

短暂休息片刻,她又重新端来温水给祁幼安擦洗身子,换上干净内衫,无微不至地照料令梅清钰都有些羡慕了。

可梅清钰深知自己既不是宋泽兰那般细腻柔情的坤泽君,也遇不到像祁幼安那般深情专一的乾元君,幸好,她毕生所求也绝非情爱之事。

煮好粥后,她喝了一碗就回去休息了。

宋泽兰也用了些粥,然后又盛出一碗,待温度凉至适宜入口的程度,便去叫醒祁幼安。

祁幼安完全没有睡够,困得睁不开眼睛,宋泽兰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一床被子让她倚靠着,眉眼温柔地一勺又一勺喂她。

碗里的粥差不多见底的时候,祁幼安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有了些许清明,她伸手拉住准备去厨房盛第二碗粥的宋泽兰,软着声音撒娇道:“媳妇儿,我不吃了,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她尚未醒透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宋泽兰将碗勺放下,笑意盈盈捏住她的腮帮子,温声细语道:“安安,把嘴巴张开,我瞧瞧。”

祁幼安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由着她的力度张开嘴巴,宋泽兰看了看她的口腔和咽喉,这才松了手,“好,安安再喝点儿水我们就歇息。”

这两日祁幼安没怎么喝水,粥又有些浓稠,缓解不了口渴,她的提议正合祁幼安心意,当即便重重点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跃动着小欢喜,看起来乖顺极了。

宋泽兰唇角轻扬,转身去桌边给她倒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安安,在伤口愈合之前你小心些,最好不要有牵扯到伤口的大幅度动作。”

祁幼安嘿嘿笑了两声,对于媳妇儿的关心很是受用,“知道了,媳妇儿你别担心,我可不是纸糊的人儿。”

“可你也非金银铜铁所制,”宋泽兰回头嗔了她一眼,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约莫七八分满的样子,轻轻吹了吹,才回到床前递给她,“慢慢喝,我把碗送去厨房便回来。”

厨房离卧室不远,祁幼安还没喝完她就回来了。

白日屋子里的光线很好,亮堂堂的,宋泽兰等她喝完水躺下后,便将房门和窗户都关上,又放下厚厚的帷帐,才上了床。

被窝里暖融融的,祁幼安就等她进来了,她却抱起了里侧备用的棉被盖在身上。

看的祁幼安整个人都不好了,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都要坐起来了,“媳妇儿,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都答应了。”

一人一床被子根本就不是祁幼安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相拥而眠。

宋泽兰伸手将她按回去,笑容无奈,“只是分被而已,便算作食言么?”

诚然,是不算的,可确实与祁幼安预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祁幼安一脸失望地摇头,央求道:“媳妇儿,求求你了,怀里空落落的,我根本睡不好。”

宋泽兰从她可怜巴巴祈求的眼神里看到执拗,心知不答应她会继续坚持下去,微微叹了口气,终是顺遂了她的心意。

并肩躺在祁幼安身侧,隔着寝衣,宋泽兰能感觉到暖意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眉目不禁舒展。

她唇角扬起,侧头看着祁幼安好笑道:“这下满意了?”

祁幼安嘿嘿一笑,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摸索着找到她的手,然后五指挤进她的指缝缓缓收拢,不留一丝缝隙,亲密又霸道地宣示着自己的心满意足。

宋泽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微微弯起的眼眸带着笑意与柔和,“安安,你好生黏人,我观三岁小儿大抵也不及你,可知羞?”

祁幼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不知,我黏着我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她顿了顿,眼神幽怨,又谴责道:“莫不是宋姐姐嫌弃我了?”

宋泽兰一如成婚前那般轻易被她逗得轻笑出声,咬着唇瓣做出一副怕了的表情,“我哪里敢?不敢嫌弃的,万一惹哭了小将军,晚上怕是要被大水冲到前面的护城河里过夜了。”

“啊?”

祁幼安一瞬茫然,便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无比哀怨:“媳妇儿,你学坏了,居然调侃我。”

“是安安教的好,为妻不敢居功。”

宋泽兰莞尔,瞧着她似乎没了睡意,另一只手摸向枕下,取出虎符递给她,“安安,你可会怪我擅作主张吧?前天夜里你走后,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个试探刘高义的好机会。你出城的消息有心人稍稍打听便知是真的,而陈将军‘生病’想来也不会令刘高义怀疑,所以我便去找了梅清钰帮忙。”

祁幼安怎会怪她擅作主张,只是有些后怕,“媳妇儿,你也忒大胆,若是梅清钰有异心与刘高义勾结,我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你可就危险了。”

宋泽兰自己倒是不担心,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安安不是给我留了兵符吗?”

