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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说她梦见过你死在战场上,总跟我吵吵闹闹不让你从军,和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

祁幼安总算明白上一世她娘亲为什么没有跟祁朝燕和离了,她的眼眶禁不住涌出热意,清澈温软的眸里氤氲水雾,她仓皇低下了头,“只有娘亲待我好……”

祁朝燕脸色骤然变得难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语气说道:“宋家那丫头对你不好吗?一个盲眼的坤泽君为了你来这种地方,还要跟着你打仗。”

但上一世伤她最深的就是宋泽兰了。

祁幼安沉默了片刻,“不说这个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放任南蛮占领我们七座城池绝无可能,你或许可以佯装遇刺,或者战场受伤躲避被皇帝召回。”

她说罢,又指着沙盘上自己所在的位置,和南蛮王室所在的地方,用手慢慢在中间连出一条线,很是冷静地开口:“我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绕到蛮人后方,给他们一次教训,让这些畜/牲知道我们东启绝不是好惹的,皇子的遗体我也一定会带回来,让他荣归故里。”

“连失七城之后的消息是你带兵深入敌后捣毁蛮人老巢,之后的反败为胜重新夺回城池皆是因你的功劳,你可知?”

祁朝燕语气淡淡,背过了身,“这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到时候我称病告老还乡,你依附五皇女,她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两句,凭你这少年天纵奇才,封侯也有可能,到时候她当了皇帝……”

“你意思是拿那么多人性命为我的前途铺路?”

祁幼安禁不住冷笑,她只觉好笑,“你根本就没有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呢?”

自小她便知道她的母亲是大英雄,受万民敬仰爱戴,别的地方且不说,在佑宁城里,凡是提到祁大将军,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第76章 缀着小红缨枪头的头盔重重拍在桌案上,祁幼安没有丝毫停顿,又

缀着小红缨枪头的头盔重重拍在桌案上,祁幼安没有丝毫停顿,又动手去卸身上的铠甲,她面色冷峻,又透着说不出的冷静,“声名远扬的祁家军也不过如此,我要去西北……”

她话还没说完,冷着脸的祁朝燕便沉声打断了她,“不准去!”

“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祁幼安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将铠甲扔在地上,转身就要出去,祁朝燕却是又缓和了神色,叫住她,“站住,听你的便是,明日一早带你的人去增援刘副将,如何?”

“……”

祁幼安把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她,“现在去不行吗?”

“祁幼安,”祁朝燕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军令,你只管服从便是。”

“那我不当你的兵了。”

祁幼安没有任何留恋,一言不合就又要走,祁朝燕眉头紧皱,脸色漆黑如锅底,却耐着性子解释道:“先前不是说了尽可能拖延失守时间让这几座城池里的百姓逃离吗?刘副将奉命坚守十日才会撤退,而你赶过去只需两日,急什么?”

似是担心祁幼安不理解,随即又补充道:“昨夜急急召你回来是因为按照原计划行事,你达到南蛮腹地须得半个月左右,可知?”

“哦,那就明日吧。”

祁幼安再次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了,“今日你也没什么事,坐下来讲讲你的那个梦,我有些好奇。”

夏日的营帐有一扇敞开着,携裹着燥热的风吹进来,一如祁幼安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闷。

祁幼安心里清楚,祁朝燕心眼子贼多不似她娘亲那般好糊弄,到了这种地步即便自己不告诉她,她也会想法设法套出来。

但她就是不告诉祁朝燕,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与这个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却要把自己深埋心底的秘密告诉她,总觉得心里很别扭。

她半晌没有吭声,祁朝燕抬眼看了眼帐外,“若这里不方便开口,那就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

“……行吧,”祁幼安还是不怎么情愿,“先说好,你得答应听了之后不让人把我烧死,不然我不说。”

祁朝燕嘴角抽了抽,“怎么?你弑母了?”

“那倒没有……”

“那就放心大胆的说……”

两人来到河边,下游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洗衣聊天的人,她俩便往上走了段距离。

席景盛带着人守在远处,只能看见她俩的身影,并不能听见交谈。

祁幼安将重生前的一切事无巨细老实交代,祁朝燕脸色一直很差,忍着没有出声打断她,也只有在听到她大难不死分化成上品乾元君的时候眼里才浮现不易察觉转瞬即逝的笑意。

从午后一直到日偏西,绚丽多彩的晚霞占据了半边天空,不知不觉一弯月牙又悄然挂在了天空,蛙声蝉鸣此起彼伏,饶是沉稳如宋泽兰,也疑心自己被抛下了。

她一双细长秀美的黛眉轻蹙,摸索着找到来时带的包裹,挎在肩头,刚踏出房门就被小满拦住了。

小满神色无奈,伸手取下她的包裹,“公子,小将军真的没有抛下您离开,她与大将军一道出去了,应是快回来了。”

“小满,”宋泽兰眉间些许歉意,“我记得很清楚,安安她说过今晚就会出发。”

“奴打听过了,营内并无任何动静,小将军绝无可能单枪匹马离开,小将军的坐骑也还在马厩里呢。”

宋泽兰心里有些许慌乱,但也不好意思再给小满添麻烦,只得再次返回帐里等着。

却是刚坐下,就听到了小满激动的声音,“小将军回来了……”

几乎同时,宋泽兰空落落的心里就被填满了。

她下意识站起身,很快反应过来,又若无其事坐下,甚至将包裹也往床下踢了踢。

祁幼安进来,恰巧就看到她红着脸把包裹往床底下踢,被祁朝燕训斥许久的坏心情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止不住乐,“媳妇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

宋泽兰着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进来了,还当场抓包……强撑着淡定若无其事道:“安安,你回来了。”

“嗯,媳妇儿,你还没说方才在做什么呢。”

祁幼安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又将她的包裹从里面拽出来,翻看了下,见她不应,坏笑着回头问小满,“我媳妇儿该不会是以为我丢下她跑路了吧?”

小满看了看脸色愈加红润,难掩羞赧的宋泽兰,轻点了下头,“奴去打饭过来。”

丢下话,她便像是身后有狼追似的,匆匆出去了。

祁幼安了然,将包裹丢在一旁,腾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媳妇儿,计划变了,明早我带人去增援刘副将,席景盛埋伏南山,还有两个副将会带兵防守佑宁城,绝不会让蛮人破关的。”

“安安,可是你说服了大将军?”

