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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娘亲那里,却没看见人,王嬷嬷指了指里间,“夫人和大将军在里面呢。”

“……我能进去吗?”

祁幼安犹豫了下,“娘亲应该起来吧?”

宁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能,进来吧。”

踏入内室的一瞬,祁幼安就被满地凌乱的衣裳惊到了,这怎么跟遭贼了似的?

她抬头正欲询问,就见她娘亲手里又丢出一件,“……”

“烦死了,死人脸,穿什么都显凶,没有一件合适的。”

宁芳眉间尽是不耐,喊她的语气也多了些烦躁,“祁幼安,你看看你母亲适合穿哪件?待会儿要见宋家那娘俩,可不能把人吓着了。”

祁朝燕正一身素白里衣端坐在床榻上,听到宁芳骂她死人脸,也只是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祁幼安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冷冰冰的脸上,故作夸张打了个寒颤,“娘亲,我觉得这不是衣裳的错,是人的问题。”

她顿了顿,不顾老母亲冻死人的死亡凝视,“我的建议是让母亲别去。”

宁芳乐了,“娘倒是想。”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了主意,祁朝燕可以去,让她走个过场溜达一圈不就行了?说话难听可以不说嘛。

“你以为我想去?”祁朝燕沉着脸,“祁幼安,本将军这是在给你擦屁股,你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嗯?”祁幼安不解,“我管什么闲事了?”

“幼安那是做好事,救人一命……”宁芳在一旁帮腔,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朝燕皱着眉头打断了,“你怎么还在帮她说话?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她救的是什么人了吗?”

宁芳顿时一声不吭了,还递给了祁幼安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母亲,我救的人是什么身份?”

祁幼安一时没想通,救人是惹麻烦也就罢了,为什么擦屁股的办法是出面看望宋姐姐?

难道她救了宋姐姐的仇人?仇人还特别厉害,需要大将军亲自出面撑腰才行?

“你救的乃是当今圣上第五女,五殿下梅清栎。”

祁朝燕明显脸色更差了,“当今圣上子嗣众多,成年的也有十几个了,各各野心勃勃,五殿下此来目的明显不纯,极有可能是冲着兵权而来。”

“你若是乾元便罢了,他们只会想着拉拢你,可你偏偏没分化,但凡她请旨娶你,本将军这二十万大军连同祁家军便全部沦为陪嫁品了,你可知晓?”

祁幼安顿时就明白了,眉眼间的冷意比祁大将军还要慑人,“谁都不能拆散我跟宋姐姐,她要是敢动歪心思,就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着祁幼安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祁朝燕倒是真没想到,嘴角轻抽,“本将军都没你这么大的胆子。”

“怕什么,这不是母亲你的地盘吗?”

祁幼安笑的无害,她既然能救了梅清栎,也能杀了她。

祁朝燕:“……”

宁芳看了看她,又看了沉默不语的祁朝燕,然后又看向她,满眼无奈,“有点儿害怕,幼安,你娘想安享晚年,可以吗?”

祁幼安龇牙一乐,依着她母亲在南境的势力,一个皇女死了……便也只能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上一世不就这么死了一个吗?

划过脑海的瞬间,祁幼安蓦然怔住了,难道上一世死在这里的皇女就是梅清栎?

越想,越觉有这个可能。那晚若非自己出手,即便梅清栎躲到深林里侥幸逃脱,也会因为得不到救治而失血过多身亡。

要知道,她杀完那些人就进来找梅清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找到梅清栎的时候她就晕倒了。

满身是血晕倒在深林里可不是什么好事,难以被人发现不说,弄不好死了之后尸体都被豺狼虎豹吞入腹中了。

就在愣神的功夫,祁朝燕已经随意从地上捡了身袍子穿在身上,“见过那娘俩,你就跟着我去军队里长长见识吧。”

这次,宁芳倒是没有要跟她吵起来的意思,平静的接受了。

祁幼安倒有些不大习惯了,“娘亲……”

“去吧,”宁芳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嫁给皇室之人娘怕是到死也难见你一面。你母亲说只要你从军,她无论如何都会保证你们顺顺利利成亲,哪怕皇帝下旨赐婚也替你挡过去。”

“……”

祁朝燕这人擅长未雨绸缪,此番高调前往宋家,便也是为日后抗旨找了个光明正大大的借口。

纵使用不上,也彰显了对宋家的重视。

祁幼安当即便答应下来,只是她还有一个要求,“母亲,宋姐姐的医馆差些药材,上次我们去青城的时候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买一批药材回来。我想联系药商送药材,但……囊中羞涩……”

“你没钱本将军就有钱了吗?”

祁朝燕眉头一皱,直接将她怼了回去。

倒是掌握管家大权的宁芳大手一挥,“娘有,待会儿吩咐管家去办便是。”

三人用过饭,便准备去医馆。

宁芳前脚上了马车,后脚祁朝燕也要上,她眼尾一挑,抬手将祁朝燕拦住了,声音不大,却也不小,“骑马去,马车太小,容不下你。”

话音一落,便连路过的人也忍不住侧目看热闹,祁朝燕眸色沉了沉,压低声音怒道:“分明是你心眼子太小!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跟你计较,你别忘了方才谁求我去了宋家要好声好气说话,你反悔了本将军也不能保证守约。”

宁芳没想到她会威胁自己,眼睛里也快要冒火,瞪着她,“骑马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骑就骑。”

祁朝燕自觉丢不起人,便也不跟她耗着,转身就走了。

因着要去军营,祁幼安也骑了马,她在旁边目睹了一切,走到半路上便将马丢给护卫,自己悄悄溜进了她娘亲的马车。

宁芳正在闭目养神,差点儿被她吓了一跳,“小兔崽子,你要干嘛?”

“娘亲,我还以为你俩和好了呢。”

祁幼安凑过去,挨着她坐下,“到底有没有和好啊?在府里看你俩挺好的,怎么在外面就闹起来了?”

“你是指给她挑衣服?”