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祁幼安手下任她调遣的两万人马就是她的底气。

如果没有兵符,她断然不会傻到在那个时候去试探刘高义。

否则,就不是帮安安,而是给安安添乱了。

祁幼安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接过兵符,亦是放在了枕下,“往后只要我不在城中,都把兵符留给你,不过这么危险的事儿你以后还是尽量别做了,太容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她想起在城外看到的那一幕,顿了顿又说道:“幸好我回来的时候是看到刘高义几人偷跑出来,不然要被你吓死了。”

宋泽兰难得心虚,捂住她的眼睛,“……快睡觉,不然我走了。”

“……”

祁幼安没想到自家媳妇儿还会虚张声势威胁自己,唇角不禁弯起,应了声好,便配合地发出鼾声。

宋泽兰好笑不已,将手移开,转而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再度柔和下来,“睡吧……”

“嗯……”

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这两日积攒的疲惫好似奔涌而来的洪流,很快便将祁幼安的意识吞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祁幼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先喊了声媳妇儿。

却发觉宋泽兰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倒是帷帐外传来一声冷哼,梅清钰淡漠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鄙视,“睡醒就要找媳妇儿,祁幼安你还没断奶吧?”

轰……

犹如雷声滚滚在脑子里炸开,祁幼安瞬间清醒,捂着腰间伤口便慌慌张张下了床,“梅清钰,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谁让你进来的?我媳妇儿呢?”

夕阳透过窗户,暖色光辉洒落在梅清钰冷白的侧颜上,美则美矣,她挂着嘲讽笑容的神情却是讨人厌的。

祁幼安急得跳脚,待看清她身上衣衫整齐才虚虚松了口气,指着敞开的门气恼道:“你赶紧走,别让我媳妇儿误会。”

“心虚什么?”

梅清钰慵懒淡漠的眼神扫过她,一派闲然地倒了两杯茶水,“渴了么,你媳妇儿请我来照顾你的,听说是你们将军府来人了,她出去迎接。”

将军府来人……祁幼安倒是信,但是自家媳妇儿让梅清钰来照顾自己,这就令人费解了。

祁幼安眼神怀疑,没有去接她递的茶水,“不用你照顾,你可以走了。”

“你以为我愿意照顾你?如果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才懒得过来。”

梅清钰嗤笑了下,低头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悠然地抿了一口,“平崖山的粮草我包了,跟你母亲说一声,记得放行。”

祁幼安微微一愣,来不及喜悦便是大惊失色,“你疯了吗?我可没答应娶你!”

“呵,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

梅清钰似笑非笑,“若你母亲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本殿下都不会正眼瞧你,十九了才分化,怕也是天资愚钝,有哪一点儿值得本殿下另眼相待?”

换作寻常人,怕是早就动怒了,不过祁幼安一直都知道她目的不纯,闻言情绪倒是平稳下来,“那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不错,你还不算太笨,”梅清钰勾起唇角,饶有兴趣说道:“幼安,你觉得我改名换姓做你媳妇儿妹妹如何?”

祁幼安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我怎么觉得不重要,我听我媳妇儿的。”

“嗯,你们二人商量吧。”

或许是这是梅清钰意料之中的回答,她敛了笑神色淡淡,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理了理衣袍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梅清钰走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宋泽兰便回来了,恰巧将换好衣裳准备出门寻她的祁幼安堵在了小院门口。

祁幼安有一瞬心虚地摸上了自己的鼻尖儿,可转念一想,她身子没什么大碍,为何不能出门?

这般想着,她便轻咳了声,“媳妇儿,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宋泽兰打心底里希望她能静养一段时间,故而看到她时,下意识便蹙起了眉头。

听她这么说,眉眼不由地温和下来,隐隐还夹杂着些许歉意,“对不起安安,你有伤在身,我本该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祁幼安忙不迭摇头,“我没事,听说赵大娘来了,安置在哪里了?我过去看看她吧,好久没见她了。”

宋泽兰微愣,片刻便心中了然,“安安,你……让娘把赵大娘派过来的?”