宋泽兰向来温柔和缓的语调微扬,略带惊喜,便连一双作乱的手探入衣襟也不曾察觉,还是久久没等到回答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将她的手拉了出来,“安安,莫胡闹,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祁幼安并不应好,坏笑着往床榻上倒去,倚着床头,好整以暇看着她媳妇儿慌张合拢衣襟,有这么一瞬,她觉得宋姐姐眼睛看不见也挺好,可以任她欺负。

“为何以前不曾发觉你这么无赖?”

宋泽兰小声嗔怪了句,便又被从身后勾住了腰带。

祁幼安只用了一根手指,挑着丝滑柔软的布料晃呀晃,悠闲惬意,声音却压低,“无赖么,我怎么不觉得?媳妇儿,你要不要想好了再说一遍?”

宋泽兰脸上的热意挥之不去,但她有骨气,到底是没有屈服,只紧紧护着束腰的打结处默不作声。

再逗下去,怕是要把人逗恼了。

祁幼安还算识趣儿,一会儿就松了手,说起正事,“我把那个梦告诉祁朝燕了,她还真是够能忍的,一声没吭,直到我全部交待完了才训斥我,叨叨个不停,我脑子都快要炸了。”

宋泽兰脸色忽而有些泛白,“她……都知道了?”

“嗯,媳妇儿,你想知道吗?我也可以全部告诉你。”

如今祁昊宇已死,而她俩也已成亲生米煮成熟饭,祁幼安倒是敢放心告诉她实情了。

“安安……”宋泽兰微微摇头,声音有些许干涩,“不用了,我也重生了。”

祁幼安一愣,她是出现幻听了吗?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慌乱,“不……不会吧?”

“安安,我重生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十二岁那年落水失忆,直到五皇女宴请那晚才想起来。”

五皇女宴请那晚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

宋姐姐现在坦白是什么意思?

是想反悔还是想给祁昊宇报仇?

祁幼安脑子里乱作一团,她用力扯了扯头发,神色十分的不好看,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耳边传来极轻的问话,“安安,你愿意相信我吗?”

宋泽兰忆起上一世的惨淡凄凉,神色有些恍惚,“上一世嫁给祁昊宇的是我,却也不是我,是西越的一位公主占据了我的身体。”

闷热的夏夜,祁幼安却在一瞬间透心凉,所以宋姐姐没有负心,却是她一走了之任由那西越公主害死宋姐姐吗?

她眼眶一热,望着宋泽兰略带苦涩的笑颜,忍不住暗骂自己蠢货,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下接一下,清脆的声音让宋泽兰又惊又心疼,回过神拼尽全力制止了她,“安安,你这是做什么……”

祁幼安被她死死抱着,心里无尽悔恨愧疚,恨不得以死谢罪,“对不起……”

“安安,不怪你的,我娘都没认出我,”宋泽兰唇边噙着浅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愿意相信我不嫌弃我……我就安心了。”

小满端着饭菜来到营帐外时,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似乎还是小将军的。

她脚步顿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便被隔壁营帐里走出来祁朝燕冷声命令,“退下,不用送了。”

祁朝燕觉得,像祁幼安这种蠢货就该饿上四五天醒醒脑子。

堂堂大将军之女,为了情情爱爱离家出走,还死在战场上,不以为耻便罢了,重来一世,怎么又要与那个瞎子纠缠不清?

她嗤之以鼻……

第77章 一夜的时间,宋泽兰将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祁幼安,没

一夜的时间,宋泽兰将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祁幼安,没有丝毫隐瞒。

她并未负心,甚至在祁幼安死后被污蔑刚愎自用不服军令致使全军覆没后,无权无势薄弱身姿的坤泽君顶着世人冷眼谩骂,和祁昊宇的百般诋毁,奔赴千里进京告御状,只为还她的小将军一个清白。

祁幼安一直埋在心里的芥蒂解开了,她不在意祁昊宇勾结西越人害死她还反污她一身脏水,也不在意祁朝燕冷眼旁观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有的只是对宋泽兰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纵使宋泽兰只三言两句概括为她申冤的过程,她也能够想象到其中的艰辛……

东方泛白,祁幼安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浮肿,爬满了红血丝。

把小满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

“没事,你去打饭过来吧,吃完饭就准备出发了。”

祁幼安手下百名祁家军,很快便集合完毕,她与他们一起在空地上吃完饭,祁朝燕掐着点儿过来跟他们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便让他们出发。

祁幼安回营帐接宋泽兰,祁朝燕也跟着她,眉头紧皱,“你俩在闹什么?别耽误了正事。”

“嗯。”

祁幼安不冷不热,惹得祁朝燕眉头愈加紧皱,“喜欢就宠着,不喜欢换了就是,何必在她身上多费心思,沉溺情情爱爱,难成大事。”

“你这么绝情,当初就不应该娶我娘亲。”

祁幼安是压抑着情绪跟她说话的,丢下话,便加快脚步甩开了她。

回到营帐,宋泽兰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她肩上又多了一个包裹,药草的味道很重,其中还掺杂刺鼻的怪味。

祁幼安从她肩头取下,背在了自己身上,“媳妇儿,这是什么?”

“驱赶虫蛇的,昨日我让云若带过来的,她不敢明目张胆出现,直到方才才找机会交给小满,”宋泽兰唇边笑意浅浅,“安安,待会儿可分下去让他们随身携带。”

“谢谢媳妇儿,”祁幼安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迎着她好看的眉眼,轻勾唇角软声道:“媳妇儿,有没有我的一份啊?想要独一无二的。”

“自是有的。”

宋泽兰还是有些羞,眼睫轻颤挣脱了她,摸索着摘下自己的荷包,便要往她腰间佩挂,祁幼安连忙制止,又给她戴了回去,“媳妇儿,逗你的,我用那些就好。”

“安安,作用皆是一样的,我这个只不过多了些香料,”宋泽兰微微摇头,便又要取下来给她,“昨日匆忙,来不及配制,你受不得那股异味我倒是无妨的。”

祁幼安坚决拒绝,两人拉扯一番,眼盲又脸皮薄的宋泽兰败下阵来,不再推让,任由她重新将荷包系在了自己腰间,又帮自己整理了下衣裳,才从营帐里走出去。

黑鹭已经被小满牵了过来,祁幼安扶着宋泽兰上去,自己便也翻身上马,“媳妇儿,我会保护好你的。”

“宋……”

宋泽兰想提醒她,但‘军师’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便低嗯了声,“安安,走之前可要跟大将军说一声?”

