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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最后抉择 大虞朝文武双秀的两颗明珠,……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崔执简并未感觉到轻松,心中仍然有一块大石, 就在他心里辗转反侧地压着。

白照影的眉眼逐渐抬起,睁大,喃喃道:“成亲?”

崔执简微微颔首,声线并无起伏。

“母亲前些日子,带领家中内眷到轩辕府上做客。相中了轩辕家的小公子,便与轩辕夫人商量, 定下来这门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古代的青年男女,基本无法在婚姻大事上发表意见。

崔执简依然恋慕原未婚妻,曾经隐藏得很严实。

然而王府灵堂起火那回, 他掌管司法,却不惜为了救出白照影,公然违反法度一事,已经有苗头暴露出他对白照影的心意。

崔家世代诗书簪礼,不可能不遏制这种不正常的情况, 任由其继续发展。

更何况, 七皇子被斥外出, 朝廷局势越发晦暗不明, 萧烬安的身份,如今越来越高。

崔家已经跟萧烬安摆脱不掉关系了。

既如此, 家族当然希望有个郡王靠山。

今后甚至还有可能, 要鼎力支持萧烬安上位当皇帝, 而绝不敢在这时候两头不是人,挖云中郡王的墙角。

崔府必须尽快给崔执简定下婚事。

这样一来,能断绝崔执简胡思乱想的苗头, 二来也是为了不耽误侯府继承人的前途。

以上全部,崔执简都能明白。

然而他到底有所不甘。

——就因为他比萧烬安知礼守节,做了没有做错的事,所以命运才会惩罚他,弄丢自己的未婚妻?

如果现在他和萧烬安同样,带走狐狐,抢走狐狐……

放下顺天府的官职,丢掉煊赫上京城的家族,这些通通都不要了!

那他能不能挽回自己的姻缘呢?

“表哥?”

崔执简不是圣人,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他端碗,再给自己灌了碗酒,将瓷碗放下时,面容已有薄红:“狐狐。”

“恭喜表哥!”

白照影的眼睛,在崔执简视线里,弯成了两个月牙形。

笑容太美好了,以至于崔执简被晃得失神。

他的声音在发颤,他比先前颤抖得还厉害!

那股催化他勇气的酒意,使他再度错不开目光地,凝望着这位王妃。

崔执简根本没听清白照影那一连串的话音,到底都在恭喜些什么。

恭喜的话被他下意识忽略。

至于九皇子的帮腔贺喜,两道声音在脑海混响成片,崔执简依然也没听清楚。

——狐狐。

“上回在王府一别,许多人告诉我,表哥受了伤。”

“我怕极了表哥伤在脸孔,表哥那么仪表不凡的人物,要是因为救我而破相,那我就太对不起表哥了!”

“如今看到表哥没事,还要娶表嫂,太好啦,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当舅舅?”

——狐狐。

“我有最好的表哥,还有舅舅舅母。”

“我不太会喝酒,可我敬表哥一碗,我先喝。”

——狐狐……

视野里有人影闪动。

崔执简模糊地意识到,白照影端起酒碗,喝干净了。

白照影眼前如同浮起层白雾,酒浆下肚的瞬间,他犹如腾上云端,与四周宛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很好,表哥。”

“表哥。”白照影喃喃道。

崔执简反应也很迟钝,不知自己是醉了还是没醉,沉默地喝下不知第多少碗酒。

他以手拄着脑袋,有人叫他,他就机械般点头。

“崔大哥,嫂子,可以哎,很牛!”

“我也喝,我再喝,别抢我,让我先来……”

可怜萧明钰人虽清醒,但其实完全没能意识到,同席的另外两个人早就醉了,还以为正在饮酒比赛。

九皇子兴致勃勃地凑趣,绝对不甘示弱,并且将练摊精神发挥到极致,俨然已经完全融入酒棚里所有酒客。

“一坛不够啊,大娘子再开两坛,好酒好酒!”

“给我崔大哥满上,再给我嫂子满上!”

“好嘞。”老板娘久经风霜,谁能不能喝酒,到底醉没醉什么量,自是一看便知。

仨人里最面嫩的那个,天赋异禀,是个千杯不倒,其余两个量都不大,其中那个精致美貌到像画似的少年,现在其实早已经醉了,乃是所谓的一杯就倒。

可是老板娘做生意赚钱,只要喝不死,当然愿意让顾客多喝几碗。

至于酒客露出醉态,别管是说胡话,还是跳舞唱歌,老板娘见怪不怪,所以完全没拦着,接连开坛端酒。

萧明钰又干了好几碗。

酒性上来,九皇子掀碗给崔执简灌下去米酒。

崔执简嘴角淌下酒痕,酒精在体内不断蓄积,催得他浑身流淌着的血液,都仿佛在烧灼。

崔执简其实早就推断出结果,但他不愿意承认,想要真正亲自确认一遍,到底该燃起或者打碎那份希望。

于是他在席间冲口而出,问白照影道: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狐狐后悔嫁给萧烬安吗?”

“……”

***

萧烬安这个名字,只是刚出现在酒棚里,不大的酒棚就静谧了一瞬。

几名邻桌的酒客纷纷往这桌望去。

老板娘表情微僵,觉得自己没听清楚:萧烬安,城中那位炙手可热的云中郡王?

老板娘再瞧白照影,外形出众,模样身段当然可堪为郡王妃。

可王妃怎么会踏足他们这种小地方喝酒?

纵使郡王府没那么大规矩,王妃深夜未归,家里人为何不找?

老板娘内心充满了疑团,暗暗猜度起其他两名客人,跟王妃之间的关系。

老板娘泼辣但精明,瞬间对他们这桌,谁都不敢调笑了。

而已经被人反复猜测的白照影,本尊被醉意困扰,再被浑浑噩噩地砸下个问题。

他喃喃重复,若有所思,声音又小又模糊,引得崔执简仔细辨别:“我……后悔嫁给夫君……吗……”

尾音的那个“吗”字,让白照影的醉意吞没。

没人能听清这是问句还是陈述。

故而很容易,将它解释成截然相反的意思。

崔执简眼里亮起了光,隐秘的火光闪烁,那两道光亮的后面,是他尚未熄灭的执念。

崔执简借着酒力追问道:“后悔吗?”

若后悔,他现在就会带白照影走。

他不当小侯爷,狐狐也不必再当郡王妃。

他们逃到天涯海角,然后长相厮守。

崔执简用力地攥紧掌心,视野只凝聚在白照影的嘴唇,全神贯注地听取他的答案。

然而这时酒棚的灯火,却因秋风猛烈地摇撼了瞬!