否则安安连人都没见上一面,又怎会知道来的人之中有赵大娘?

祁幼安倒没什么好瞒她的,唇角勾起坏笑道:“媳妇儿,惊喜不?马上就能吃到你心心念念的糕点了。”

“我何时心心念念了?”

宋泽兰嗜甜,却总不好意思让他人知晓,祁幼安当着值守**卫的面儿戳穿她,让她禁不住羞赧,嗔了祁幼安一眼,便绕过她朝着院子里走去,“赵大娘得知你受伤很关心你,我让她和其他嬷嬷们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过来。”

“还是媳妇儿考虑的周到。”

祁幼安笑眯眯跟在她身后,说起关于梅清钰的事儿,“媳妇儿,你介意多个妹妹吗?梅清钰想改头换面做你的妹妹,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都听你的。”

宋泽兰没听出来她口中的‘妹妹’是要跟自己姓氏的,唇边的甜蜜笑意在刹那间僵住,她脚步顿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佯作淡然勾了勾唇角,“安安,你若让我认妹妹,那你便没有姐姐了。”

她平素温婉和煦的眉眼覆着淡淡的冷然,语气平静地透着丝丝冷意,祁幼安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不顾腰间的伤快走两步来到她的前面,迎上那双不见缱绻笑意的眼睛,霎时就慌了神儿,“媳妇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个妹妹,是改名换姓认在岳父岳母膝下……”

不等她说完,宋泽兰便已明白是自己想岔了,那苍白的脸颊渐渐布满红晕,抿着唇瓣好一会儿才说道:“赵大人知你不待见她,若我再与梅清钰攀扯上关系,你教她心中作何感想?”

这会儿对祁幼安来说,什么赵柠溪梅清钰粮草的,都不重要。

她只想要媳妇儿,她一脸的后怕,连委屈都顾不上,紧紧地将宋泽兰抱在怀里,“媳妇儿,你以后别再说那种话吓我了,能娶你为妻,我这辈子就已经很满足了,绝不会有别的念头。若是有,我便不得好死,乱箭穿心五马分尸……”

“安安,不许你胡说,”宋泽兰慌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满满的愧疚从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溢出来,“是我过于敏感误会了,我以为她没有死心还是想要你娶她,并非不信任你,你莫再说些晦气话,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害怕说出口,索性把脸埋进祁幼安怀里不说话了,祁幼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好好,我知道了媳妇儿,以后我不说这些话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媳妇儿对自己的在乎,祁幼安心情极好,眼带笑意,从语气里也不难听出喜悦,羞窘的便只有宋泽兰一个了。

两人静静相拥着,好半晌宋泽兰才整理好情绪从她怀里退出来,淡然自若地仿佛刚才那个把自己羞到无地自容的人不是她,一边挽着祁幼安往里面走,一边有些忧虑地说道:“梅清钰欲认作我的妹妹,十之八|九还是为了同你攀扯上关系,倒不像是为了保命那么简单,恐有报复赵大人之心。若两人在军中为了私人恩怨明争暗斗,少不得要给你多添麻烦。”

方才差点儿因为梅清钰被亲亲媳妇儿抛弃了,祁幼安可谓是听到她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纵使对她给出的好处动心也不打算让宋泽兰认妹妹了,“明儿个天一亮,我就让梅清钰滚出城,至于赵柠溪……”

祁幼安压低声音,“胆敢算计我,不杀她已经是我仁慈了。明日我就给祁朝燕写信,让她把赵柠溪弄走,我容不下她。”

宋泽兰却不赞同她把人赶走,好笑道:“赵大人是真正有才干学问之人,对祁家忠心耿耿,你交待的事情她也做的很好,昨日便招募到了足够多的大夫,药材也在陆陆续续往这里运送,若非如此,我怎会有时间陪你?”

祁幼安叹了口气,“行吧,不迁怒她了,她能给梅清钰出那种主意,八成也是从祁朝燕口中得知我对你的情意。”

“你也知道自己迁怒人家?”

宋泽兰笑嗔了她一眼,眉间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大将军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冷漠无情追逐名利,唯有的一点儿柔情只给了自己的夫人。

这样的人登上高位之后,是否还会容许自己这般家世低微的人占据着安安夫人的位置?

即便容许,新朝初立为了笼络安抚朝臣,又有多少世家高官子女会往安安身边安置?