祁幼安不在意上一世祁朝燕知道她死因后仍包庇祁昊宇是因为已经失望透顶了,可不是因为大度,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理她作甚?”

“……”

祁朝燕跟过来有一会儿了,听着她俩在帐篷里嬉闹没有进去打扰,眼下又被她目不斜视忽略,冷沉沉的眸里多了些许困惑,昨夜惹她哭的又不是自己,为何反倒对自己冷淡许多……

祁幼安可不管她怎么想的,远离了军营,便勒马取下包裹丢给身后的一名士兵,让他把宋泽兰配制的药分发下去。

她则强势给宋泽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小满紧随其后,直奔刘副将所在的平崖山。

祁家军个个纪律严明,哪怕祁幼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初来乍到相处并不多的队长,他们对于祁幼安的命令也无丝毫异议。

百人队伍在祁幼安的带领下宛如一条游龙,快速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周围丛林茂盛遮天蔽日,高山峻岭绵延不绝,太阳落山也相对早了许多,夜幕前,祁幼安选好落脚点,众人便停下歇息。

只有两日路程,故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干粮,吃口干粮喝几口水,肚子不饿了便睡觉。

祁幼安值守前半夜,在众人睡下后,便悄悄挪到倚靠在树下休息的宋泽兰身边,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宋泽兰微惊,意识到是她便放松了,“安安,莫让人看见了。”

这一日几乎都在赶路,都累的不轻,鼾声此起彼伏,祁幼安随意扫了眼,“都睡了,没事。”

宋泽兰微微点头,一双略显呆滞的眼眸弯了弯,片刻却是又敛了笑意,神色有些许凝重,“安安,我们只有百人吗?”

祁幼安听出她的担忧,温声安抚道:“嗯,没事的,祁朝燕说刘副将独自支撑十日都没有问题,估摸着驻守的兵力本身不弱,我们的目的主要是告诉他计划变了,不能佯败只能胜利,将蛮人打回去。”

“安安,我忽然想起大将军麾下有个副将是太后的人,私底下听命于祁昊宇,不确定是不是刘副将。”

宋泽兰点了点头,神色却未放松,祁幼安一怔,抬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媳妇儿,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即便他是太后的人,也不敢明面上动我,顶多暗里动些手脚,我会防备着他的。”

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是自嘲一笑,祁朝燕应该不会再害死她一次吧?

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宋泽兰也没安心,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安安,不若传信给大将军吧?”

“……行。”

祁幼安答应了,但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太弱了,明明想跟祁朝燕撇清关系,却不得不低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那微凉的玉手摸索着勾住了她的脖颈,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知道小将军英勇无畏,小将军就当为了你贪生怕死的妻,委屈这一次可好?多些人保护我,我心安。”

一时,祁幼安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笑,不过媳妇儿主动的时候屈指可数,机会难得她选择加深这个吻,她媳妇儿没有拒绝,甚至抛弃了以往的矜持主动打开城关放任她攻城掠地,哄她开心的意思很明显。

一吻下来,祁幼安心情好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不用宋泽兰再催促,她自己便乐颠颠去找小满,让她带消息给祁朝燕。

黎明前夜色愈浓郁,小满一人一马穿过雾霭,竟然回来了,中间不过间隔了两个多时辰。

祁幼安已经抓起了身边的长/枪,看到是她近前才放下警惕,压低声音道:“小满,怎么回事?”

宋泽兰也察觉到了动静,迷迷糊糊从祁幼安怀里撑起身子,一双惺忪睡眼费力睁开,却不知该望向何处,四处张望,直到小满开口,她的视线才有了落脚点,“小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主子,少夫人,大将军的亲兵张吉带着两万人马在后方四十里地歇脚过夜,说是奉大将军之命暂先按兵不动,等到危急关头再出兵。”小满语气微顿,“我听张大人的意思是大将军早已知情,让您放心,此番只是为了历*练您,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知道了,你快休息吧,还能再睡一会儿。”

祁幼安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便传来嗷的一声惨叫,一个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慌乱,“蛇……蛇有毒蛇……”

“我去看看,”祁幼安神色一凛,抓起红缨/枪快跑过来,其他人也纷纷醒了过来,但还是祁幼安眼疾手快些,瞧着有些动静的草丛,抬手将武器投掷过去,登时那处就晃动的更厉害了。

祁幼安走过去拔起自己的枪,寒光森然的枪/头上赫然钉着一条高抬蛇头拼命挣扎的毒蛇,模样甚是熟悉,是平时常见却也毒性极强的蛇。

她连忙道:“这蛇毒性极为霸道,你们快帮他把毒血放出来,我去找草药。”

小满搀扶着宋泽兰过来,附耳告诉她毒蛇模样,她微微颔头,叫住了祁幼安,“安安,不必再去找了,我带的有解药。”

一瞬间祁幼安如梦初醒,自己媳妇儿不就是大夫吗?

她连忙让人给宋泽兰让路,而那被咬的士兵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不愧是祁家军,他神色痛苦,但看起来这会儿已经冷静了,只咬着牙关紧闭双眼,任由同伴将他的裤脚扒开,露出两个往外浸血的牙印。

宋泽兰在他跟前蹲下,先让小满喂他两粒药丸,接着便让人在他伤口上方绑扎,自己则摸索着从包裹里取出惯用的匕首准备给他放毒,一切看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祁幼安把毒蛇处理掉,便在一旁充当她的眼睛,尽管看起来她媳妇儿精准熟练的动作似乎不大需要她……

不过一刻钟,强烈的紧迫感却像是过去了很久。

宋泽兰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又询问了一番,确定他没什么事了才放心,只是她有些许不解,“这位大哥,祁队长发给你的药包还在吗?”

