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进献
正正好目睹整个过程的封赤练沉默了。
“萧奎”松手,尸体滑落在地上,再没动静,而一团黑气出现环绕上他的手,指节沾染的血液被吞噬殆尽。
辨别出那是魔气的封赤练再次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魔是人人都要诛杀的存在,修炼魔功的人天生就该死,白天雅人深致的小师兄其实背地里悄悄修炼魔功。
得出结论的封赤练再次沉默了。
她大概率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不出所料等会应该是被灭口。
果然,下一秒,那才杀过人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正打算把她提起来。
她及时出声:“等一下。”
眼前的人离她极近,其实此刻没有带上笑的他更真实些。
她这人的思维一向不太正常。
是这样,如果是一个每天都带着假笑面具,时不时又让她察觉出马脚,这种未知和不真实感反而会让她害怕。
但现在她已知这人是全文大反派,而且在她面前,这人也没做什么伪装了,她反倒不怕了……
毕竟他是个反派,杀个人不是很合理吗?
封赤练咳了咳:“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眼前人回:“且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叫啥?”
是的,虽然被架着脖子,但她还是没忍住歪楼了。
“萧奎”愣了愣,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出现真实的疑惑。
“元一宗的小师兄,你该知道我的名字。”
封赤练摇头:“萧奎是别人的名字,不是你的,我单纯想知道你叫什么。”
“你如何知晓我不是萧奎。”
她默了默,其实是开了挂,毕竟叫萧奎的是男主,你是反派不是男主,当然就不是萧奎。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但想个别的也太累了,现在讲别的也什么意义,她都要死了。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敷衍:“就是知道。”
“没有理由?”
“没有。”
气氛莫名沉寂了,眼前这人不说话,也不松手,封赤练摸不准他的态度,但是这人的手怪凉的,放她脖子上这么久也不见暖和,反倒把她的脖子冰凉了。
她忍不住动动脖子:“就,你还杀吗?”
不杀的话,能不能先放手啊,我有点冷。
“萧奎”没有放手,他看着眼前的人,身型瘦小,修为低微,他分明两根手指就能了结了她的性命,甚至就在方才,她还目睹了他如何杀人。
可她竟然能在这样时候还想着问他的名讳,她甚至在直视他的眼睛,他分明是没有人不会怕的恶鬼。
他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封赤练莫名:“你都要杀我了,我害怕有用吗,还是说,我撒个娇,你就能不杀了?”
他沉默着,这人他不太想杀了。至少现在不想。
他于是别过头,接过话:“你可以试试。”
封赤练:?
她有理由怀疑这人在把她当玩具耍。
难道撒娇真的有用?
她想了想,克制着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身前这人的衣襟扯了扯,刻意软下声音。
“师兄这般好,定是不舍得杀我。”
“萧奎”立即松了手,松开后视线又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便是动作,声音都是顺从,抬起的眼眸里也没有一丝服软。
无所畏惧的模样。
他心里一堵,继而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接着划开封赤练的手指,将封赤练的血液滴在玉牌上。
“暂时不杀你,你戴着玉牌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等我想杀时自会来杀。玉牌饮血认主,就是碎了也会跟着你,别想着扔掉。”
封赤练疼得深吸一口,一边急忙将破了口子的手指放进嘴里,一边接过玉牌,仔细端详着,发现上面有两个字,混合着她的血液。
聂云间。
“聂云间?”她念了出来,“聂云间是谁?”
眼前的人背过身率先走了,没有回话。
封赤练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真是反派?
反派竟然吃撒娇这一套?
好怪,但是活下来了。
那就还不赖。
她跟上去,胆子突然大了起来:“聂云间是不是就是你?”
聂云间:……
见人没回话,她又问:“聂云间,这是哪,你的秘密基地吗?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你杀他干什么?他之前受的伤是因为你吗?所以他是从你手里逃出来的?
“啊所以你就是这个地方主人对不对?那我解的阵法是你布下的了?所以你就是我的邻居?”
聂云间:……
封赤练锲而不舍:“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聂云间捂嘴:“来这里的人都会死,我还关了别人在这里,你想留下陪他们?”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封赤练疑惑,他不知原因关了一些人在自己的地盘,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不小心让他逃了,他于是追杀,至于她,是不小心误入。
已经自我解惑的封赤练连连摇头,表示不想留下。
聂云间指尖许印,一道封赤练熟悉的阵法浮现,他揪着领子把人拎到身边。
“那就别吵。”
随着话音落下,封赤练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形峰,此刻已是深夜,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四周十分安静。
身旁的人往屋子走去,封赤练连忙拉住他的衣襟。
那人回头,神色不虞:“做什么?”
