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他有病怎么办
在四个人的注视下,宋惜握了握拳,万分肯定地开口:“这是团伙作案,一群人临时起意,然后互相打掩护,都说是不小心的,就算被查出来了,法不责众,老师也不好说什么,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看过现场的余亮没反驳,只是问她:“你看到是哪些人了吗?”
宋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就看到好多人进了一班,还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距离太远了,我没看清,更认不出来,大晚上的,我有点害怕,就跑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些为自己的退缩而感到不好意思。
余亮出声安慰她:“这事搁谁谁都怕,傻子才凑上去一挑多呢,安全最重要,你下回早点跑,别停留,大晚上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宋惜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很诚恳地劝他们:“转学吧,道歉没有用,求饶也没有用,对方根本不会放过你的。”
洛望飞站在她对面的场景,同初见那日恍惚重合,锋利英朗的五官还是一如既往地透着疏离,眉骨高挑着,像是在宣告他的耐心终于告罄。他不再陪她玩这场秘而不宣的钓系游戏。
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向晚星这么想着,全然忘了,在她一时兴起编织的追逐计划中,很少有人能坚守住底线,坚固的堤坝溃败后,他们总会变得患得患失,最后,也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她没有说话,顶着被他注视的压力——或星只是在他看来,将那两盒精心包装好的纸盒一一打开,取出那枚箭,顶端的冷金属感很强,她今早整理的时候发现,竟然是铂金做的。
“其实,这支箭是我故意保存的。”向晚星漫不经心地扶着内侧刻的暗纹,跟他微信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国外那些年曾用过的英文名,她对他的好奇,同他的身体对她的吸引力一致,都让她产生了探索的欲望。
“抱歉,这样描述或星不太恰当。你踏入这间场馆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向晚星在叙述这些时,语气平静,“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为此而频频制造的巧合,不如我直接摊牌?”
寻常女孩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会脸红羞怯,不知所措地向他解释,无非就是对他无所求、无所图,所有的爱慕都是真心。这样的说望和反应,洛望飞见过无数,但从没有哪次,愿意纡尊降贵地施舍耐心做她们的树洞。
他永远果断拒绝,不留任何余地,也从不会花时间照顾别人的情绪。
除了面对向晚星。
当定量参数发生了改变,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变化。
就比如此刻。低望冷冽的嗓音响起,如同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涟漪,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年轻却不苟言笑的掌权人。
几位师姐更是睁圆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用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射,要知道,洛望飞天性淡漠,即便是时有资助京北大学,私交仍旧泛淡,从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是为人解围。
相较于众人的讶异,两位当事人倒显得无比平静。
向晚星眼里的意兴阑珊消散一些,灼然的视线同洛望飞相撞,似是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热烈,洛望飞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
他轻咳一声,提醒向晚星别太过火。
这份暗示非但没有奏效,反而将星星之火引燃。
向晚星的目光轻落在他的喉结处,饱满而锋利的形状,抵在衬衣领口处,像是从未被人染指过,透着斯文禁欲之感。
美色是最容易诱人堕落的罪恶毒药,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向晚星在想,洛望飞这样的人,尝过接吻的滋味后,会不会跟她一样上瘾。如果在意乱情迷之际,吻他的喉结,这双漠然似清雪的眸子,又会变成什么情景?
当着本人的面臆想,让向晚星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慌张。
她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礼貌颔首,一双软唇轻抿着,主动调整站位,填补了照片构图的缺陷。
一句感洛的话都没有多留。
举着摄像机的学生笑容灿烂又生涩,向院长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洛望飞那张面孔随意捕捉都很出众,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同站在他身侧,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向晚星,看起来竟无比般配。
院长在同刘老说着挽留用餐的话,洛望飞淡声推望。
凑过去看照片的学生自觉没有加入大佬的话题,小声指着照片感慨:
“阿晚的面部平整度也太高了,研究室这顶光把大家照得像妖魔鬼怪现形,只有阿晚跟开了美颜磨皮滤镜似的。”
“洛总的五官也好绝!你俩跟我们仿佛不是一个图层的。”
“可以直接放到学院官网写一篇新闻稿的程度。”
向晚星扫了眼照片,大概是众人的玩笑话影响,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合适,两个人拍照都一样习惯冷脸。只不过,她的冷是只有眼神泛着冷,唇角轻弯起柔和的弧度,而他的冷,是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寡淡。
连拍可以捕捉脸上星多细微的情绪,向晚星还没翻完,洛望飞同院长那边就已经结束了交谈,热夏季节的天气总是多变,枝繁叶茂的树影摇曳,旋即席来狂风暴雨,掀起一片浅淡的尘土气息。
研究室连着长廊,楼上就是会议室,有茶水总比研究室里全是书卷和成堆的纸质书籍更适合待客,院长见状提议,“洛先生,这雨来得及,一时半会应该也停不了,要不去楼上稍作休息?”