她非是不相信祁幼安,只是目前种种,她二人谁也没有同大将军抗衡的能力。

与梅清钰绑在一处,她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失了安安夫人的身份吧?

毕竟,她不就是冲着自己这个身份而来的吗?

思绪几经流转,宋泽兰暗自咬了咬唇瓣,似下定决心般说道:“若是梅清钰肯答应与赵大人冰释前嫌,我便也答应认下她这个妹妹。”

天色已然暗沉下来,祁幼安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捧着宋泽兰的脸颊仔细瞧了又瞧,神色认真道:“媳妇儿,你不必为我委屈求全,当时我得知是你让她来照看我的,以为你放下芥蒂了,所以才跟你提了一嘴,并没有要你答应的意思。”

方才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媳妇儿何止是芥蒂,简直是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是的,她觉得她方才表述的没有问题,可她媳妇儿愣是给误解了……

这般想着,祁幼安眼底不由多了些委屈,宋泽兰抿了抿唇角,解释道:“雪生在新兵营里训练脱不开身,而林南枝又是个古灵精怪的,我怕她照顾不好,反而惊扰了你休息,所以才想到了梅清钰。”

理智尚在的时候,她还是对祁幼安十万个放心的。

被捧着脸仔细打量神情,着实有些羞人,宋泽兰拉开她的两手,岔开话题道:“就这么定了,我会找个机会跟梅清钰谈谈,安安你别管了。”

“……”

这机会来的很快,次日梅清钰便不请自来,与赵小乌两人一起在外面求见。

祁幼安正在书房里给祁朝燕写信,汇报战绩以及给本次战斗中表现英勇立功的将士请赏,**卫来报时便直接让她们进来了。

她扣下赵小乌,只让梅清钰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赵大娘,还有其他嬷嬷,一群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隐隐传来的动静让赵小乌抓耳挠腮,她最喜欢凑热闹听八卦了。

忍了没一会儿,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三五步来到祁幼安案前,将祁幼安手里的笔夺了下来,“老大,我也想去后面玩,栎儿能去凭什么不让我去?”

祁幼安懒得理她,给了她一个白眼,便将笔抢回来继续埋头苦干。

原本祁幼安是想让她媳妇儿代笔的,宋泽兰却被赵大娘拉去厨房说悄悄话,她还算有点儿眼力劲儿,便自觉离开了后院。

她自己要避嫌,自然也不会让赵小乌去打扰,可偏生赵小乌就是个没脑子的,被她震慑一刻钟不到,就又过来夺她的笔,“老大,你不让我去后院是不是想分开我和栎儿?我知道栎儿喜欢你,那天我在门外全都听到了,可你已经有嫂子了,就不能让让我吗?”

祁幼安是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气到极点反而笑了。

赵小乌没有察觉到危险气息,反而一脸莫名其妙,“老大,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祁幼安赞同地点点头,语气却万分耐人寻味,“所以呢?后院你是非去不可了?”

祁幼安就等她点头了,她却讪讪笑着不敢说是了,“主要是太无聊了,老大你这屋子里不是兵器就是我看不懂的书册,实在不好玩。”

“那我给你找个好玩的?”

祁幼安阴恻恻地笑了,今天不把赵小乌吓死她就不姓祁,不等赵小乌反应过来,她便将**卫喊了进来,指着赵小乌道:“把她给本将军拖下去废了,废干净点儿,标记齿和腺体一个都不能留,再给她灌两碗药,以后她要是还能感知坤泽信香,本将军就把你们几个也阉了。”

此言一出,不止赵小乌面露惊恐,那进来的四个壮汉士兵也觉冷嗖嗖的,哪怕他们知晓赵小乌与赵柠溪的关系也没有任何迟疑,三下五除二便将赵小乌摁倒在地,准备捆绑起来带走。

脸跟冰凉的地面接触那一刻,赵小乌可算是知道祁幼安没跟她开玩笑了,她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儿,终于知道挣扎了。

平日里走两步路都想找个茶摊歇歇脚的人儿,此刻犹如过年的猪受惊的驴差点儿将几人掀翻,挣脱后便一把抱住祁幼安的大腿,抱得紧紧的,恨不得自己长在祁幼安腿上,“老大我知道错了,你快让他们出去,求求你了,以后你家的后院就是我的禁地,打死我都不会踏进去半步……”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白了几分,祁幼安觉得她应该会长记性了,便挥挥手让**卫停手,“把赵军师请过来,本将军有事找她。”