她想了想,拉进两人距离,矜持着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聂云间的衣襟。
软下来的声音藏着兴奋:“你刚才对那个人这样那样,感觉好牛,能不能教我一下,我学来防身。”
聂云间回想方才自己取人性命的利索手段:“防身?”
封赤练点头:“对,学点防身术。”
聂云间沉默,她竟觉得他杀人的手段是防身术。
他又看着始终在自己身上的两根指节,眼神晦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这般作态,我什么都会应你?”
封赤练不解:“难道不是?”
毕竟撒个娇就能不被杀了,感觉就很管用啊。
聂云间的声音分外生硬:“不是。”
封赤练:“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杀我?”
聂云间顿了顿,他转身离开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不停歇地走到院子门口,又倏而停下:“教你可以,但我有两个阵法需要你解,明日你开始学怎么解阵。”
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许是他等了多年都没出现的突破口。
他停了停,又加上了一句:“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我随时都会杀你。”
封赤练自动忽略了后面加上的那句话,她若有所思,原来是她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没杀。
这么一说就合理了,她差点以为反派吃撒娇这一套,要是真的这样,还怪离谱的。
有利用价值好啊。
她回:“那一言为定,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喊你师兄了,你没意见吧?”
是师兄,不是元一宗的小师兄。
聂云间关上了院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眼前的人消失在院门,封赤练才彻底松懈,一时间有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她摇晃着走向自己的院子。
好累啊,睡他个三天三夜。
封赤练没能如愿睡三天三夜,第二天一早她的院门便被敲得碰碰响。
扰人清梦。
她带着十足的起床气开了门,门前站了三人,两女一男。
她克制着语气:“请问?”
为首的女修生得十分明艳,穿着打扮皆有巧思,同门礼也行得很漂亮。
她道:“打扰师妹休息,师妹许是不知,形峰外门弟子分为七阁,我们第五阁人最少,所以你便分到我们阁了,我叫许衡之。”
她紧接着指了指身后两位:“这位苏依依,这位经明。”
封赤练耐着性子:“见过几位师兄师姐,在下封赤练。”
许衡之漂亮的面容沉着:“这么早来是我们不好,但目前我们五阁遇到些麻烦,对方指名要见你。”
封赤练清醒了:“什么麻烦,谁指名要见我?”
许衡之回头与苏依依和经明交换视线,再转头时,三人面色又沉重了些。
“我们形峰与青峰霞峰一同负责宗门的委托任务,形峰外门弟子每月都有任务指标,没完许的话将有惩戒。
“我们阁这月还差最后一个任务,谁知晓今早上我去接任务时不仅任务被换了,青峰的亲传弟子江松还指明要你去完许。
“没完许任务的惩戒也被他换了,如若我们没完许,得去风剑林关一个月。”
风剑林位于后山,风如剑般凌厉,风又无处不在,金丹期都待不了一个月。封赤练看着五阁几人,除了领头的许衡之修为是筑基,其他包括她在内都只是练气。
去了大概率回不来。
她问:“那个江松是个什么来头?”
许衡之支支吾吾:“别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有传言他喜欢戚媛很多年了。”
封赤练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得,这把冲她来的。
她默了默,决定支棱起来:“行,我换身衣服就去看看。”
她火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发,路过隔壁小院时她停了停。
许衡之:“怎么?”
封赤练看着小院若有所思:“那个江什么的是亲传弟子?”
许衡之疑惑:“是的。”
她想了想:“看看能不能带个人去。”
许衡之不明所以,只见封赤练轻快地走向小师兄的寝屋,无比轻松地走过了印象中靠近就会受伤的阵法,然后还敲响了从没有人敲过的,小师兄的院门。
她:……
封赤练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把门敲得啪啪响。
“师兄?在?”
院门很快打开被打开,只穿着寝衣的人神色不耐,他门前设了阵法,除了他只有便只有拥有玉牌的封赤练进得来,他便没做伪装。
“做什么?”
封赤练伸出两根手指将人的寝衣揪在手里,软下声音:“师兄,有个热闹要不要看?”
