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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朝燕比她大了五岁,无论是成婚前还是婚后,对她都极好,哪从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到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也没有改变,她脾气不好,她便处处忍让包容……

若非背弃承诺纳妾生子……她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一步的。

宁芳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幼安,你帮娘写一封和离书,写完放在书房就行了。”

“娘亲,你想清楚了?”

重生之前,祁幼安从来不知她娘亲竟有和离的心……

“嗯,娘过几日便搬出将军府,你跟娘一起吧。前些年城南那个林员外举家搬迁,娘瞧着他那宅子清静便买了下来。这几年一直闲置着,前些日子让人收拾了一番,本想送给宋家母女……但现在娘没地方住了,她娘俩好歹还有医馆住。”

宁芳瞧见祁幼安担心她,压下心底沉闷,如往常般伸手捏了捏祁幼安的脸,笑眯眯道:“那地儿离兰儿的医馆稍稍远些,以后你们成亲后便住那里吧,主屋留给你俩,娘随便挑个偏房即可。”

一夜未眠,加之夜间凉,宁芳体温低了些,落在脸上凉凉的。

祁幼安拉过她的手,往内室去,“娘亲,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再说,今日我不出去了,就在府里陪着您。”

“不睡了,娘约了绣娘给你俩做嫁衣,再等会儿人便该到了,先去给兰儿测量尺寸,兰儿的嫁衣娘要亲自盯着,兰儿的嫁衣务必要华美精致……”

宁芳说了一半,突然一拍脑门,祁幼安以为她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却见她眼睛一眯,喊赵嬷嬷进来,“趁着本夫人还在,去府库里把珠宝首饰全部取出来,尤其是皇上赏赐的,可不能便宜了秦氏那贱人。”

“夫人,大将军是不可能休……”赵嬷嬷一脸无奈,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芳推出去了,“快去!”

赶走赵嬷嬷之后,宁芳也不跟祁幼安说闲话了,将她晾在一边,开始喊人进来伺候洗漱……

谁也没料到,祁朝燕回军营前,竟是先去了一趟医馆。

晨间的菜最为新鲜,宋母前脚出了门,祁朝燕后脚便带着几人出现在了医馆。

那杂乱的马蹄声让宋泽兰误以为是楚子川来了。

打开门,便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

沉甸甸的,压迫感很强,不过似乎没什么恶意。

但即便如此,宋泽兰也不敢掉以轻心,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扶着门,随时准备关上。

来人却先出声了,“你是宋怀远的女儿?”

宋泽兰闻言,愣了片刻,浅浅笑起来,“是,您认得家父?可是家父好友?”

她拉开门,请人进来。

祁朝燕翻身下了马,让人守在附近,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我是祁幼安她母亲,过来看看。”

她顿了下,实话道:“前些年进京述职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医术不错,不过倒是听说过你青出于蓝胜于蓝,有小医圣之称。”

姓宋的大夫数不胜数,在收到京都传回来的消息前,祁朝燕压根没想到她女儿中意的坤泽君是有小医圣之称的宋大夫,这是她诸多不满中的唯一满意之处。

听到是祁幼安的母亲,饶是宋泽兰淡然惯了,此刻也有些忐忑,她没想到大将军这么快就知道了。

与见将军夫人完全不同,将军夫人没什么架子,对她很是热意,像对待亲女儿一般。

大将军对她只有审视,哪怕她看不见,也猜到了大将军对她确实不满意。

不过,宋泽兰面上不显,哪怕已手心湿润,还是不卑不亢淡然从容给她行礼,“民女见过大将军。”

祁朝燕摆了摆手,很快又意识到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小姑娘眼睛并不能看见,便道:“不必多礼,本将军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祁幼安她娘说的不作数,我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出去。不过,本将军倒是可以同意你嫁过来。”

见祁朝燕似乎不反对女儿找了个没权没势的瞎子为妻,宋泽兰稍稍松了口气。

但却也为难,她本身对自己是嫁是娶并不在意,但她答应了将军夫人……且她也不太想让祁幼安一个未分化的弱女子从军。

前朝虽有未分化女子封侯拜将,但其中蕴含的艰辛坎坷,又岂是史书上那一纸笔墨便轻易带过的?

不过,她更尊重祁幼安的想法,也支持。

宋泽兰不知祁幼安是何想法,犹豫了下道:“大将军,可否让民女先考虑一下?”

她想问过祁幼安的想法后再给祁朝燕答复,但却不知道祁朝燕是个武断专横的人。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祁朝燕的拒绝。

祁朝燕冷冰冰的声音不容置辩,“你无需考虑,没有商量的余地。本将军愿意让你进门已经是看在祁幼安和她娘喜欢你的份上了。”

“宋姑娘自京都而来,绝非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想必也该清楚只要本将军愿意,一道折子递上去,便是皇家的坤泽君也不会拒绝嫁入我祁家。”

她的目光落在宋泽兰泛白的唇瓣,又落在宋泽兰温婉柔顺的眉眼间,眸色幽深了些许,皇帝想要她的兵权,她要皇帝的女儿应该不过分吧?

听闻那位马上就要到来的五殿下端庄高雅性情温润,应当与眼前女子差不多,可惜了是位乾元……

祁朝燕心头浮现一缕淡淡的惋惜,神色却未变,冷漠的不近人情,“宋姑娘可想好了?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处理,没时间等你了。”

“我……我还是想问问安安的意思,”宋泽兰微微摇头,低眉垂眼掩饰着自己的落寞,“大将军,成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您和伯母也可以私下里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她好像猜到了上一世安安没有娶她的原因……

但她还是无法答应下来,她做不到那么自私……她宁肯不与祁幼安成亲,也不要祁幼安为了她而征战沙场命悬一线……

祁朝燕冷漠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疑惑探究,方才她明明看到了这姑娘的不安忐忑,“难道你甘心祁幼安娶别人?莫不是你对她无意?”

“我大抵与伯母一样的想法,伯母希望安安平平安安,我亦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让我心安理得看着她为我涉险,我做不到。”

若是宁芳听到这话,必定万分高兴,但听到这话的是祁朝燕,祁朝燕脸色骤然一沉,“不嫁也罢,嫁过来也是慈母多败儿,误我祁家后嗣。”

“我们祁家祖辈世代守卫边疆,还没有出过一个贪生怕死的,身死沙场马革裹尸是祁家人的荣耀,我的女儿也绝不可能因为怕死就不上战场!”