那人摸了摸胸口,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军……军师,对不住,属下好像弄丢了。”

“我的给你吧。”

祁幼安将自己的找出来递给他,“不许再弄丢了,这是本队长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

“是,谢谢队长……”

天色还没亮,祁幼安再度吩咐众人休息,那些人却不再倒头大睡,宝贝似的摆弄着自己的药包,时不时冲身边同伴乐呵呵炫耀一番。

宋泽兰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唇边笑意流淌,又耐心教他们另一种法子,把药包拆开涂抹在身体不易消散气味的部位,众人纷纷照做,还有些胆子大的瞧着她平易近人便围着对她问东答西,张口军师闭口军师热情的很,祁幼安都有些吃味儿了。

好在有小满寸步不离,她还是能够放心的,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去拴着黑鹭的树下睡觉了。

黑鹭这家伙聪明,警觉性很高,在它旁边睡觉,有危险它会第一时间警示祁幼安。

第一缕阳光穿过密林照进来的时候,队伍便再次出发了。

越往前走路越不好走,大多数时候还要下马徒步前进,不过宋泽兰倒是一直安安稳稳呆在黑鹭背上。

祁幼安牵着马,落在队伍后面,与她媳妇儿说话解闷,正聊着,前面队伍忽然停下来不走了。

“主子,我去看看情况。”

小满自告奋勇,祁幼安想了想,点点头,“注意安全。”

她又侧头对宋泽兰道:“媳妇儿,抓紧了,我怀疑前面遇上了事,不然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随意停下来的。”

宋泽兰轻嗯了声,“等小满回来就知道了。”

祁幼安沉下心,目光望向前方,没一会儿拐弯处便窜出来一个身影,边跑边道:“大家都让一让,我有事禀告队长……”

他身后,小满搀扶着一中年男人也跟了过来。

他到祁幼安跟前,不等询问便双手抱拳道:“队长,前面有一个自称是刘副将亲兵的人有急事要见您。”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看到了那人踉踉跄跄的身影,“通知下去,暂先停止前进,所有人保持戒备。”

那人应了声是,便快速跑开了。

自称是刘副将亲兵的人到了祁幼安跟前,激动的几欲落泪,“祁队长,可是大将军派你来救援我们平崖山的?刘将军遭遇不测性命垂危,派我回去搬救兵,蛮人来势汹汹,我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祁幼安打量着他一身破破烂烂模样,不似在说谎,便忙扶着他,“是,后面还有大军,随后便到。”

因着宋泽兰那番话,祁幼安对刘副将存有戒心,并没有立即命令队伍出发,而是等他安定下来,问出自己的疑惑,“临行前大将军告诉我,你们可以撑十日,除却我们路上这两日,这才五日不到……”

第78章 平崖山驻守五千人马,带兵的刘副将也是一员猛将,无数次带兵抵……

平崖山驻守五千人马,带兵的刘副将也是一员猛将,无数次带兵抵抗南蛮,别说祁幼安怀疑,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败在蛮人手上,还败得毫无尊严。

那亲兵听祁幼安这般询问,当即便忍不住悲痛道:“我们当中肯定是出叛徒了,蛮人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将军他……他其实第一次与蛮人交战就输了。”

“将军带着我们撤退的时候又被蛮人的暗箭射中胸口昏迷不醒,那蛮人当中好像还出了个神箭手,已经射杀了我们好几位迎战的将军,眼下已经快要群龙无首了……”

祁幼安眉头紧皱,隐忍着怒意,“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那人怔了下,“两千不到……”

短短几日,就损失了这么多人。

闻言,祁幼安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该死的蛮人!”

她又在心里骂了声该死的祁昊宇,若是早知道他坏到这种地步,当初就该趁早杀了他!

还有祁朝燕,为什么明知祁昊宇勾结了蛮人,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刘副将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好一会儿祁幼安才平复心情,对着那亲兵道:“后方大军还不知情,你还能骑马吗?能的话快去通知他们,若是不能的话我派人去。”

那人却当即收敛了情绪,刚毅的脸上一派坚定,“请祁队长派人去通知援军,属下要留下来杀蛮人,跟兄弟们同生共死。”

“好。”

祁幼安答应下来,转头看向她媳妇儿,声音温软极了,“军师,不若我让小满护送你回去……”

“安安,”宋泽兰知道她想说什么,语气里隐隐带着恳求,“你答应过带我一起的。”

祁幼安知道自己理亏,但现在形势不利,她哪里舍得让宋泽兰陪她置身险地?

她沉默不语,宋泽兰默默松开了马鞍,摸索着便要下马,祁幼安连忙扶着她,同时吩咐小满:“我派五十人护送你们回去,见了张吉让他再派百人送你们回家,务必将夫人安全送到我娘亲手里。”

祁幼安声音压得低,可宋泽兰如何听不见,心里酸涩,反手紧握着她,“安安,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还有张吉那两万大军,只会将蛮人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来犯……”

上一世祁幼安的死不止是宁芳的心理阴影,也是宋泽兰心底难以释怀的痛。

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温婉恬静的眉眼多了些愁绪,“安安,我带两个人就够了,小满让她留在这里帮你吧,我只是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行,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你多带些人我安心,万一遇上猛兽它们也不敢轻易靠近。”

祁幼安不怕自己这边出事,她会武有能力自保,让她担忧的只有她媳妇儿。

但宋泽兰已经退让了一步,断然不肯再退让了,“安安,你总共也只带了百人,却让那么多人护送我回去,若你执意如此,我情愿不回去,或者要你亲自送我回去。”

祁幼安一直都知道,她的宋姐姐性子柔婉,却也是外柔内刚,下了决心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

她无奈的笑了起来,“那二十个人,外加小满可好?”

“那不要小满……”

宋泽兰还在讨价还价,祁幼安便把她牵一旁去了,“媳妇儿,你不要逼我亲你,我若能脱开身,必定亲自送你回去,多带一个人我都觉得多余,何劳你这般一再拒绝?”

她又开始不正经了,宋泽兰深谙她的招数,却还是招架不住,白皙如玉的脸颊不由泛红,“你……你为何总是这般……”

明明在商量正事……

祁幼安唇角高高扬起,手不安分地挠了挠她的掌心,“媳妇儿,你就听我的吧,我得保证你平平安安回家,不能有任何闪失,毕竟说不准你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呢。”

一瞬间,宋泽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安安,你莫胡说八道,你……你还没有分化成乾元,我怎么可能有孕?”

似乎也被她不轻不重挠在了心上,宋泽兰想要挣脱她的手,却被她拉的更紧,她声音里夹杂着坏笑,“媳妇儿,洞房那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晚,宋泽兰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祁幼安的信香。

一时,她也有些拿不准了,纵使身为大夫,她也有些慌乱,慌乱之余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不过片刻,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她为了眼睛早些复明,这些天都在服药,路上这两天也没有间断,甚至为了快些,药丸还多服用了一半,若真如安安所言,她这药怕是得停了。

祁幼安看着她眉睫轻颤,认真沉思模样,差点儿笑弯了腰,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

那点儿微弱的信香连标记都不足以,还只出现了一次,她真正分化是在两年后,现在怎么可能有孩子?