聂云间看向不远处的许衡之几人,眼里闪过了然。
他对上那与昨晚一样没有惧意的眼眸:“利用我?”
封赤练将手里的寝衣扯得笔直:“那你给不给利用?”
第 92 章 报复
“啊?”她还没搞懂情况。
南宫无相剑眉拧紧,明摆着有些不耐,催促似的在剑柄上敲敲。
封赤练怕再多说两句他们就要改主意了,赶紧往马车里钻。
期间还听到门外两人的对话声。
“南宫大人,您这这不符合规定啊!”
“无妨,自己人。”
来不及细想她何时与监天司有的交情,封赤练就被马车里的场景震撼住。
与她想象的不同,马车里其实是一个临时监牢,里面很安静也很宽敞,有着无边无际的黑。
想来大抵是监天司深知,在凡间行事不能太过引人注目,放弃了传送法术,用特制的囚车押着凡人步行到仙盟。
封赤练在颜胥面前蹲下。
她坐在暗牢最中间,手脚上皆戴着脚镣,眼底是灰蒙蒙的一片。
与梦中的那个活泼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见她来,颜胥抬起头,对她笑笑。
“你来了。”她挪动身子,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昨天替你解掉噬情蛊后你就昏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谢你。那场梦很好,我很满意。”
“监天司的人怎么说?”
“说是回仙盟以后再提审定罪。我估摸着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所谓了。”颜胥耸耸肩,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我家里应当还有一些银票和灵石,你替我转交给李大昆和符汇,就说是我补偿他们的。
至于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屋子后面的百亩药田就送给你了。”
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我为一己私欲伤了太多人,得去赎罪。”
马车用力颠簸一下,门外传来青年的咳嗽声,封赤练知道时间已经不多。
“颜胥。”
她突然向前一步,迅速捂住对方的手,又马上松开。
颜胥刚想询问,就见掌心多了一簇小小的火苗,虽不大,却足矣照亮整个漆黑的牢狱。
“夜寒露重,拿着取暖。”
封赤练拍拍裙子站起,漫不经心地走到马车门前,回头看向她。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记得。”
“你说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都赢了,算是打个平手。”
随口定下的赌约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也以极其出乎意料的方法兑现了筹码。
二人对视一眼,勾起唇角。
笑里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车辙轨迹不断向前延伸,直至云端。
师妹生气了。
这是聂云间拉着杜榆彻夜长谈之后得出的结论。
镜珠对面的青年顶着一双熊猫眼,其中无数次想蹦起来捏爆他的狗头,但碍于镜珠暂时还没有隔空打人的功能,于是又强迫自己重新坐回去。
“那你就去道歉啊!”杜榆猛抓一把头发,把木材一脚踹到剑炉里,想象这是聂云间的头,“道歉会不会,你憋告诉我你不懂什么叫道歉,面对面说不出口你就到镜珠上去说!不会说你就给灵石,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啊!”
气的他口音都出来了。
聂云间歪着头听他讲,非常认真:“可我没有她的镜珠号啊。”
杜榆嘴角抽搐,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再加三块玄晶铁。”
“成交。”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拖着下巴道:“你要实在不行,你就去逛逛元灵境上的感情板块,学学怎么哄封赤练,我记得好像叫什么‘失恋你就来’。”
他之前听说玉轮大师有喜欢的人之后伤心了好久,可是白天还要维持高冷形象,只好晚上当伤心小狗。
聂云间若有所思地朝师妹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回听懂没有。
“那我试试。”
他搓搓手,试探性地点进元灵境,这刚一点进去,就被最上方的帖子吸引了视线。
“扒一扒我爱而不得的那些年?这是什么?”
里面骂的还挺真情实感的,而且……这语气,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第 93 章 窒
封赤练在忙。
虽然朝廷的大部分班底都还留在原位,现在跟着她的这些也够吵得她心烦意乱了。这一次寒魁各部落绝大部分的青壮年都落进了安朔军手中,怎么处理他们成了一个问题。
虽然行军之道,杀俘不祥,但这是对中原内部的战争而言的。寒魁在大多数中原人的眼中不太像人,更像是人和什么野兽杂交出来的东西。
到底要不要放过这些人,放过这些人中的哪一部分成了饶舌的重点,递上来的奏折封赤练看了都烦。
这群人的王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到她面前的。
封赤练先听到的不是镣铐和铃铛的细碎声响,是一声叹息。她折起手里的奏折按在案上,抬头,看到那对仍旧显得很锐利的金色眼睛。
如果苏里孜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也许他会成长成与他父亲相仿的样子。封赤练猛地坐起,发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而自己现在正坐在不论是颜色还是装饰都有点不太正经的床上,旁边是正在对茶壶发呆的聂云间。
她想说话,喉咙却哑成一片,一开口就是凄厉的咳嗽。
见她苏醒,聂云间赶紧走过去。
“唔?赤练?”他动作轻缓把她扶起来,同时递过去一杯水,“你哭了一晚上呢,感觉还好么?”