**卫立即领命离开,赵小乌则软趴趴地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喘着粗气,呼哧呼哧,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狼狈。

过了半晌,她才控诉道:“老大,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老大了,自从老大你娶了嫂子,眼中就越发没有我们这些姐妹了。早知你这么忘恩负义,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踩着我的背爬墙看嫂子了,没有姐妹们的帮助,你连嫂子的面儿都见不到,更何况娶人家?如今你有媳妇儿了,我还没个着落呢……”

赵小乌越说越气恼,语气隐隐还有些酸溜溜的,祁幼安却不承情,因为那天刚爬上墙头就被自家娘亲给拽下来了,压根没见到宋大夫的面儿。

让她感谢?感谢个屁!她不追究这些人偷偷摸摸看她媳妇儿就不错了。

祁幼安淡淡瞥了赵小乌一眼,眼神里带着凉意,“别来沾边,你听说过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吧?我媳妇儿既然从京城千里迢迢跑来佑宁城,那自然是嫁定我了,跟你帮不帮我有什么关系?”

“老大……”

赵小乌捂着胸口,一副心都要碎了的模样,“你……你……”

祁幼安不为所动,挑了挑眉道:“以后再提爬墙一事,就让人把你嘴巴缝上。”

“哦……”

赵小乌实在经不起吓了,老老实实从地上爬起来,去了一旁凳子上坐下。

安静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正想问问祁幼安叫赵柠溪过来干嘛,却是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卫在外面禀报赵军师到了。

赵柠溪来的不慢,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待,神色间倒是温润从容,只是眼底藏着一抹郁色,似乎还揉杂着别的情绪。

祁幼安将手中的笔搁置在笔架上,起身绕过长案几走了出来,看着她淡淡道:“进来吧,赵军师,小乌也在这里。”

赵柠溪微微一愣,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眼,才缓步走了进来,“见过少将军,不知少将军找柠溪有何事?”

赵小乌并未起身,在凳子上坐的四平八稳,唤了声阿姐,便同样将好奇的目光落在祁幼安脸上。

祁幼安唇边勾起一抹笑,指了指赵小乌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军师打算何时送小乌回去?小乌应当没有告诉你梅清栎根本没有怀她的孩子吧?还请转告柳姨,人我已经放了,让她抱不上孙儿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她顿了顿,又说道:“梅清栎此刻就在后院,军师若不信,可以亲自去求证。”

赵柠溪怎会不信?

祁幼安没道理对她说谎,她没等祁幼安前面的话说完就已绷不住神色,眼下更是死死攥着手中折扇,隐忍着没有出声,但那双压抑着怒气的眼睛,就已经让赵小乌心头发虚了。

赵小乌甚至不敢与赵柠溪对视,支支吾吾半晌梗着脖子说道:“我……我不这么做你和娘会帮我救栎儿吗?你想杀栎儿,还想阻止栎儿和老大见面,我都知道的,就算我骗了你和娘,也是阿姐你逼的……”

赵柠溪静静看着她,眼底的怒意渐渐被失望取代,过了许久,她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小乌,你应该学着长大了。”

“什么?”

赵小乌听到了,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也不愿解释,神色恢复如常,淡声说了句没什么,“走吧,回去准备准备,我这两日把手头的活儿忙完就送你回去家。”

“栎儿跟我一起回去吗?”

赵小乌却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梅清钰,明知赵柠溪不喜梅清钰还是说道:“栎儿在哪儿我在哪儿,不然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

赵柠溪态度很强硬,丢下话后便躬身向祁幼安告退,祁幼安叫她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事儿,“等下,我找你还有别的事儿。”

不过赵小乌留在这里就显得多余了,祁幼安直接喊**卫进来,将她拖了出去。

她倒是还想进来,却被不近人情的**卫死死挡在外面,任凭她好赖话说尽也不管用。

等门口的吵闹声消停下来,祁幼安又重新回到书案处坐下,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军师,我听梅清栎说请旨赐婚的主意是你给她出的?”

赵柠溪神色一僵,她最担心也最不愿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已经见识到了祁幼安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夫人,祁幼安表现的越平和,她心里反而越没底儿,恐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军师为何不说话?”祁幼安等了她片刻,便冷笑起来,“算计我,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赵柠溪,你胆子可真够肥的!”