祁朝燕不欲再多说什么,甩袖离开,为她牵马过来的亲信张吉却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将军,您不能就这么走啊!毁了亲事夫人会更生气的,夫人已经动真格了,方才管家派人来报说是夫人正让小将军代写和离书呢。”

“这混账!她怎么敢的?”祁朝燕神色一震,猛然扭头看向了还怔在原地的宋泽兰,“不行,她不嫁本将军还能求她不成?”

祁朝燕抓过缰绳,决意离去,“且随她闹,本将军不松口便是。”

张吉却拦着她道:“大将军,属下可以求……”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祁朝燕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准,你留下吧,本将军军务繁忙,先行一步。”

一阵马蹄声远去,宋泽兰只觉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比第一次被祁幼安抱在怀里时的感觉还要难受,她怔了许久,身上才恢复些许气力,面色却依旧惨白如纸。

宋泽兰苦笑了下,心知自己连伤痛都不能暴露在人前,她没有资格……失去了安安,她还要继续生活,父亲的医术需要她传承下去,娘亲需要她赡养,她还要做病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大夫……

第36章 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

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兰许久,见她要回去了才忙现身叫住她,“宋姑娘,且等等。”

宋泽兰脚下踉跄,却强撑淡然回身勾出一抹浅笑,“您是?”

尽管张吉知道宋泽兰眼睛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才和气道:“我是大将军身边亲兵张吉,不知宋姑娘可方便听我一言?”

他自报家门,宋泽兰便知道他所为何事了,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方才那般毅然决然了。

沉寂的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却在转瞬间被愧疚淹没,她羞愧自己动了自私的念头,沉默着不说话。

“大将军说话直接但并无恶意,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张吉顿了顿,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观宋小姐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应当也会理解大将军的良苦用心。大将军欲将祁家军交给小将军,也希望小将军接管祁家军不那么艰难,才会让您嫁给小将军而不是小将军嫁给您。”

宋泽兰从不在意谁嫁谁娶,她只是心疼祁幼安,“安安她不是乾元君,以女子之身何其艰难……”

“宋姑娘,小将军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从武之路的。”张吉摇了摇头,眼底渐渐涌现无奈悲凉,“宋姑娘可知三十二年前南蛮入侵连屠十三城一事?当年南蛮大肆进攻,因着朝廷增援不及时,驻守佑宁城的祁老将军战死,数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血流成河。”

“那些残暴的蛮人嗜杀成性,攻入城中大肆屠杀妇孺老幼皆不放过,幸存者少之又少,宋姑娘可知你我脚下皆是白骨累累……祁家满门也只有年仅八岁的大将军被仆人藏在草垛里活了下来。大将军誓要荡平南蛮泄心头之恨,小将军生于祁家也理应为先祖报仇雪恨……”

这是令整个东启国人都为之痛心蒙羞的历史,宋泽兰又如何不知?她不忍再听下去,几近哽咽着闭上了眼睛,“……好,还请转告大将军,他日南蛮来犯,请容许民女以大夫身份随同。”

“多谢宋姑娘成全……”

……

宁芳带着绣娘过来的时候,不巧楚子川也到了。

他仍由人搀扶着,但看起来气色确实好多了。

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明朗,见着宁芳不像是来看病的,便主动开口道:“王大夫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小医圣若有要事,可先去忙。”

“本夫人不急,”宁芳笑意盈盈,上前拉住宋泽兰的手,“兰儿你且忙着,等你忙完了让绣娘为你测量一下成衣尺寸,该给你和幼安做嫁衣了。”

“伯母……”

宋泽兰满腔歉意,触到她温暖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闷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宁芳看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禁关切道:“兰儿,莫不是幼安欺负你了?”

却又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认定了是祁幼安的错,“这小兔崽子,肯定看你太柔弱了好欺负,等她过来了伯母替你收拾她!”

“不关安安的事,是我该跟您和安安说一声对不起……”

宋泽兰话没说完,宁芳便有些慌了,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度,“兰儿,你莫不是要退亲?这可使不得,我来一趟你便要退亲,幼安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宁芳就差喊冤了,讪讪笑着回头望着赵嬷嬷,“嬷嬷你作证,本夫人可什么都没做啊。”

“宋大夫,大小姐这会儿还在府里盯着厨娘给您煲补汤呢,她即便惹您生气,心里还是有您的,可不至于闹到退婚这种地步。”赵嬷嬷嘴上帮着说好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却全是促狭的笑容。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恬淡温柔的脸庞浮现些许羞红,昨日她倒是听祁幼安提了一嘴,说是她太瘦了以后要天天带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没想到她的安安当真去做了……

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极好,便连心头沉闷也褪去了许多,她微微摇头,“伯母,你莫多想,我没有退婚的意思。是……是别的事情,这里不太方便讲。”

“那我们去后院。”宁芳按捺不住,转头便对楚子川道:“劳烦公子等一会儿,我跟兰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楚子川颔首轻嗯,温润如玉的声音流淌笑意,“好说好说,在下亦有作美之心,只要夫人能劝得小医圣回心转意,便是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

宋泽兰受不住他们接二连三的揶揄,勉强维持的淡然隐有溃散,“我真的没有……”

到了后院,宁芳见她心情好些了,便问道:“兰儿,有什么事你跟伯母直说就是,可千万别闷在心里。”

“伯母……”

启唇的一瞬,愧疚再次席卷心头,宋泽兰低头苦笑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大将军让我嫁给安安……我答应了。”

“祁朝燕来了?”

祁朝燕是什么人宁芳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用多想,也猜到了她不会给宋泽兰好脸色。

宁芳神色一僵,随即便怒了,祁朝燕这个混账倒是学聪明了,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反倒跑到人家这里耍威风,好生无耻!

她心疼的拍了拍宋泽兰的手,“兰儿,你道歉做什么,要论对错,还是伯母对不住你,一时疏忽忘了这茬儿,竟连累你受了委屈。再有下次,你让她来找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是我自愿答应的,”宋泽兰微微摇头,温柔的眉间多了些难以忽视的认真执拗,“伯母,请您放心,以后安安上战场我必陪着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安安无恙的。”

“啊?”

宁芳满肚子的怨气泄了个干净,傻傻看着她,“你……你护幼安?”

眼前这柔柔弱弱还目不能视的坤泽君说要在战场上护自家女儿周全?

宋泽兰脸色微红,她似乎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我医术尚可,也会些拳脚功夫……”

“不行,得让她护着你,不对……你也不许陪她上战场,”宁芳忙不迭打断了她,“你知道幼安那小兔崽子会武吧?”