封赤练借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感觉嗓子稍微能说话后,便慌慌张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发问:“你先别管我,颜胥呢?”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不行。
昨天,她用灵心术进入了柳长风的梦里,看了一段记忆后颜胥就开始哭,还把她的眼睛哭肿了,哭着哭着她就失去了意识,只隐约记得昏迷前手里死死抓着双鲤玉佩不放等等,玉佩呢?!
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发现噬情蛊也不见了。
封赤练心下一慌,鞋也不穿地就从床上跳下来,然而她把枕头翻个遍都没找到双鲤玉佩的一根毛,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缓缓抬头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对方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假装吹口哨。
“别装蒜!你老实交代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就说好像有什么不对。
问玉轩还是那个问玉轩,可地上的阵法乱了,家具被踢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
她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人,但架不住童蕊天天和她骂,这味道,想记不住都难。
“监天司!是不是监天司的人来过了!”
聂云间支支吾吾。
封赤练焦急地捏住他的领口,声音也渐渐大起来:“说话!是不是!”
“是,是我把他们叫来的。”聂云间抱着胳膊看她,神色淡淡,“你不会想去追他们吧。别想了,你追不上的。”
封赤练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赤练。”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耐心解释,“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交给监天司来处理是最好的。于情,我们能多赚点。于理,她的状态极不稳定,由我们带回去这一路上恐横生枝节,让监天司负责羁押再合适不过。”
她当然知道!
但是这帮家伙就是一群疯子,主打的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哪怕是在仙盟,都是最臭名远昭的存在。
“而且她被定的罪越重,我们得到的赏钱就越多,反正本就是通缉犯,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可他却说的坦坦荡荡,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应当,让封赤练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钱,钱,钱,你脑子里都只有这种东西是吗!你就那么希望她会被重判?!”
“我希望?别说笑了。”少年眼皮轻撩,“我不认为缉拿逃犯有什么问题,况且她本就该死。”
若不是考虑到活口给的灵石更多,他早就在发现她重伤封赤练的时候将其就地抹杀。
“杀人?夺舍?真是好大的罪名,你甚至等不到我醒,就迫不及待地把监天司的人叫来了。” 她摇摇摆摆地从床上站起,打开聂云间想要扶她的手,冷淡地盯着他,“你连他们的记忆都没有看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凭什么就认为她是穷凶极恶之人!”
“赤练,别做多封的事情。”聂云间抿唇,把她重新按回床上,语气严厉不少,“替师尊守好云丹门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其他人的命运,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滚啊!”
啪。
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的李大昆转身就跑,看也不敢再看一眼,生怕被卷入其中。
房间里,封赤练气喘吁吁的看着聂云间脸上的巴掌印,只觉手掌酥酥麻麻,心里砰砰乱跳,
她咬紧下唇,想说两句软化打破这僵持的氛围,却无意中瞥了到他手背上的噬情蛊。
蛊虫在他手上爬来爬去,也不知在身上待了多久,可聂云间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的手在距他半寸的位置硬生生停下,迅速藏到身后。
也是。
怪不得他不理解自己,毕竟本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还指望他同常人共情么?
噬情,噬情,也得有情才能噬啊。
在心口堆砌两世的怨与情在这短短一眨眼间被泄了个干净。
“聂云间。”封赤练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你冷情冷肺,什么都不在乎,就连噬情蛊在你身上都要被饿死。
“你这种人!怎么懂得百年之约!”
