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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启蒙开窍 白照影小声乱喊:“反正我肚……

白照影赧然, 他衣服都没穿好,怎么敢见萧烬安?

听到萧烬安脚步声, 从里屋传到屋外,白照影吓得连忙躲到外间的窗帘后面。

那窗帘又沉又重,上头是密密麻麻的锦绣。这扇窗帘遮得是外头一片过于清寂的草木。

白照影视线陷入昏暗,他努力缩小存在感,紧紧贴墙。他靠着墙壁踮起脚尖,心脏在胸膛蹦得更快, 心快要跳出来了。

萧烬安走到屋外,像是跟侍女随便说了几句。具体讲得什么,白照影听不太清楚。

接着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白照影还以为萧烬安出去了, 稍微松了口气。不敢探头。

但是踮起的足尖缓慢地放平,他在窗帘后头又等了半盏茶的工夫,仍然没人来找他,他放心了。

也许萧烬安出了门。

白照影掀开窗帘。

可是窗帘外恰好是萧烬安。

穿着身棉质居家道袍,道袍乃是大虞男子的流行服饰, 却不属于萧烬安平时的穿衣风格。

萧烬安站在他跟前, 眉梢挑起。

白照影躲人失败, 虚掩着的衣襟, 因为刚才掀窗帘的动作完全敞开,胸口映出片秾丽的桃花色。

白照影知道自己身上有多狼藉!

他羞耻于见人, 慌乱间一手扯衣服一手扯窗帘, 两边的力气都用得有点大, 窗帘带挂杆都让他给拽下去,然后稀里哗啦砸下来。

哗啦啦啦……

萧烬安连忙捞人。

白照影蹲身捂着脑袋。

感觉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他莫名不敢见萧烬安,更不想让萧烬安瞧见自己这么狼狈。

希望大魔王会嫌弃他, 扭头赶紧走。

可是脑袋顶上,萧烬安非但没离开,还在扒拉扒拉锦绣堆,刨出一个白照影。白照影躲不过去。

“出来。”萧烬安嗓音还带着哑。

白照影听不得这种口吻,许久没听到的低音炮再度重播,白照影耳朵痒痒,心也痒痒。

白照影只好在锦绣堆里冒出个头,干笑几声,装作漫不经心,机敏地掩饰尴尬:“我刚才正在躲猫猫,夫君找到我了,夫君真厉害……”

“上床躺好。”萧烬安令道。

白照影却连忙打了个激灵,听到床,立马想到圆房。

昨晚断片时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如今这是什么意思,清醒了,所以又要来???

白照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不安。

脸已经爆红了。

“夫君,我……”

萧烬安哪知白照影在乱想什么?

因为白照影这副样子,他不想让谁看见,故而让他上床藏起。

谁知白照影低头往床边走。余光注意自己举动,拉过被子闭起眼。

萧烬安瞧他被子没盖好,伸手。把被子给他又盖得严实。

白照影却睫毛轻颤,下唇微翕。

喜欢是一回事,洞房是另一回事。

洞完房等意识清醒之后再洞,洞了又洞,更是其他一回事!

白照影在被窝里打了个激灵,眼圈儿已完全湿红了。

他的世子妃突然露出昨晚那般仿佛邀请的姿态,萧烬安还以为他迷尘醉又发作了,伸手探过去,白照影没躲。

隔了会儿方才开始躲,拉起被角藏进被子里:“我药性解了!”

萧烬安凝住。

白照影虽然期待,到现在也没回忆起昨晚是个什么味儿。可现在是大白天,他可没办法接受直接就来。

白照影闷声道:“现在不洞!昨晚洞过了!我全身都是印子!”

他语气里满含控诉。

萧烬安委屈都没地方讲,分明自己没尽兴,不解馋地伺候了世子妃一个晚上,怎还会有人倒打一耙?闹得自己好像十分不是个东西?

白照影被子里哭得更凶了。

哭腔一声接一声溢出。

有制造混乱掩饰害羞的嫌疑。

也有测试萧烬安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他其实心里清楚,世子妃身中春药,除去世子,谁都不可能敢给自己解。只有萧烬安能。

但俩人因药洞房,并不代表萧烬安同样喜欢自己。

如果萧烬安尊重一下他,说不洞就不洞了,白照影八成会收到暗示,大魔王在意他的。

白照影小声乱喊:“反正我肚子疼,腿疼,昨晚洞房,你弄得我哪里都疼,我要疼死了!”

萧烬安拧眉,洞什么房,什么洞房???还带这样扣黑锅的???

要不是知晓,白照影整晚没离开这张架子床,就冲他这口供,萧烬安都想提刀砍奸夫了。

萧烬安没有动作,决定静观其变。

白照影被窝里一喜。

不洞!

那就说明,大魔王喜欢自己有戏。

那昨晚自己不亏,嘿嘿,咱们大概算两情相悦。

只可惜把初夜的细节给忘了,好亏……

白照影冒出个脑袋,眨眨桃花眼满意地露出个笑容。

那笑容太晃眼了,水灵灵的眼睛,完成两道月牙形状。

萧烬安微微摇头,甚至快默许他的世子妃这场胡闹,强稳住嗓音:“你真的很疼?”

昨晚白照影确实一直在哭痛得很。

白照影点头:“嗯嗯。”

萧烬安默然。

昨夜帐子里,那几声凄惨的别顶,回忆起来,尤其使萧烬安在意。

他的世子妃是清白之身,头一回,到处娇得很,某处尤其柔嫩。

萧烬安心里有数,着侍女催促府医赶紧过来。

那府医自从接到指令,沿路念了百八十遍的清心咒,这才敢踏进世子府内宅卧室。

“给世子爷,世子妃请安。”

白照影又把露在被子外面的躯体完全藏回去。

“起来。”萧烬安道,“给世子妃好生看诊。”昨晚行事不成,有些隐患,世子妃害羞,自己不合适问,大夫却能直言。

他也倒是可以直接翻过来白照影检查,又怕惊着他,好在白照影对大夫一直挺尊重的。

那府医面如死水,恭顺地放下诊脉包。

搭上白照影手腕,腕底雪白。手腕伸得有点长,露出点点桃花痕迹。

府医乱了呼吸,连忙再度默背清心咒。

对于世子妃昨晚经历过房事的事情,府医完全都不意外,房事过多少回,他也不意外,毕竟整座城都知道世子爷疼世子妃入骨了。

至于同完房还要专门请大夫问诊,可见世子殿下如此用心。

府医诊过脉尽量平静地道:“除了虚耗过度,世子妃脉象安好。”

白照影躺着,被子里快热熟了。

萧烬安惦记他说痛,怕真把他戳出问题,暗示道:“再仔细打问。”

于是府医领命,但哪敢上手检查?

只能就依照经验探问,硬着头皮:“世子妃今日用早膳后可有不适?”

白照影道:“我中午才醒,没吃东西。”

府医只觉这屋里根本待不下去了!