光线骤然变化,导致所有人,在同个瞬间全部都眯起眼睛。

除了已经醉迷糊的白照影以外,所有人都注视秋风吹来的方向——

酒棚之外的夜幕里,多出道骑马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由远及近,来者下马,接着从黑漆漆的轮廓,变成身着锦衣外罩文武袖的英武男人。

他进入酒棚,神情内敛。

萧烬安满身威势,目光锐利,很迅速扫了眼酒棚环境。

所有酒客不由都绷住了呼吸,感觉正在被审视,后背头顶,皆悬着若干把看不见的刀子似的。

好在萧烬安的眼神,仅仅是在酒棚内一扫而过,最终只锁定在白照影一人身上。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他不辨喜怒,气场不容忽视,让整个酒棚的氛围宛如瞬间凝固。

威严感使得完全没醉意的萧明钰,立刻就从很亢奋变成怂透了。

萧明钰不由放下酒碗,规规矩矩坐好,乖得像小狗似的,满心突突直跳,隐约觉察出自己好像是犯了错。

“堂……”

萧烬安依然是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缕,只微微蹙起眉头,打量着白照影面前的空酒碗,还有王妃脸上那抹不寻常的红晕。

王妃饮罢米酒,模样更加娇艳,就好像海棠高烛照红妆,桃花犹带清晨露。

王妃用雾气蒙蒙的桃花眼瞧着他笑,边笑边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夫君,你也喝。”

萧烬安眉头锁得更紧。

一股威压感几乎慑得小小酒棚里所有人脊背发寒,萧烬安自是没接那碗酒,更没往崔执简那头去看。

尽管他已经想杀了崔执简了……

萧烬安竭力克制住自己性格中的偏激,方才离得远,他并没弄清楚,酒棚里说过些什么话,以及为何出现眼前这个深夜饮酒的组合。

他压下满心怒气和担忧。

萧烬安压着嗓音低沉道:“王妃,该回家了。”

云中郡王话毕,对自己的王妃伸出一只手。

白照影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萧烬安。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努力地集中精神,想要站起身来,却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摇摇晃晃。

白照影又坐回座位,居然痴痴地笑道:“王妃高兴,王妃不走。我想去崔家住几天,行不行?”

萧明钰喉咙滚动,感觉自己不小心卷进了什么风波,可怜地抿唇闭嘴低头,像垂头丧气的小狗。

崔执简眼眸骤缩!

崔执简满心此时燃烧起强烈的期待,他似乎有预感,他与萧烬安在进行最后的角逐。

崔执简咬着牙关,顶着醉意不减仪态。

崔小侯爷微微扬起头颅,压实了白照影的愿望,探寻道:“狐狐想去我们崔家住?为何?”

酒后吐真言,崔执简期待白照影的选择。

“……”

而此刻萧烬安显得更加危险了。

萧烬安宛如躁动的困兽,目光紧紧锁定在白照影酡红色的脸庞,越冷静则越不安。

崔执简从席间起身。

萧烬安深深吸了口气!

骤然有心被挖走的错觉,萧烬安直接打断道:“王妃醉了,跟我回家。”

崔执简启唇:“慢着。”

俨然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警惕感使萧烬安杀意暴涨!

却偏偏因为崔执简担着个表哥身份,他按住杀机,改成诘问:“深夜本王接妻子回家,与崔小侯爷无关吧?”

崔执简打定主意,今晚不再被萧烬安提前拿到的丈夫身份所掣肘。

他挺直身体:“狐狐想来崔家,王爷为何不听听,表弟的真实想法?难道是不敢面对吗?”

萧烬安呼吸滞重,忽然被崔执简将了一军,心提到了喉咙,带有粗茧的掌心,渗出了汗水,充斥进掌纹里湿黏冰冷。

萧烬安伸手欲抓白照影的左腕。

崔执简并不退让这种霸道行为,拂开萧烬安的手。

萧烬安:“你敢横刀夺爱?”

崔执简抛去君子礼仪对抗:“他若对你无意,何必强人所难?”

此时白照影再次试着起身,却又踉跄,他重新摔回座位,这回长凳后移,他差点儿跌倒。

两道声音同时紧张万分:

“狐狐!”

“王妃!”

大虞朝文武双秀的两颗明珠,越发燃起看不见的熊熊战火,皆煎熬于白照影漫长的沉默。

可是喝醉的白照影,浑然感觉不到两道视线,都正在紧紧盯着自己。

白照影自顾自地高兴,欢喜道:“我……想去,想去崔家……”

崔执简眸光如旭日点亮。

萧烬安浑身的血液冰冷,几乎央求般凝视着他的王妃,掌背青筋浮现,宛如被抛弃似的。

白照影顿了顿,忽然扯扯萧烬安的衣袖。

“夫君,我想去崔家帮忙,参与三书六礼,给我表嫂下聘!”

“我还要带好多好绸缎添作彩礼!我不可以敷衍了事,我定然要多待几日,夫君知道嘛,我有表嫂啦,我表哥他就要成亲啦。”

第127章 夫妻拌嘴 白照影,误打误撞嫁进王府以……

萧烬安凝立着, 约莫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毫无动作。

萧烬安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内心经历了长久的煎熬。

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 直到王妃那声“表哥要成亲了,我想帮忙”,才犹如给他解咒。

冰冷的四肢逐渐恢复温度,浑身的血液重新流淌。

他无法形容出自己此刻的欢喜,曾经来源于王妃原有婚事的不安感,认为总是低他青梅竹马一头的自卑感, 到此才终于释然。

白照影做出了选择。

崔执简仿佛魂魄抽离,微红的面容变成惨白,冠玉般的脸孔,表情逐渐僵硬。

……他不是输给了萧烬安丈夫的身份。

而是输给了这个人。

白照影, 误打误撞嫁进王府以后,爱上了萧烬安,认同自己的王妃身份。

秋风使得崔执简发梢凌乱,烛火映出他很狼狈。

崔执简满心刀割,迫使自己站稳, 瞳孔映出对面一高一低的两个人, 他苦笑。

白照影硬拉着萧烬安道:“王爷夫君, 你要给我表哥敬酒!你老是欺负表哥, 别以为我不知道!请你务必要在婚事期间给我表哥面子,不能让表哥丢人, 否则, 我——”

白照影醉意熏熏地仰头望萧烬安, 又像条小狐狸似的,对萧烬安甩了尾巴。

白照影威胁道:“哼,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他也是在意自己的。崔执简想。

只不过那种在意, 从始至终,都停留在亲情。

云中郡王妃从来没有越界的心思,是自己控制不了,恋慕了已经成婚的他。

崔执简艰难地收回思绪。

尘埃落定,他维持着体面道:“我还尚未袭爵,身份尚有差异,怎可以让王爷敬酒?王妃愿意回家小住,崔府随时招待。崔某的婚事……”

他顿了顿,嗓音艰涩更甚:“崔某婚事期间,还望各位照拂。”

萧明钰这才敢小小声说:“应、应该的。”

酒棚里这桌叙话时,其他几桌酒客们,都已经听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小庙突然驾临许多大佛。

再看最后入席的那个男人,云中郡王萧烬安,无论从体格还是气度,都没有谁能够轻易模仿,,不会是假冒的。

棚中酒客想跑又不敢跑,想行礼又不敢动。

他们打趣过云中郡王的王妃……

他们还说,王妃是老板娘的小情郎。

他们都听过,云中郡王疼爱妻子的传闻。

众酒客齐齐僵住,呼吸都不敢大声,俨然等待发落。

萧烬安单臂稳住站不稳的王妃,另只手端起桌上一碗米酒,朝崔执简和其他围观者,幅度不大地向前递,目光在酒棚内扫过。

“王妃因家中喜事而醉,今晚之事,望各位同喜共饮,切莫外传。”说完萧烬安饮罢。

这算警告,以及郡王殿下维护王妃体面的请求。

云中郡王握有实权,执掌耳目众多的锦衣卫,谁敢对他的王妃乱嚼舌头?