宁芳斜睨了她一眼,“老娘要不是为了你忍辱负重,她连门都进不来。”

“昨夜让她签和离书,她倒好,直接把老娘的和离书撕了,气得我肝儿疼,打她都是轻的,还和好?”

说着,宁芳似又想到了昨夜的不愉快,抬手便给了祁幼安一下子,“你一天到晚怎么尽给老娘找事?”

祁幼安默了默,“……大概是您教的好?”

但凡她胆小怕事心肠坏点儿,怎么也不可能救一个麻烦。

“滚!”

这次宁芳不动手了,直接抬脚踹她……

马车摇摇晃晃,渐渐离医馆越来越近。

这次比之前稍稍正式些,赵嬷嬷早早便让人去通风报信,等她们到的时候,宋母和女儿已经等在医馆外了。

几人简单在门口寒暄了会儿便要进去,祁幼安主动上搀扶着宋泽兰,“媳妇儿,我不过来了,待会儿要跟着我母亲去军中,即便能赶回来,也很晚了。”

宋泽兰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要到成婚后祁幼安才会去军中历练。

她声音轻柔下来,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不舍,“好。”

祁幼安的不舍却是不加掩饰,“只要我有空,就过来找你,你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下人们把东西往后院的小仓库里搬,祁幼安便自告奋勇带着宋泽兰盯着,远离了她母亲,明显感觉身边人放松下来了。

就是可怜了宋母,她还是第一次见冷冰冰不怒自威的祁大将军,哪怕祁朝燕只安静坐着,她也惶惶不安,受不住祁朝燕那一身凛冽冷意,偏生还要笑脸相迎。

宁芳自然也察觉到了,若不是周全礼节,她压根都不打算让祁朝燕进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芳就开口让祁朝燕走人。

只是祁朝燕离开,自然也带上了祁幼安……

第47章 一盏茶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够两人说上几句话……

一盏茶的时间,太短了。

还不够两人说上几句话。

祁幼安恋恋不舍,宋泽兰便送她到医馆外,望着她远去的方向,迟迟不肯进去。

宁芳看在眼里,心里倒是十分高兴的。

看来她一开始就猜得没错,兰儿这孩子必定是喜欢她家幼安的,且不比幼安喜欢她少半分,不过是含蓄内敛了些。

她在门口陪了一会儿,便劝着宋泽兰进去,“兰儿,进去吧,幼安要不了三五天就回来了。”

“……这么久吗?”

原是安慰的话,可听到宋泽兰心里,反倒比方才还要失落些,她以为祁幼安只是晚上回来的晚,明天就能见面了。

“嗯,是啊,”宁芳脸上笑意也淡了些,“幼安她母亲向来严厉苛责不讲情面,幼安是她女儿,她嘴上不说,实际上对幼安期望更高,估摸着这小兔崽子要吃一点儿苦头了。”

她顿了顿,低低叹气:“我也管不住。”

外人看起来,包括她院里那些个嬷嬷丫鬟们,打心眼儿里都觉得祁朝燕对她纵容,百依百顺。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小打小闹祁朝燕由着她纵容着她,可大事上无论她怎么反对都没用。

就比如让幼安上战场这事,她反对了十几年,从孩子小的时候就开始反对,无论软磨硬泡,还是以和离威胁……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祁朝燕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她担惊受怕,也不在意她能不能受得住丧女之痛……

当然,这些话说给宋泽兰一个小辈绝不合适,说给别人更不合适,她能做的,就是闷在心里,能不触及尽量不触及……

却不知,宁芳还是把祁朝燕想的仁慈了些。

祁幼安何止是吃了一点儿苦头?分明是吃了许多苦头。

三五天就回来?简直太天真了。

祁幼安整整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半月,还没回来。

除却前两天她的日子过得舒坦点儿,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身上淤青消消添添惨不忍睹。

祁朝燕对她是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甚至变本加厉。

进入祁家军的每一个人都需要考核骑射,耐力,和格斗等等,严格程度堪比武举考试,只有考核通过才有资格进入祁家军。

祁幼安也不能免俗,第一天去的晚时间不够,第二天就一项不漏考过来个遍,这对于重生的她来说倒没什么难度,轻轻松松过了。

但作为普通士兵,不能随意出入营地,且一个月只有两天假,便是祁幼安也没有特殊待遇。

只有成为小队长,才能自由出入,没有战事的时候平日里除却训练士卒,其余时间便可以自由支配,相对来说闲散许多。

祁幼安想自由些,只能成为小队长,而成为小队长,不是件容易的事。

祁家军只有千余人,只受祁朝燕一人调遣,故而与朝廷的军队有所不同,没什么伍长什长之类的。

她下面只有十个小队长,每个小队长手底下掌管百人,但小队长却不是固定的。

每半年举行一次大比,这期间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待遇极好的祁家军,祁家军的普通士兵也会再次考核,及格留用,不及格淘汰出祁家军。

也可以挑战十位小队长,成功者将顶替成为新的小队长,而被淘汰的小队长将沦为普通士兵,剥夺之前的权利待遇,没有任何特殊对待。

当然,被替代的小队长在大比期间也可以以普通士兵的身份继续挑战其他小队长,若成功,依旧是小队长。

眼下不是大比期间,祁朝燕难得破例了一次,准许她挑战队长。

但祁朝燕的便宜也不是好占的,这便是祁幼安伤痕累累的缘由。

按照规定可以自由选择小队长挑战,但她给祁幼安指了最强的小队长,一个上品乾元君。

上品乾元君的强悍体质多么恐怖可想而知,无论是恢复能力,还是力量速度的惊人爆发,对没有分化的祁幼安来说都是绝对的压制,纵使她拼尽一搏,还是输得惨烈。

若是放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废物如她,早就被打死了。

但她重生而来,无论是性子还是武功都被打磨的极好,失败也不气馁,除却养伤便是勤加锻炼,越挫越勇,在每一次都打斗中都在寻*找那乾元君的弱点,受得伤也越来越轻。

再经过两个月的时间,第十五次挑战的时候她终于赢了。

全军震惊,一片哗然,然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乾元君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打下擂台的,祁朝燕也没有想到。

她观摩多次,倒是瞧出了她女儿的进步飞快,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打赢了她手下最为勇猛的小将。

当众宣布祁幼安顶替那乾元君之后,她便将祁幼安叫到了自己的营帐,“需要叫军医吗?”