他合理怀疑,世子殿下的恶趣味犯了,殿下是故意找人秀恩爱的,自己就是那只倒霉鬼!

世子爷却严肃地逼他:“再问。”

府医无奈,实在不清楚世子关心哪个方面。或者真跟坊间话本里所写的一些男子似的,爱听房中人回顾当时的细节?

府医继续硬着头皮,几乎豁出性命,大胆尝试:“世子妃昨晚经历几回?其间何种感觉?”

白照影茫然。

萧烬安冷漠地指节抵唇:“咳。”

府医吓了个激灵,看来猜得不对!

世子不是来反刍房中细节的,而他差点儿摸了老虎屁股。险得很。

府医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口水,问世子妃道:“请您切莫讳疾忌医,您可还有哪里不适吗?”

白照影:“我疼。”

萧烬安微微颔首。

府医当即了然!

敢情是世子殿下用力过猛,情怀大动,导致了不可言说的症状,难怪世子爷和世子妃引导他暗中参悟。

诊治这种情况,他们这些给贵胄府上当大夫的医者,全部都有经验。

毕竟大部分贵族家里,也就那档子事儿,瞧大病不找他们,要去请宫中御医。

府医从容地打开药箱。

他从箱子的侧边,找到个拇指大小的玉盒。

那盒子太精巧了,绿玉泛起的都是莹润的月光色,府医将丁点儿的玉盒双手进献上去。

“此物膏体呈半透明状,性微凉,夫妻同处之后,辗转深入涂于后方,可改善疼痛难捱。”

白照影看着那一丢丢的小玉盒。

听着府医的措辞,他琢磨对应身体能涂进去的部位,又逐渐出神,想到某事……

白照影霎时凝了凝。

他悄然打量萧烬安,又悄悄看着这府医,思绪理顺,心中却突然打了个突儿!

他从半懂不懂,变得小心求证。

暗中动了动腿感受,酸楚得却只有腿骨,并没有那处能涂进去的地方。

他只能期盼医生诚实回答:“洞房是不是,都会痛那儿?”

府医却被问懵了,不知世子妃何意,只能稳稳神,耐心作答:“世间夫妻十之八九,头几次大概都会。也有天赋异禀,钝于痛感者不会。”

白照影倏然抬起眉梢!

小脸儿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可怕疼了,绝非天赋异禀之人。

可他根本不痛,却解了药性……萧烬安给他解了药性。

白照影心里一沉。还是想象不到,那事到底怎么回事。可多少能知道,自己对圆房的情况想岔了。

——没圆房!

白照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

心情复杂到极点。

他倒是从此不必遗憾,忘记了第一晚。

却发觉,萧烬安没想对自己那么亲密!

萧烬安早就警告过自己,不准胡乱动心,萧烬安想了别的法子,破解了他的药性,所以根本就没碰自己!

白照影觉得这个真相,好像并不美好。

他爱上了大魔王,可是大魔王很冷淡。

他视线与府医堪堪触上。

而那府医也不知怎的,像在这卧房的只言片语串联间,心思贯通,掌握了个天大的秘密!

——敢情外头传得世子夫妇如何蜜里调油,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原来这世子妃瞧着机灵,实则懵懵懂懂。

世子妃竟还没开窍呢!

世子怜爱他,不忍他昨晚中药又受苦。

“……”府医掩不住视线里的惊骇,对于昨晚世子爷怎么解的药,他死也不敢再往下猜。

像是又有无数把无形的刀,精准地指着自己的脑袋。府医胆寒。

萧烬安视线望过去,眸光晦暗不明,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一个威胁的笑容。

府医绝不敢把内情外传,朝架子床磕了个头。

白照影不知他为何多礼,总归心情也不好,恹恹地在被窝里点头。

听萧烬安道了声:“赏。”

他闹不懂,萧烬安为何要赏。

还是觉得,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实质的关系,萧烬安感到非常高兴?

总之萧烬安高兴,白照影不太高兴,翻了个身面对床里:“谢谢大夫,我缓一缓就好了。”

他要送客,大夫可不敢走人。

大夫接了世子殿下的赏,自是默会了,世子爷不会随便赏,这是世子爷请他启蒙的含义。

毕竟刚才听下人们禀道,世子妃中的药乃是迷尘醉。

药性发作缠绵,不在一朝一夕。

世子总不能每回都低头……

“咳咳。”

府医小心地给背对自己躺着的世子妃进言说:“方才微臣闻听您似乎对夫妻之事有所困惑。微臣嘴拙,言语难描,留给世子妃一本小册子,往后您若再有疑问,也可自行查阅。”

书是府医压在药箱最底层的——货真价实的压箱底。

可白照影心思哪还在这儿?

他黯然地轻挥挥手,抿了抿唇,低声说:“我收下了,你下去吧。”

府医赶紧脚底抹油。但愿他那本压箱底儿,能让世子爷房事和谐。

等那府医的脚步,彻底消失在廊道以后。

白照影扭着脸,闷声也撵萧烬安道:“我乏了。夫君也出去吧。”

萧烬安却是没走。

只是也不提那书的事儿,也不提洞房的事儿,什么都没说,懒洋洋躺在了白照影旁边。

他淡声道:“我现在对外处于疫病初愈的状态,怕引起朝廷怀疑,目前还得躲着外人,除了这间世子府卧房,我哪儿都不能去。”

第112章 心猿意马 他好像,迷尘醉的药性被激得……

本来白照影想生气。

但听到疫病, 又听到朝廷,心头隐约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

他的脚踝在被子里悄悄摩挲几下, 背对着萧烬安闷声问:“你为何要说自己已死?你是怎么从大同那边回来的?”

说起这折,萧烬安脑海浮现段莽的身影,将段莽炖了几十遍。

他简短描述前线的事,怕白照影担心,细节解释得含糊,仅强调被人谋害不得不为。

也担心白照影不信, 所以萧烬安将擒获罗戈献俘,不出半盏茶工夫,就赶上视察军情的太监挑拨离间,这事挑明了讲。

白照影听得暗暗惊心, 眼睛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可他还是不想说话!

萧烬安当然不知道白照影在纠结什么。

世子殿下,平时语气要么嘲讽味道十足,要么冰水般寡淡。

但接下来萧烬安却换上副很温沉的嗓音,耐心澄清道:“我曾安排人往家里传递消息,唯恐府上牵挂我的安全。但传话者被另一桩事情牵绊, 他没能赶来。”

白照影抿唇。鼻子头动了动。

怎么回事呢?

明明大魔王在跟自己好好说话。

白照影却觉得又涌起阵委屈, 他将身体弓起, 变成虾米。

萧烬安道:“全是为夫的错。狐狐, 吓着你了。”

瞬间有大颗的泪珠,盈满白照影眼眶!