但正事当前,她还是很快恢复正经,“媳妇儿,不逗你了,你快走吧,我也该尽快赶去平崖山。”

她说着,又顿了顿,“祁朝燕明知祁昊宇勾结南蛮泄密,却不告诉刘副将,我怀疑她是故意想除掉刘副将。既然这一切都在她算计之内,她必然掌握在分寸,总不能连我也一块儿除了吧,所以你就放心回去吧,在府里安心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可好?”

那身后的两万大军,就是她敢带着手下这百十来人迎敌的底气。

“……好,”宋泽兰的心又沉了下来,勉强勾出笑容,“安安,你切记不可轻敌,不可逞强……”

她叮嘱了一番,又将带来的药物交给祁幼安并详细告诉用法用量,才放心了些。

两人依依惜别,祁幼安仍旧不放心,亲眼看着她上马,又悄悄对手下人下了死命令,务必要他们保证把自己媳妇儿平平安安送回去。

待他们远走,祁幼安也转身对着众人下达命令,快速前进。

比原计划提早了两个多时辰,午后就到了平崖山。

城关紧闭,远处是黑压压虎视眈眈的蛮人军队,而城楼上的士兵死气沉沉,厚重的城墙这一刻看起来竟也不堪一击了,似乎随时都会被远处的蛮人推倒轰然倒塌……

那亲兵却情绪高昂,大喊着:“援军来了,祁家军来了,兄弟们我们有救了……”

但百余人的祁家军在宋泽兰带走二十人之后,就剩下八十余人,那些人高兴了一瞬很快就只剩下失望了。

唯一没有受伤的将领陈成业臭着脸吩咐人打开城门,见了祁幼安便气愤道:“岂有此理,派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过来,大将军这是在戏弄我们吗?”

祁幼安成亲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将军去喝喜酒,若是刘副将在,他指定一眼就认出祁幼安身份了。

但陈成业因着身份不够格,加之要留人驻守平崖山,他便没有去喝喜酒,也就没认出祁幼安身份,眼下根本不拿正眼瞧祁幼安。

祁幼安见他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也没想到他就是那亲兵口中唯一完好的陈将军,蹙眉冷声道:“大胆,谁准你这么跟本队长说话的,叫你们陈将军过来。”

“老子就是,”陈成业情绪有些激动,梗着脖子高声道:“老子说的不对吗?就你一个黄毛丫头和百十来号人过来支援,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对面蛮人最起码有五万,你告诉老子,这仗要怎么打?还要我们坚持十日,老子看今晚都撑不住!”

“后面还有两万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祁幼安眉头舒展了些,“陈将军冷静,我们先找个地方商量一下,既然蛮人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就该重新再部署一番了。”

“还有两万人?大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啊。”

陈成业那涨红的老脸就跟变戏法似的,瞬间放晴,他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祁幼安的肩膀,“小队长辛苦了,走,找个地方先把你这一身换下来,那蛮人奸诈的很,专门放暗箭偷袭我们这些将领。他们几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露面就被冷箭射下了马,也就我老陈脸皮厚,现在才能安然无恙。”

祁幼安当即应下来,“我听那位报信的兄弟说蛮人当中有个神箭手?”

“对,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只要我们一露头,他就放暗箭,”陈成业暗骂了声,“那些蛮人倒是懂得擒贼先擒王,刘将军一倒,军心涣散得不成样子,又接连失去了几位兄弟,你看看这士气低落的。等不到援军,老子也不敢再冒险迎战了,万一老子也折在他们手里,平崖山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要被占领了,届时南山失守,佑宁城沦陷……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陈将军,在大军到来前我们先把那个神箭手解决了吧?”

祁幼安笑的无害,同陈成业商量道:“待会儿您换回将军战袍去城门上溜达一圈,我把那个神箭手找出来解决掉给将军您出出气如何?”

“你这是拿老子当诱饵?”

陈成业眼睛一蹬,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老子留着这条命还想多杀几个蛮人呢,你这万一没成功,老子不是白死了吗?”

也不怪他不信祁幼安,一来祁幼安没分化,二来,他也没听过祁家军哪位队长是神箭手。

他拒绝的坚决,但祁幼安也不会轻易放弃,“陈将军您大可放心,我把自己的铠甲给您穿,我这特制的铠甲刀枪不入,而且我也在一旁保护着您,肯定不会让您受伤的。”

祁幼安说着,又扬了扬手里的红缨/枪,“您就尽管放心吧。”

陈成业不信她的枪/法,倒是对她身上的铠甲将信将疑,“你这身铠甲真的能刀枪不入?”

“自然,祁家军的装备都是极好的。”

祁幼安说的信誓旦旦,丝毫不带心虚的。

陈成业犹豫了会儿,“先让老子看看你的箭法。”

“没问题。”

祁幼安答应下来,陈成业便把她带到演武场上。

他们的演武场不如祁家军的大,但武器倒是齐全,一排排兵器架令人眼花缭乱。

陈成业亲眼底压抑着热切,亲自给她取来弓箭,“老子也只是简单考验一下你,你射中百米之外的靶心就可以了。”

这还简单?

祁幼安没好意思拆穿他,熟练挽弓搭箭,瞄准远处的靶子,一箭嗖的破空而出,直直穿透靶心,又往前飞了二十多米。

上前捡箭的时候陈成业都傻眼了,神色激动,不停揉着眼,“这……小丫头看不出来啊,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上队长,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射穿靶心是祁幼安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却不是很满意,她清楚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疏于锻炼,加之没有分化,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不过看陈成业这个样子,想来对付蛮人那个神箭手绰绰有余了。

她稍稍活动了下手腕,“陈将军,事不宜迟,待我喝口水便去吧。”

陈成业忙不迭点头,“走走走,只要能把那蛮人杀死,老子死了也值了。”

祁幼安热的不轻,整整喝下去一大碗凉水,才跟着他去换上普通士兵的黑甲,而他把祁幼安脱下的铠甲穿在里面,又把自己的战袍穿在外面,雄赳赳气昂昂便上城楼了。

一刻钟,两刻钟,蛮人终于有动静了,为首一个身材强壮长相粗犷的男性乾元君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百米开外的地方,高喊道:“东启的懦夫们,别当缩头乌龟了,快快出城,与本王决一死战……”