比试的时候,祁幼安挡住了那乾元胸口一击,但胳膊被震得发麻,当时不疼,这会儿还是很疼的。

她却摇了摇头,“想回家。”

“不行,”祁朝燕闻言,脸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从抽屉里拿出几瓶药丢给她,“可以给你几天假休养,伤好了再回去。”

“整整两个月了,就算我没有升到小队长,也该有四天假期,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祁幼安把药又给她丢了出去,压不住的怨气,“还有半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并没有成为小队长的一丝喜悦。

她跟着祁朝燕来的时候,是三月底,眼下还有两天就到六月份了。

能不急吗?

祁朝燕也瞧出来她快急眼了,连母亲也不叫了,若自己不是她母亲,怕是还要动手了?

生平第一次,对视的时候祁朝燕先撇开了眼,“两个月都过来了,再等两天又何妨?”

她话音刚落,祁幼安便一拳砸在了她的桌子上,“我都证明自己了,你还想怎样?”

以前在西北军中的时候,祁幼安与主将意见不合起争执,莫说砸桌子了,还揪着主帅的衣领骂过,眼下已经是客气了。

西北军的主帅程元龙年纪比祁朝燕大很多,是个和善的老头,拿祁幼安当小辈,被揪着衣领提溜起来也不恼,但祁朝燕就不一样了。

没人敢对她这么不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

但又着实理亏,沉着脸不吭声,半晌才缓和道:“你娘她不讲道理,看到你身上的伤肯定又要怪到我头上,受点儿伤不很正常吗?”

“你给我批两个月的假,我可以瞒着娘亲,不然你就等着跪搓衣板吧,这些天什么时候受的伤,受得哪一处,怎么受的伤全都告诉我娘亲。”

祁幼安捂着肩膀,面无表情道:“我也不讲道理,也告诉我媳妇儿,成亲那天不给你敬茶,也不叫你母亲。”

“……祁幼安,你真是长能耐了。”

祁朝燕冷笑,“把药涂了,换上衣服走。”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白得了两个月假,祁幼安脸色说变就变,高高兴兴就出去了。

趁着她换药的功夫,祁朝燕自己也换上常服,顺带叫了那乾元君过来。

那乾元君叫席景盛,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冷静,哪怕刚刚输给了一个没有分化的中庸,心态也没有崩溃。

得知祁朝燕传他,匆匆包扎好伤口就来了。

见着他,祁朝燕也不废话,“景盛,一队你还带着吧,她是本将军的女儿,本将军打算将她带在身边教导,没时间处理那些个繁杂琐事。”

席景盛愣了下,回过神向来稳重的人此刻满眼激动,拱手道:“敢问大将军,她可是我们的小将军?”

“是。”

祁朝燕声音沉了沉,“此事先瞒着,她还需多加历练,她虽是本将军的女儿,也需你们心服口服才是……”

祁幼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祁朝燕已经在帐外等着她了。

归家心切,祁幼安忍着疼痛,策马扬鞭与祁朝燕并肩而行,丝毫不落下风。

快马赶到家中时已经深夜了。

府门紧闭,却在她们勒马止步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门房看见她的瞬间,便激动大喊:大小姐回来了……

堂堂大将军,竟被视而不见了。

消息传到芳兰院,宁芳匆匆披衣出了内室,吩咐人去准备饭菜。

她又气又高兴,气的是小混蛋两个月都没回来看她这个娘一眼,高兴的是从小养在身边让她牵肠挂肚的小兔崽子离家两个月终于回来了。

俩月未见,祁幼安几乎是飞奔到芳兰院的,祁朝燕被甩在身后,等她到的时候,那娘俩已经抱在一块了。

祁幼安眼眶微红,宁芳心疼的不行,余光瞥见她进来便忍不住气恼,“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幼安好好的?”

“不好吗?”

祁朝燕闻言,倒是打量了眼祁幼安,“本将军觉得很好,人比以往看着精神多了。

“好什么好?都瘦了,还黑成这样……”

宁芳念叨着祁朝燕,祁朝燕满不在意,但祁幼安听进去了,哼哼着道:“娘亲,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万一宋姐姐嫌弃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宋姐姐看不见。”

“……”

第48章 毕竟已经是深夜了。……

毕竟已经是深夜了。

而宁芳也是一副已经睡下又被她们回来吵醒的模样。

祁幼安便没有久待,跟她娘亲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回去。

宁芳体谅她路上辛苦,也没有挽留,吩咐人给她准备热水沐浴,让饭菜也一并送到她屋里。

她前脚刚出院子,宁芳便也对祁朝燕下了逐客令,“祁朝燕你敢不敢再无赖点儿?听不懂话吗?老娘说了多少遍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能不能不要来我院子里?”

若不是顾忌着女儿,她方才就想说了。

和离书算什么,她已经想开了,她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纸休书吗?只要她不愿意跟祁朝燕过下去,那就是和离了。

这两个月祁幼安没回来,祁朝燕倒是隔三差五的回来,却总被拦在院子外,这次跟着进了屋,她又怎会轻易离开?

她起身,却是走到门口将门给关上了。

宁芳还没来得及骂她无耻,便嗅到了熟悉的信香,脸色变了变,却没有以往的羞恼,眉间充斥着失望,混杂着些许疲惫。

祁朝燕回身时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刚释放那点试探的信香默默收了回去,“夫人,你还没消气吗?”

宁芳冷笑了下,惜字如金吐出了个滚字,便阖眸,一副不愿跟她再多说话的样子。

“……”

祁朝燕沉默了片刻,轻车熟路找到摆放鞭子的地方,将鞭子拿过来递给宁芳,人也顺势跪了下去,“夫人,你消消气,不过一件小事罢了。那崽子不想去西北,才故意没事找事激怒幼安打伤她,惩罚他八十棍闭门思过还不够吗?”