泪水将白照影的视线模糊。

他湿润着双眸, 咽了口口水, 嘴唇不断下撇。

不想给萧烬安听见他的哭腔。

那时对萧烬安的惋惜和思念, 几乎让他忘记了康复重生的喜悦。

他像块木头似的,为了支撑萧烬安的丧仪,强行立着, 实则满心空白。

那段光景,白照影而今都不敢往回追溯。

白照影深深吸了口气,把浮起的泪潮压抑下去,他佯装无事。

这时压着的床单一紧,萧烬安离得他更近了几分。

一种来自大活人的热息,就若有若无的与白照影的后背挨近,他把自己蜷得更紧,想到刚睡醒时萧烬安还主动抱他。

白照影有点怀念那种温度,还有雪松味道。

他背对萧烬安眨眨眼,尝试着,往上拱了拱,状若不经意间露出寸许肩头。

他猜想这样应该很好抱。

白照影也算活过两辈子,知晓自己好看。

可是醒着的萧烬安,却不像睡着时那般黏过来,大概是萧烬安睡觉时有胡乱抱东西的癖好吧?

白照影警觉地转动眼珠时,后头的萧烬安伸手,直接把他那露出来的小小心机,拎起被角盖得死紧。

白照影暗中噘嘴!

……哼。

萧烬安想到府医所言“虚耗过度”,迷尘醉的药性还得再发。他咬牙隐忍,他的世子妃还得赶紧蓄积体力。

萧烬安捂好白照影,起来叫传了午膳。

午饭吃得各自无话。

午饭以后,果然如同萧烬安所说,世子以“疫病垂死复生”的理由复活,消息刚刚传开,世子府撤去灵堂,朝廷那边就有了举动。

门房给后院递了消息,敬贤帝派御医给世子看诊。

说是看诊,不过是确认萧烬安情况的,看看萧烬安是否真的“垂死复活”,还是他大逆不道妄言欺君。

可是萧烬安生龙活虎,哪怕躺着也不像个病人,白照影不由替大魔王捏了把汗。

大魔王却是执意卖惨到底。

萧烬安躺床上,白照影坐床头,两人交换了场地。

萧烬安立时吞下去枚早早准备好的丸药,脸色变得很差,显得半死不活起来。

世子殿下还让白照影到外屋给他拿个小瓷杯,说有大用。

白照影不解。

但本着同林鸟精神,有外人在,白照影就先配合萧烬安一致对外。小瓷杯给他塞到手里。

萧烬安却把瓷杯隔着衣服,夹在腋窝底下,紧紧地夹住,这时露出手腕,给白照影号脉。

白照影半是茫然地,两指搭在大魔王的脉管:“……”

眉梢微微浮起异色,白照影惊奇。

原是因为有障碍物的压迫,他那脉象竟变得时断时续!

无论是谁来诊治这样一个大魔王,都不能说他是个健康人。

白照影对这样的萧烬安,既佩服且警惕。

他很倾心于,这大魔王十足的优秀。

却又再次清楚地认识到,萧烬安手狠心黑,善于筹谋,可以说得上是老谋深算。

白照影配合大魔王,给宫中御医演戏时,同样浮起酸涩的小小心思,埋怨自己入戏太深。

竟然喜欢上了大魔王……

他那么能演会演……

白照影又是不太高兴。

但是顺利营业完毕,他们俩真把宫廷御医唬得一愣一愣的。

恐怕在那宫廷医生的添油加醋之下,萧烬安还要比现在装出来的,惨上更加许多倍,老皇帝哪有可能再对萧烬安忌惮?

***

送走了那个御医,人还是一波接一波地来世子府探望。

萧烬安依样画葫芦,索性根本就没从被子里出来,跟白照影唱双簧,一茬接着一茬地糊弄。

包括萧明钰带犬慰问,即便不忍,也得糊弄。

消息从世子府呈放射状扩散。

过不多久,世子萧烬安感染疫病捡回条性命,如今正在半死不活,情况将传遍上京。

世子府直到戌时,来客方才停止。

这会儿也就是夜里七八点,不过主家授意,门房早早给世子府各门落了锁。

卧房里。

白照影挪了挪身,让出块空地,萧烬安立时起来,掀开被子已躺不住了。

他装病的那枚药,药效退下去,使他的脸色恢复正常。

身上穿着崭新道袍,在被子里窝憋了太久,道袍表面呈现出一根根褶皱。

萧烬安在军营里没法讲究,回家要讲究,让人给他拿件其他衣服。

成美带着几个侍女,各撑着新衣进去内室,行礼道:“世子爷请挑选。”

世子殿下眉梢微抬。

萧烬安眸色幽深的瞳孔,映入眼前式样不同的新衣——这些衣服都是他从没见过的。

以前他穿衣风格单调,对于衣饰并未追逐过流行,底下送上来什么,他就穿些什么。

今早穿得那件道袍,他其实已经引起注意,这件是新添的。

他原以为那是宫中分配下来的一件。

他没想到,如同道袍、马尾裙这样的新奇衣服,呈到跟前许多件,曳撒、贴里这些他常穿的款式,多种花色也有许多件。

成美及时道:“这都是世子妃在殿下出征时,张罗着给做的。”

当事人白照影被揭穿。

挠挠脸,白照影有点心虚,不敢说这些是他以为大魔王会死于前线,提前准备好的。

白照影不吭声,低着头。

萧烬安将他的世子妃垂眸拨弄衣褶的模样收入眼底。他没说话,却压不住弯了嘴角。

他挑选得还是道袍,这流行款穿上才晓得轻便舒服。

接着交待成美准备剃须的刀具,全都放进屋里,他让闲杂人等都走。

唯有白照影还闲坐在床边,耷拉着腿,无聊得要数羊了。

如今时间不早不晚,但是他哪里也不适合出,因为府中各门都关闭着。

他改成趴在床上。

外间传来萧烬安对着穿衣镜仔细刮胡子的声音。刷拉刷拉,像风吹过碎叶,或者下起凌乱的雨珠。

那声音挺有规律的。

白照影深吸口气,打了两个哈欠,下床从抽屉里捧出盒翡翠象棋,自己胡乱地拨弄。

棋子凉凉的。

他在床头盘着腿,给棋子叠叠乐。

拔下挽发的玉簪饰,头发全散了,披着满头乌发敲棋子,要把棋子敲出去,整个棋堆保持原样,不会倒塌摊平。

“……有点难。”