陈成业死死按着腰间佩剑,眼睛瞪得浑圆,“老子早晚削了这王八犊子的脑袋。”

祁幼安没有说话,她眼神专注,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个蛮人,却没有发现陈成业口中的神箭手。

正想询问陈成业心中有没有可疑的对象,余光恰巧瞥见一抹寒光直奔陈成业而来,她来不及多想,飞脚踢起长枪,一招横扫打飞了差点儿射进陈成业眉心的暗箭。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陈成业额头上顿时就冒冷汗了,动也不敢动,“小……小队长……”

祁幼安顾不上安抚他,再度执弓,三箭搭在弦上拉满弓背朝着飞来暗箭的地方射了出去,她看到了南蛮的那个神箭手,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看不出男女,但她可以笃定,这人必死无疑。

三发利箭对应的皆是致命处,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射出箭矢之后,祁幼安也没有移开目光,冷冷看着那人倒下,才又张弓搭箭对准了聒噪的南蛮军队的领头人,咻的一箭射了出去。

上一世在西北大都是马上作战,祁幼安枪法一等一的好,几乎不给敌人近身的机会,而很少人知道,其实她的骑射功夫其实远胜枪法。

南蛮王看着陈成业还没倒下,愣了下扭头看向神箭手的藏身之处,瞳孔骤缩,脸上刚露出吃惊之色,还来不及询问,就被一掌拍下了马。

他身边红衣女子慢条斯理收回手,妖媚绝艳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意,轻勾薄唇冷笑道:“她是谁?本公主看上了。”

红衣女子的身后,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眉间却笼罩着阴郁,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冰冰硬邦邦宛如死人一般,“公主,那不过是佑宁将军府的大小姐,一个没有分化的废物罢了,您也看得上?”

南蛮王躲过一劫,他身下的马儿就没这么幸运了,倒在地上不住哀鸣挣扎不止,鲜红的血液顺着中箭的背部汩汩往外流……

第79章 “南蛮王坠马了……” 一瞬间,城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

“南蛮王坠马了……”

一瞬间,城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兵们激动地朝着祁幼安蜂拥而来,他们把祁幼安高高抛向空中,又接住,反反复复庆祝着久违的喜悦。

祁幼安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乐道:“南蛮王还没死,你们快放我下来……”

却没一个人听她的,他们围着祁幼安,欢呼着,陈成业不敢置信,呆愣半晌回过神,望着高涨的士气,忍不住拍手叫好,“小将军干的好,老子们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蛮人那里果不其然也乱了,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陈成业激动的双手发颤,居高临下俯视着远处的南蛮王,“狗日的王八犊子,遭报应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蛮人天生好战,南蛮王更是残暴不仁,即便不是被祁幼安射下马,也觉脸上无光,尤其是下面人战战兢兢不敢扶他,更是怒火中烧,起身便抽出腰刀将最近的几个护卫给杀了。

鲜血喷涌在他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脸上,他犹不解气,咆哮着挥舞大刀,“都给本王上,杀了他们,本王要剁了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那妖艳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的欢快,“真恶心,不像我只会把她洗干净扒皮抽骨,挂在寝宫里好好欣赏。”

南蛮王怒目圆瞪,回头道:“不行,本王先看上她的,你等着吃肉就是,你敢抢本王的人本王连你一起剁了,美人儿你细皮嫩肉,清蒸最适合不过了。”

“活生生的美人伺候大王不好吗?”

那女子迎着南蛮王吃人的目光,却是娇媚一笑,主动伸手攀附上他的脖颈,好似蛊惑般在他耳边吐洒热意,“待大王拿下平崖山,便有无数细皮嫩肉的美人儿供大王享用……”

城楼上,祁幼安看着乌压压冲过来的蛮人大军,当即对陈成业道:“陈将军,快告诉大家守住城门,再坚持片刻,大将军派来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眼下士气高涨,陈成业信心满满,当即照做了。

他们守城极有经验,几乎不给蛮人爬上城头的机会,即便有个别快要爬上来,也被各种刀枪剑戟打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死得透透的。

但蛮人数量实在太多了,南蛮王丢了颜面,铁了心要攻下平崖山,比前几天任何一次攻击都要猛烈。

渐渐的,陈成业便觉得有些扛不住了,他趁着守城的间隙,溜到祁幼安身边贼兮兮道:“小丫头,蛮人那神箭手藏那么严实都被你弄死了,你要不再找个机会把那王八犊子弄死?老子再给你做一次诱饵,怎么样?”

祁幼安已经射空了好几个箭筒,听到他的话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她也想过,但保护南蛮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陈成业其实问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只是非得听祁幼安亲口告诉他才能死心,他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援军还有多久到?我们最多撑到晚上。”

张吉带领的大军落后他们四十里地,他们急行军快些,加之张吉得到消息还要一段时间,即便快速赶来,也要到傍晚了。

祁幼安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还要一两个时辰。”

平崖山本就易守难攻,一旦张吉大军到来,蛮人就再没机会攻破城关了。

陈成业当即大喜,正要回去继续指挥,却被祁幼安一把拉住,“我有个让蛮人尽快退兵的法子,有点儿冒险,陈将军可愿赌一把?”

“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陈成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大相信,“小丫头,老子可提醒你目前敌众我寡,老老实实等待援军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借我五百人,我绕到蛮人后方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祁幼安指着蛮人大军,“陈将军您看,这南蛮王疯狗似的一味攻城,自己却又贪生怕死躲在后面,我若从后方杀出来,指不定就吓死他了。”

陈成业眉头瞬间皱起,“你奔着那王八犊子去的?”

“嗯,所以就看陈将军愿不愿意信我了。”

祁幼安笑起来,一副笃定模样,但她眉目实在太青涩了,陈成业几经犹豫,还是拒绝了,“不行,听老子一句话,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那王八犊子脑子确实不好使,但一身武力可不是虚的,万一被困住就完了,援军不来,城中根本无力救援。”

“只要你不把我关在外面不开城门,我就有信心带着南蛮王的狗头回来。”

祁幼安话音未落,陈成业就不乐意了,“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啊,老子怎么可能把你关外面?老子又不是叛徒害你干什么?”