宋泽兰点了点头,温柔白皙的眼眸泛着些许迷茫,宁芳叹了一声,“傻呀,兰儿你不必内疚,答应了便答应了吧,不是什么大事。这小兔崽子自己就想上战场,这些年是我一直在拦着,拦不住便也随她去吧。”

宁芳嫌宋泽兰妆扮过于素净,来的时候顺手给她挑了些珠宝首饰,眼下想到梦里女儿的早逝更觉对不住无辜的她,便将手上祖传的祖母绿玉镯取了下来。

她拉过宋泽兰的手,小心将她戴到了宋泽兰手上,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包裹腕间,质地温润细腻,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是极好的玉石。

宋泽兰怔了,“伯母……”

她何德何能让伯母待她这般好……她待安安不如安安待她用心,也明知伯母不想让安安上战场还是因着家国情义答应了大将军……

宋泽兰自觉受之有愧,想要推拒,却被宁芳牢牢握住了手,“兰儿,你且安心收下,这本就是传给儿媳的,伯母不过是早些把它给了你。”

她也难得贤惠了些,却不是对待祁朝燕,帮宋泽兰理好袖口遮住了玉镯,便挽着她出去,“你快去给那位楚公子看病吧,能早些忙完更好,幼安估摸着个把时辰就来了。”

“好……”

她们出去的时候,王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楚子川把脉。

他看到宁芳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觉正常,起身拱手笑道:“老朽还道是小将军绊住了宋大夫的脚,没想到是将军夫人您亲自来了。”

宁芳半点儿没觉不好意思,笑眯眯道:“王老先生不必惊讶,以后我会常来的。”

“不打马吊了?”

宁芳是出了名的喜欢打马吊,便是王大夫这个大忙人都知道,他这么问,惹得宁芳轻咳了声,“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先把幼安和兰儿的婚事安排妥当了再说。”

又闲聊两句,她便带着赵嬷嬷和绣娘去后院了。

宋母买菜回来,见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分外眼熟,俨然是将军府的马车。

便想到是宁芳来了。

她脚步不由快了些,踏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珠钗华服的将军夫人……蹲在昨日刚搭建的竹棚前。

且只有她一个人蹲着。

夫人还是那般随性自然,没一点儿架子,正满脸带笑对着竹棚里乱扑腾的大雁指指点点,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年长的嬷嬷和两位年轻女子也跟着她笑。

宋母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夫人,这是昨日小将军亲手搭建的棚子。”

众人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吗?看起来还不错,”宁芳眉间笑意又添,起身迎向她,“自从这小兔崽子认识了兰儿,可没少给我这个当娘的惊喜,居然连搭棚子都会了,本以为她只会拆屋子呢。”

宁芳这话又引得几人笑起来,也只有宋母这个岳母大人尽心尽力为祁幼安说好话,“倒也与兰儿无关,小将军本就是个好孩子,聪慧讨喜,我一见便喜欢的紧。”

“喜欢给你就是了,这净会惹人生气的小兔崽子我不要了。”

宁芳十分大方的摆手,耐不住赵嬷嬷在背后拆台,“老奴可不信,昨个儿也不知道谁在拈酸吃醋,一个劲儿在老奴耳边叨叨着大小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媳妇儿抱进被窝里,老娘丢到雪窝里……”

“……”

第37章 临近正午,祁幼安提着食盒来了,食盒里的饭香飘出去老远

临近正午,祁幼安提着食盒来了,食盒里的饭香飘出去老远,分外诱人。

她还没走进来,身在大堂里的宋泽兰便闻到了,唇边漾起浅淡却也温柔似水的笑容,“安安?好巧,我也刚忙完。”

“是我,”祁幼安心情原本不怎么好,但看到她朝自己走来,烦恼便瞬间一扫而空,“媳妇儿,你饿不饿?我今天带了很多饭菜和汤过来,伯母可以不用做饭了。”

宋泽兰点点头,“很香。”

“那待会儿多吃点儿,以后我天天给你和伯母带……”正说着,祁幼安忽然想起自己一旦去了军营,就没那么自由了。

随即便改口道:“就算我来不了,也会吩咐他们给你和伯母送,你太瘦了,需要多补补。”

宋泽兰刚牵住她的手,闻言不由耳尖泛红,“安安,你……你这人……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了?”

“为何?”

祁幼安握紧她的手,又靠近些,温软澄净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委屈,“媳妇儿,我在关心你呀。”

宋泽兰也是后知后觉,她有些后悔前日夜里留祁幼安住下了,“没有为何,反正不许再说了。”

若是任由安安挂在嘴边,对这个讲,对那个讲,纵使别人不知情,她自己也要被羞得没脸见人了。

“哦。”

祁幼安委委屈屈应下,又唉声叹气,发自内心的不解:关心媳妇儿怎么那么难?

好在宋泽兰听不见她心里话,不然横竖也得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瘦的,明明衣服那么宽大……

宋泽兰倒是听出了她的委屈,微微勾唇说起了别的,“安安,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给楚公子开的方子里差了几味药,王大夫说佑宁城里没有,需要到百里之外的青城,那里有朝堂开设的济民堂,里面的药材齐全,应该有我需要的药。”

“哪门子的帮忙?”祁幼安更加委屈了,撇了撇嘴,“让我媳妇儿开口了,我还能不照做嘛。”

“安安,楚公子的人初来乍到,不熟悉去往青城的路,王老前辈说起你外祖父是青城人士,我便想到了你。”宋泽兰莞尔,“你若不愿,便让楚公子自行找人带路即可。”

“原来是王老头子算计我,”祁幼安心里不冒酸泡了,“我还以为是你的主意呢。”

宋泽兰想问她是不是又吃醋了,然而到了嘴边,还是决定给祁幼安留些颜面,“安安,那你愿意去吗?”

“去!”

这次祁幼安没有半分不情愿,一口答应下来,“若急用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出发,明天一早便送过来。”

一来一回二百多里地,就算快马加鞭,回来也要到深夜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安,不急的,明天早些出发就是了。”

“时间充足些也好,”祁幼安觉得这样安排不错,“晚会儿我回去了给黑鹭喂些好吃的,也让雪生准备准备,我们俩一块去,路上也有个伴儿。”

她顺带再探探雪生的老底儿,看看雪生到底是不是首富李员外的孙女。

“安安,方便带上我吗?我明天没什么事,自己待着有些无聊。”

祁幼安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侧头看过去,便见她媳妇儿唇边带笑,那双灰暗无神的眼睛正望着她。

虽然看起来依旧显得呆滞,但她似乎看到了那深藏的希冀和对自己的依赖,压不住雀跃的唇角,“当然可以,那就不带雪生了。”

雪生是乾元,而她媳妇儿还处于雨露期,杜绝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绝对是个聪明的决定。

祁幼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见她媳妇儿唇边勾起的笑意也深了深,温柔皙白的脸庞愈加宁静安然。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到了后院。