即使此刻站在阶下的这个人全身上下与那位战场上浴血的王没有一点相似,那双眼睛还是让封赤练集中了注意力。
他的头发已经被梳开了,涂油的篦子细细篦过每一寸,给发丝镀上层绸缎一样的光泽。肩上披着的织花毯子垂下来,恰好掩盖住手腕上的锁链,以及腹部以下。
毯子边缘露出的肌肤也被涂了一层油,在晃动的烛光中有种蜜糖样的质地。
他们已经尽力让这副身躯显得适合折磨,凌虐,吞食,可他仍旧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近乎傲慢地注视那个胜者。
“有些意外?”封赤练俯瞰着那双也在打量她的眼睛,“没想到中原的皇帝是个小女孩?”
她不奇怪对方会这么看着她,这副身躯的外貌还很年轻。原本的六皇女在寺中缺衣少食,一直到离开前夕都瘦小羸弱,这半年里她逐渐调整了这个外形,但这副身躯总体上还算不上高大。
在寒魁人眼里,她应当是个魔女,是青面獠牙心机深沉的鬼魅,不是这样一个身形还没有长开的少年人。
阿珀斯兰闭了闭眼睛,她听到他的声音。
“你不是人。”
她歪歪头,不确定对方说这句话的意思,或许他是想骂她,或许他只是中原官话说得不那么熟,以至于用错了字词。她慢慢地走下来,走到阿珀斯兰面前,那双金眼睛仍旧看着她,里面有一线洞察。
“你不是人,”他嘶哑地说,“为何如此。”
封赤练就明白了。
“我以为寒魁王室一代只有一个有做神使的潜质,”她说,“原来你也能通神啊。”
第 94 章 臣服
“你的眼睛没有坏掉,”封赤练说,“看不清我是谁吗?”
苏里孜用力摇头,发了一会抖才继续问:“外面的,是谁……”
封赤练笑笑,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苏里孜抖得厉害,脸颊因为绝望而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希冀。或许外面只是某个他不认识的人,或许是哪个触怒了她的大臣,尽管那声音熟悉得让他发疯,他还是这样一厢情愿地骗着自己。
“啊,那个。”封赤练说。
“你父亲。”在话本中,不论故事多么波折,不论前路多么坎坷,就算立场不同,周围人如何反对,男女主角总会在一起。
柳长风自以为自己和颜胥没有这样的困扰。
他们都是仙家弟子,实力相当,师长祝福,唯一的阻碍他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意。
但是这没关系。
反正等他回来以后,他会准备好聘礼,会让她成为整个洛阳城里最幸福的新娘子。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
既踏修仙路,生死不由人。
柳长风仰面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鲜血染红了大地,石阶上,神殿前,密密麻麻地都是清风谷弟子们的尸体。
他眼睛瞪得极大,看着那些人在神殿之中进进出出,拿着火把在周围破坏,把还有一口气的师弟吊起来抽打。
“你们这清风谷守护烛龙神殿百年,就什么都挖不出来?”
他看着师弟的头歪到一边说不出话,却无法上前阻止,只能看到他们在又杀了一个人以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尸体的师弟扔到他身侧,然后在他们身上点燃的火。
耳边声音越来越细碎,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着入侵者麻木地审问弟子,再将他们一一杀死。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
无人得知神殿中的神明与它的使者去了何处,它从此消失了。
清风谷上上下下几千人也在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净。
烛龙没有庇佑它的信徒。
这是后人在史书中在刻下的话。
眼前的雨雾渐渐大了起来,一切在扭曲。
滂沱大雨中,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少女闯入了血迹斑斑的神殿。
她颤抖着跪在地上,不厌其烦地打着他的脸,泪珠从她脸上滚下,滚入泥泞的土壤里。
她的嘴一张一合,似在用力嘶吼什么。
可惜无人回应。
柳长风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她,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掌却总是从她的肩上穿过。
她抱着他的尸体哭得眼泪都干了,又拖着他的尸体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回到他们初相逢的那个山谷里。
他一直没走,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为了复活自己踏上歧途,成为万人唾弃的鬼修。
也看着她不舍昼夜地修行,一日一日地瘦下去,她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唯一没忘记的就是照顾地里新长出来的香菜。
但复生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世上能将死人复生的只有神明,可神明已经将他们放逐。
他不想再看到她再这样偏执下去,他必须趁自己完全消散之前做点什么。
情急之中,他想到了神殿中还藏着的另外一个“秘宝”。
当晚,他就附身在玉佩之上,以此作为媒介告诉颜胥。
“你往神殿走三百里,那里有复活我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灵力也达到了极限,从此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还好颜胥相信了,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破败的烛龙神殿深处。这里早已空无一人,她也极为顺利地在破败的石砖中挖出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爬出一只小小的虫子,爬在她手上,咬了她一口。
“啊!”