“那您借人给我吧,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南蛮王一定不会料到我们会出城攻击他。”

祁幼安研究过这里的地形,只要她速度够快,南蛮王肯定反应不过来。

上一世她对南蛮王也有些了解,空有蛮力嗜杀成性根本不得军心,只要拿下南蛮王,剩下的军队群龙无首就好对付了。

陈成业咬着牙,半晌才狠下心,“给你一千人,老子带着剩下的一千人守城,你要是搭进去了,老子可不会救你。”

“五百人就够了……”

祁幼安道了谢,带上她手底下的八十人和陈成业的五百人,悄悄出了城。

陈成业站在城门上骂南蛮王,箭雨不要钱似的咻咻往蛮人大军里飞,俨然是打算将蛮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南蛮王气急败坏,将怀里的红衣女子推开,粗壮的胳膊一把捞过她旁边的俊朗男子,不由分说掐住他的脖子,往前拖行了数十米,“陈成业你个缩头乌龟,胆敢羞辱本王,你可看清这是谁了?这是你们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只配被本王踩在脚下……”

那张俊朗的面容似乎很是僵硬,尽管他眼中满是惊恐屈辱,脸上显露的恐慌却有种生拉硬扯的怪异渗人,他刚喊出公主两个字,就被那红衣女子厉声喝止,“六皇子,你闭嘴,求本公主有什么用,不如求你们东启的人。”

然而她的呵斥也只让这人安静片刻,很快他便又挣扎起来,嘴角流淌血红,“公主,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他越挣扎,南蛮王越兴奋,露出的笑容嗜血又残忍,锋利无比的弯刀手起刀落,直接割去了他的耳朵,惨叫声刹那盖过了厮杀混乱的战场。

那妖媚女子神色未变,风情流转的眼眸却多了丝丝冷意,她抬手挡住南蛮王欲再次落下的刀,“大王,人死了可不好玩儿了。”

“哈哈哈,这点儿伤死不了,你没看陈成业那个懦夫已经闭嘴了吗?东启人还是很在乎他们皇子的。”

说话间,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六皇子的半张脸,他嘶嚎着,神情痛苦,僵硬的面庞也显得越发扭曲诡异。

南蛮王却不以为然,大力将他翻了个身,弯下腰,滴答着鲜红血液的刀尖又在他脸上比划了。

“够了,”那妖媚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却能稳稳抓住南蛮王那快要比她粗上两倍的手腕,“大王莫忘了正事,他留着我还有用。”

南蛮王冷哼着站起身,刚把踩在六皇子胸口上的脚收回去,他便猛然起身,哆嗦着手抢过随从手里的刀,“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牲,老子跟你拼了……”

去年六皇子被送到南蛮,还在平崖山住了一晚,陈成业有幸见过他有一面。

是个豪爽洒脱胸有大义的坤泽君,对这位皇子既敬佩又怜悯,前段时间闻听死讯全军上下恨不得冲到南蛮王宫里为他报仇雪恨。

他也对南蛮人旧仇又添新仇,只盼着能有一日杀入南蛮,屠尽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方才祁幼安说出带回南蛮王狗头的时候,他不可谓不动心,眼下在城楼上亲眼看到六皇子,又亲眼目睹六皇子被凌辱,恨得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尚有理智残存,他便要打开城门同蛮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陈成业隐忍着恨意,佯装没事人一样继续骂南蛮王,心里万分急切,盼着祁幼安快些出现,最好能够将六皇子带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英姿飒爽的小队长手持长、枪,一人一马率先冲在了前面,身后跟着祁家军,再后面跟着那五百士兵,宛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直奔南蛮王而去。

祁幼安上了战场如鱼得水,一杆红缨、枪虎虎生威,一招一式招招制敌,招招必杀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轻而易举在敌军中开出一条血路。

身下黑鹭与她默契配合,杀到南蛮王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随手抓起一人丢向祁幼安刺过来的长、枪,自己则翻身上马意欲与祁幼安一战,祁幼安哪里会给他机会?

她当机立断,长、枪横扫将还没坐稳的南蛮王打下马,南蛮王瞬间就落于下风了,迅如雷霆密如暴雨攻击袭来,他只能狼狈抵抗,却也没一会儿就被祁幼安长、枪抵在了咽喉,深入三分便可取他性命。

祁幼安停手的原因无他,张吉大军来了。

跟着的还有五皇女,五皇女不让她杀,陈成业也不让她杀,他们都为了一人,被红衣女子挟持的六皇子。

三道不同的声音却有着同样的焦急慌乱,齐齐传入祁幼安耳中。

活捉,还是当场杀掉,在祁幼安心里,都是一样的,输赢已经分出来了,并不影响什么。

况且,她本也有着抢回六皇子尸首的打算,如今人活生生没死的,若是能救下来,她自也愿意去救的……

第80章 临近傍晚,激烈的战事停了下来,沉闷的夏风一阵阵吹来,却仍旧带着……

临近傍晚,激烈的战事停了下来,沉闷的夏风一阵阵吹来,却仍旧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人几乎作呕。

不过上过战场的人其实都已经习惯了,只有五皇女面色苍白,但也忍着没有吐出来,与张吉二人同那红衣女子交涉,试图让她放了六皇子。

而那红衣女子答应放六皇子的条件,便是放了南蛮王。

放南蛮王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在皇帝眼中必定愿意牺牲一个皇子换南蛮王为质,即便六皇子是五皇女的同胞弟弟,她也不敢私自答应。

祁幼安倒是不清楚他们是亲姐弟,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数,便将南蛮王交到张吉手下,自己则带兵收缴敌人的武器,将投降的蛮人戴上脚镣带回城中。

她没受什么重伤,但身毕竟深入敌群,身上免不了挂彩,且两天没怎么休息也有些疲惫,回到城中给自己简单上了些药,便收拾收拾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祁幼安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推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五皇女。

不待她询问,梅清钰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两壶酒,有些强颜欢笑,“幼安,我睡不着,你陪我喝酒吧。”

祁幼安顿时清醒了些,眼神怀疑,五皇女该不会是想把自己灌醉霸王硬上弓吧?

她顿了顿,“五殿下,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不会饮酒。”

“那便陪我说说话。”

梅清钰指着不远处的房顶,“去那里可可以吗?”