宋母把熬好的药倒出来,正准备出去喊人,见她们过来了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兰儿该吃药了。”

宁芳看着满满一大碗的苦汤,不禁心疼,“兰儿啊,要不还是别治了,一直看不见也没关系,让幼安照顾你就是了。”

祁幼安也有些心疼,跟着劝道:“媳妇儿,要不听我娘亲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宋母讪笑了下并不吭声,默默把药碗放在石桌上,又转身回到厨房里端漱口水。

宋泽兰没想到她溺爱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祁幼安会赞同,心里很难不动容,但亦有些好笑无奈,“谢谢伯母关心,我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苦。”

她坐下,端起碗一饮而尽,看起来像喝水那般寻常。

宁芳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喝酒都不带这么豪迈的。

倒是祁幼安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她把食盒放在一边,就快步去接住宋母手里的漱口水,小心递给她媳妇儿,“宋姐姐,你先漱漱口。”

食盒最下面一层装着赵大娘做的梨花糕,一个个晶莹洁白,上面还淋了些许蜂蜜,闻起来便觉清香甜腻。

赵大娘说它还有润肺化痰止咳的作用,祁幼安便特意装了一盘带过来,眼下手忙脚乱打开直接捻起一块递到了宋泽兰唇边,“媳妇儿,张嘴,吃了梨花糕就不苦了。”

她不自觉放轻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宋泽兰倏地红了脸,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藏不住羞窘却还故作淡定的抬手推开她,“谢谢安安,我不喜甜食。”

祁幼安瞥见她羞红欲滴血的耳垂,才反应过来,忍着笑将糕点递到她手里,“媳妇儿,你可以尝试一下,真的很好吃。”

没有人比祁幼安更清楚她媳妇儿有多么喜欢吃甜食了。

上一世,她每每陪着她媳妇儿去山中采药,路过城门口那家糕点铺子时,她媳妇儿总要下来买一些,说是饿了垫肚子,却是还没到山脚下就已经吃光了。

那时的她,是最喜欢看她媳妇儿懒洋洋窝在她怀里吃着甜食时那一副餍足模样,像极了优雅乖顺惹人怜爱的猫儿。

她们共乘一骑,迎着软暖轻柔的风,低眉絮语间笑意盈盈,恍惚便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以至于西北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日子里,最怀念最贪恋最割舍不断的还是这段时光……

听着祁幼安的话,宁芳如梦初醒,忙帮腔道:“对对对,兰儿你尝尝,倒也不是太甜。”

丢下话,她也逃似的进了厨房。

宋母在清洗熬药的罐子,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宋母旁边,幽幽叹气:“亲家,我总算明白你不在她俩跟前晃悠的原因了。”

“你这女儿害羞的紧,当然,我也多余的很。”

宋母倒是想说祁幼安不害羞,前天夜里偷偷摸摸跑去人家女儿房里睡了,可也知这些话不合时宜,笑道:“主要是这俩孩子有缘……”

哪怕外面就只剩下她二人了,宋泽兰也不肯吃,僵持了一会儿,祁幼安无奈放弃了。

却也没完全放弃,她把糕点放回碟子里,凑到宋泽兰耳边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喜欢,放你屋里了,明天我让赵大娘早些起床再给你做些带着路上吃。”

还是抵不住诱惑力,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没有尝到甜点,她的心里却泛着甜意,“……好。”

“媳妇儿,你别害羞,娘亲不会笑话你的。”

祁幼安又说了一句,把整碟梨花糕端到了她媳妇儿房里。

之后又把食盒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在石桌上摆放好,然后喊她娘亲和宋母出来吃饭。

府里厨娘厨艺很好,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祁幼安嘱咐他们口味做得清淡些,故而很合宋泽兰的口味。

不过她刚喝过药,胃里已经没多少地方可以容纳,三两口便吃不下了。

恰好赵嬷嬷带着绣娘们用饭回来了,便去房里测量尺寸。

这是一项精细活儿,没有个把时辰出不来。

宁芳本准备跟进去的,又想着她容易害羞,便打消了念头,还将跃跃欲试的祁幼安也一并拽回了府。

昨夜一夜未眠,宁芳困的不能行,回房便准备睡一下午了。

倒是祁幼安精力旺盛,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疲惫,喂饱黑鹭后,便骑着马去城南的竹林里练武。

算上今早,她已经荒废两天了,故而她并不懈怠,一直夜色深沉才回府。

按照往常,祁幼安必定要先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再去她娘亲那里,但今日太晚了,她便先去了宁芳那里。

将明日要带着宋泽兰去青城买药材的事儿告诉了她娘亲。

宁芳听到宋泽兰也要去,神色便耐人寻味起来,怀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快要凝成实质,“小兔崽子,你确定?前些天你不是还说兰儿不愿意跟你出去逛街吗?怎么现在就愿意了跟你一块去青城了?”

祁幼安没有半分不高兴,反倒笑的跟傻子一样,“她说自己明天没什么事,一个人待着无聊……娘亲,你懂我媳妇儿的言外之意吧?”

“懂……”

宁芳想到自己今天的‘多余’,没好气嗔了她一眼,“想去就去吧,青城繁华,带着兰儿逛逛倒也不错。出门在外少惹事,身边多带些人,一定要保证兰儿的安全,知道吗?”

在宁芳眼里,买药随便派个人就去就行了。

若非宋泽兰跟去,她不一定松口让祁幼安去。

祁幼安重重点头,若非她媳妇儿开口,她这几日都想在家里多陪陪她娘亲的。

“娘亲,我明早见着宋伯母了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

却是话没说完,就被她娘打断了,“祁幼安!”

宁芳感动了片刻,便急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可千万别跟*她们娘俩说咱府里那些个破事,也别说我要跟你母亲和离,要说也得等你们成亲了之后再说,晓得不?”

“……”

这还没完,宁芳又叮嘱:“也不许跟你外公说!管不住嘴的话就别去你外公那里,得闲了娘自己会去看望你外公。”

祁幼安:“……”

她总觉得她娘亲认为她是个傻子,对她万分嫌弃……

第38章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祁幼安就起床了,她先去给……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祁幼安就起床了,她先去给黑鹭喂了些好吃的,又将食槽里添满饲料,黑鹭吃的津津有味,头也不抬。

之后,她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灯火通明,赵大娘竟是比祁幼安起得还早,蒸笼之上冒着白烟,梨花糕已经快好了。

她一进来,赵大娘便指着案板上放着的食盒道:“大小姐,今日让少夫人尝尝我做的粥,还有包子。”

祁幼安没想到她这么周到,不禁笑起来,“大娘你做的我媳妇儿肯定喜欢,昨天她还夸你做的糕点好吃呢,比她在京城吃过的所有糕点还好吃。”

这倒也不算是说谎,上一世她媳妇儿确实说过,还说等眼睛好了便来请赵大娘传授几种糕点做法,以便日后想吃了可随时动手去做。

那时她很想说她可以嫁给自己,嫁给自己就可以让赵大娘天天做给她吃了,哪怕日后赵大娘不在了,还有赵大娘的女儿也可以给她做,甚至自己也可以学着做给她吃,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想说的话很多,但她始终没勇气,怕惹来厌恶,怕迎来疏离……只能故作玩笑说可以把赵大娘送给她……

那时她的宋姐姐是怎么回答的呢?