众酒客们纷纷点头,跟着端碗牛饮:

“恭喜恭喜!恭喜王妃!”

“草民再干一碗。”

“草民也干了……”

萧明钰眨了眨眼,见到郡王哥哥,刚想凑过去讨好。

结果街角成安开过来马车,直接将他和崔小侯爷装进去,打包各自送走。

萧烬安扶着白照影,跨上战马,返回王府。

***

清晨。

“头好痛。”

白照影悲催地翻了个面,呼出口仍带着酒意的热气,在床上听见自己的关节们噼里啪啦的响声。

“茸茸,茸茸。”

“启禀王妃,茸茸被禁足了。”成美道。

“什么?”

白照影迟钝地坐起身,有点没反应过来这种情况,茸茸是自己带来的陪嫁丫头,谁能禁她……好吧,恐怕唯有大魔王能。

白照影想不太起来,昨晚发生过什么。

可是他感觉出来睡衣换过,被褥跟昨天有区别,身体某处隐约泛起绵密的麻痒刺痛。

情事的余韵他很熟悉。

白照影红着脸。

昨晚他好像跟人练摊喝小酒,后来遇到崔执简,然后喝多了,再然后呢?

白照影有点不安地问:“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成美道:“王爷。”

白照影轻轻舒了口气。

但又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被萧烬安这样那样,他突然变得不高兴,他在完全醉酒的情况下被萧烬安随意支配……

想到昨晚他的可怜模样,白照影微微垂头。

“王爷呢?”

“休沐当日逢有军务,王爷耽误了休息,军情处理完毕,陛下让他回府。”

喔,原来古代也有调休。

白照影更低头,却撅起嘴:“在府上哪里?”

“属下不知,可能去看书,也可能在练武,总之醒来后就出去了。”

白照影想起曾经每次欢好完后,晨起萧烬安知他的腰使不上力气,会蹲身给自己穿鞋袜,今早是成美服务。

可是他不好意思,把穿袜子的事情,给个大姑娘做,白照影赶紧自己穿好了。

“王妃还去看雪吗?行李还未卸车,随时能走。”成美道。

王妃没说话,脚步艰难地摇摇头。

成美又道:“王妃找王爷吗?侍从可以在府上搜索,告知王爷,您现在需要他。”

王妃又摇头:“不找。”

成美只好缄默。

可分明是大魔王失约在前,他很晚才回来,然后彻夜索求自己在后。

萧烬安连续做错了两件事,早晨连人也不见了。

白照影不免失望尤甚,理了理自己的睡衣:“你准备好划船的衣服,我要去逗大鹅。”

成美划着船,白照影在船舱里,漫不经心地往船舱外面投食,水面缀行着一串以恶霸鹅为首的大白鹅。

舟与鹅同时行驶,所过之处,水波粼粼。

忽闻鸟儿展翅声响起,沿湖树头有鹦鹉起飞,落在白照影肩膀乖乖讨好:“王妃,我的王妃,王妃!”

白照影鼻梁一酸,皱眉嗔道:“谁是你的王妃。”

小鹦鹉听不出白照影语气委屈,继续卖弄词汇量:“王妃醉了!王妃醉了!醒酒汤!”

“……”白照影眉心轻颤。

拈起条投喂大鹅的小鱼干,喂给小鹦鹉,小鹦鹉一口啄了,船后头恶霸鹅嘎嘎大叫。

白照影放走小鹦鹉,大抓了几把鱼干投喂,方才平息鹅群。

他怔怔地问成美:“我昨晚醉得很严重吗?”

成美道:“是殿下照顾的,属下不知。”

“夫君昨晚什么态度?”

“王爷回来得晚,先抱您回房,罚了茸茸和成安,没看清表情,不清楚。”

“都说了何话?”

成美道:“‘醒酒汤。’”

白照影沉默。

可是心里依然没下去,他被人整晚欺负的事。

上午收到几笔订单,仍是来自宗亲贵族的,他随手处理了,安排库房入账。王府再度赚了许多钱。

他却心不在焉。

快到午膳的时候,成美问白照影在哪儿吃,可以在花园传膳,也可以在居所。

白照影忍不住了:“夫君用过膳吗?”

成美回答:“成安被王爷禁足,也不见其他仆从行动,应是尚未传膳。”

白照影:“派人找找王爷,我去他那里吃。”

成美点头,不多时就有人回禀,云中郡王在王府箭楼。

箭楼就在花园一隅,那是萧烬安收藏兵器和习武的地方,这地方白照影不常踏足。

白照影派成美把想要共餐的意思递到那边去,萧烬安应允了。

白照影决定就先低头这么一回,去看看萧烬安干什么,再顺便打听打听昨晚的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再兴师问罪,这个大魔王最近很过分!

传膳侍女鱼贯进入箭楼。

箭楼由演武场、兵器室两处组成。

兵器室内,有与军事相关的藏图藏书,桌上的《海防图论》被暂时收起,书案当作餐桌,饭食放上去,到处热气腾腾。

白照影和萧烬安面对面坐着。

侍女们全部都知趣地退到门外,两人进餐,偶尔有碗筷的磕磕碰碰。

竟是谁都没跟谁说一句话。

白照影受不了憋闷,但又觉得气氛不妙。

萧烬安眸色和脸色都很沉,默然进食,亦不时会凝神盯片刻他这边的饭碗。

使得白照影莫名心虚,埋头扒拉几口,营养均衡,什么也不敢剩,白照影肚皮发胀。

“这顿饭吃得好撑……”他心说。

王府午膳持续有多半柱香的时间,下人们过来撤去餐具,再麻利地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拨暖了炉火,打开窗户。

这套流程下去,午膳其实已结束了。

白照影没什么再待在箭楼的理由,同样,他也没找到发作萧烬安的借口。

白照影只能悄悄含着眼泪道:“夫君告辞,我去歇晌。”

白照影站起来要走。

可他却被萧烬安阻止,对方声音从后传来,萧烬安语气极为严肃,让白照影突然想起上辈子做错事时,他爸还有他班主任似的。

——“王妃反省清楚了?”

白照影一凝,下唇轻颤。

他因为喜欢萧烬安而不想大闹,又因为气萧烬安倒打一耙,两行眼泪掉下:“你快把茸茸和成安放出来!”

萧烬安道:“休想。不给教训,下次还要由着你行事,老九也得受罚,锦衣卫至少半个月不准他出皇宫。”

“霸道!独裁!大魔头!!!”

白照影扭头狠狠道。

他不想再理会萧烬安,拔腿起身就跑。

他本以为萧烬安会安排成美堵门,结果成美见他出来,还很疑惑,根本没拦他的意思,反而正在整理歇晌的寝具。

成美罕见地茫然,看着白照影问道:“王妃有何吩咐?是在箭楼歇晌吗?”