“祁朝燕,你以为我现在还吃这一套?”

宁芳直接将鞭子扔了出去,翻旧账没什么意义,她不想再多说什么,轻扯唇角冷冷道:“别做无用功了,你把幼安送去军营的时候,就该想到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是幼安自己愿意去的,”祁朝燕声音微弱,“幼安天赋极好,短短两个月便打败了我手下最勇猛的乾元君……”

她话音未落,宁芳便忍不住怒火打断了她,“老娘不蠢,祁幼安她满身的药味,你怎么逼她的你心里没点儿数?”

祁朝燕顿时不吭声了。

“就算她愿意去,你为何不拦着?为何怂恿她?”宁芳气得禁不住眼眶微红,“祁朝燕,你何曾想过幼安出事我能否承受得住……”

“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去西北,”祁朝燕顿了顿,凝眉道:“我心里有数,如果她去西北,那必定是皇帝命令,若真到那时不得不去,我代她去就是了。”

宁芳笑了下,神色却更加惨淡,半晌才恹恹开口,“你能护她一辈子?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语气不再那么疏离冷淡,祁朝燕稍稍松缓了些,“夫人,其实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我们的孩子如何避免得了上战场?”

宁芳确实想到了,她倒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提起来这事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不懂……那个梦一定是幼安在求我救她,祁朝燕,我的孩子在向我求救你知道吗?她娘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孩子,你让我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路……”

天很快亮了,祁朝燕从地上起来,神色与往常无二,不见喜怒,“夫人,我知道你在城南有座宅子,将军府住腻了可以去那里小住几日,但和离绝无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

一夜未眠,宁芳不止眼睛干涩,嗓音也是干涩异常,开口竟有些艰难:“你凭什么以为一张破纸能困住我?”

祁朝燕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赵嬷嬷等人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便慌忙进去,“夫人……”

“先洗漱吧,”宁芳摆了摆手,“好久没玩了,今个儿便在城南那院子里组一局,你去请几位夫人过来。”

“这……”赵嬷嬷看着她脸色不大好,犹豫着说道:“夫人,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睡不着……”

祁幼安过来的时候,宁芳已经准备妥当了,擦上胭脂之后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从后面被搂着脖子的时候,她如往常那般笑着嫌弃:“你娘去打马吊,别再我面前晃悠,影响手气。”

确定不是在说自己晦气吗?

“……”祁幼安伤心了片刻,故作委屈道:“娘亲,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

“你这黑猴,离我远点儿,”宁芳笑着扒开她的手,起身准备出去,“你去你媳妇儿那里看看吧,这么久不露面,兰儿指不定怀疑你另有新欢了。”

“……”

两人一起出的府,宁芳去了城南,祁幼安去了医馆。

短短两个月不见,医馆又被重新拾掇一番,看起来竟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祁幼安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若不是看见她那在柜台里面称重的媳妇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进去的。

她跨过门槛,便轻咳了声捏着嗓子道:“宋大夫在吗?我心口痛,能治吗?”

里面人扶着戥子杆的手蓦然顿住,那温婉秀丽的面容抬起看向了她的方向,浅淡温柔的笑意渐渐在唇边晕染散开,“在,能的,快过来吧。”

祁幼安忍不住扬起唇角,朝她快步走了过去,“那相思病呢?我怀疑我得的是相思病。”

放下戥秤,绕出柜台的人儿脸色微红,已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抿唇角柔声道:“安安,你几时回来的?”

一步之遥,祁幼安却不上前,笑望着她道:“宋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啊?”

“……能的。”

宋泽兰忍着羞意,主动伸手探向祁幼安的胳膊,沿着外侧一路向下便落在了她腕间,灵巧搭上三指微微施力,俨然是要给祁幼安切脉了。

“媳妇儿,我好想你……”

祁幼安彻底绷不住笑了,她抬手将宋泽兰揽入怀中,温软乖顺的媳妇儿让她心中甚是满足,勾唇轻叹道:“宋大夫真乃神医也,这么快就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安安,你身上好重的药味。”

宋泽兰这般说着,微微挣脱她便欲再次把脉,却被祁幼安抓住了手,方才还笑眯眯的人儿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语气却无变化,“媳妇儿,我没事,就是一点点儿擦伤。”

祁幼安有些不死心,昨夜她娘亲什么都没说呢,她顿了顿,又问道:“媳妇儿,真的很重吗?不应该吧,就只涂了些药膏。”

“真的……”

这段时间里祁幼安天天都有在涂药,她自己闻久了便不觉有什么了,但旁人几乎离她近些就能嗅到她身上明显的药味了。

瞒不了宁芳,又如何能骗得过身为大夫的宋泽兰?

比之宁芳,她甚至已经通过药味将祁幼安的所受的伤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任祁幼安抱着,半晌才轻缓道:“安安,让我看看可好?”

那天宁芳说的话她记在心里,料定祁幼安的日子必不好过。

从祁幼安离开那天便在担忧,现在人在眼前,她心中的担忧也没消减半分,不听祁幼安应好,便柔声哄道:“我瞧着也没大碍,顶多开些滋补内里的药膳罢了,不苦的……”

媳妇儿温声细语求着,绕是再硬的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了。

祁幼安只得把手给她,两人坐下,看着她认认真真给自己把脉,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忍不住调侃道:“宋大夫,你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安安……”

宋泽兰些许无奈,收回了手,“本大夫医德医术二者兼备,你大可不必担心。”

“……哦。”

祁幼安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失望,“媳妇儿,你可以占一点点儿的,我不介意……”