白照影试了几回做不到。大概是翡翠棋子太沉,远不如前世玩过的木质象棋子轻巧,一击即出。

棋子坍倒第八次时。白照影放下发簪,愣了会神,缓慢地发觉外间剃须的声音停了。

他眼神不由投向外面,在穿衣镜里看见萧烬安正换衣服。

白照影睫毛颤了颤。

那铜镜里的大魔王只脱了外衣,露出上身块垒分明的赤膊。

白照影倏然呼吸一紧,细长的小腿在床面收了收,心头拱动。

——这是前世他羡慕死了的身材。

他因常年虚弱而慕强,他承认的。

即使今生无病无灾,这种倾向没改变,他很能欣赏来萧烬安强壮的体魄。

白照影在里间,暗暗再度打量镜子。

镜中的萧烬安脱掉道袍叠好,抖开新的一件衣服换上。

穿衣时,萧烬安展开手臂,他的肩膀结实,上臂鼓起块肌肉。

白照影目光在他的臂膀处停留。

与胸肌腹肌相比,胳膊更能直接展现出男子的力量感。

白照影莫名从这条手臂,想起了他夫君萧烬安,才刚打赢了跟瓦剌的战斗,只有这样的身体才能从沙场活着回来,才能赢。

白照影放下发簪,双手捂脸。

指缝露出只乌溜溜的眼睛,他想再看一眼。萧烬安已经穿好了。

萧烬安进来里屋。

穿上宽松的衣服,他就不显脱下时那样强壮,还让宽袍广袖硬拗出几分儒雅。白照影眨巴眼睛。

往床里挪了挪,让他坐。

萧烬安目光投向这满床棋子。

“……”白照影赶紧双手往身前揽,揽得围着自己一圈儿,绿油油的十七八个。

可萧烬安还是没坐下。就居高临下,再在床外看着他,右手将床帷掀得更展,纱灯光线从萧烬安的背后透出,显得这人更高大了。

白照影无辜地抬眸。

满头披散的绒发,浓密如海藻似的。

他小声问:“夫君,你要是嫌棋子脏,咱们换条床单用?”

萧烬安将人尽收眼底,满目碎光,越发温柔,伸手在白照影绒乎乎的脑袋侧摸了摸。

“发簪呢?”

白照影低头在床里找发簪,刨啊刨,抓起它:“刚拿去玩了。”

白照影正待重新挽发。

萧烬安握住他拿着发簪的手,把发簪抽出去,搁到床头。低头蹲身,将棋子一枚一枚捡回象棋棋盒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对方动作做得耐心。

白照影还以为招惹得他洁癖犯了,他赶紧蜷好躺好,很乖巧,还紧紧把眼睛闭上。

故而没看见萧烬安的眼睛里,完全装满自己的模样。

萧烬安给他盖上被子。

白照影心头攒动。

今日一直被困在卧室里,他自然也没那么容易睡着。

他凑过去嗅着大魔王,试探地想聊两句,培养一下感情。

却没想到才刚挨近分毫不到,他腰间便搭上只手,手掌宽厚,沿着他的腰侧向后向上,落点在白照影的背心。

对方哄小孩儿似的,正给他轻轻拍着。

嗓音却不容拒绝:“躺好。”

白照影再度闭紧眼睛。

可是……

怎么能想躺好就躺好呢?

他的身体最内部,因为被心上人的接触,徐徐窜升起一道微弱的火苗。

躁动感持续而逐渐明显,大火越发成为了燎原的态势,他有点受不了。

接着,白照影清楚地感知到喉咙干痒,发热又发渴,骨子里希望被对面这个人亲近。

他好像,迷尘醉的药性被激得发作了。

第113章 旧事重提 萧烬安照单做菜,把白照影忘……

这媚药的药性到底能持续多久, 白照影不清楚。

他忘记了上一次中药时候的感觉。

因为把这一次当成首次发作,白照影明确地感知, 自己的身体在产生明显的变化。

那是种突然席卷上来的,难以言喻的燥热,使他呼吸变重,渴慕地感知萧烬安大魔王正在抚拍他后背的手。

对方手上的茧子,隔着薄薄的衣服,触碰自己, 很解痒。

白照影控制不了地拱动,小心翼翼地深呼吸。

他是想跟这个男人有肌肤之亲,有点期待那事儿。

可是白照影红了脸。

他怎么可能跟萧烬安明示:“因为你的世子妃药性犯了,求求你帮帮我。”

况且萧烬安昨夜就根本没碰自己!

那时没有意识, 对方尚且没行动。

如今白照影更不愿意自取其辱。

白照影越发用力地闭上眼。

想凭意志力,把这阵药力给熬过去。

如此萧烬安那只手就太多余了。

他恨这只手哄得他太舒服,满心痒痒。而手的主人仅限于此,什么也没想多做。

白照影再次尝试着挨近对方。

迎上的,却是萧烬安的一声警告, 闷闷的, 惹得他耳膜轻颤:“想安分就别乱动。”

“……”大魔王排斥洞房。

白照影心里一跳, 再度意识到, 人家对他,也许情爱方面的兴趣非常不足。

白照影只好选择暂时忍着。

就, 继续数羊吧!

一只羊, 两只羊, 三——

忍了只有三只羊不到的时长,白照影这回郁闷地发现,那点儿深藏于自己体内的邪火, 正在驱使他这两辈子没有起立过的身体坚持立正。

白照影谨慎地吸了口气。

也不知应该庆幸还是憋屈。

他猝不及防地迎接这种体感。

哪怕他只不过是转转脚踝,被单与皮肤擦过时,带来的体感都足以让白照影颤栗。

他求助无门,能明显感觉到身前湿润,白照影越发在被子里,僵硬得哪儿也不敢动。

这不是个好办法!

他快要到极限了!

白照影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这本书里,唯一一个被憋死的角色,如此隐忍,非常伤身,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打破这种局面。

白照影尽可能保持平静,稳定声线地道:“夫君,你能帮我个忙再睡觉么?我睡不太着。”

萧烬安:“嗯。”

白照影闭着眼,嗓音低得几乎到,快让人听不见。

白照影小声拜托:“夫君,你能把府医那本小册子,拿来给我瞅瞅?”

“……”

得,现在睡不着的,立刻变成俩人了。

由于白照影怕被意中人拒绝羞辱,努力掩饰情况,萧烬安暂时没察觉出来异样。

他的世子妃语气平淡,不似引诱,也许他就是睡不着,然后真的好奇。

萧烬安暂时没有直接给他描述房事流程的想法,暗中委托了府医,刚好世子妃有意向研究,就让他先自己悟。

萧烬安手长,抓起册子递过去。

小册子也就是巴掌那么大,在白照影生活的现代,这种东西还有个别称,叫口袋书。

白照影接过册子。

却有意避开了萧烬安递书的手。目光在萧烬安掌背停留,很快就收回视线了。

这书在府医药箱底下放得久了,有股微苦的草木香气。

藏蓝色的书皮,封面什么字都没有,瞧着怪神秘。

白照影深吸了一口气:“吸——呼——”

他要看这本书,并不是想饮鸩止渴。

他在找自救的法子。

昨晚萧烬安没洞房就解决了他发作的迷尘醉,萧烬安怎么做到的?他想知道。

假如能依葫芦画瓢,那他根本用不着萧烬安帮忙解决,他自己就能驱散药性。

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情况,他还是好生生的一个白照影。

白照影暗中赞叹,觉得自己此计甚妙。

双手各持册子的两边,他躺平,把书展开。

然后察觉到,来自斜后方有一道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线。

杏色的光照温暖柔和,白照影微微侧头,见萧烬安下床从外间挪来盏灯。然后躺下。

白照影非常郁闷了,扁扁嘴。既然什么都不让想,这人有时又对自己那么好……想不想歪也不成。

用心看书!