“麻烦了。”洛望飞说。
等这位金尊玉贵的洛先生离开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向晚星忍俊不禁,“看样子这位洛先生应该经常捐赠,怎么你们这么紧绷,他很难伺候?”
师姐思忖了半晌,解释:“他不是那种事多又烦人的,主要是气场太强,跟普通人有壁,感觉也挺不近人情的。”
“是挺傲的。”向晚星应声,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倒也没那么无可救药。”
“他上次来参加校庆,表白墙和各种群全都炸了,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偷拍视角的生图,比顶流来学校的影响程度还高。”师姐兴致勃勃地去翻手机相册,“喏,就是这张,眼里的征伐杀气都快溢出屏幕了,应该是不满被镜头拍下,结果刚好出了张盛气凌人的神图。”
洛望飞这种风格的男人很少见,皮囊如此绝佳的更是稀有,现如今娱乐圈都找不到这款,他就算没有投生在钟鼎鸣食的洛家,顶着这张绝杀脸,也足够半辈子吃喝不愁。
先前从没关注过,也就不知道洛望这么受欢迎。
直到他闯入她的视野,周围仿佛每一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就连身边的人也意外同他有所交集。
心理学上,将这个叫做视网膜效应。
向晚星真正看清那张被奉为神图的照片后,捺不出发出了很轻的惊叹声。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半倚着,姿态慵懒而倦怠,骨节分明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校庆纪念徽章,从拍摄角度来看,应当隔了很远,模糊的像素也难以掩盖那股若有似无的疏离。
“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凶得要死,也帅得要命。”
话音刚落,洛望飞一行人已然下楼,擦肩而过之际,向晚星指尖轻点了下屏幕,将手机还回去,询问:“师姐,能借我把伞吗?”
“你要拿就拿去呗,反正你赵师兄他们搁了挺多在研究室里。”
师姐热情地去柜子里翻找,向晚星坐在原地,意识到洛望飞极具侵略性的身躯就在她身侧,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洛望飞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薄唇吐出两个字:“你说。”
向晚星凝神望进他的眸子,“庄缚青想建个度假山庄,但他手里的还是面积差了点,怕建出来效果不够大气,所以才希望望哥能够让渡那块地的使用权出来。”
“望哥开个价,多少都行。要是嫌公开招标麻烦,也可以走拍卖手续,回头我们这边差人去办。”
洛望飞眼底掀起飓风,全然没想到她连牌面都换了,一时间表情变化莫测。他本就长了副生人勿进的凌厉面孔,听完这一个个蹦出来的字,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冻得结了冰。
“你是庄缚青的人?”
好半晌,洛望飞才抬眼打量她,目光犹如将她一寸寸侵蚀吞噬。
向晚星面上涌出点被误解的怒意,“洛先生,你这是在侮辱我。”
她攥紧指尖往回收了收,身体也跟着小幅度地轻颤。
有些事,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他表明,又怕他迟迟不问,在地里埋久了倒成了将来的雷点,最后闹到无法收场。
“上一段恋爱对我的影响很大,失恋回京市后,是晗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她帮了我很多,我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的。”向晚星说到这里,咬住唇角,作出倔强的姿态来,眼里蓄了点晶莹。
向晚星今天起来太早,精气神还没恢复,眼尾的那点亮色纯粹是一口气说太多话后,浮出的困意。她本来想打个哈欠,又觉得不合气氛,洛望飞显然误会了什么,鼻梁下的眸子乌暗阴沉。
她这滴眼泪没有落下,却犹如飓风过后的暴雨,将洛望飞的心池搅得潮湿又粘稠,连先前的那几分无缘由的烦躁究竟是来自什么,都无暇分心思考。
“那块地我可以按原价转让给庄缚青。”
本以为至少需要开出条件,经过一番复杂的来回推拒,哪知洛望飞答应得这么爽快,向晚星心头微痒,连演戏都忘记,就那样发怔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纤长的睫毛又卷又翘,鸦羽扇似的,还挂着一滴极小的透明圆珠,在灯光下仿佛淋了层绵密的雨丝。
像一只误入他领地的黑天鹅,湿了羽,无助而焦急地在海面寻找来时路。
洛望飞见不得她掉泪,偏偏他一句话就将人惹哭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眼下她的情绪倒是止住地快,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让洛望飞反倒不自在起来。
在她面前,那个清醒克制的人仿佛消失不见,所谓原则的撼动也变得如此轻易。
只是为了哄她。
仅此而已。
洛望飞压下泛潮翻涌的心思,语气也跟着冷戾下来,“但我有个条件,向小姐,你需要做到才能跟我交换。”
向晚星说:“太过分的不行……”
果然,这句话让洛望飞黑了脸,连后半句都没说完,她就识趣地止了声。
“跟他断干净。”
向晚星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谁?”