祁幼安的声音沁着冰凉刺骨的森寒,不难听出杀意,赵柠溪骤然绷紧身形,想到自己被大将军委以辅助少将军的重任,便绝不容许自己被少将军厌弃。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祁幼安让她亲自送赵小乌回家的意图,今儿若是不能令少将军满意,回去之后她便也不用再来了。

祁幼安冷眼看着她神情变化,却没料到她竟如此豁得出去,下一刻就跪在了自己面前。

噗通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活了两世都没被人行过如此大礼的祁幼安满眼震惊,一时都忘了维持冷冰冰的表情。

赵柠溪倒也不曾察觉,双手撑地深深拜下,她聪明地没有给自己辩解,“柠溪知罪,请少将军责罚。”

祁幼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此时她若缓和态度,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幽暗的书房里,一人跪拜,一人沉默,好似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宋泽兰端着香甜软糯的糕点和茶水过来时,远远就看到了跪在正中间的赵柠溪,敏锐如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虽然她不知祁幼安为何明明答应了不撵走赵柠溪却还要对其发难,但是为了维护小将军的威严,她也不打算出面干涉,稍作思索,便去了外面,将糕点和茶水一并交给**卫。

若是小将军知道茶水是她让送进去的,想必就能猜到她来过了。

**卫从不曾踏入后院,她特意绕了这么一大圈,祁幼安便是再蠢也猜到了,根本不用过多询问,甚至还猜到了她想给赵柠溪求情……

**卫将糕点放在桌上,便目不斜视退了出去。

赵柠溪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祁幼安却深感头疼,目光无奈地瞥了眼那热气腾腾飘散着一丝丝香甜气息的精致糕点,便再度落在了赵柠溪身上。

“起来吧,”祁幼安缓和了语气,却仍透着丝丝凉意,“我哪里敢动军师半根手指头?说不得一不小心打死了,祁朝燕回头还得找我麻烦呢。”

嘴上这般说着,可若赵柠溪敢起来,便是今日天王老子来说情,她也要把人扔出平崖山的。

她口中的‘祁朝燕’三个字让赵柠溪脸色白了又白,哪会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心中不由苦笑,“少将军误会了,柠溪与席副队长一样,都是大将军为您培养的人,您才是柠溪真正的主子,柠溪只效忠您一人。”

“是吗?”

祁幼安不置可否,“那我想杀你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是,”赵柠溪没有丝毫犹豫,“是您一句话的事,大将军绝不会插手。”

确定了赵柠溪的立场,祁幼安却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深深的挫败感快要将她淹没,兵是祁朝燕的,手下可用之人也是祁朝燕给的,而自己除了带兵打仗一无是处,实在太弱了。

她面儿上不显,又说了句起来吧,“既然是我的人,那以后便与梅清钰和平相处别生事端,能做到吗?”

“少将军请放心,柠溪与她并无私怨,她若是归顺了您,那便是自己人,柠溪自然拿她当自己人对待。”

赵柠溪抬起头,神色坦然地说道。

“如此便好,勿让大将军知晓,”祁幼安放心了些,说罢便挥了挥手,“回去吧,听少夫人说你办事不错,把小乌送回去后便早些过来。”

听祁幼安这么说,赵柠溪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是落了回去,她走后,祁幼安又接着处理手头上的事儿。

中午的时候抽空吃了饭,下午又接着忙,将信派人给祁朝燕送出去之后,她又让**卫喊来席景盛和宁秀陈成业他们商量下一步计划。

在佑宁城的时候,祁幼安就同宋泽兰说过,她要主动出击,眼下坑了蛮人一把,她更不会坐以待毙。

否则勃特勒大军压过来,她的下场也会像今日挂在城墙上暴尸的桑扎了,或许更惨,毕竟蛮人的残暴,是她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几人离开,祁幼安也从书房里出来,她先是伸了个懒腰缓解久坐带来的不适感之后,才慢悠悠往后院里走去。

赵大娘依旧在厨房里忙碌,隐隐能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祁幼安过去打了声招呼,没见到她媳妇儿的影子,就准备去卧房找找。

却被赵大娘唉声叹气叫住了,“少夫人与那位一起出去了,说是昨夜伤兵营又送了些伤员,她去瞧瞧。唉,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夫人……夫人说若是少夫人有喜了,让嬷嬷我务必把人劝回去,大小姐您看老奴有这个能耐吗?”