祁幼安神色恍惚了下,她的宋姐姐似乎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少夫人喜欢,不然大小姐哪里会让我再做第二次?”

耳边赵大娘爽朗的声音响起,又把她的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祁幼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看起来沉默了许多。

不过赵大娘是个大大咧咧的,一心钻研厨艺,对人情世故不怎么上心,故而也没注意到她情绪不对,给她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大小姐,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盛碗粥,冷凉些就可以喝了。”

祁幼安点点头,“赵大娘,以后我把你讨去给我媳妇儿做饭可好?”

“少夫人事多不?难伺候的话就不去,偏院那位已经快把我这老骨头折腾散架了,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能挑剔的,那嘴金贵的不成样子,不是嫌我这儿做的不合口味,就是嫌我那儿做的不够精细,拿我跟御膳房里的御厨比,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妃子呢,皇帝的妃子也不见得这么能折腾……”

祁幼安听着她抱怨完,才皱着眉头道:“他院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吗?以后不用理他,他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这一世,她娘亲都要和离了,她自然也不会容忍那对父子了。

“那敢情好,咱本就是夫人的人,伺候他当真是憋屈……”

赵大娘性子当真是好极了,嘴上抱怨的不行,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

等她吃完饭,就依着她的吩咐把刚出炉的梨花糕分成两份,一份装进食盒里,另一份用油纸包裹,外面又缠裹好几次隔热才递到她手里,“大小姐快去吧,趁热才好吃……”

……

祁幼安不喜欢身边跟着人,以前身边也只跟了个跑腿儿的二狗子,眼下又是跟宋泽兰一块出去,她就更不想让人跟着打扰了。

她把宁芳的话当做耳旁风,一人一马背着弓箭便去医馆接宋泽兰了。

东方渐白,浅浅淡淡的薄雾开始散去,远远的,祁幼安便看到医馆门前立着两人,一个是宋伯母,另一个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宋母正和女儿闲聊,见女儿突然不说话望向路口,也跟着望了过去。但她前几年做针线活伤了眼睛,眼神不太好,揉了半晌才看清来人,恍然笑了起来,“兰儿,是幼安来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估摸着祁幼安已经近了,便道:“娘,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如何能行?还是要同幼安打声招呼的……”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到了跟前,声音里满是喜意,“宋伯母,宋姐姐……”

哪怕上一世诸多不美好的回忆,但看到宋泽兰的那一瞬,心中便只剩下欢喜了。

宋母笑着搀扶女儿上前,“幼安来得这般早,可用过早饭了?”

祁幼安翻身下马,将食盒拿了下来,“用过了,我还给宋姐姐和您带了早饭。”

“我们都吃过了,留着你们路上吃吧。”

宋母拒绝,奈何祁幼安固执地把食盒塞到了她手里,还顺势拉走了她女儿,“不带不带,冷饭不好吃,要不了中午我们就到青城了,到时候我带宋姐姐吃好吃的。”

“……”宋母看了看任由她牵着的女儿,又看了看手里颇有分量的食盒,好笑又无奈,“那也好,你们便快些出发吧。”

宋泽兰点点头,“娘,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快走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母摆摆手,转身进去了。

祁幼安扶着宋泽兰上马,她刚把媳妇儿扶上去,向来高冷的黑鹭便歪着脑袋去舔舐她媳妇儿的手,亲热的不像话。

有个十分荒唐且不靠谱的猜测出现在脑海,黑鹭也重生了?

“安安……”

乍然被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下,宋泽兰看不见感官便格外敏感,有一瞬的慌乱,将手缩回了衣袖中。

“我在我在,”祁幼安回过神连忙拍了黑鹭的脑袋,“老实点儿!别碰我媳妇儿。”

“我……我以为它要咬我……”

但宋泽兰很快又意识到马儿不会咬人,那瓷白细腻的耳尖渐渐泛红,羞得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误认为她在害怕,连忙上马将她护在怀里安抚,“不会的媳妇儿,你别怕,它是喜欢你。”

后背贴上温热,有些单薄却给足了宋泽兰安全感,她低低嗯了声,摩挲着袖口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看她一直低着头,着实欲哭无泪,心里把黑鹭骂了又骂,才讨好道:“媳妇儿,我怀里有梨花糕,还是热的,你现在要不要吃?”

宋泽兰犹犹豫豫,还是忍着羞意出了声,“……要,等出了城。”

想着易碎的梨花糕在她怀里,宋泽兰不禁又坐直了些,这便让祁幼安看清了她晕染薄红的脸颊,宛如揉碎桃花上了胭脂妆,美的醉人心弦。

“媳妇儿,”祁幼安坏心眼儿的拖长了腔调,“原来你在害羞呀……”

“……”

宋泽兰抿着唇角,没有理会她。

黑鹭跑起来,迎面的风便带上了些许凉意,宋泽兰总算觉得脸上热意消退了些,“安安,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祁大将军昨日来找我,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了。你会不会生气?”

祁幼安只听了前半句,心便提起来了,很是懊恼:“媳妇儿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母亲她有没有凶你?也怪我,以为她急匆匆是去军营,没想到她去你那里了……”

“安安,你别担心,我没事。”

一双柔软略带凉意的手慢慢覆住了她的双手,宋泽兰语气温柔,宽慰她,“大将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严厉了些,后面还被我气得拂袖而走了。劝我答应嫁给你的是大将军部下,他说他叫张吉……”

宋泽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全部讲给她听,也说了宁芳跟她一样担心,似乎为了弥补还将祖传的玉镯送给了自己。

她的衣袖宽大了些,若非挽起袖口让祁幼安看,祁幼安怕是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白里透着粉嫩的纤细骨腕,衬得碧绿的玉镯愈加清亮润泽,说不出的仙气雅致,漂亮惹眼。

祁幼安眼眸弯了又弯,惊艳,打心底的欢喜与自豪,在波光粼粼涟漪四起的眸里漾起,“媳妇儿,你戴上很好看,特别衬你,比我娘亲戴着还要好看。”

“好看吗?”宋泽兰轻抚着它,笑意浅淡,“安安若是娶了皇家坤泽为妻,想必他们戴上一定比我好看。”

“绝对不可能,我媳妇儿最好看了。”

祁幼安一瞬间敛了笑,十分认真,“媳妇儿,别管我母亲怎么说,她想娶让她娶便是,你是我盼了两世才得偿所愿的意中人,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只要你。”

两世的意中人……

宋泽兰暗自掐着手心,才止住扬起的唇角,“安安,你这般孝顺……若让伯母听到,怕是又要收拾你了。”

却不知祁幼安她娘和大将军都要闹和离了,便是听到……也不会对祁幼安怎么样的,至多骂一顿祁朝燕……

碍于宁芳叮嘱,祁幼安只能暂时对她隐瞒,只笑着问道:“那媳妇儿你帮我不?”