这书上哪有多少字?

文字精准简洁,基本都是全彩又精美的画。

显然封面的朴素纯属是为了混淆视听,府医呈上来的这本,完全是特供给皇室子弟的教学读物。

由于事关皇族绵延子嗣,画册细节毕现,要多清楚就有多清楚。

白照影翻开第一页。

浑身大火乱烧。

他以前只能想象个大概,完全没能想到人类的弯折程度,如此令人震惊!

图册直观地展示,他则无知无觉地代入。

他红着脸想象,原来洞房,便是萧烬安塞进……

这书没法看了!!!

白照影烫手得打了个激灵。书呼在脸上。白照影哆哆嗦嗦缩到床角。

迷尘醉却对白照影报复,使他不断联想起刚看过的那页书。

“去找他洞房。”

“不可以乱说……”

白照影脑海里小人打架,忙忙乱乱地捞起那本书,捂着脸,慢慢地向下挪,露出了两只眼睛。

水濛濛的桃花眼望了望萧烬安。

但愿大魔王没看出来,自己这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大魔王萧烬安,像是很平静注视白照影的慌乱。

可是他眸色幽深,能让人就此陷进去似的,故而白照影不敢多看。草草错开视线。

还是赶快寻找不洞房就可以解决需要的法子!

他这样想着,重新翻书,翻动速度加快。

白照影尽量蜻蜓点水地看。

他其实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耳朵尖儿都在泛红,耳垂颜色更是浓得犹如两颗珊瑚珠。

他也全然没意识到,萧烬安其实早就在对他暗中观察。

瞧他慌乱,不知所措,世子殿下曾数次打算开口,但是都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

到底是坚持不懈,终于让白照影找着了他需要的方法。

在这本册子里,唯有最后的一张,所描绘得用不上萧烬安和自己洞房。

可是……

白照影懵了。

石化了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惊讶感几乎都压下他体内的迷尘醉,白照影慌乱更甚。

他开始在乱糟糟的被子堆里,对比那页书,望向萧烬安英冷单薄的唇形。

他难以想象。

因为深知萧烬安是何其骄矜傲慢,连皇帝都敢不放在眼里的性格,唯独对这张图片,白照影无法代入。

依白照影看来,多受罪啊,那还不如洞房呢!

可他到底是厌恶跟自己重合,心中另有所属,还是心甘情愿服侍自己……

白照影满心毛毛乱乱,便看着那页,眼眶有点酸,盯得又有点久。

久到萧烬安勾过他书册,食指向下压了压,在看他世子妃干什么。

因为他这个世子妃古灵精怪,一旦稍有关注不到,就总有意外之举,会整出个大活。

萧烬安当然不瞎。

指腹刚压下去,书页露出,画面呈现在眼前,他眉梢抬起,便知白照影对当晚的事情心中有数。

他在白照影那双大眼睛里读出了抱歉。他不需要抱歉。

至于白照影目光深处那点儿不安跟闪躲,萧烬安不明来由,却还是联想不上去,他的世子妃在情感方面非常需要呵护,安全感给得仍然不够。

世子主动挨过去,指了指那页书:“为何总掀着这页不放?”

他手腕擦过白照影的手背,动作之间,很自然而然的。

可是白照影受不了这种刺激。

一点点触碰,都能够成为摧毁白照影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照影红晕烧至眼尾,轻轻哼唧一声。

甜软到像小猫似的音节,稍纵即逝,却使整个架子床空气稠密了许多度。

白照影手里的书耷拉下来,还是翻开得那一页。

小册子老老实实地躺在两人之间。

光线照在小册子上面,清楚地映出人形。

不管换谁来,都得把这举动解读为暗示。

萧烬安知晓白照影的情况,手探过去,白照影发颤,像个猫儿似的就完全弓起来了,咬着下唇抬眸望自己。

目光里的隐忍,其实希望他赶快离开,千万别说那些伤害彼此情分的话。

可萧烬安看看白照影,再看看那小册子,无奈地了然。

原来他的世子妃看懂了,却依然怕疼。

萧烬安暗叹。

忽然大手扯过被角,盖住两人的头……

***

白照影其实完全没有点菜的意思。

萧烬安却照单做菜,把白照影忘记了的事情,让他又从头到尾体验了一遍。

清醒时感受更加不同。

白照影只能看见被子,手指紧紧地嵌进萧烬安的头发里面。

他后来睡了过去,睡着再醒,满身汗水地让萧烬安抱起来换了衣服,觉得自己大概像是个人偶娃娃似的被任意摆弄。

白照影恨死了迷尘醉!还有那本小册子!

他今早出小恭时,尚且觉得火辣辣的。

他今天特意把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齐整地穿好整套衣服。

虽然世子妃最近有义务陪伴“病得快死的世子殿下”不能出门,但是,卧房这块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待了。

白照影收拾好,就对半躺着的萧烬安请假:“夫君,我要去花园玩。白天不陪你了。”

萧烬安也看着他,还是装病不出:“嗯。”

萧烬安本身唇色偏淡。

可是今早,萧烬安唇片却明显比以往更红。

白照影不敢看他了,同时又不忍心,弃下连卧房门都出不得的夫君,自个儿去散步。

白照影小心翼翼地补充:“夫君,我出门时,会让成安把卧房周围这道墙牢牢把守。夫君躺累了出来走走。”

萧烬安浮起个白照影看不出弧度的笑。

世子爷眸光难得的亮。

世子妃临走前还给他倒了杯水:“夫君,你润润喉咙。”

水杯递过去。

白照影扭头就跑!

可惜腿不太好使,跑动的姿势很别扭,但他跑得挺快,不多时就彻底没影儿了。

唯余萧烬安展颜,仰头灌了盏清茶,如饮烈酒,那卧房回荡着萧烬安清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第114章 危险想法 “比如,这种人自知不举,一……

白照影几乎都是逃到花园里的!

他一路跑, 茸茸一路在后面追,头顶有鹦鹉, 地上跟着大鹅。

白照影终于离远了他不敢再待的那间卧室,双手摁着脑袋,强迫自己不可以再想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茸茸哪知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情况,少爷自从嫁人,反正就挺爱跑爱跳的。除去失明的那段时间没法走动,少爷现在这么活泼, 这很好。

茸茸怎么看都觉得少爷特别好,就在后面道:“少爷,你跑累了嘛,累了我这里带着竹筒茶, 少爷润润喉咙。”

“……”白照影整个人感觉更不好了。

竹筒茶就是用竹筒装着的饮品。

有时候盛满桂花蜂蜜水,也有时候是薄荷、茉莉花茶之类的甘露。

竹筒茶的筒盖正中挖了个小洞,伸进去根芦苇管,可以吸着喝。

世子府自从乔迁,厨房比原来有三倍大。厨子都扩编了好几个。其中有位厨娘, 就专门负责世子妃白照影的零食制作。

白照影喝了口竹筒茶冷静片刻。

唉。

这两天丧事加情事, 事事赶得紧。

他都没怎么过问自己的绸缎庄, 也不知晓现在生意怎么样?