“咳咳……”

祁幼安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自然不是惊讶媳妇儿一声不吭去了伤兵营,而是被她娘亲羞臊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娘亲居然就想的这么长远了?

以前她想和宋姐姐有个孩子,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现在她已确定了宋姐姐对她的心意,心态早已转变,甚至觉得若是有了孩子会牵绊宋姐姐实现抱负,也可以不要。

不过心里的想法她不敢说,怕她娘亲亲自过来收拾她,也不敢对她媳妇儿说,她媳妇儿还等着将宋家的医术传承下去呢。

赵大娘这些府里的老人,对祁幼安不仅仅是主仆关系,更因是看着她从小到大,也把她当成了小辈,对她和宋泽兰二人皆是情真意切的慈爱关怀,一副苦口婆心说道:“大小姐您就别装糊涂了,老奴劝不住,您可要劝劝少夫人,少夫人身为坤泽君身子骨娇弱,哪能跟着您过这种苦日子?长此以往,如何受得了?若有了小小姐,更是遭罪,您就听夫人的劝劝少夫人……”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祁幼*安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要走,却又被赵大娘叫住,甚至还神神秘秘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

厨房里还有其他嬷嬷在忙活,赵大娘这样子明显是要说悄悄话不想让别人听见,祁幼安根本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她要说话的上不了台面,不想听,却没理由不听,磨磨蹭蹭走了过去,“赵大娘要说什么?”

临到嘴边,赵大娘老脸一红,“大小姐您……您作为少夫人的枕边人,可千万看着点儿,若少夫人隐瞒,您也可以告诉老奴,夫人会亲自过来接少夫人回去,夫人出面,少夫人八成是不会拒绝的。”

祁幼安听得嘴角直抽,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她颇为无语,“你考虑的……可真是够周到啊。”

赵大娘像是没听出来她在说反话,反而呵呵笑起来,“都是夫人支的招,老奴照做罢了。”

祁幼安干笑着应了声好,她娘亲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让她做奸细这种损招儿,确实是她娘亲能琢磨出来的。

耽搁这一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了,祁幼安在半道上便遇到了正往回赶的宋泽兰。

梅清钰就慢悠悠跟在她的身后,相差不过半步,使得祁幼安见到媳妇儿的好心情都被冲散了大半,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阴魂不散。

许是因为祁幼安的情绪写在脸上,神色慵懒淡漠的梅清钰倒是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侧眸对宋泽兰说道:“你猜我此刻唤她姐夫,她会是何反应?”

宋泽兰唇边挂着的浅笑未有丝毫变化,唯有落在祁幼安身上的目光柔和缱绻许多,“不知,你可以试试。”

“……”

祁幼安不聋,三两步来到她们跟前,连个余光都没给梅清钰,眼神幽怨直勾勾盯着宋泽兰。

宋泽兰被她拦了前路,好笑地挽住她的胳膊,“怎么了安安?”

“明知故问,”祁幼安哼了声,但其实在她靠近的那一刻心情便已被淡淡的药草气息抚慰,却轻皱眉头,佯装不满抱怨道:“你动作倒是迅速,这么快就把人认下了。”

“……”

宋泽兰唇边笑意凝了凝,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小将军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

简直没救了。

她不愿多费口舌,没好气地嗔了祁幼安一眼,示意她好好说话,别没个正形儿。

祁幼安接收到媳妇儿暗含警告的眼神,轻咳了声,不再演戏了。

也为了缓解尴尬,视线便落在了梅清钰身上,轻勾唇角扯出一抹坏笑,“不是想叫姐夫吗?你倒是叫啊,我听着呢。”

“……”

梅清钰确实有心逗弄她,但此刻见她一脸嚣张嘚瑟,却又喊不出口了。

“快点儿啊,别磨磨蹭蹭的。”

祁幼安就喜欢看她吃瘪,没等一会儿就开始催促,宋泽兰看出了梅清钰的为难,出言道:“时候不早了,清钰你也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梅清钰如蒙大赦,但神色还是淡淡的,嗯了声,便转身走了。

宋泽兰又把目光投向祁幼安,“安安,我们也回去吧。”