“不会告诉伯母的,”宋泽兰抬起那只戴着玉镯的手晃了晃,唇边笑意浅淡温柔,“舍不得这玉镯……”

第39章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青城果然已经快正午了。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青城果然已经快正午了。

经守城的官兵查验身份后,他们顺利进了城。

青城比佑宁城繁华些,到了这个点儿集市还未散去,放远望去到处都是人和车马。

祁幼安索性自己下去给宋泽兰牵马,“媳妇儿,你可抓好了别掉下来。咱先去济民堂吧,我估摸着你这会儿不饿。”

她的媳妇儿与上一世无二,还是对甜食毫无抵抗力,那满满一包梨花糕半道上就只剩残渣了。

听着她笑着揶揄自己,宋泽兰脸色微红,却恍若未闻,“安安,可否先带我去一趟钱庄,楚公子昨天下午把诊金付了,我想把银票换成银子方便使用。”

“行,听媳妇儿的。”

宁芳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带祁幼安回娘家一趟,故而祁幼安虽不是青城人,对这里也分外熟悉,连守城的官兵都几乎都认得她。

她轻车熟路便带着宋泽兰来到了一家钱庄。

进去之后,宋泽兰摸索着从荷包里取出折放整齐的银票,祁幼安看着她慢慢抖开,“媳妇儿,该不会是千两吧?”

“嗯,”宋泽兰唇角勾起了笑容,“楚公子大方些,执意按照以前的规矩支付诊金。”

“媳妇儿,你真的好厉害!”

祁幼安赞叹了声,便移开了眼,喊掌柜的出来接待。

这是一家比较大的钱庄,流程也比较简单正规,那掌柜的查验过银票真假后便依着宋泽兰的要求兑换一百两的现银给她,剩下的则换成小额的银票。

宋泽兰将小额银票叠放整齐收好,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祁幼安,“辛苦安安了,姐姐给你的跑腿费。”

“额……”

风水轮流转,她媳妇儿脸红了一路,这下论到她脸红了。

祁幼安看着白皙如玉的掌心托着一锭元宝送到自己眼前,羞得厉害,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你拿我当什么人呢,我才不要你的钱。不仅不能要你的钱,我还要赚钱养你。”

宋泽兰唇边漾起温柔的笑,“那……你媳妇儿给的零用钱要不要?”

“我娘亲都没给过我这么多的银子……”

这银锭差不多得有十两,而宁芳给她的月钱也才五两,这个月看在她有了媳妇儿的份上倒是加了五两,但还要到下个月才会发下来。

祁幼安心里何止感动,她沉溺于宋泽兰的温柔和对她的好,但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语气坚定:“不要,媳妇儿你自己留着就好。”

她不要,宋泽兰看起来倒有些失落了,微抿唇角不语。

祁幼安心虚,权当看不见她媳妇儿不开心,帮着她把银子装进背袋里收好,背在自己身上,牵着她出去,“媳妇儿,你换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啊?”

说起这个,宋泽兰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我想顺便进一批药材回来,安安不觉得我这医馆有些可怜么,除了我一个瞎眼的大夫,什么都没有。”

“但是媳妇儿你医术好啊,没有药材让病人去别处抓药即可。”祁幼安一脸的认真,“在我看来有没有备药材影响并不大,病人找你治病总比找一个守着满柜子药材的庸医治病强啊,搞不好病没治好命还得搭进去呢。”

“安安,你真是……哪有那么多庸医呀。”宋泽兰忍不住笑她,细长秀美的柳叶眉舒缓显得整个人愈加柔婉,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恬淡,“不过经安安这么一说,好像医馆也不是那么惨淡了。”

“宋姐姐的医馆本就很好!”

祁幼安侧头望了她一眼,便移不开了。

那白皙如玉的侧颜晕染着暖色的光线,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也过分柔美,她的媳妇儿真是好看的晃眼!

祁幼安傻乐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给人牵马呢。

她们去济民堂的路上,集市渐渐散去了,人越来越少,但到了济民堂附近,人又多了起来,排着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走近了些,祁幼安才发现那些排队的都是在等待义诊,济民堂里不断有人进来出去,里面的伙计很是忙碌,似乎抓药都抓不过来了。

她止步不前,而宋泽兰也闻到了中草药独有的味道,“安安,可是到了?”

“到了,”祁幼安声音有些许沉闷,“媳妇儿,咱们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赶上济民堂每月例行的义诊,怕是也要跟着排队了。”

宋泽兰听着她声音不对劲儿,“安安,是队伍很长吗?”

“对……”

但除了老老实实排队也没有别的办法……

祁幼安找了一棵树把黑鹭拴在上面,就牵着宋泽兰去排队了。

长长的队伍宛如乌龟爬似的,过了许久才稍稍往前挪了两步,周围的人也七嘴八舌吵闹不停,宛如置身沸腾的人锅里,祁幼安烦躁的不行,碍于身边的媳妇儿才没有显露出来。

她媳妇儿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淡雅,眉间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致,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变得失落起来。

祁幼安听到耳边几不可闻的叹气,忙侧头看她,恰好将那来不及收敛的失落收于眼底,不禁关心道:“媳妇儿,你怎么了?可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去别的药铺碰碰运气,说不定有你需要的那几味药材呢。”

然说完,祁幼安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她媳妇儿若累了,应该不会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吧?

但显然,宋泽兰并不打算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反而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好。”

“……”

祁幼安倒也不算太傻,没走两步就想到原因了,她脚步猛地顿住,“媳妇儿,你是不是想去帮忙……义诊?”