他不方便出去, 决定传道指令至绸缎庄,然后边逛园子, 边跟江良商量买卖。

像是大魔王最近不会去锦衣卫当差, 就得在家呆着, 不知道会不会被朝廷扣钱。

当然,世子府的银子肯定足够花用。

可是白照影未雨绸缪,既然有时间赚, 他不嫌钱多。

江掌柜带着俩伙计一道儿来了。

世子妃这段时间缺席,要禀的事情着实有点多,所以江良多带了些人手,这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入园先行礼,再向白照影祝贺,世子殿下化险为夷,击退瓦剌王子重返上京城。

总之好话一箩筐,白照影频频点头:“说正事。”

“是,”江良边走边低头看账本道,“世子自从出塞,咱们绸缎庄有义士购货,一直就没停过,再有声望楼楼主牵线搭桥,苏州那边又有家丝商,愿意给咱们持续供货。”

时下在大虞,最繁华的经济大都会就是苏州。

上京能拿到苏州的货,必然稳拿流行趋势,销路畅通。

白照影颔首:“首批货到后将人带到世子府,我瞅瞅。”

“老奴省得。”

两个伙计又拿出最新织物的样料,同时道:“禀世子妃,这是流行于江南那边的好料子,雪白柔软,耐洗耐穿,造价便宜,名曰飞花布。”

伙计呈上来给他看。

白照影心说,这不就是未染色的棉布嘛:“确实比上京这边的质量好些。”

伙计道:“正是,飞花布织造技艺,只在江南独有,南边有商户想为咱们绸缎庄专供飞花布,希望世子妃能够把控飞花布的货源,问世子妃的意思。”

伙计道:“上京还没有飞花布。”

前世活得短,别的事白照影也许不明白,做生意的事,白照影因为家世明白一丢丢。

这是黑心商人希望他动用皇权垄断呀!

到时候,只有白照影的绸缎庄,能对飞花布的售价说了算,每天都有大笔收入进账。

白照影能做到,很轻松,但他不能这样做。

白照影有办法治他们。

他从容地吩咐:“江掌柜今天就派些伙计下江南,暗中告知工坊织工,上京城这边,我给织工的待遇连翻数倍,当场签订契书,安顿他们长居帝都。”

如此这般,织工怎能不蜂拥至上京?

白照影啜了口竹筒茶,甜滋滋的:“我连技术都能拿走。”

江良并伙计们齐声赞道:“世子妃高明!”

高明的世子妃其实亏心。

白家是搞实业的,商品远销海外,远洋贸易居多。

他这辈子就算再高明,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打通海上丝绸之路,大虞境内为止了。

如果爸爸知道我在这边做生意,会不会欣慰几分?

爸爸妈妈要是知道,我在这边还有位夫君……他们会喜欢萧烬安嘛?

“狐狐。”

“我的世子妃。”

“爱妃。”

——!!!

昨晚萧烬安跟他在被窝里,还是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其实并不清楚,萧烬安这样待他,会有什么愉悦感,但萧烬安好像并不难过。

他曾经以为萧烬安会觉得屈辱。

但实际上,感到难耐的人,从始至终皆为自己,萧烬安很是从容。

他喜欢我?

还是只为了救我?

若真的爱我,心思与我同样,怎么就不肯洞房呢?

我都明明知道,洞房是什么样子了……

白照影骤然脸热。

赶紧捧起竹筒茶,给自己压了一口水。

他脸庞薄红时,对面的小伙计各自低头,不敢与世子妃对上视线。

白照影郁闷地想,所有人比萧烬安脸皮薄,萧烬安就很厚。

他没见过萧烬安方寸大乱的模样,每次乱得只有自己,他兵荒马乱,殿下无动于衷。

哼。

昨天衣服又都扔了满地,萧烬安,真不会想那事儿吗?

他该不会存在什么难言之隐吧?

难道疯症有后遗症嘛!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白照影突然心念电转,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靠谱。

否则大魔王为啥娶个挡桃花的世子妃,也不碰,却总是传绯闻,让别人觉得他很行。

他这是缺啥补啥……

欲盖弥彰之计啊。

“唉。”白照影长长地叹了一叹,心中的包袱骤然添加了好几层。越想竟越觉得,此事真的很有可能。

他倒不因此嫌弃萧烬安。

萧烬安发疯,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只是萧烬安要真的不行,得替他保密,男人的自尊心要好好维护。

世子妃羞涩不已地逛园子,又带着满心惆怅出园子。

心情沉重。

***

白照影后来叫来了府医,在世子府凉亭见他。

见府医的时候,他正在摸大鹅的脑袋,自从世子归家,现在的恶霸鹅可乖了。

恶霸鹅率领群鹅环绕世子妃。

一只只大鹅伸长脖子攒动,它们在亭子里摇摇摆摆,很壮观。

白照影想跟府医彻底确认件事。

——患过疯症的人,当真会影响房事吗?

“世子妃金安。”

“起来,坐。”

大鹅瞪了眼来宾,府医影响了自己跟世子妃互动。

恶霸鹅自从被摸脑袋,才知道贴贴如此快乐,大鹅张开翅膀,欲挡住府医就坐。

府医愣了。

白照影瞧着鹅还是副骄横的模样,觉得好笑,抱住鹅脖子,拢起它雪白的双翼,耐心地哄:“乖。我找医生有要事呢。”

鹅不太满意地往亭子外面挪了挪。

“世子妃可有哪里不适?微臣先给世子妃诊脉吧。”

其实这府医来之前很忐忑。

毕竟他昨天才给世子妃科普过房事常识,也不知道世子妃能参悟几分,跟世子爷到底成事了么?

府医又默背了几十遍清心咒。

世子妃却直接道:“大夫,会有人年轻的时候,精神上受过伤,不能人道的么?”

府医吓得当场就要磕头了!!!

——别别别,让我死,也别让我知道这个……

这种惊天大秘密,再联系到世子妃嫁过来数月后,都还是冰雪之身,府医只觉得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

白照影无中生友:“我有个命妇朋友,他家郎君少年时期用药过度,曾经神志失常。他算高嫁过去,生活顺遂,可是想要个宝宝。他不好意思亲自打问,就拜托给我。”

萧烬安是患过疯病的。

这样说,也能说通。

白照影赶紧奋力地维护大魔王:“对了。大夫的医术很精湛,您那本书,我看懂了。昨天那种小玉瓶,再留给我几个吧。”

世子妃小声含羞。

府医的心放下大半。

再打量世子妃的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很不错。

总归不是世子爷的隐疾,别人他可管不着,反正世子爷威武就行。

那府医说话,不是很走脑子了。

“脑子里出现问题,确实会影响房事。但到底是不能人道,或者是子嗣艰难,还得根据病人的情况具体细说。”

白照影只觉情况不太理想。

他对府医追问,轻声道:“还有什么迹象能够判断吗?”