她慌里慌张地想要把虫子打掉,没想到它钻的更深,直接钻入她的肉里。
与此同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失不见。
颜胥左看右看,挠挠头,心中的空落感觉越发明显。
“我,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对了,她是来找复生之术的,因为她想复活一个人。
蛊虫越钻越深。
噬情噬情,吃的就是相思之情,相爱之忆。
那个人是——
颜胥单膝跪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长风!”
“你抛弃我,愚弄我,你罪该万死!我要亲手杀了你!”
——是她最恨的人。
被她抚摸着的那具躯体僵住,他直直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嘘,嘘,”封赤练站起身,“他还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醒着,不过你这么大声的话,他应该能听出来是你的声音。”
“你这个——你!”他哀嚎出声,又咬住自己的舌尖,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嘴角淌下来。苏里孜用力地向地面撞着自己的头,仰头咬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腕,看着好像一条发疯的犬,封赤练任由他在那里折腾,哭泣,直到他又一次耗尽力气停下来。
他再一次抬头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就空了很多。
他手腕上嘴唇上都是咬伤的血迹,链子被挣扎得打结,可苏里孜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他趴在地上,用手肘和膝盖撑着身子,急切地蹭封赤练的衣摆和鞋尖。
“陛下,陛下,”他脸上还带着泪水,却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脸,“求你了。”
那些屈辱的欢愉从记忆中浮现,苏里孜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离开了身体,在另一个更高的视角注视着自己呻/吟,哭叫。
这些画面很快消弭,变成辽远的天幕,一望无际的草场。父王站在凛冽的风中抬起手,一只拖着鲜艳络子的猎鹰自高空飞下,落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来,苏,”他和蔼地叫他,“接过这只鹰,它就是你的了。”
“鹰是天空的主人,狼群是荒滩的主人,你要凌驾于他们之上,成为赤金草场的主人。”
苏里孜欢喜地去接那只漂亮的鹰,却突然扑空又坠入黑暗中,跌落回这无光的暗室。可这一次那个被捆在刑架上的人不是他了,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另一张在欲求和痛苦中挣扎的脸。
不要这么对我父亲……
他明明是赤金草场的英雄,就算是死,也应该……
苏里孜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封赤练的脚尖上。
“我是您的奴隶。”他说,“求求您,求您玩我吧。”
祖先和凤凰大概不会再保佑他了。苏里孜想,但是还有拉涅沙,至少还有拉涅沙,她一定已经逃走了,她会成为下一任的王,带着部族重新回到这里报仇雪恨。
“……”封赤练把脚尖收回,“晚些再说吧。”
她轻飘飘地说。
“我现在打算去看看你妹妹。”
第 95 章 兄妹
那个女人走后他挣扎嘶吼了一阵,最后耗尽力气瘫倒在地。疲惫和绝望带来的血冷反而让头脑清明。伏在地上喘息的苏里孜睁眼看着不远处的床榻,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有时候会把他解下来牵到别处,解开锁链的钥匙应该不是在她身上就是在这屋里。几次她穿得衣衫都不同,更换外着时也没见她刻意将钥匙放在身上,说不定那东西就在床榻处
他够不到床榻,身边也没什么能依凭的东西,只有远处有一架没点燃的灯台。苏里孜抓着毯子爬过去,用手抓,用牙咬,终于把地毯拽起来一条褶皱,连带将灯拖近几分。
他索性不跑了,坐倒在地对着身后马上的人大笑。
在他们很小时,草原上曾经也有过一次白灾。那时部落叛乱和狼患都很厉害,父王母祭都不在帐中。夜半的暴风撕碎了帐顶,在仆人们扒开碎木找到他们之前,自己一直用斗篷把拉涅沙裹在怀里。
我们会死吗,阿兄。小小的拉涅沙攥着他的小拇指问他。
“不会的,”那时自己说,“阿兄还活着呢,阿兄还活着你就会好好的。”
远处逃离的寒魁马已经不见踪影,苏里孜仰起头,对天空露出一个笑来。
阿兄还活着呢。
……阿兄做错了。聂云间这关难过。
封赤练想了很多法子。放松他的警惕,让自己看着人畜无害一点。
聂云间回屋不久,封赤练就去敲他的门。
手还没放在上面,门就自动推开,她差点往前摔倒在地,抬头却不见屋内有聂云间的身影。
封赤练环顾一圈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正要退出去,却察觉有人站在她旁边。
“封赤练。”
少年低着头,目光很冷,封赤练后颈微僵。
“晚上吃饱了没事干?”