第49章 军中有军医,祁幼安每次受伤,都会有最好的军医去给她治伤,药也是……

军中有军医,祁幼安每次受伤,都会有最好的军医去给她治伤,药也是用得最好的,她身体自然也没什么大问题。

宋泽兰切脉之后便安了心。

闲聊了会儿,宋泽兰便继续练习称重,她可以凭着嗅觉和手感辨别药材,但称重一时半会儿难以做到。

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着戥子杆上面的刻度标记,薄唇紧抿,看起来认真又专注。

祁幼安便也不闹她,就在一旁看着,只有在她出错的时候才会出声提醒。

原本是宋母在一旁盯着,她有事去后院一会儿,没想到再出来竟然用不上她了。

她看到站在女儿身上的祁幼安,高兴不已,忙上前道:“幼安,你总算回来了,这马上婚期就到了,一直没见你回来,昨儿我还在担心你会错过婚期呢。”

“伯母好,”祁幼安笑着打了声招呼,“伯母放心便是了,我巴不得早些与宋姐姐成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搞砸的,就算远在天边也能赶回来。”

宋泽兰依旧在练习称重,好似局外人般,唯有那纤柔浓密的眼睫似羞怯般轻颤了颤。

宋母对祁幼安的态度回答更是满意,连连点头,“幼安,这段时间可还好?可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她目光从祁幼安身上扫了一眼,最终落在了祁幼安脸上,“伯母瞧着你黑了许多,以前多么白净俊俏的小姑娘,伯母瞧过不少公子小姐,一眼便相中你了。”

祁幼安抬手摸了摸脸,讪笑道:“天热了,没经住晒。”

确实,她们现在身上衣物都单薄了许多。

宋母再次含笑点头,“往后这天越来越热,你们成亲的时候怕是要遭罪了。”

当然,更遭罪的是宋泽兰。

宁芳疼她,那嫁衣做得十分精致华美,自然是繁琐无比,一层又一层的,捂一天兴许要捂出痱子了。

祁幼安自然是心疼媳妇儿,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不可能不成亲,她侧小声在宋泽兰耳边道:“媳妇儿,就当为了我辛苦一次,往后我必定好好待你。”

宋泽兰心软了又软,安安真是太良善了,成亲又怎会是为了她一人?

她放下手中戥秤,温柔眉眼透着些许郑重,低道:“好,也请安安为了我辛苦一次……”

宋母看着两人当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好笑又无奈,“兰儿,有幼安陪着你我就放心了,厨房还有些活儿,我去忙了。”

丢下话,她便转身离开了。

“伯母慢走……”

祁幼安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喜悦,一是因为她媳妇儿那些话,二则是她喜欢和媳妇儿独处,宋母的自觉让她忍不住又赞叹道:“伯母真好。”

“嗯?”宋泽兰有些许不解,“安安,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话音刚落,下一瞬便觉脸颊落下温热,“……”

祁幼安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得瑟,“媳妇儿,这下你知道了吧?”

“……”

大概是祁幼安太猖狂了,便连老天也看不顺眼,很快,一顶轿子便缓缓停在了门口。

落轿时走出来一个气度不凡的女子,姿容绝艳,衣着华贵,像极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花。

梅清钰来了。

但那夜太黑,再加上她在深林里满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模样与现在相差甚远,祁幼安没有认出她,声音有些许沉闷,“媳妇儿,来病人了。””

她很烦,为什么这么多乾元君来找她媳妇儿看病……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那女子也走了进来,看起来岁数跟宋泽兰差不多,目不斜视,径自走到了宋泽兰跟前,隔着柜台,“宋大夫,给我开点药,易感期快到了。”

无论是坤泽的雨露期,还是乾元的易感期,都有专门抑制的药丸,但相比之下,一人一方对身体的伤害能减轻很些,故而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在这个特殊时期找大夫配药。

眼下梅清钰便是这种情况,不过她的情况比旁人还要复杂些…

宋泽兰知道她的坤泽身份,微微颔首,“芳龄。”

本是一个脱口而出的答案,那女子却在余光略过祁幼安后,慢慢开口:“二十……五,下药轻些,我身子娇贵着呢。”

祁幼安还是第一次听乾元君说自己身子娇贵,“……”

不过这女子倒不像有二十五,看起来更小些。

聪慧如宋泽兰,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报的年龄也不对,“好,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坐诊的桌子祁幼安霸占着,宋泽兰便在柜台上给她切脉了。

梅清钰饶有兴趣盯着她给自己把脉,“宋大夫,你医术当真不错。”

宋泽兰神色淡淡,唇边含着一抹浅淡的笑,“谬赞了,这算不得什么,基本上每个大夫都会。”

梅清钰明显指的不是这个,“……哦。”

看过脉相,宋泽兰便心中有数了,“安安……”

祁幼安见她转身面向贴满各种药材的抽屉,便知道她又要叫自己帮忙盯着她称重了,当即便应了一声好,起身走了过去。

宋泽兰的“谢谢”已经到嘴边了,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白皙如玉的耳尖忽然泛起了些许绯红,“嗯。”

抓药的时候,祁幼安的注意力虽在她媳妇儿的秤上,却也察觉到了那女子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身上,心里禁不住猜测,这女子莫不是对她媳妇儿有意思?

而且,她总感觉这女子跟她媳妇儿说话怪怪的,透着熟稔,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想到自己两个月没来……祁幼安不禁警惕起来,对着宋泽兰媳妇儿长媳妇儿短的,便连抓好药,她也能来句媳妇儿辛苦了。

将打包好的药递给梅清钰时,她也没收敛,“这是我媳妇儿给你开的药,拿好了。”

梅清钰接过,轻勾的唇角颇为耐人寻味,她看向宋泽兰,语气凉凉:“宋大夫,这是觉得眼睛看不见就能无所畏惧不挑长相了吗?”

这不是变着法说祁幼安丑吗?

宋泽兰笑意隐了下去,祁幼安压住怒意,“媳妇儿,这是你朋友吗?”

不是她就不客气了。

“……病人。”

宋泽兰摇头,这姑娘来的是有些频繁,这个月里三天两头的来,有些时候是为了拿药,但大多数时候都在闲聊,倒也算投机,但眼下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朋友的。

“这就没了?”梅清钰怔了下,笑容却愈加深了,目光从她脸上游移到祁幼安身上,状似无意与祁幼安对视,话却仍是对着她说道:“宋大夫,为何不告诉你未婚妻我是她两个月前救的人呢?”