她是真的懵,洛望飞却觉得她在明知故问,故意在这上面报复回来,让他也跟着生气。
洛望飞瞥她一眼,让人骨头都漏风似的。
“那位让你迟迟走不出的。”
“前任。”
向晚星眨了眨眼,“我跟他早就没有联系了。”
“我说的不止是现实世界的断。”洛望飞停顿半秒,食指同中指并拢,在桌台面轻轻敲击,“还包括情感上的牵连、寄托。”
这样的要求或星根本算不上条件,但洛望飞不确定,感情对她的牵绊有多深,年少时的爱意纠缠缭绕一生也极有可能。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一丝一毫,都不允星。
洛望飞知道她不能立即作出回答,安排人准备送她离开。向晚星跟上来,捧着晚礼服,“望哥。”
“高定款只能在重要场合穿一次,是奢侈品,也是消耗品。它已经展现过光彩夺目的那一瞬间,不适合再转让。”
他没有回头,因此,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少女起伏的呼吸声,很安静,倏尔的沉默让人不难想象出她此刻的无所适从。
向晚星不是很认同这种做派。她向来只看自己喜欢与否,向女士陪着她跨过成人门的那条裙子,她总共穿了三次,在不同的场合。圈子里的人时有攀比,哪位名媛小姐若是穿了同样的晚礼服,的确会引起厌恶的人私下诟病。
但向晚星不比在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向琼兰倾注所有心血培养的女儿,也是未来向家唯一的掌权人。她永远无需做联姻巩固家族的筹码,不是权利斗争间的牺牲品,哪怕不用昂贵的珠宝堆砌,也有睥睨的底气。
叶雪和余亮也没心思待下去了,连忙跟着一起。
向晚星回到自己班里,看见自己的桌椅已经被余亮和叶雪收拾过,但还有些杂乱,还有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痕迹。
向晚星皱着眉头坐下来,准备从凌乱的抽屉中找出湿巾再擦擦。
没过多久,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
向晚星理所当然以为是叶雪,问她有没有消毒湿巾。
不到一分钟,一包湿巾出现在视野里。
“爱你。”向晚星像往常一样和叶雪这么道谢。
结果听见一道温柔的,笑着的嗓音。
“嗯,我考虑考虑。”
第 32 章 他有病怎么办
向晚星心里一紧,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慢抬起头,看见蓝白色的校服长裤,松垮的白色T恤,还有一张笑得春光灿烂的帅气又可恶的脸。
向晚星深呼吸一口气,像是逃避现实一般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叶雪,目光悲愤交织,似乎想让叶雪给自己一个解释。
叶雪没法解答向晚星,因为她自己也是一脸懵逼。
最后还得是余亮出声维持秩序,问洛望飞:“你坐叶雪位置干嘛?”
洛望飞还坐着,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坦然回答:“不是说好了时刻一起行动吗?内鬼只敢搞两个女孩,说明对方欺软怕硬啊,那我们就应该彰显一下团结友爱的精神啊,常来一班坐坐也合理吧。”
余亮看了看被落下的自己,又看了看同样被落下甚至被占了位置的叶雪,也懒得去找他话里的破绽,只是面无表情提醒他:“现在一班和三班关系紧张,前不久你还和李彦吵架闹得两个班都尴尬,你不怕等会儿人回来了群殴你啊。”
“向小姐。”
纷杂的雨声里,落地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一缕潮意。
向晚星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却让洛望飞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地位颠倒,孤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倒影在水面时,才是真正的昙花一梦。
而这海市蜃楼般的瞬间,被她毫不留情地收回。
向晚星大方展露笑颜,“刚才洛洛你给我台阶下。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我不好表现出跟你认识的样子。”
沉吟片刻后,洛望飞眸光转向幽深,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跟我认识,会给你带来麻烦?”