王妃刚刚上来的火气,再度莫名发不出去。

白照影噌地关上门缩回房里。

屋内萧烬安又拿起《海防图论》,但仍然不看白照影。

就算是白照影已经从门口慢吞吞挨到桌边,像个满腹探询与郁闷的小动物,白照影凑近,萧烬安都没抬起英俊的眉目。

“……”这是自从两人成婚以来,第一次认真闹矛盾。

白照影忽而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曾经见惯了萧烬安掌控局面的从容模样,却没有见过,萧烬安也会有这般类似赌气的反应。

很稀罕,也很诧异。

白照影心里打鼓,他的底气,也倏然间变得很不足。

白照影试探地问:“夫君正在不高兴?”

他从《海防图论》书籍的上方边缘冒出脑袋,越过书页,寻觅到萧烬安的视线,白照影眨了眨灵动的桃花双眸,眼神布灵布灵的。

正面对上王妃的眼睛,萧烬安只觉心口骤缩,喉咙有股毛茸茸的痒意。

可萧烬安偏头。

隔半晌,萧烬安闷声道:“我妻子宿夜未归,当街买醉,还疑似与前未婚夫饮酒作乐,更别提他身上还中着随时可能发作的媚药,周围全是陌生男人。难道我该高兴吗?”

他会担心王妃的安危。

他也想对王妃完全占有。

萧烬安索性把《海防图论》放下,他没法在白照影不知轻重的情况下,还能哄白照影。

萧烬安冷声斥责:

“自己没有酒量,为何与人喝酒?”

“如果昨天不是我找你,换做恶徒拐走你,你还回得来吗?”

“锦衣卫同样负责皇都治安,城中的腌臜事众多,欢场暗门子不计其数。绑架勒索,拿钱撕票。君子不入险地,王妃想没想过?”

“我只是不想拘着你,否则第一个关得就是你。”

“……”

白照影不吭声了。

桃花眼的睫毛挂着水珠。

他的眼里,瞧见的是萧烬安好像是醋意大发,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对方方寸大乱的模样,反而暗合了白照影心思。

白照影根本没细听萧烬安说的是什么话,反而有点儿小欢喜,乖巧地缠过去,捏萧烬安肩膀,趁热打铁地确认道:“夫君,我昨晚又发药性了?那你是因为抑制药性,才抱我的嘛?”

“我喝醉酒是不是很丢人,你给我喂了醒酒汤?”

萧烬安不理他。

王妃醉酒失仪之事,他早就善后了,没什么可提的。萧烬安皱眉。

这是个太过明显的默认态度。

白照影心知这次真的做错事,他从小接受教育得当,没有刚愎自用的毛病,他能听懂别人是关心自己,还是讽刺自己。萧烬安当然属于前者。

知道好像误会了萧烬安,白照影打算挽回,就只能一连串地卖乖讨巧:“夫君我错啦,害得夫君担心我,我这厢给夫君赔礼道歉,我量小以后不乱在外头喝酒了,夫君原谅我呗?”

萧烬安眉心微颤,能看得出,表情稍有霁色。

白照影连忙顺杆爬,什么误会都讲清楚:

“还有夫君也有错啊,夫君说要带我出去看雪,夫君没做到,所以我才找人陪我玩耍。”

“往后夫君帮我解毒也请直说,拜托夫君今后好好跟我解释,不要再让我猜你心思了。”

“夫君……”

“夫君啊……”

再也听不下去王妃喵喵叫似的,在耳边夫君夫君地喊着。

萧烬安拉过白照影腕子,带到身前,托住白照影后脑直接印下个深吻,物理镇压至住口。

第128章 狐狐撒娇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坐上……

结果, 因为白照影主动招惹,本该在箭楼睡榻上浅浅歇晌, 变成了深度交流。

小小歇个晌,却歇到快夕阳西下。

“……”

有些事白照影真不明白。

就比如,他闹不懂萧烬安对同房的热衷程度。

虽然越往后越有感觉时,他也会愉快,可抵不过萧烬安太能折腾!

往往炽热得令人疯狂,偶尔激烈到让人害怕。

床笫间每一声“我的王妃”, 都会让白照影在妻子和所有物之间小小徘徊,再被萧烬安不经意的关怀哄好,然后再七上八下。

白照影没脸让人知道,他们夫妻大白天就行敦伦之礼, 硬是收拾干净后,在箭楼待到入夜,待在萧烬安的兵器室里看海防图册。

当然也只有他无聊搭话问到军务政事,萧烬安才会拣一两句不太重要的,缓慢回答。

“前段时间, 沿海出现个名叫松浦春繁的倭寇匪首。”

“倭寇人数不多, 却狡猾凶悍。利用沿海的复杂地形, 进行突袭和掠夺, 给当地百姓带来极大的困扰。”

萧烬安描述的只是概况。

实际上,就在他们约定进山游玩的当天, 沿海送入上京城里的那份军情急报, 说得正是松浦春繁登陆以后, 呈突袭状态流窜掠杀抢夺,辗转了东南数座城镇,威胁波及到了大虞朝的陪都南京。

松浦春繁甚至还率领小股倭寇, 在南京边缘耀武扬威转了一圈。

其猖狂程度,完全将大虞朝视若无物。

更可气的是,至今都没抓住松浦春繁!

反而让松浦春繁,在其掠夺过的村镇路牌,留下了挑衅十足的言语:“大虞皇帝老矣,皇子皆碌碌,此地终将成为我盘中之肉。”

朝廷要脸,受匪患波及的各城,当然也要脸,这份丢人的情报低调无比地送进皇都。

敬贤帝得到奏报,几乎背过气去。

敬贤帝当日召集各部集议,打算集结宝船,沿海而下,索性直接踏平倭国。

可惜如今这些宝船,依旧是开国初年那批,最年老的甚至服役过鄱阳湖水战,也有下过西洋的大船,总体来说,迭代太慢。

萧烬安倏然抿唇,指节收紧。

倭寇的强侵略性和高机动性,我方战船技术薄弱,海战水平一般,军队需要层层报批才敢动兵……全部都成为松浦春繁有恃无恐的本钱。

萧烬安端起茶盏压了口水。

再放下杯子时,他神情已然如常,捏了捏跟他同坐在一张交椅上的,白照影的鼻头。

白照影水濛濛的桃花眼看着萧烬安,声音瓮声瓮气:“夫君因为倭寇的威胁很烦心?”

东南沿海的大致情况,前世白家经营远洋贸易,他虽懂得不多,但,关键的懂一点。

白照影正欲启唇。

可惜萧烬安摇头,自是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本王确实烦心,该给你娘家随多少礼。”

话毕萧烬安从案头抽出张洒金红笺纸。

红笺表面的题字框里,规规矩矩地用楷书写着“崔府”两个大字。

展开喜帖,里头是以文翰侯夫妇名义,诚心邀请郡王和王妃入府小住,加入男方家属团队,参与他们的嫡子,崔执简的婚事准备活动。

这张帖子,直接送给的人是萧烬安,毕竟文翰侯不能递帖子给白照影这个晚辈。

老侯爷给郡王爷递帖子相邀,既符合两人的身份,更是尊重萧烬安一家之主的地位。

白照影没在意崔家这些弯弯绕的讲究,伸手抓过来帖子细读,越读越发的眉开眼笑。

他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三书六礼,这是国学课上学过的。

白照影读懂了,崔家已经走过纳采、问名、纳吉这几个流程,再接下来就该是纳征,也就是传说中的“过大礼”。

过大礼是什么呢?