封赤练侧过身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罐药:“李时序炸塔的时候你手受伤了。这个给你。”
聂云间:“药哪来的?”
封赤练吞吞吐吐:“我的。之前在路上货郎看我可怜送给我的,还有一点,你省着点用。”
聂云间拿走她的药,打量她的脸:“你就这么想跟着?”
封赤练点点头。
“为什么?”
封赤练道:“找我爷爷,顺便见见世面。我还没去过灵山。”
“果然。”
聂云间嗤笑一声,把药罐往封赤练那边丢。封赤练接住。他不冷不热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好吧,这理由确实有点牵强。谁家找爷爷是跟着一群捉妖的乱跑。
封赤练伸出两根手指:“你不信我就发誓。”
聂云间:“我让你发誓了?”
封赤练:“聂云间,那你想让我干嘛?我只是……你也知道,我从小怕鬼,跟着你们至少安全。不会被妖怪抓去吃了。”
“不是给你了个辟邪符?”
这个……她沉默了一会,早就烧了。封赤练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牵强道:“谁知道这东西灵不灵,靠外物还不如靠自己。”
聂云间:“你爱上哪靠自己就上哪去。总之,我劝你明天别跟。”
他懒得听她讲歪理,把封赤练从门边拽走,正要合上门,封赤练把手伸进去,对上他不耐烦的眉眼,她看着他:“聂云间,既然你有你的仙药看不上我的药,我还有吃的!”
“我有荷花糕……”
“我有烧饼……”
“我还有姜糖……”
看着封赤练翻出一大堆油纸包。聂云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封赤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那倒不至于,”封赤练想了想,“只不过我小时候总是挨饿,所以看见吃的就会下意识拿点。聂云间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灵山出来的修士,一定是顺风顺蛇,吃山珍海味长大的。好吧,这点你应该也看不上。”
聂云间忍无可忍,突然把房门打开。
房内,少年冷冷看着她,十分嫌弃:“谁修练吃山珍海味试试看呢?全都是吃辟谷丹。只有你了,成天就是吃吃吃,就算给你仙根也是浪费。”
房门一打开,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屋里很暖。快到冬至,天气逐渐转冷,这里面红泥小暖炉,比外面暖和多了。
封赤练捂着被冻得有些红的手挤进去,把门关上,顺理成章地好像是自己家。
“我又不止会吃!”
聂云间本想直接把她丢出去,奈何看见她微红双颊,动作一顿。封赤练已经进来了。
他很烦,坐床边抬擦着桃源剑,冷声:“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可是外面冷,”封赤练无辜道,“要不你就答应了,你要答应了我扭头就走不好吗?”
聂云间:“你怕是在痴人说梦。”
封赤练可没闲着,一边取暖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聂云间把镇妖塔放哪了?总不可能随身携带吧。唉呀,真的烦死了。
少年屋里很干净,一股清淡的草木香,到处贴着符纸,封赤练一时还不敢乱走,和聂云间叨叨了这么久她自己也饿了,找了个远离黄符的地方坐下吃糕点。
旁边就是聂云间。
烛火微晃,聂云间原本想直接把她当空气,没想到她一直不说话。聂云间睨了一眼,才发现她撑着脑袋跟睡着了一样。
他道:“封赤练。”
封赤练回过神:“聂云间,你想通了?”
聂云间语气顿时凶巴巴:“出去。别让我重复。”
封赤练看向他,眼睛黑白分明,聂云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烦。
“你没听见吗?”
封赤练突然指着他的剑道:“擦剑要把剑拔出来擦,你擦了半天剑鞘有什么用?”
聂云间垂眸看亮堂堂的剑鞘:“……”
封赤练继续套近乎:“我第一眼就觉得你这桃源剑挺漂亮的,要不然……你给我玩一会我就出去。”
她是真好奇这些修真人的本命剑,看起来和普通的剑没什么两样但是气息截然不同。
聂云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讽道:“封赤练,你长这么大靠得是做梦吗?”
本命剑还玩玩。
封赤练道:“你自己想让我出去的。我都退让了!”