“……”

房顶上,能将满天星辰揽入眼中,凉风习习,宁静的夜幕偶尔传来几声狼嚎,还有些其他野兽的叫声,祁幼安越来越精神,而梅清钰则是沉默喝着酒,与往日大为不同。

喝了一壶又一壶,祁幼安没有劝她,*她自己便把自己喝醉了。

平日里那双狭长凌厉的凤眸醉意朦胧,眼神迷离望着远方,“小将军,你知道吗?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祁幼安正在心里盘算着明个儿一早快马加鞭回家几时能见到她媳妇儿,闻听她的话愣怔了片刻,“六皇子他……没谈拢吗?”

“他不是六……”梅清钰神色顿时清明了些,眸里一抹冷意凛冽,片刻却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微微晃了晃脑袋,“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祁幼安深有体会,意有所指:“人都是会变的,也都有两副面孔,不过六皇子怎么了?我听闻陈将军说他是个极好的人,南蛮王残暴不仁,六皇子忍辱负重性情有所改变也很正常,你不会放弃他了吧?”

梅清钰却没理她,自顾自又喝起了酒,祁幼安瞬间就无语了,“……”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狗东西,便把身子往后一仰,枕着手臂欣赏满天繁星,还有天边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她要把这个狗东西当空气,却不曾想没一会儿这个狗东西竟在她身边躺下了。

这让祁幼安又惊又嫌弃,“五殿下若是准备休息,臣便告退了。”

“幼安很讨厌我吗?”

不等祁幼安回答,她又笑了笑,定定望着祁幼安,“似乎初次见面便不喜我,对吗?”

“……”

祁幼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的厚脸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冷声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你以为你现在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那幼安你可是后悔救我了?”

梅清钰再问,祁幼安冷哼了声,也不管她是何身份了,直接跳下去准备回去了。

奈何她的手刚碰到门,身后便传来闷哼声,梅清钰见她回头,略带狼狈一笑,“喝得有些多了,幼安你不介意扶我一下吧?先前确实是我不对,回去我便备礼向宋大夫道歉,一定竭尽全力征得她原谅。”

“你真悔改了?”

祁幼安将信将疑,但见她摔的不轻,还是上前搀扶着她起身,“你恩将仇报都让我媳妇儿心凉了,若你当真愿意道歉,之前的事我便不计较了。”

“当真,二公子的事我也会烂在肚子里,算是偿还小将军的救命之恩。”

她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祁幼安身上,但神色还算清明,祁幼安见她说的不像是醉话,便道:“你住哪里?你手下的人呢?”

“前面,”梅清钰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屋子,轻勾唇角淡淡道:“应是在南蛮王宫,我手底下没几个人,就让他们全部去了。我跟着张将军过来,本是想亲自迎他尸身回去……”

她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祁幼安了然,“那红衣女子放人了吗?”

“没有,我们把南蛮王关起来了,不日带回京城,届时或许由你负责押运,顺便进京接受封赏。”

“……”

祁幼安倒是想进京把赵文娴收拾一顿,但又怕自己回不来了……她现在甚至疑心五皇女主动示好就是为了让她去京城……

祁幼安沉默了,把梅清钰送到门口便松了手,“殿下好好休息,臣告退了。”

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祁幼安顺利回了房,她继续休息,而远在几百里外,祁朝燕的帐里灯火仍旧通明。

擒获南蛮王的消息还未传到祁朝燕耳中,她将军事防御泄露的消息告诉众将士,便安排着连夜拔营,去往安全的驻地。

军队里正有条不紊忙碌着,忽然,她的营帐里有黑影闪过,刀剑碰撞声响起,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大将军遇刺了……”

次日,天蒙蒙亮祁幼安便起身将黑鹭喂饱,之后便去找张吉,刚起身的张吉被她堵在门口,看着她牵着黑鹭,愣了下不禁笑道:“小将军可是要回去?”

“嗯,不是已经没什么事了吗?”

张吉点点头,“是,余下的事情由属下去办就好了,小将军快回去吧,免得少夫人忧心。不过属下希望您临走前去看看刘副将,他情况不是太好。”

“好,一起吧。”

路上祁幼安有话问他,“昨日你们是怎么和那女子谈的?”

张吉收敛了笑意,环视一圈,将祁幼安拉到角落里低道:“属下发现有些古怪,六皇子好像是蛮人找人假扮的,他对我们敌意很大,五殿下好像也发现了,后来想要回六皇子的意志就不是那么坚定了,只吩咐我尽可能保下六皇子尸首就走了。”

“当真?”

祁幼安回想了下昨日,她因着陈成业那番话,好奇多打量了那六皇子一眼,但他一直低着头,便也作罢了。

“千真万确,”张吉一本正经,“虽然属下没有见过六皇子,但昨日那个‘六皇子’确实是有些古怪的,似乎是与那红衣女子同伙的。他愿意跟那红衣女子走,那红衣女子最后为了带他走连南蛮王都不管了。”

“南蛮王应当清楚,可以适当动用些刑法拷问,不愁问不出来内情。”

“好,属下知道了……”

他们还没走到刘副将的住处,陈成业便脚步匆忙寻过来了,还没走近陈成业便焦急道:“张将军,丫头,刘将军去了,身子已经凉透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张吉一脸惋惜,“我们去看看吧。”

祁幼安附和着点头,陈成业便又急道:“幸好丫头厉害,一举拿下了南蛮王,不然拖到今日刘将军死讯暴露,军心可就大乱了”

刘副将的死在祁幼安意料之中,极有可能张吉还做了手脚。

不过她并没有吭声,除掉太后的人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她是祁朝燕的女儿,无论如何,外人眼里她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祁朝燕好好的不连累她,她也能过安稳日子。

倒是张吉拍了拍他的肩头,玩笑道:“陈老弟,这位是小将军,你可别一口一个丫头了,大将军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啊?”

陈成业瞬间瞪直了眼睛,看向了祁幼安,“丫……丫头是小将军?”

之前祁朝燕在军营里曾交代过,尽可能瞒住祁幼安的身份,故而祁幼安很是疑惑瞅了眼张吉,“不关我事,你说的。”

张吉顿时哭笑不得,“小将军,先前大将军是为了历练您,昨日之事属下会如实禀告大将军,大将军必定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您?”

“历练个屁,”陈成业突然提高了音调,凶巴巴瞪了张吉一眼,“说的好听,合着就是你一个人知道,把我们都蒙在鼓里,这像话吗?你个狗日的……”

他骂得凶,心里却越发没谱,还用余光悄悄去观察祁幼安的脸色,他昨天张口闭口在小将军面前称‘老子’,大将军若是知道了焉能饶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