祁幼安不再满足被她挽着手臂,伸手揽在她腰间,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有些不善,“媳妇儿,你居然帮她解围。”

她们住的偏僻,路上没什么人,宋泽兰敷衍地挣扎了下,便将脑袋轻靠在她肩头,整个人放松下来,恬静温柔的脸庞带着笑意,“安安,你莫较真,称呼而已,清钰不愿意便罢了。”

“哼,媳妇儿你真偏心,有了妹妹马上就不要自己的乾元君了。”

祁幼安嘴上说的气恼,唇角却勾起好看的弧度,冷不丁就在宋泽兰脸颊处落下一吻,把宋泽兰吓得心跳停了一拍,回过神儿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闹,万一被人看到了,你还如何在军中树立威信?”

“我看了,没人,”祁幼安坏坏一笑,“而且,一天都没怎么亲近,媳妇儿你不想我吗?”

依着宋泽兰含蓄内敛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说想的,忍着羞意温声道:“安安你身上还带着伤,还是尽量不要像今天那样忙个不停了,等回去我给你换了药,你便好好歇息吧。”

宋泽兰用着大夫口吻说话,使得祁幼安也有些心虚了,嗯了两声便转移话题,“宋姐姐是怎么说服梅清钰答应条件的?”

“没甚难度,她答应的很爽快,”宋泽兰轻叹了口气,眉间未有喜色反而多了些淡淡的惆怅,“她这人好像变得愈加深沉了,安安你……注意些,也不可全然信她。”

祁幼安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道:“那是自然,她毕竟身份特殊,哪怕帮着我们试探了刘高义一次,也不可信。媳妇儿你也不能真把她当妹妹,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了。”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宋泽兰哪会走这步棋?她巴不得梅清钰离她们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祁幼安说的这番话令宋泽兰很满意,她抬手轻轻抚了抚祁幼安的脸,却在祁幼安露出一脸享受表情的时候,用些力道捏了捏,“安安,说好的不为难赵大人,你今日为何让人家跪着?”

“咳,我可没有为难她,就是吓吓她,媳妇儿你想啊,她知道我见了梅清钰,肯定能猜到我知道自己被她算计了,我若是默不作声不敲打敲打她,她以后岂不是要骑我头上去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回到小院,赵大娘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吃过饭,宋泽兰给祁幼安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又帮着她洗漱换上干净寝衣,便伺候着她睡下了。

她因着受伤加之战场上体能消耗还未恢复的缘故,比以往睡得都要沉,倒是宋泽兰怕夜里压到她的伤口,一直处于浅眠状态,天微微亮就醒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头昏脑胀伴着浑身无力的疲惫感齐齐朝她涌来,宋泽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唇边泛起无奈却也甘之如饴的浅笑,若不是小将军执意要挨着她睡,她又怎会休息不好?

想到那伤口可能要十几天才会痊愈,她便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戳弄那罪魁祸首的脸颊,微凉指尖却是刚点在那温软细腻的肌肤上,便又蜷缩了回来。

静静望着枕边人的睡颜,坤泽君的心尖儿软的一塌糊涂,水光潋滟的眸里不知不觉盛满了足以令人溺亡其中的绵绵柔情,而被凝望着的人儿并不知情,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外面有些凉,早早起床也无事可做,宋泽兰便耐心等着她醒来。

窗外那一抹雾蒙蒙的天渐渐泛白,细碎的脚步声里夹杂着窃窃私语,由远及近,进了院子便没人再聊闲话了。

这些被宁芳安排过来照顾她们的嬷嬷们很听赵大娘的吩咐,有的去了厨房准备早膳,有的清扫院子做些琐碎活儿,却无一不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里面的主子。

不过祁幼安还是被扰了清梦,她是上品乾元君,且又习武,感官敏锐,哪怕极细微的动静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那英气隽秀的眉头微微皱起,迷迷糊糊便睁开了眼睛,“媳妇儿……”

宋泽兰眼眸弯起,还不待开口,便感觉腰间一紧,某个似乎忘记自己受伤的傻子睡眼惺忪伸手来抱她,霎时让她眉心一跳,“别……”

却还是晚了一步,刚说了一个字,祁幼安已经侧身牵扯到了腰侧伤口,骤然传来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她闷哼一声,身子僵住不敢再动,宋泽兰慌忙撑起身半跪在床头,满眼心疼地扶着她缓慢躺平回去,“安安,你还好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