两个月前,救的人不是五皇女梅清栎吗?

祁幼安神色微凛,原来就是她,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她没有表露身份,祁幼安便决定装傻,当即便怼了回去,“你说为何?你一个张嘴就嘲讽救命恩人丑的白眼狼,我媳妇儿是心好怕你尴尬,没想到你是个不要脸的。”

被骂不要脸,梅清钰却是笑的更欢了,“难道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报恩?我倒是愿意以身……”

“打住!不要你报恩,但也绝不是让你活着骂我丑的,早知道还不如任你死了算了。”

祁幼安后悔救她了,这厮绝不会是个好东西,不是心思深沉故意试探自己,就是单纯的坏心眼。

“宋大夫,你未婚妻似乎对我敌意很深呢。”

“……”

宋泽兰不明白,这女子性情确实高傲,但那几次遇着宁芳伯母,态度却是很好的。

原是以为祁幼安救了她的缘故,现在看起来,绝不是……

“安安……”宋泽兰轻唤一声,制止了她继续回怼,“安安,你先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忙完了,一会儿便过去给你上药。”

祁幼安不情不愿,但媳妇儿开口了,她不得不从,去后院的路上,她心里还忍不住感慨,什么时候她的地位能赶上医馆在她媳妇儿心目中的地位呢?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宋泽兰抬手揉了揉眉心,“姑娘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便请回吧。”

“生气了?”

梅清钰轻敲桌面,荀一走进来接过药,又退了出去。

她没有走的意思,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嫣红饱满的唇瓣轻勾,“你那未婚妻挺有趣的,逗逗她罢了。”

“姑娘,以貌取人,何况是女子,”宋泽兰语气微顿,眉目肃敛,向来温柔似水的声音此刻也过分冷清,“不知何趣之有?趣在何处?”

“真生气了?”

梅清钰这倒是收起了懒散,端正道:“抱歉,是我玩笑开过了,宋大夫莫放在心上。你未婚妻黑倒是黑了些,相貌却是不差的,只不过那晚我晕过去前看过去那一眼,恍若仙女在世,想来是我眼花了吧。”

宋泽兰动了动唇,没有辩驳。

她看不见,却也知那晚只有祁幼安口中所说的‘又圆又亮’的月光。

密林深处的光线能否清晰照见一个人的相貌,却是不知的。

“宋大夫若是愿意将你未婚妻请出来,我也可当面道歉。”

宋泽兰打心底是不愿祁幼安再与她多接触的,但总不能罔顾祁幼安的意思,她迟疑了下,“我去问问。”

梅清钰挑了挑眉,又懒懒靠了回去,“多谢。”

宋泽兰来到后面的时候,祁幼安正被安置在院中的躺椅上,品尝赵大娘做的糕点,还有宋母亲自给她泡的茶。

躺椅是她娘让人搬来的,赵大娘如今也是她娘安排给宋家的厨娘,往日坐在这里享受的自然也是她娘了。

祁幼安心情不大好,也不喜甜食,但甜腻的糕点配着苦后回甘的茶水,郁闷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缓解了些的。

她没看到宋泽兰过来,赵大娘出来送切好的瓜果时倒是瞧见了,笑吟吟给她挖了个坑道:“大小姐,我就做了这一碟,您不给少夫人送过去啊?”

“不送,”祁幼安撇了撇嘴,连同碟子一道抱进了怀里,“我要全部吃完,一块都不给她留,谁让她惹我生气的,快气死我了!”

宋泽兰脚步停了下来,她嗅到了糕点的香甜。

一抹好看的笑意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温柔明艳,安安未免也幼稚了些,以为把她喜欢的糕点吃完了就能气到她了吗?

“兰儿惹你生气了?幼安你告诉伯母怎会回事,伯母给你做主去。”

宋母丢下木柴,从厨房里出来第一眼看到了祁幼安,第二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泽兰,“你还笑?你看把幼安气得,人家赶了大半夜路,一早就来找你,你……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宋泽兰还没怎么着,祁幼安倒是丢下盘子蹭的站了起来,“媳……媳妇儿,你怎么过来了?”

“她要当面向你道歉,安安,你愿意接受吗?”

宋泽兰循着声音朝她慢慢走过来,祁幼安连忙跑过去扶她,“不要,谁稀罕她道歉啊。”

现在她只想给她媳妇儿道个歉,也确实做了,“媳妇儿,我错了,我就吃了一块,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呢。”

面对秒认怂的人儿,宋泽兰好笑,“不用,安安不是想报复我吗?吃光了兴许我就生气了。”

“媳妇儿,我真的错了……”

宋母一看是小两口打情骂俏,没自己什么事,就又回去了。

倒是赵大娘颇为好奇,打断了她二人互相道歉,“咋回事?谁要向大小姐道歉啊?”

“一个白眼狼,拐弯抹角骂我丑,快气死我了……”

还是在她媳妇儿面前说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祁幼安哼哼唧唧,不知怎的就整个人依偎到了她媳妇儿怀里,手还搂着人家的腰。

“……”

宋泽兰本想宽慰几句的,但人前被她这般搂着实在羞得不行,却也不忍推开,只能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不过,她着实多虑了。

赵大娘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压根没注意到,反倒因祁幼安的话气得不行,“胡说,我去找他理论!我就没见过比大小姐还好看的人了,大小姐打小就会长,把夫人和大将军的优点全继承了去,怎么会丑?”

“老娘看她是瞎了眼!”