就是男方要派出家族最最体面的亲戚们,组成亲戚天团,到对方家里送聘礼。

这个亲戚天团,自然是身份越高,阵仗越大,越给对方家里面子……

白照影喜道:“——这就是我舅舅拜托咱们,去轩辕家正式下聘啊!”

文翰侯此举,也许有试探云中郡王,是否愿意从此结成利益同盟的诚意。

但,白照影才不会优先以利益观念,审视他身边的亲人,舅舅就是请他去家里玩的。

太好了!

为促成这桩美事,白照影几乎完全忘记,自己上午还在跟萧烬安闹别扭,他像个八爪鱼似的扒拉着萧烬安,小心摇晃着萧烬安坚硬宽阔的肩膀。

“你去嘛,你愿意。”

“你答应你答应你答应……”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坐上了萧烬安的腿。

更不知道现在的声音,比以往不知更甜了多少分,满室桃花馥郁浮动。

萧烬安侧眸望向王妃缠在他肩头的手臂,却悄然将早已亲手写好的回帖,塞回桌膛。

“容我仔细考虑。”

王妃自是努力促成,尤甚从前,于是夜阑人未静。

***

京郊清寂的秋夜里,天气寒凉。

清心寺虽说是国寺,然而萧明彻所住的那片地方,位于清心寺后山,范围根本不大,条件也不优良。

时已深秋,这几天下过雪,土路泥泞,草地泛黄,到处没什么生机,虫鸣都听不到。

白兮然穿着厚实的衣服,头戴斗笠,因为路太滑而只能牵马上山。

他一路打听一路打点,辗转地终于找到七皇子所在。

白兮然走到山寺极窄的小门门外,瞧出这里破破烂烂,他抬头,凝望摇摇欲坠的门顶。

白兮然狠狠锁了锁眉!

——已经能看出“烧龙鳞”之事,引来皇帝怎样的震怒。

老皇帝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从此“烧龙鳞”是敬贤帝心头的刺,敬贤帝不会怪自己年迈,只会把多病怪给七皇子。

白兮然已经明显能感受到,老皇帝对萧烬安的倾向。

他还利用人脉打听过,沿海地区,倭寇肆虐,奏报呈递入京时,老皇帝急召萧烬安进入兵部参与议论军机。

这显出老皇帝对萧烬安的荣宠。

宠爱依靠一个没名分的皇子,风险很小,对方觊觎皇位,就永远得指望父亲认回他。

白兮然很能理解敬贤帝的用意,敬贤帝自以为拿捏萧烬安很稳,两人相互达到平衡。

如今看来,七皇子赢面不大。

但,萧明彻这口灶,白兮然就算硬着头皮,也必须烧到底!

因为白兮然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且不说,他在七皇子身上付出过多少心思,才把七皇子钓到手。

只单说,他早已得罪透了云中郡王妃,他那位哥哥,白照影。

萧烬安痴恋那段呆木头,替白照影做过无数次主。

只要萧烬安登基,白照影必定被立为皇后,届时他夫妻两个登顶人极,天下还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萧烬安绝不会放过自己!

白兮然头皮发紧地想着。

强忍厌倦,顶着寒冷,白兮然将青骢马拴到寺外小门,一根脆不堪折的朽木拴马柱。

马儿疲惫地刨土,垂头想要吃草,却发现脚下地皮秃得,居然连根干草都没有。

马儿浮躁地打起响鼻。

白兮然动作僵硬地拍响门环,砰砰几下,他等待着。

然而过去半晌,徒留他仍在寒风中凝立,白兮然却没得到寺里任何人的回应。

“……”白兮然开始怀疑,这一路探听出来的消息,到底有几分可信程度。

但他多方求证过,总不至于来自各个不同斋院的寺僧,全都提前清楚自己会来探视萧明彻,所以集体含糊其辞误导他吧?

压下不合理的揣测,白兮然又敲了敲门。

砰、砰、砰——

暗夜叩响铜环之际,白兮然加上些他平时对萧明彻的爱语。

萧明彻天性风流,平日里,自己端着清冷姿态,吊着他不常说这些情话。

倘若他说出口,萧明彻难改秉性,必定在这座清心寺荒凉的后山,浮现起躁动渴望。

白兮然好事也就达成一半。

他得跟七皇子恢复关系,重新商量亲事,把皇子妃身份先稳稳地拿到手,就可以跟白照影这个郡王妃分庭抗礼。

强烈的嫉妒与愤怒,使得白兮然面容,在月光映照下竟显得有些狰狞。

他牙根紧咬,腮边筋肉抽动,累积的情绪酝酿成团熊熊烈火!

可是他的火烧不出来。

白兮然兀自吃下第二道闭门羹。

可他确定萧明彻听见了,因为他隔着山寺木门,察觉到寺中有细微的人语响动,是萧明彻和他的侍卫。

这两道声音太耳熟了,白兮然不会听错。

也许是高朔做事古板,被丽妃安排在清心寺,一方面保护儿子,另一方面约束着儿子的行为。

高朔有双儿女拿捏在丽妃手里,多年被丽妃驱使,所以丽妃说什么,他都无不肯的。

高朔武艺绝伦,如果执意阻拦,萧明彻出不来。

当然也有可能他不想见自己,索性就不出来了。

秋夜寒凉,白兮然的心也不太热乎。

他紧握着门环,到底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将自己相中的夫君萧明彻,与当初为了追捧萧明彻,狠狠诋毁过的萧烬安相对比……

萧明彻看似潜力无限,内核是个酒色之徒。

萧烬安疯症缠身,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谁能预料到他前途越来越好?

在冷寂的秋夜里,白兮然未免浮起层幻想。

如果当初没有替嫁那桩算计,他真嫁给萧烬安,成为萧烬安的妻子,现在应是副怎样的光景?

——总该坐拥郡王府,再得到那个男人的疼爱。

白兮然眉心轻颤。

他虽畏惧萧烬安,却不得不承认,萧烬安当真很是英俊。

那种带有锐利攻击性的长相,强势有力的体格,倨傲淡漠的个性,这些放在上京城,属于完完全全的异类。

但如果把以上所有特质,挪移进一段感情,白兮然抿紧嘴唇,霎时间,牙根咬出血。

他又恨透了白照影!

夺走他王妃、皇子妃身份的都是白照影!

使得他沦落至荒郊野外,不再被人宠爱的根源,也是白照影!

白兮然急促地喘着气,扶住门扇铜环。

想报复和想翻盘的情绪,驱使他第三次叩响山寺柴门。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此行的计划。

白兮然呢喃萧明彻的名字,待得再长久些,声音再大些许,他就有可能被寺众发现。

他并不在意。

于是蓦地门板向后陷落,他踉跄着扑过去,心知寺门已开,他面孔浮现出压抑的喜色。

“七殿下!”

门内高朔急退两步,冷肃着表情,没沾上白兮然半分衣服,却如高山那般,将白兮然给挡住了。

“白二公子。”高朔道,“殿下在离开帝京期间,遇到几个打劫的贼人,受了些小伤。他不便见您,所以请您回去吧。”

白兮然凝住,并不意外高朔的态度,而惊讶于萧明彻受伤,有谁竟敢戕害皇子?