她紧紧盯着宋泽兰的脸,不放过她媳妇儿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果然……在听到她这般询问的时候,她媳妇儿眉间又浮现些许怅然失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没有,我眼睛看不见便不凑热闹了。”

宋泽兰摇头,却还是被她牵着到了前面。

有些时候,祁幼安也固执的很,“媳妇儿,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的,你负责看病,我负责写药方好吗?”

宋泽兰犹豫,但她对自己医术的信心没让她犹豫太久,“……好,那便谢谢安安了。”

“媳妇儿,以后我再听到你说谢谢两个字就亲你了。”

祁幼安话音未落,便感觉牵着的手微微一僵,不禁笑的更大声了。

济民堂的掌柜忙的脚不沾地,心里盼着能有更多的人来帮忙,无论大夫学徒,只要有手有脚……哪怕能帮大家端个茶倒个水也行啊。

但当祁幼安找他说明来意,他望着宋泽兰年轻的脸却迟疑起来,“这……这位小姐当真可以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祁幼安生怕掌柜的话让她媳妇儿打退堂鼓,忙打断道:“不会有事的,我敢以佑宁城大将军府为担保,若出了事,尽管去佑宁城找我,我母亲是大将军祁朝燕,我娘亲是城西宁家的女儿……”

宁芳的娘家是拥有上百亩地的地主,在青城这种家庭条件算不得什么,但只有他家女儿嫁给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故而城西宁家便也在青城出名了。

那掌柜的听到城西宁家,便信了她,立马露出笑容拱手客气道:“那好那好,可真是太感谢小将军出手相助了,我这便让人抬一张桌子出去。”

他这次看向宋泽兰的眼神便重视多了,“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姓宋,京城人士,她祖上世代行医,曾祖父宋济康乃是轩文帝钦点御医……”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那掌柜的眼神便变了,很是恭敬:“敢问您可是小医圣?”

宋泽兰微微摇头,“虚名罢了,我瞧着外面等候了许多人,便想着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在下佩服至极,小医圣当真是慈悲心肠……”

听着掌柜的恭维她媳妇儿,祁幼安心里自豪,也愧疚不安,等他离开,她便连忙道歉,“媳妇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小医圣,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不出名才搬出将军府和曾祖父……”

“安安,我知道你是好意,感谢你且……”宋泽兰正说着,猛然想起祁幼安方才说的话,脸一热随即改口道:“心中欢喜且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外面很快便支起桌子,准备妥当,只是宋泽兰刚坐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匆匆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脸色蜡黄瘦脱了相的年轻妇人,那夫人手捂胸口,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似随时要摔倒,然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异样激动热切,直挺挺盯着宋泽兰。

祁幼安瞧着她二人直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便有了数,“媳妇儿,她们好像不相信你的医术,带了个看起来像是得了重病的年轻妇人过来。”

“无妨。”

宋泽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脉枕的位置,手便又收了回去。

很快,那妇人便到了她们跟前,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祁幼安,便将一双略带锋芒的眼睛落在了宋泽兰脸上,“在下是济民堂的坐诊大夫赵嫦玉,听说你是小医圣?看起来年龄倒是对得上,只是近来招摇撞骗的人实在太多了,姑娘是否应该先证明一下自己?”

赵嫦玉态度不怎么好,祁幼安也不客气了,腾地站起来,“招摇撞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能骗你什么?要不是我媳妇儿热心肠,你以为……”

“安安……”宋泽兰倒是一派温和淡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轻笑道:“不要紧的,快让那位病人坐下吧,都是病人,给她看也是一样的。”

但意义不一样啊,祁幼安看着她含笑招呼那生病的年轻妇人坐下,却说不出口了,她不想搅黄这事让她媳妇儿不开心。

但终是咽不下那口气,她闷闷坐下,对着赵嫦玉冷眼道:“都说了出问题去将军府找我,还说话这么难听。”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大将军府的名义行骗,”赵嫦玉只紧紧盯着宋泽兰给那妇人把脉,看都不看祁幼安一眼,便讽刺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我没见过小医圣,但也知道小医圣可不是一个瞎子……”

第40章 初始,宋泽兰唇边尚且笑意柔婉,由内而外透着气定神闲从容自若……

初始,宋泽兰唇边尚且笑意柔婉,由内而外透着气定神闲从容自若,渐渐的,笑意不知不觉淡去,她眉眼低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病人也察觉到了,眼中热切激动慢慢归于一片死寂,整个人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半晌,宋泽兰收了手,“安安,纸笔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便写方子吧。”

气氛凝重,祁幼安也不敢多说话,听她这般吩咐便忙应道:“准备好了,媳妇儿你说吧。”

宋泽兰微微颔首,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药材名字不紧不慢从口中吐出,祁幼安只顾着埋头写,遇上之前听也没听过的药材名还要停下来询问是哪几个字。

赵嫦玉见她一副不怎么熟练的模样,那双本就不怎么和善的眼睛看她愈加不满,落在她写的药方上时更加眉头紧皱,似是隐忍多次终是忍不住套抬头看向宋泽兰,出言嘲讽道:“你当真是小医圣吗?也就这点儿本事。”

那年轻妇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劝她,却又放弃了,闭上眼睛宛如睡着了一般。

倒是祁幼安烦她烦的不行,根本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她媳妇儿听了心里难受,不得不忍着烦躁说道:“我媳妇儿没说不能治,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赵嫦玉冷冷笑了下,“实话跟你说,这方子根本没用,我给她十几副药,她吃了没一点儿起色。”

祁幼安知道她没说谎,眼前这年轻妇人病殃殃的,一看也不像是有所好转的样子。

虽有那么一点点儿心虚,但祁幼安还是护她媳妇儿的,“急什么,我媳妇儿还没说完呢。”

祁幼安还能忍着烦躁,赵嫦玉却是直接将不耐写在脸上,“我在跟她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儿?”

“前辈……”

宋泽兰眉头不由皱起,却也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安安说的并没错,我不曾说过不能治,只是稍有棘手,须得施以针法辅之。”

她顿了下,接着又道:“至于前辈的方子……或许前辈可以待会儿看看我开的方子,应是有大不同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嫦玉脸色骤变,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争吵的地方,压低声音冷哼道:“你们继续,我倒要看看有何不同,冒充小医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祁幼安还想跟她争辩,但宋泽兰似有所料,抬手抚了抚她的背,轻柔和缓的声音又吐出一个晦涩陌生的药材名。

这让祁幼安便只剩下苦恼了,若是上一世她跟着宋姐姐学个皮毛……哪怕将药材大全多念几遍,也不至于现在作难。

怕是宋姐姐都要觉得她是个文盲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等她全部写在纸上照着念了一遍,她媳妇儿听罢便勾起了唇角,一抹笑意缱绻温柔,“分毫不差,安安很厉害。”

哪怕她眼睛看不见,些许呆滞空洞的凝视也会让祁幼安不自觉害羞,亦有些飘飘然。

比起祁幼安的好心情,赵嫦玉却是神色古怪,整个人透着难以言喻的别扭,她全程盯着祁幼安写方子,但宋泽兰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迟疑着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那病人也是个聪明的,见药方写完赵嫦玉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奚落便觉有希望,眼下又见她接过细细端详,灰败绝望的脸上出现挣扎之色,她死死掐着手心,用尽全力说出一句顺畅的话,“大夫,我……我当真有救吗?”