赵大娘扁起袖子,回身去厨房抄起了擀面杖,就要去前面找梅清钰理论。

那位毕竟是皇女,且祁幼安也不是小肚鸡肠不让骂的人,她主要是因为梅清栎是在她媳妇儿面前说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算她想杀了梅清栎也绝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祁幼安也不撒娇了,忙拦住赵大娘,“算了算了,让她说两句也少不了一块肉……”

好说歹说,祁幼安连同宋母才将人拦住。

只是得知是经常过来的那姑娘,宋母也不免嘟囔两句,“瞧着挺好的姑娘,这嘴也忒不会说话了。”

“就是!在我家夫人面前装的倒是挺好……”

赵大娘刚接了一句,便见宋泽兰轻嗽了一声,“那位姑娘似乎过来了……”

几人回头,果然看到了梅清钰。

梅清钰看起来浑不在意,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此事确实是我玩笑开得太过,过两天我在府里摆一桌,还请几位赏脸,届时必当自罚三杯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她看向祁幼安,祁幼安有些尴尬,“不必了。”

为什么这会儿她倒觉得是自己的错了?

“丑就丑了,想说就说吧,嘴在你身上。”

祁幼安抬脚,进了宋泽兰的房间。

宋母和赵大娘对视一眼,都进了厨房,只剩下了宋泽兰。

潜意识里,都默认宋泽兰跟梅清钰熟,但宋泽兰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浅浅笑了下,“既然是玩笑,便依安安的,就此揭过吧。”

梅清钰点点头,“我还有事,便先走了改日再过来,告辞。”

“好,我送送你。”

宋泽兰送她到了门口。

梅清钰上了轿,却又掀开轿帘,悄无声息注视着宋泽兰转身进去,眸底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宋泽兰绕到大堂里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才去找祁幼安。

她推开门,随手又给关上了,像是无意,耳尖却泛着薄红,白里透着粉嫩,很是好看。

“安安……”

宋泽兰刚开了个口,就被扑倒在床榻上,祁幼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媳妇儿,她是不是喜欢你?”

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什么神采,她却很喜欢。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宋泽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时竟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也忘了挣扎,恍恍惚惚唤着她,“安安……”

呵气如兰的薄唇微微启张,泛着浅淡的光晕,宛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祁幼安忍着吻下去的冲动,再次逼问:“媳妇儿,她是不是经常过来找你?”

“……”

宋泽兰终于恢复了几分,稳住杂乱的心跳轻轻嗯了声,“这个月经常过来,但绝不是喜欢我,安安,你莫多想,她也是从京城来的应当认识我,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处于这种羞人的姿势,宋泽兰忍不住别过了头,“安安,你快放开我,万一娘进来……”

那日带给她的阴影还残留几分,祁幼安慌忙松开了她的手腕,扶着她坐起来,气势也跟着泄了。

她强硬不起来了,软着声音道:“媳妇儿,她真实身份是五殿下梅清栎,后院里妻妾成群子嗣一大堆……”

“当真?”

宋泽兰没想到那姑娘竟是扮成乾元的坤泽,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安安……

祁幼安却当她不信的是梅清钰花心大萝卜,急了些,“当然,媳妇儿我骗你作何?你看皇帝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她肯定也少不了。”

宋泽兰回过神,将她的话听了七七八八,也猜到了她的意图,轻勾唇角,“那楚子川呢,也是妻妾成群?”

祁幼安压根不认识楚子川,梅清栎的身份还是祁朝燕告诉她的,但她说的跟真的似的,张口就来,“肯定是啊,他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乾元……对了,他走了没?”

“……走了。”

宋泽兰是认识楚子川的,京都富商的嫡长子,自幼体弱多病,连个通房都没有。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探上她的侧脸,轻轻抚了抚,还是忍住没有捏她的脸,“这么说,我只能嫁给安安了……”

第50章 临近傍晚,祁幼安在医馆吃过饭,便跟赵大娘一块儿回来了。

临近傍晚,祁幼安在医馆吃过饭,便跟赵大娘一块儿回来了。

赵大娘还住在将军府,她现在虽然是在给宋家母女做事,但医馆太小,根本没有她住的地方。

即便每天多走二里地,赵大娘还是很高兴,宋家娘俩不挑她毛病不说,还一个比一个会夸,夸得她都觉得自己有当御厨总管的天赋了。

尤其是未来的少夫人,还许诺以后眼睛复明了帮她写本珍馐录,将她的烹饪手艺整理记录下来,流传后世。

赵大娘回去就歇息了,倒是祁幼安在芳兰院里找不到她娘亲,跟着下人指引来到了城南的院子里。

院子里幽深寂静,假山流水亭台轩榭错落有致,确实是极好的居住地方。

夜里尚且美不胜收,白日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各处修建着许多精美的石雕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祁幼安便踩着一路鹅卵石,边走边逛*来到了她娘亲的房门前。

屋里灯火通明,嘈杂凌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祁幼安看着窗纸上倒影的人影,默默在心里给她娘亲竖起了大拇指。

早上玩到现在还没散场,真的很厉害,她两月没见媳妇儿的人都能忍住回来了。

屋里,宁芳意兴索然,恹恹丢出了一张牌,“最后一把了,不想打了,坐的腰疼屁股疼。”

她对面的妇人忙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道:“宁芳你今个儿输了那么多,不想着赢回来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咱几个好不容易凑一块,玩它个通宵如何?”

坐在宁芳侧边的妇人手上亦是忙碌,嘴却没闲着:“柳娇娇你是没安好心吧,逮着机会可劲儿薅,你哪儿是想让她捞回本?分明是觉得今天就你赢她的最少。”

另一人瞥了眼宁芳,见她确实没兴致了,便将手里牌全部扔到了桌子上,“姐妹们,散了散了,丫鬟方才不是说幼安来了嘛,一天没见,芳姐姐这不可得想坏了,哪有心思跟我们玩?”

很快,几人都跟着把牌撂了,倒是那坐在宁芳对面的妇人还有些不大满意,“宁芳你就不能在我手里多输几次?反正那钱兜兜转转还到你手里。”

她数了数钱装进荷包,没好气地站起了身,“老娘要给你送礼,赵小乌那个犟驴也非要送,赔大发了。”

她便是赵小乌的娘,她此言一出几个人都禁不住哀怨,“还是宁芳你最会算账……”

宁芳笑的不行,送着她们出了门,“过两天给你们送请帖,让幼安多敬你们两杯……”

祁幼安听着里面的动静,已经提前躲到了回廊的梁柱后面,待他们走了才出来。

那些个婶子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她招架不住,便不想着露面了。

屋里几个丫头正在收拾,皆是熟悉的面孔,还有王嬷嬷,唯独不见赵嬷嬷。

祁幼安有些好奇,“我娘亲今天没有带赵嬷嬷过来吗?”