府医回答:“比如,这种人自知不举,一般回避房事。”

白照影刚拿起竹筒茶,茶水险些喷出来了!

白照影忙道:“这种人会回避房事?”

“当然,有些男子自知不举,耻于与妻子交待,故而夜里时常以读书忙碌等事为由,哄着妻子先睡,房中人睡下便不用向自己讨要了。”

躺好……

安分点。

大魔王言犹在耳,白照影洞察若微,同时浮现起强烈地怜悯和心疼。

白照影的手指紧扣着竹筒杯,指端在颤抖。

昨晚萧烬安哄他睡觉,可能并非喜欢他,可能就是,不想面对随时发作的迷尘醉吧!

秋风飒飒,亭外的银杏树叶,缓缓飘落,犹如碎金。

世子妃凝然如画。

府医却瞧世子妃面露忧色,还以为世子妃与那位命妇朋友关系极好,不由医者仁心,多嘱咐了几句,说:“唉。世子妃,这种情况,其实那位患过病的郎君心里负担才是最重的。若房中人太主动,反而激起他们的不适。世子妃务必告诫那位夫人慎重。”

白照影抿了抿唇。

我昨晚很慎重了呢……

也是幸亏没被迷尘醉的药力完全驱使,要是真抱住萧烬安讨要,那不是就在揭萧烬安的伤疤么?

白照影黯然地抿了口竹筒茶,觉得茶水寡淡,有一点苦。

“那,大夫,遇上这情况该怎么办?”白照影问道。

他知情后代为求医,自然并非完全出于看过小册子,知晓这是夫妻之间极欢愉的事。

他很想帮帮大魔王。

大魔王在战场上是个真男人,总不该因为儿时被人戕害,情事方面畏畏缩缩。

白照影殷切地抬起眉眼。

那府医却又给会错了意,误以为白照影想替命妇朋友,讨个抵挡长夜寂寞的高招。

故而府医捻须,叹了口气,提示道:“世子妃可看过小册子最后一页?”

白照影愣住。

记忆里,被子中那种昏暗和声音席卷而来。

白照影红着脸点头道:“看过的。”

府医这才往下续说,道:“男子即使雄风不振,也可用这种方式讨好妻子,让房中人寻得些夫妻之事的兴头。世子妃不妨分享给那位友人解忧。”

“……”

“…………”

“………………”

不得了了!!!

这前后串联起来,谁还能把萧烬安当成个正常男子。

白照影满心杂乱。

只觉得头晕目眩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情况,白照影打了个激灵。

亭外远处,成安连滚带爬地跑到亭前,挤入鹅堆,惊起大鹅一片。

成安在白照影脚边栽头:“世子妃,宫中宣旨太监来了,宣旨太监直接进了后院,着世子爷卧房听旨,您得过去,下人们依礼也都过去了……”

第115章 色即是空 萧烬安抄经书的笔尖停顿。落……

白照影这边还没整理好思绪, 亭外成安很是慌张,恨不能立时扛过去白照影, 好让他赶紧到场。

白照影当然赶快结束了和府医的对话。

他动身走,成安在前边引路。

传旨太监来得仓促,并且毫无征兆。

白照影语速很快问道:“可知是什么事情?”

“不知。”成安老实回答。成安也慌张,经点事就像毛脚鸡似的。

成安催化了白照影的不安之感。

敬贤帝多疑。白照影唯恐这是萧烬安装病让人识破,老皇帝下圣旨要治他欺君之罪。

是祸躲不过,白照影走得更快了。

他今日盛装, 穿着一袭暖色,欲冲淡世子府前段时间的死气,但又担心才缓过来没两天的世子府,再度陷入困境。

锦鞋踩过银杏落叶, 金红两色相撞,出花园穿过罩楼,来到居住的院子,白照影明艳得像道闪耀的光,突然撞进萧烬安的视线里。

“夫君!”

内院所有的下人, 这时都已经跪好等听旨了。

唯独萧烬安根本没在乎宣旨的太监, 身子绷了绷, 注视着世子妃由远到近, 再挨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并排着。

萧烬安没有跟白照影说话, 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投在地砖映出的, 自己和白照影一大一小的影子, 心神牵动,长久地看着。

——竟然有位大爷听旨都不专心!?

可传旨太监哪敢计较。

太监展开黄绸,执行宣旨任务。

从圣旨背后看, 是条团龙逐渐呈现出华贵的身形。

太监尖细地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隋王世子萧烬安,忠勇双全,国难当头,挺身而出,击退瓦剌国之入侵,捍卫大虞朝之疆土,扬我国威于四方。”

“兹特封萧烬安为云中郡王,彰其功于世人。世子妃白照影,贤良淑德,辅佐有功,特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示嘉奖。钦此。”

云中地带,正是大同前线所在,萧烬安作战的战场。

白照影呆呆地又经历一遭心潮方面的大起大落。

方才他急于见萧烬安,还打算着共同患难,所以脚步稍快,到现在气儿都没太喘匀。

可原以为是要被降罪……

结果萧烬安竟升职了?

白照影凝然,圣旨卷好,府上人跟着磕头。

白照影明显慢了半拍,突然在想,这边都已论功行赏了,萧烬安等于仗彻底打完了。萧烬安没死于战场,难道他又不必死了?剧情出现了错误???

白照影搞不明白。

传旨太监却是彻底对这两口子无语,好家伙,一个听旨前走神,另一个听完旨走神。

搞得传旨太监想说个吉祥话凑趣儿都没机会。

太监只好提醒道:“王爷,王妃,恭喜啦,接旨吧?”

萧烬安颔首。

白照影这才砸实了如今的剧情发展,大魔王确实平安归来,还封了王,云中郡王,非常好听的王。

白照影赶紧喜滋滋地伸手接旨,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亮晶晶地惹人喜欢。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好长一串话:“圣恩浩荡,我们夫妇感激不尽!夫君不善言辞,又是重病初愈,反应寡淡了些,还望公公见谅!请您务必将整座王府的谢意转告陛下,我们定当更加不负朝廷所托……”

其实白照影隐约能觉察得到,萧烬安厌烦敬贤帝。

但萧烬安愿意为国事操劳,这也很好,大魔王如今是战斗英雄,尊重大魔王的意愿。

白照影诚恳的致谢辞里,其实动了点小手脚。

太监当然听不出来。

白照影更是让他五迷三道:“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这点心意请您收下,沾沾喜气,喝茶解解乏。”

说着他示意成美,赶紧递上个精致的荷包,递给传旨太监。

那荷包不鼓但极沉,太监上手一摸,便知是沉甸甸的金锞子。

于是太监也见牙不见眼了,迟到的吉祥话海量冒出,气氛渐渐炒得热闹起来,整座大宅院改口的声音次第响起,全部都王爷王妃地叫:

“拜见王爷!”

“拜见王妃!”