宋泽兰眉目缓了缓,笑容温和,“有的,待会儿你先抓十副药吃着,等身体有起色了再佐以施针治疗,之后便恢复得快些。”

她想了下,“夫人若是愿意接受我医治的话,药吃完以后可以去佑宁城找我……”

宋泽兰话还未说完,赵嫦玉便忽然抬头,急道:“不能教给我吗?她身体差成这样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宋泽兰像是没一点儿脾气似的,被打断了话也好言好语,态度也放得极为谦卑,“赵前辈若是愿意,可找个僻静的地方,晚辈详细说给您听。”

即便如此,赵嫦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扯着嘴角冷笑了下,“我算什么前辈?”

祁幼安实在忍不住了,她快要被赵嫦玉气死了,“媳妇儿……”

她真的想劝她媳妇儿离开!

“吵什么吵,”赵嫦玉还是那副看不上祁幼安的样子,似乎也不情愿多看宋泽兰一眼,“你怎么看上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不要耽误义诊,这么多人等着呢。”

丢下话,赵嫦玉将方子吹干收进袖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年轻妇人颔首道了声谢,捂着胸口站起身,摇摇晃晃也跟着赵嫦玉离开了。

“媳妇儿……”

祁幼安一声比一声委屈,绵软的嗓音让宋泽兰万分心软,也愈加内疚,“安安,我们还是回去吧,往后也不与这人接触了。”

“媳妇儿,我没事,我是心疼你,你好心帮忙她还甩脸色给我们看,”祁幼安气得咬牙,“要不是我不想滥杀无辜,就她这个样子,我三拳两脚就能打死她,哪里轮得着她在我跟前放肆!”

“安安,你消消气,我也没事,”宋泽兰微微摇头,唇边笑容还是那般淡雅温柔,“我想帮人看病初衷是想减轻他们的痛楚,与赵前辈无关,她说那些话我并不放在心上。”

“那便不走了!”祁幼安当即决定下来,“只要媳妇儿你开心,怎样都行。”

“……安安也要开心,”宋泽兰站起了身,拉着她就要走,但没拉动,“安安?”

“媳妇儿,我倒有个主意能治治她,”祁幼安凑到她耳边,压着坏笑道:只是媳妇儿你可能要受累些,你愿意吗?”

宋泽兰向来聪慧,听她这么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安安,是否有些不妥?”

“就该挫挫她的锐气,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祁幼安顿了顿,又说道:“媳妇儿,你看她在咱俩面前说话就这么难听,碰上那些个有求于她的病人,指不定怎么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呢。”

宋泽兰本来不想同意,闻言倒是松了口,“也好,行医之人必先正其身……”

“媳妇儿,你真好。”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急急按着她坐下,“媳妇儿,我这就喊人。”

“……”

宋泽兰好笑又无奈,却是乖乖坐下,不再多言了。

祁幼安站在她身边,气沉丹田对着排队的人们高声道:“各位乡亲们,我是城西宁家的外孙女,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她是素有小医圣之称的京城名医。”

她指着宋泽兰,“我媳妇儿宅心仁厚精通医术,路过此地不忍乡亲们排队辛苦,决定留下来半日为大家免费义诊。她医术远胜赵嫦玉赵大夫,重症者可以来这边排队……”

赵嫦玉刚回去坐下接了一个病人,便听到祁幼安说她医术不行,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却无从辩驳,她恨恨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那病人的儿子见她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却不怕死的说道:“赵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刚才赵嫦玉一声不吭丢下他们这些排队的人起身离开,他虽然没有离开队伍,也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了,见赵嫦玉不理他,他便又说道:“是不是那什么小医圣能治好你妹妹?你看我爹这个样子也病得很严重……”

赵嫦玉见他想去,冷笑着放狠话,“可以啊,李大牛你要是敢去,往后我赵嫦玉不会再给你爹看病,济民堂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夫接诊你爹……”

“赵大夫……”

李大牛闻言倒是不敢蠢蠢欲动了,正要陪笑道歉,余光却瞥见身后一个个都离开队伍往那边跑,便也不管不顾了。

把他爹往身上一背,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嫦玉气得眼都红了,“白眼狼!”

外面动静闹得有点儿大,掌柜的出来找到赵嫦玉,“唉,你呀,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我都跟你说了人家敢以将军府和宁家担保,绝对不会是骗子。”

“我知道,”赵嫦玉开口,声音冷硬,“她那方子开的确实比我高明。”

但她随即话锋一转,满眼皆是不甘心,“可我若是坤泽或者乾元,未必不如她!”

“七岁行医,十岁便已声名远扬的小医圣,分化了吗?”

掌柜的瞧着她分外固执,再次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笑吟吟为病人把脉的宋泽兰身上,“赵大夫,小医圣若是愿意留下来坐堂,我这里便不留你了。”

赵嫦玉倒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也满不在意,低头扯了扯嘴角冷笑,“人家不屑抢我饭碗。”

“是吗?”掌柜的却不信,“她总不会没有缘由帮忙吧?”

“心善呗,还能为了什么?”

赵嫦玉眼中溢满嘲讽,那两位看起来锦衣玉食的,一个比一个好性子,说了帮忙那必定是真心想帮忙,又怎会跟自己这种为了谋生才当大夫的人抢口吃的?

她又阴沉沉抬起了头,直勾勾盯着宋泽兰如沐春风般同病人说话,不禁露出冷笑,可惜了,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这些个蝼蚁,可怜虫,根本就不配得到自己的好脸色,求人嘛,总得摆出求人的态度……

“赵大夫,改改性子吧,你看看人家多温和,医术比你好也不摆架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掌柜有些惋惜的咂咂嘴,很快又露出笑,走到队伍中间笑呵呵道:“大家不要都去小医圣那里啊,小医圣医术高明,咱的赵大夫医术也不差啊。”

“小医圣初来乍到,乡亲们可别累着人家……”

掌柜的在劝人回赵嫦玉那里时,祁幼安也在热情告诉那些个病人她媳妇儿的医馆在百里外的佑宁城,也会经常义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