王嬷嬷给她倒了杯茶,笑眯眯说道:“老赵能独当一面,被夫人留在府里了。”

祁幼安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嬷嬷,你……是说我娘亲不回府里了?”

“对,以后夫人就住这里了。”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大小姐和少夫人的房间也收拾妥当了,夫人说了,以后你们成亲了也可能住这里。”

“……”

祁幼安抿了一口茶水,久久没有言语。

在重生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娘亲和母亲两人是相敬如宾。重生之后撞见那一幕,还以为她母亲是个妻管严……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闹到和离这种地步。

宁芳回来的很快,进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小兔崽子,你来干什么?身上有伤还不知道多休息。”

祁幼安不敢再说自己是来接她回府的,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回府没看见您,就找过来了。”

“我不回去了,”宁芳潇洒地摆了摆手,“你的婚事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等你成亲那几天我回去也不耽误什么。”

“你和母亲……”祁幼安欲言又止,她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极为可能的原因,“是因为我非要从军吗?”

上一世,在她离家出走前,整整两年的时间,从未听说她娘亲要和离,这一世也唯有自己这里多了变故……

“瞎想什么?”宁芳噗嗤乐了,“你母亲把秦氏迎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跟她和离了。可惜怀着你,后来你出生了我又舍不得撇下你,怕你跟着秦氏吃苦头,就凑合着过到了现在。”

她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就是个大人,娘便可以不操心你了。”

“娘亲,你若是舍不得母亲,我可以把秦氏和祁昊宇赶出去,不让他们……”

祁幼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芳急不可耐打断了,“放屁,我才没有舍不得她,我巴不得她离我远远的,别在我眼前晃悠,看见就烦。”

“你母亲就是个无赖,毫不讲道理,她不想和离,就把我辛辛苦苦写的和离书撕了……”

“那是我写的……”

宁芳白了她一眼,在旁边坐下,“你写的咋了?你写的那个臭流氓也不签字,好在老娘想通了,别想拿一张破纸困住我,我铁了心不想过,她就是把皇帝老儿请来也管不住我。”

“那我也搬出来住……”祁幼安说着,忽然想起来了,“娘亲,您不是说也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要不是王嬷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您要住过来了。”

“娘想了想,不能便宜那父子俩了。既然你想从军,那将军府还得是你的,还有兵权,你母亲的一切都要拿到手里抓牢了。不要白不要,指望你自己拼命攒军功,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当上将军了。”

宁芳懒懒向后靠去,“虽说娘也不想当将军夫人,但更不想秦氏那小贱人上位。都在佑宁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时候老娘还得向他行礼,想想就觉丢人,还不如让我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就那父子俩小人得志模样,到时候必定找不完的麻烦,不止她不好过,幼安和兰儿也得跟着受磋磨。

至于祁朝燕,那个混蛋玩意一天天忙的要死,肯定也想不起来照拂她们。

“……知道了,娘亲,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不让任何人伤害您和宋姐姐。”

祁幼安短暂的沉默后,信誓旦旦保证。

宁芳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颇为满意地站起了身,“走,让娘看看你的伤,今晚便住在这里吧,成亲了也可以带着兰儿住这里。只是婚礼一定要在将军府举办,你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娘,我受的都是轻伤,擦点儿药就好了,就不用看了吧?”

明知事情败露,但祁幼安依旧在垂死挣扎,她真的好想要那两个月的假……

宁芳似笑非笑望着她,并不言语。

但那压迫感实在太强,祁幼安犹犹豫豫站了起来,却是还不死心,“娘亲,我媳妇儿已经给把过脉了,真的没有事……”

“别磨叽,滚过来。”

宁芳也不废话,直接走了,祁幼安可怜巴巴跟在后面,事情败露她直接将祁大将军卖了,“娘亲,母亲说若是被您知道了,就不让我回来,也不给我两个月假了。

宁芳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挤出来,“放心,娘不告诉她。”

祁朝燕这个大胆包天的,昨晚那一夜真是跪轻了。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宁芳顿住了脚步,隐忍杀气,“你母亲在府里吗?”

“不知,早上咱俩一块出去的,我回来没见到您就找到这里了。”

祁幼安回答的很心虚,无论重生前后,无论对她母亲还是她娘亲,她似乎都不是个孝顺的女儿。

唯一的细心全用在她媳妇儿身上去了。

宁芳却没听出来,她注意力不在祁幼安身上,脚下拐了个方向,“幼安,今个儿先回府住。”

“娘亲,”祁幼安慌了,“您不是答应了不让母亲知道吗?”

她上前去抱宁芳的胳膊,宁芳甩了甩,没有甩开,没好气道:“祁幼安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老娘随便找个借口不就好了?”

“……”

可惜的是祁朝燕已经回军营了。

倒是管家听闻夫人回来,将今日收到的请帖送了过来。

是五殿下梅清栎邀请她们后日去府上赴宴。

还送给了祁幼安前朝名将魏霍的兵器烈火/枪,精钢淬炼可破坚甲,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好|枪。

祁幼安知道礼物贵重,也是用了心的,但她也不怎么稀罕,若论起趁手程度,还是她的红缨/枪更为趁手。

东西放进了库房,祁幼安连去看一眼都没有。

宁芳更是对此类物件不感兴趣,只是不禁有些好奇,“她怎么突然给你送礼物了?”

若是为救命之恩,也不至于两个月过去了才有点儿动静吧?

不提还好,祁幼安提起来就不高兴,“今个儿在医馆碰见了,她拐弯抹角说我丑,还是当我媳妇儿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