聂云间:“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丢出去。”
封赤练道:“你把我丢出去我会喊救命,然后谁都知道我今晚在你房里了。”
聂云间:“……”
他突然只想把这个烦人精打发走,把剑放在桌子上,等着看笑话。本命剑之所以是本命剑,其上方必定是打上了本人的魂印,非本人谁都不给碰。
桃源剑常年跟他在外。戾气必然极重。
果然,封赤练一碰上桃源剑就起了反应。
银色剑身嗡鸣,突起橘红色火焰,封赤练被吓了一跳,剑还没拿稳就哐当掉在地上。
聂云间抱着手,讥讽道:“看,连我的剑也讨厌你。”
封赤练却抬头看向他,笑道:“我倒不觉得它是在讨厌我,我反而觉得它喜欢我。”
“你看——”
封赤练展开刚刚摸剑的手,没有丝毫烧伤的痕迹。聂云间也是眼睛一眯,要知道在灵山的时候,曾有不知死活的弟子碰了一下桃源剑就差点被烧死。
而她居然毫发无伤。
封赤练捡起剑,火焰再度燃起,缠绕在她腰间、发丝,变化成各种花的模样,栩栩如生。却没灼伤她白皙的皮肤。
聂云间与桃源剑相通,感觉到了它此刻的高兴,这么多年,护剑的焰火对旁人的态度永远是杀是冷漠是不可触碰,还是第一次对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女子身上感觉到——讨好?
他脸色尤其难看。
桃源剑戾气很重,并未靠近就能伤人,他突然想起在酆都城那次,封赤练手都捏到上面了却还是毫发无伤。
种种迹象表明非常反常。
聂云间冷冷威胁它:“若再不回来,我回灵山就把你融了。”
封赤练还没玩够,桃源剑馊地就飞回聂云间手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感觉桃源剑和普通的剑也没什么两样。也没太稀奇。
她遗憾道:“你看,你的剑看起来和你一样凶,但其实还挺好相处的,我挺喜欢。你要是温柔点,别对我凶巴巴的,说不定我也喜欢你。”
聂云间本就不耐烦,桃源剑还不听使唤,他更烦了,冷冷道:“谁稀罕被你喜欢?滚出去。”
封赤练叹了口气:“好吧。我出去。”
今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这塔估计是被聂云间随身携带了,这样就更棘手了。
要不找机会把他迷晕,然后再在他身上找?不知道为什么封赤练感觉很渗人,能智取就智取。当务之急还是别被这些灵山人丢下。
可正当她准备走的时候,忘记把没把吃一半的荷花糕带走。她转过身去伸手,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聂云间听到动静也侧过身。
封赤练失重向前倒,大脑一片空白,看见聂云间就下意识伸手抓住他。
然后想——他生气其实还好,只要在被他戳死前跑的够快就行了。
可惜运气不好,没抓到衣服,抓到了他的额带。
聂云间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
然后,唰——硬生生将他朱色的额带拽了下来。那一刻,封赤练看见少年眼底的震惊、不解,伴随着很浓郁的杀意!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完了,完了完了。
封赤练撞倒一旁的桌椅,瓷器哐当哐当摔下来,碎了一地。更加完了!聂云间这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连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嫌弄脏你额带我给你洗……我洗东西很快的!明天就可以给你。”
“封赤练,你找死。”
聂云间桃源剑瞬间出鞘,剑意凛然,他好看的眼眸微睁,剑尖生出千万银色梨花针,蓄势待发。封赤练想跑出去却被术法挡了回来。不是,至于吗?
她一咬牙,把额带丢给他,聂云间接住,眨眼间就束好。
少年玉面红唇,眉眼如刀,眼一眯,梨花针飞出,封赤练侧身躲避,发尾差点被割断。她摸着有点疼的脸颊。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今晚还不如不来!
“聂云间你先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嫌被我碰过,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
封赤练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荷花糕桂花糕的,逮着空隙就跑,裙摆沾了茶蛇,很狼狈。聂云间发这么大的火,再去说服他怕是提剑直接把自己剁了。
因此,只能去求助人美心善的大美人李观玉。
没有第二鞭落下来,几个军士跳下马按住他,把他捆牢。她们脸上的表情都轻松极了,一点没有自己放走了寒魁王女的紧张。苏里孜困惑地看着她们,直到远方传来一声不祥的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