白兮然慌道:“七殿下情况如何?”

高朔却无意解释。

亲眼见证过萧明彻从风光无两,跌落至深渊谷底,高朔没兴趣落井下石,也不想看到萧明彻再行堕落。

他知道白兮然此行过来的目的。

高朔冷硬道:“请回吧。”

夜风凛冽,白兮然暗笑,他怎么可能返回?

眼下七皇子正失意,正是自己能钻空子,混进萧明彻身边的好时机。

白兮然也并无办法,直接突破高朔这道坚硬的人墙,但他既想放手一搏,也早有心理预期,他能够豁得出去。

白兮然缓慢地取下发簪,月光萦绕,长发散落,他用食指轻轻勾住自己交领的领口。

第129章 初入崔府 狐狐很聪明,很乖巧,虽然身……

发簪垂落, 白兮然青丝如瀑,月光之下散发着如妖精般的光泽, 高朔连忙急退两步。

“白二公子自重!”

“高侍卫,夜寒露重,我特地来探望殿下,我俩情义深重,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何必费力不讨好地阻拦?”

白兮然步步逼近,高朔则越退越远。

白兮然披头散发地进了寺门, 这座后山小院,唯有禅院和佛堂几处建筑,有些小僧,其余基本与清心寺前山的香火鼎盛隔绝。

可是高朔仍不敢闹出动静, 他怕影响完成看护萧明彻的任务。

高朔只能再退,脚跟向后,靴底于土路摩挲出沙沙的响声。

眼看着白兮然就要靠近禅房,禅房里,纱灯光线一晃, 白兮然眸光也跟着晃了几晃。

高朔警告道:“他受了伤!”

白兮然唇线微扬, 语气自然而然地道:“此地环境简陋, 寺僧粗鄙, 殿下千金之躯,如今不是正该我这个殿下的未婚妻, 悉心服侍殿下的时候?”

白兮然将禅房推开。

杏黄色疏疏落落的光线照出来, 映出个萧明彻修长清瘦的剪影, 站得不是很直。

“七殿下……”

高朔心知,完了。

前段时间,萧明彻被贬出上京至清心寺, 途中遭遇悍匪打劫。

匪徒劫掠财货,原本被他打得七零八散,却有匪徒往车内扔了把尖锐的铁蒺藜。

于是萧明彻持剑在车中与敌拼杀时,下身恰坐在其中一枚铁蒺藜。

贼子虽然劫掠未成,可萧明彻私密处受了伤,当时痛不欲生,过后血流不止。

高朔等来到清心寺当时,就找寺医就诊,奈何寺中僧人讲究六根清净,大夫看这方面的经验竟比白纸还薄!

往后只好到附近村镇请大夫来后山诊治,那土大夫倒是个大刀阔斧的妙手人物,让小沙弥抓了把香灰给七皇子止血止痛。

这回倒是有点作用,伤口结痂愈合,可萧明彻落下暗伤。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风流本钱,如今变得萎靡不振。

萧明彻几乎痛不欲生,老想着找机会验证“自己是否完全废了”一事,奈何寺中僧人,根本没有能入他眼的清秀和尚。

萧明彻魔怔般想要重振雄风,今日白兮然到来,正中他下怀。

乃是高朔苦口婆心劝说,方才让萧明彻暂时按住见白兮然的念头。

却没成想——

一个欲望缠身,另一个用心不正,两厢一拍即合,立即化作了干柴烈火!

高朔根本就没法阻拦。

禅房的门,开启又关上了。

禅房内部烛火不停地摇动。

高朔听到鞋子扔进墙角里的声音,木板床吱吱呀呀,然后是白兮然压着嗓音的笑语。

身为当局者的七皇子萧明彻,已经陷入了偏执。

他不会想到白兮然此行,不可能怀揣单纯的目的,只想挽回身为男人的自尊,希望能在白兮然身上找回失去的面子。

高朔隐约觉察,两人这回可能要闹出大事。

可是他难以置喙,亦不敢禀报丽妃。

丽妃从来不会相信自己所言所奏,而只会怪责他无能,竟然能把白兮然这种祸害放进清心寺,放到她的宝贝儿子身边。

所以高朔沉沉地呼吸了几口长气,握紧拳。

***

“王爷王妃能够驾临崔府,参与筹办我儿婚事,老夫不胜感激。”

“这几日,就请王爷王妃小住在碧梧馆。此处最为雅洁,届时家中来往宾客喧闹,也不至于扰了王爷和王妃的清静。”

临近过大礼的日期,崔家家主,崔老侯爷穿着身正红色蟒服,老侯爷平时并不高调,这回破天荒还系上了金腰带,远远望去,一身喜气。

老侯爷出门亲迎,手里捏着两个无处安放的核桃,热情地引白照影两个往侯府里走。

侯府夫人自然也在门外,亦是满脸笑容。

萧烬安淡淡点头,还了礼,人居然很正常地对答道:“舅父客气。希望我等的叨扰,不至于让舅父舅母太过费心。”

——大魔王又会说人话了?

白照影和萧烬安也都身着盛装。

白照影轻轻拨开珠冠流苏,眼睛好奇地眨了眨,正对上萧烬安挺拔的侧颜。

萧烬安碰巧回眸,对上王妃的视线,自然道:“狐狐常说想念二位。”

白照影被看得赶紧垂眸,心脏莫名直跳,映照着早晨的日色,有种鲜活灵动的漂亮。

他像块发光的玉,侯爷夫人走过去挽着白照影的手问:“好孩子,用过早食没有?”

白照影微微点头:“谢谢舅妈,是在家吃过的。”

舅妈太像他上辈子的舅妈了。

白照影卖乖道:“舅妈这几天忙着给表哥操持大事,倒是有些清减。舅妈不要太辛苦啦,如果府上有能帮忙的事宜,请务必告诉我和我家王爷。”

对,前世他大舅舅,是个爱盘核桃的小老头,大舅妈跟减肥斗争了半辈子。

小时候只要夸舅妈瘦,就有糖吃。嘿嘿。

果然侯爷夫人听后展颜,不停地轻拍白照影手背:“好狐狐,好狐狐。狐狐小嘴越来越甜了,王爷跟你舅舅许是还要商量些事情,快跟舅妈去后院看看你的屋子……”

“喔。”白照影点头。

看来情况跟前世差不多,真可以当成是回了趟舅舅家。

前世的舅舅,只有妈妈一个姊妹,妈妈是家里的独女,舅舅们就特别照顾妈妈这边,姥姥姥爷也很疼妈妈。

前世的白照影,在母族这边不说作威作福,至少也是众星捧月,加上他又活泼嘴甜。

可以说是舅舅们的团宠了。

因此白照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跟舅妈继续逛文翰侯府的花园。

文翰侯府花园,主要植得是四季常青的树木。

崔家风雅,自然不拘束于苍松翠柏,崔家的竹林选用的是特殊品种,秋冬竟未褪色。

一些阔叶树木难免禁不住低温,深秋时,枝头掉得光秃秃的。

崔家就会搭起高低错落的架子,用盆景补充整座园林的绿意,可谓是别具匠心。

所以即使崔府没有隔壁的隋王府大,胜在园林精致,蔚然而深秀,不算特别开阔的园林,也能称得上步步成景。

白照影问起崔执简:“舅妈,怎么早上不见表哥?表哥临到婚前,这是睡懒觉了嘛?”