那么多人不停地说重复的话,海棠树头的小鹦鹉们,自是跟着纷纷呼唤:“王爷王爷!王妃王妃……”

热闹程度于是更加翻了几倍。

白照影热络地亲自出门送走了太监,萧烬安自然也跟着。

只不过白照影忙着招呼太监,萧烬安仍是疏疏落落,扮演重病初愈的可怜王爷。

“可怜”的云中郡王,将他卖力操持府务的郡王妃收入眼底,暗自抬起嘴角。

***

世子府改为云中郡王府。

王妃钱能通神,下午订匾,晚上做成。

王府门口搞了个挂牌仪式,放十万响的大红鞭炮,这是闹市区,门外聚了好多百姓。

王妃安排人给观礼者发红包,还发了糖果。

百姓们收下钱和小礼物,恭喜声更加稠密,上次发糖果时,还是世子妃出嫁的时候。

只不过小半年,世子妃竟将全上京城最最可怕的一门婚事,拗得风生水起招人羡慕。

便有胆大的百姓笑着打趣道:“王妃漂亮又旺夫,要与王爷百年好合!”

白照影又是满意地收割了波祝福。

挂牌仪式持续有半个多时辰。

白照影精力旺盛,忙着支应,没有疲乏感,放完鞭炮还想放花,哪怕已经戌时二刻,尚欲差人去烟花坊买。

成安此时出来正门,给白照影送披风跟夜宵,挑明说是王爷让送的:“禀、禀王妃,王爷让您忙完早些回去吧,怕您冷。”

外头百姓又是一阵起哄:

“长夜漫漫,今儿个月朗星稀,风清月白,适宜王爷与王妃共度良辰。”

“我等就不打扰王爷跟王妃庆功啦!”

“嗤——”

人群突然一阵会心的低笑。

即使百姓们表达得很是含蓄,白照影毕竟不是刚穿来时,那个懵懵懂懂的白照影。

经历那小册子的启蒙,还有连续两晚的亲身感受,外人的暗示,白照影现在真可以听明白个十之八、九。

白照影红了脸。

茸茸接过披风,给白照影严实地裹着。

百姓们各自向王妃行礼告退,王府门口逐渐变得很安静。

人少了,炮仗的烟气散去。

所以萧烬安差遣成安送来的那碗红枣莲子羹,枣子的浓郁香味,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成安执行任务向来不打折扣,打开碗盖:“请王妃趁热喝。”

小碗很精致,用碟子托着,白照影边走边用。

“……”

有刚才的热闹衬托,就显得这段回去的路很安静。

白照影咀嚼着炖得沙糯的莲子,暗暗出神。

其实,他办活动,出红包,故意引人暖场,让说吉祥话哄自己开心,是因为他希望他们,能将自己和萧烬安联系在一起。

他可以不带心理负担地听他们编排绯闻,听得兴致勃勃。

甚至能参与他们的幻想,红着脸代入这些人,给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场景。

可是……

萧烬安主动送衣送食,催自己回屋,白照影感觉又有所不同。

他真假难辨、点到即止的好,再度让白照影害怕。

他曾经郑重其事的告诫,每回想起,又成为对白照影反复的折磨。

——那我能问他吗?

不敢问。

他害怕失去,又不满足于见好就收。

白照影喝完一碗莲子羹,碗递给成安,他站在原地稳了稳脚步。

感受了片刻,发觉迷尘醉没有照常发作,白照影有些免遭尴尬的庆幸。

至少今晚他不用觉得难过,而萧烬安也不必因为不举之事遮掩闪躲。

他待会儿祝大魔王当上王爷,然后两人就可以安生的就寝,他偷偷吸点雪松味,搞一搞柏拉图。

你看,柏拉图也是可以的。

我也没非要做那个。

就算我届时想帮你就诊,也是会偷偷帮的……

白照影不知道自己心思漫游,以为逃过一劫,心存侥幸,其实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夫妻房事那边,他缓慢眨了眨眼睛。

从尾椎到腰椎,这段区域浮现起毛茸茸的感觉,像有根羽毛,在内里拨弄。

白照影抿了抿唇。

随着他身体走动,摆臂的过程肌肤摩挲轻柔的衣料,平时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如今却让他眼眶逐渐湿红。

“不、好。”

呜呜呜,感觉来了!

白照影浑身烧起来,红热从眼睛蔓延到双颊,直到让他在清寒的秋夜,仿佛满身起火。

先前还以为迷尘醉的效果,会因为时间推移减弱。

如今发现迷尘醉显然更像是一种酒,热辣绵长,越酿越浓。

白照影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

布料摩挲过的皮肤,泛起丝丝难以言说的酥麻,想发抖。

白照影妄图呼吸平复心绪,但每次与外界交换气息,都只是徒劳,他更加难耐了。

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昨晚被子里的影像和萧烬安的声音,变得无限清楚。

“爱妃。”

“狐狐。”

“好狐狐。”

“……”

白照影打了个长长的激灵。

得,想个办法,避免和大魔王一起住。

无论是用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明晃晃提醒大魔王“他不行”这个事实,还是让大魔王第三次伺候自己,白照影都不愿意。

心中再次恨透了疯药和媚药,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药。

坏宅斗文!

夜幕沉沉。白照影低着头进门,脑袋里琢磨了几套话术,准备见机行事。

跨过门槛,寻觅萧烬安,大魔王没在床上躺着,他坐在套间最边的小书房,穿着身道袍,提笔悬腕地写字。

白照影想,他想必是躺不住了。

萧烬安正值盛年,平日里他在世子院,都还保留着射箭练刀的习惯。

这回让他真跟个病人似的躺两天,他当然活动不开。

可能是在写字磨心性。

白照影凑过去,决定先打招呼,找机会提出不跟他同宿。

“夫君。”白照影乖乖往跟前凑,但不敢凑得太近,鼻头轻颤,“我回来了,夫君。”

纱灯光线映着萧烬安高大的身影。

萧烬安没有抬头,还在写,手边是茶盏,杯心飘着几片青绿的薄荷嫩叶:“疯玩整天,舍得回来了?”

白照影头微微一歪,忍下欲望,觉得萧烬安这话说得竟有点没好气。

白照影以为他气自己外面耍,他却不能出门。

那白照影可没办法,卧房太可怕了:“夫君抄的是什么呀?”转移话题中。

萧烬安:“心经。”

白照影愕然。

可称不信鬼神的萧烬安,竟破天荒在屋里抄经文,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夫君好端端的,为什么抄经?”

萧烬安:“不好,问你。”搁笔灌了口茶水,那茶杯外面有层细密的水滴。茶里暗藏流凌。

萧烬安惦记自己的王妃,今日闻听迷尘醉的药性,乃是连续发作月余,并且一次更比一次来势汹涌。

王妃极其怕疼,萧烬安只觉得焦心且无奈。

而白照影竟想起来的是对方不举!

可能连续两晚,王妃都有这种需求,王爷夫君满足不了,王爷心里难过,有口难言,就……

故作清心寡欲姿态,实为欲盖弥彰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