侯府夫人微笑道:“他啊,明明是跟吏部请了几天处理人生大事的假,昨晚却接到杀人越货的案子,连夜赶回顺天府破案了。”

崔执简在这本书中的办事能力,可以称得上前三,乃是下任皇帝的朝中名臣。

能够做到公而忘私,表哥当真风格高尚。

白照影佩服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给表哥带来的好东西,香料香牌,文房四宝之类的,只能烦劳舅妈代为转交,还有副西洋眼镜,啊不,叆叇,表哥估计有用。”

文官常看卷宗,大概多为近视眼吧?

但愿这份礼能打在表哥的心巴上。

侯爷夫人微微错愕。

她也算见多识广,别的不提,就单说叆叇,唯有鸿胪寺收拢上来的海外贡品里才有。

传闻叆叇效果神奇,能使模糊不清的视线,变得清楚无比。

侯爷夫人并不敢收,还得问清楚了:“狐狐,叆叇从哪里来?”

白照影直说道:“鸿胪寺啊。”

侯爷夫人彻底无语,当真是贡品啊。

白照影这时才发现,舅妈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惶恐。

他赶紧解释道:“放心,鸿胪寺那边完全知情,这是夫君要来的,算作我们的心意。”

毕竟老皇帝是老花眼,根本就用不上近视镜。

侯爷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白照影又从袖筒里拿出张花笺纸:“舅妈,你再看看这个。”

花笺展开,纸面上头墨字清楚地呈现出来,这纸的题头写着——驻颜方。

“这也是我们的心意,给舅妈试用。”白照影递到侯爷夫人掌心,补贴娘家人可以有。

王妃情态天真,真挚得不得了。

可是文翰侯夫人的表情,却再度僵硬片刻。

她并不愚钝,望向方子一眼便知,这是宫廷的养颜秘法,这也是件很难得到的东西。

文翰侯夫人道:“此物何等来历?”

白照影:“前天我跟夫君说您注重仪表,此物就是这么来的。”

文翰侯夫人暗自震惊。

她长久地僵立着,消化自个儿分析出来的信息。

萧烬安轻易间能伸手到鸿胪寺,能得到内宫秘法,说明他的势力已经很有规模了。

萧烬安竟如此宠爱他的王妃,他用心听取王妃的意见,给他的王妃娘家人精心准备礼物。

狐狐很聪明,很乖巧,虽然身在高门,然而视线清澈,处事透着股率真,这不仅是狐狐性格使然,也来源于萧烬安的小心呵护。

文翰侯夫人,虽然至今仍遗憾于,自家错失了个好媳妇,还是没把狐狐给重娶回家。

可是眼看狐狐现在过得如此顺意,萧烬安则是越发上道,更具帝王气象。

身为狐狐的舅妈,她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没有格局小到,因为两家婚事不成就心生记恨。她也愿意祝福。

毕竟狐狐能给家里带来的,也许还有皇后母族,这一份滔天地位!

文翰侯夫人能算清利害。

也真诚希望,白照影能够过得更好些。

侯爷夫人挽着白照影的手臂道:“好狐狐,你的心意,我们都知晓。往后回家便是放松,咱们不讲那些虚礼,别总带这带那的,显得咱们家人之间彼此生疏。”

“我跟你舅舅岁数大了,往后再看不了你们多少年,你要好好跟王爷过日子,记得怜惜人,切莫耍小脾气,让王爷下朝回家还不顺心。”

是有些忒娇惯了。

侯爷夫人为晚辈考虑,也怕王妃色衰爱弛,想着点点白照影。

“狐狐,你知道,王爷今后,必然比现在还要百倍忙碌,千万别给他添麻烦,别让总他为你做这做那的,听懂了没?”

白照影听得半懂不懂,似乎有点冤枉,舅妈这样讲,竟显得他很任性。

可他也不能直说。

就唯有答应而已:“好的舅妈,我晓得啦。”

侯爷夫人果然欣慰。

她又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那好,舅妈不絮叨了,碧梧馆就在前面,王爷跟你舅舅谈完琐事,就会回来陪伴你。你先自个儿看看屋子,还有什么要添的,随时与侍女交代就行。”

第130章 我的王妃 药性虽然淡了,坏夫君却被他……

碧梧馆。

白天萧烬安找老侯爷议事, 白照影跟崔兄和崔弟夫人帮侯府清点聘礼,陪舅妈吃饭。

傍晚闲下来, 依然是白照影先回房间。

纱灯映照着房间里清静雅洁的陈设,室内一股墨香,墙壁悬着字画。

崔家的装潢很有文士气息。

白照影调动了原主的记忆,发觉这间屋子,他在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待过。

崔家过大礼定在后天。

其实, 在这期间,双方基本定下婚事,无非是差个具体成亲时间没敲定,两家已经可以稍微频繁地走动了。

白照影关门歇息前听下人们说, 下聘前,轩辕家还要派人再来打问一番,探听清楚表哥生活方面的详细情况。

看来这位轩辕家小公子,还挺受家族重视,会有人重视他嫁得开不开心, 顺不顺意。

白照影心中无由浮起股情绪。

他打了个哈欠, 不愿回忆起原主出嫁之前那番绝望和仓促, 原主怕极了隋王府世子。

白照影摆摆手。

那反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没有翻旧账的意义。

真要是翻起旧账来,大魔王竟敢在洞房那晚掐自己, 他知道这是他两辈子以来, 头一回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吗?

“……”

不行, 说了不翻旧账,旧账却层层叠叠从脑海里冒出。

他还摔过自己!

他还用涂上就痛死了的伤药折磨自己!

白照影有点儿想磨牙的意思了。

他坐在床边,眼睛缓慢地眨巴了几下, 嘴角逐渐下撇。

白照影想着,要么今晚就与大魔王重新掰扯掰扯往事?

必须要让大魔王知道,他这个人,之前有多恶劣,这绝对不是几声心悦你能够解决。

白照影缩腿,盘膝上床,呼吸粗重起来。

他刚想酝酿出一个生气的表情,茸茸敲门走进屋,小短手捧着沓雪白的帕子:“少爷让准备的东西来啦。”

白照影的气愤突然完全破功。

他不太好意思看那些个帕子,让茸茸搁在床边,就赶紧离开,晚上不用在隔壁守夜。

茸茸当然愿意放假,只是边搁帕子,边好奇地追问道:“少爷要这么多帕子作甚?”

白照影:“感冒!不对,鼻炎,鼻炎……”

白照影想着别咒自己得病,淡声说:“我只是夜里不想叫醒你们,多备点擦擦鼻涕。”

茸茸信然,关切道:“奴婢给少爷熬碗姜糖水?”

“不用了。老姜太苦,我喝不下去。”

“好的。”茸茸点头去了。

茸茸一走,白照影就开始折腾那堆手帕。

这些当然不是擦鼻涕的帕子。

这是用来垫……呃,那个的。

那种不正经东西的药性,在白照影身上,缠绵附骨了许多天,至今已有消退的迹象。

但,药性虽然淡了,坏夫君却被他给喂馋了。

萧烬安春秋正盛,又是初尝情事滋味,平时哪怕没有发作药性,都会经常缠着自己。

在自家王府频繁些,次日换洗被单,被侍女们抿着嘴笑一笑,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要是在舅舅家弄脏了被褥——那不社死了吗???

白照影不想社死。忒丢人了。

万一文翰侯家里,还有长得跟自己前世很像的亲戚,什么二舅三舅,假如还有跟爸爸妈妈肖似的人出现,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得要脸。”

于是白照影布阵似的,一块一块,往床面贴帕子。

帕子也就是半尺见方,他得一张压一张,严严实实地铺满,不能只铺腰底下这一块。

因为大魔王折腾自己,场地绝对不只局限于那点儿地方。

白照影更加耳根红透。

他拿手帕,把床头床尾都填满了,觉得密不透风,又发现不够。

他趴到床上,在所有帕子表面再盖了两层帕子,这才认为厚度得当,算是万无一失。

这件事干完的时候,白照影整个人都在从内向外冒热气,皮肤泛起层浅粉色。

他钻进被子里等萧烬安睡觉,才发现自己好像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

——也许萧烬安本来没这个意思。

——可他都给把场地置办好了……

那萧烬安是不是,瞬间就可以有这个意思?

而且是毫无顾忌地,可以实施这种意思。

白照影打了串激灵!

从被子里坐起,他连忙翻身,想着再一张张把帕子收回去,趁着萧烬安不在的时候。

奈何行动尚未实施,碧梧馆那扇门,好巧不巧地就被人给推开了。

萧烬安贵丽夺目的郡王吉服,红得很是灼人。

碧梧馆近来因为崔府喜事,床褥床帐换成吉庆的颜色,所以别的地方淡色雅致,唯独烛光照得卧房床铺,到处艳光四射。

白照影正好被抓包,让萧烬安看见,他摆了满床的帕子。

社死感提前席卷白照影整具身体。

他丢了帕子往被子里钻!

落在萧烬安眼里,王妃简直像个猫儿,吓得瞬间挓挲起全身的毛,炸成个毛团。

萧烬安压下微弯的嘴角,将蟒服除去搭在衣架,拿棉巾仔仔细细擦过手,漱了口,这才关起帐子,掀开被子的一角拨弄王妃。

他的王妃哼哼唧唧,大致意思是脸没了。

萧烬安把人抄起肋下按进怀里,不至于被窝里闷坏了,沉声说:“我的脸给你。”

白照影鼻梁抵着他胸膛,完全被雪松气息侵占,闷声道:“那夫君不要脸。”

萧烬安:“嗯。”

“……”

连架也吵不起来!

上次萧烬安闹别扭时,只是不吭声。

这回大魔王当真发话了,随随便便就能怼得人无言无语。

白照影被他又往上抱了点,吸吸外头的空气。

贴着个大活人很温暖。

他正在被大活人爬梳着整理头发,揉揉脑袋:“王妃白天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趣事?”

白照影在他怀里照实说了。

他喜欢分享:“我听说,轩辕家下聘前还要派人来呢,轩辕老夫人断断续续问了好多回,譬如表哥的食性,读什么书,起居作息的时辰,都细细地替儿子打问着呢……”

“还有轩辕清,”白照影压低了声音,小声呢喃道,“有人传说他天生有疾,也有人传说他行为怪异,他是轩辕家的嫡幺子,家中并没放弃他,反而越发呵护爱重得紧。”

白照影抬起眼眸。

视线映入的是萧烬安喉结和下颏,到处暖烘烘的,他低声细语:“我更好奇表嫂了。”

萧烬安:“可以帮你留意。”

“你干嘛留意我嫂子?”

萧烬安不吭声了,嘴唇探过来,在他额头唇齿都亲了亲。

于是口头上小占便宜的白照影,又在另一种层面的口头上,失去了阵地。

白照影滚烫着脸孔,眼眶眼尾都是红的。

再往下,他都知道该进行什么,帕子都铺好了。

大魔王翻过他侧躺,白照影弓起背。

他的大魔王身体太强悍,行为也有点过于强势了。

白照影又一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可是他还是有一点不甘心,边跟大魔王亲昵边问:“夫君整天都不见人,在干什么?”

在收服崔家的势力。

让你舅舅知道,支持我可保崔家未来几代无虞。

可惜狗屁的龙种血统,是萧烬安最最恶心的事,他因自卑而不想多提。

王妃天性活泼贪玩,还是应该让他快乐些。

萧烬安从身后和白照影十指相扣。

到底是收敛着,动作幅度不大,连贯的动作已换得白照影思绪破碎。

所以王妃根本问不出,那些卑劣的、肮脏的,充满算计的,会影响他心情的东西……

——我是个为达目的,什么都敢做的坏人啊。

萧烬安额发散落,遮住他部分眉眼,床笫间的暗光修饰得他轮廓阴沉。

可是他侧抱住王妃,每句话都是很滚烫的:“我的王妃。”

“我的王妃。”

“……”

白照影被萧烬安每一次呢喃,牵起的动作带到失神。

他很爱萧烬安,很确定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他愿意被对方完全占有。

色授魂与,并不后悔。

但,自己难以忽视的不安全感更甚,觉得像被谁不着痕迹地放进温室里,不被相信。

我是妻子还是物件?

妻子长相厮守,物件失去了兴趣,便可以更换。

他怕极了萧烬安是后一种想法,萧烬安越是不暴露自我,他就如同踩在云彩般心虚。

——我也想和你同样成为个很厉害的人。

那声“我的王妃”,不应该总是宠爱的语气。

可不可以偶尔是骄傲的?

心悦我,不止是贪恋我的身体。

白照影哭着承受完萧烬安最后一轮攻势,累到骨软筋酥时,萧烬安才起身给他擦干净,然后独自收拾了帕子。

他接受大魔王的照顾,大魔王很仔细。

哪怕内里该整洁的地方,大魔王也想办法处理妥当,睡前拿打湿的帕子,先擦完脸,再一根根擦拭他的指节。

白照影手指细白细白的。

搁进萧烬安粗糙的手掌里,茧子剌得他痒痒,帕子摩挲指缝,更能让人窜升起痒意。

白照影先不说话,任由他擦。

在他给自己擦手时,白照影沉默地观察,几乎是半跪在自己身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

萧烬安仍然汗津津的身体,有颗汗珠一路向下。

那滴汗沿着脖颈,滑落至萧烬安结实的胸肌。

汗水被一道衣服没挡住的伤疤阻止,弥散在早已不成形的肌肉组织里。

白照影瞧着牙根痛了瞬。

蓦然想到小九所言,夫君率领孤军镇守阳和卫,坚持足足三十六个时辰。

这人身上和心里伤痕累累,肯定瞒了不少,比自己见到的多得多。

白照影真的是一个很积极的人。

既然打定主意,希望萧烬安喜欢他别的方面,与他平等相处,他会展开行动。

白照影低头抹去那滴,可能蛰到萧烬安的汗水,歪头温温柔柔地问:

“这块伤怎么受的?还痛不痛,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