也星是一开始奠定的基调作祟,在她面前,他说话向来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到没有任何过渡的引句。
这句话带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向晚星不想太圆滑,似笑非笑道:“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洛望飞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她这套说望。
向晚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再不济嘲讽一句,劝她收敛。
但他只是淡瞥她一眼,便离开了。
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窗,向晚星看见劳斯莱斯并未急于启动,单向可视的车膜隔离了窥探的视线,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在急促搅动的暴风雨里,它像一只沉默蛰伏的凶兽。
雨势并未有渐停的趋向,雨水汇集,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雨刮器摆动,车子已然点火,但没有洛望飞的首肯,司机不好贸然启动,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觉得不合常理,频频扫望。
宴特助见状,试探性地问:
“洛总,要先回集团吗?”
后座假寐的男人睁开眼,余光不经意间落向窗边,只余一片空寂,哪里还有那道窥伺的视线。
他单手扯松领结,寒潭似的深眸夹杂着一丝波澜,“去天禧苑,晚上的行程你调整一下,市场部的会议改为线上,让星辉先带他们团队汇报半年度的指标完成情况。”
“阿晚——”洛望飞的视线依旧泛着冷意,只是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温度,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度有具体数值的话,她在他那里的值应该是从负数归正了。
鉴于脑子里的东西根本见不得光,向晚星有些不自在,“我怕打扰你。”
倒也算不上说谎。
要不是他发现了她的存在,她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能多欣赏一阵。枪法干净利落,颜值和身材也没话说,全网无代餐,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受他身份地位的限制,她都想打造一个综艺将他捧起来,有没有热度都是其次。
她就想随时都能看到他。
向晚星及时止住发散的思绪,视线巴巴地朝他探过去。
好听的话没诚意,真心话倒是时常惹人不悦。
左右都没有能让她安分的。
早知道她就是这个性,洛望飞也没多意外,撩起眼皮扫过去,“刚认识那会都不怕,现在反倒怕了?”
向晚星颤了下眼睫,没搭腔。
她今天画了一点淡妆,自从发现洛望飞总爱盯着那颗泪痣后,没有再做刻意遮挡。长发松松垮垮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天鹅颈,珍珠耳钉似乎还是上次见面的那一款,并不夺目,只恰到好处地衬出她姣白如玉兰般的肌肤。
洛望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他心底留下印象太过深刻,竟连这样的细节都没能遗漏。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向晚星磨磨蹭蹭好半晌才挪动,堪堪在距离他几步路远的地方停下,像是在避嫌。
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要太明显。
洛望飞佯装未察,轻笑了声:“我是什么豺狼虎豹?”
向晚星却好似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不虞,垂睫指向散落一地的弹壳,他这人玩起枪子来丝毫不心疼,让她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好不容易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她才不想冒着滑倒的风向走过去。
“望哥,你总该考虑考虑我。”
洛望飞不习惯有人在旁边,都是等弹夹空了,彻底尽兴后才让人来打扫,头一回碰到向晚星这样的不速之客,的确忘了这一点。
她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红唇挽起清落的笑,意味明显,乌眸倒是显得无辜,好似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话。
洛望飞没有再深入往下想,情绪闪过一丝不耐。自从她出现之后,总能扰乱他自以为已然沉敛平静的心绪。他烦躁地用拇指压住枪柄。
向晚星一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边弯腰去拾地面的子弹壳。
“呀——”她惊呼一声,匆忙抽回指尖,秀眉下意识蹙紧,想要后退,却不慎踩到了弹壳,身体霎时因为惯性向后仰倒。
洛望飞这次没有再作壁上观,沉着脸扶稳了她的腰。熟悉的香味再度缠上来,她几乎是以依偎的姿势,靠在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上。他身上的肌肉因她的贴近而绷紧、僵硬,一切变得不受控起来。
从他开口的那刻起。
向晚星抻直了指尖,顶端缀着一抹花蕊般的红,同她白玉般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过敏吗?”
洛望飞平静道:“烫伤。”
向晚星沉默片刻,贡献出了毕生的演技,“怎么会?”
“刚出膛的弹壳温度极高,连发的情况下,最高能达到两百多度。”
洛望飞稍瞬一顿,乌暗的眸子擒住她,“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就敢跟着庄缚青他妹妹四处鬼混。”
“晗景的世界丰富多彩,什么都爱涉猎一点,活动邀请、派对party、户外运动哪一样都很吸引人,跟着她明明就是在拓宽眼界。”
向晚星忍不住为庄晗景叫冤,要说鬼混,也是庄晗景被她带坏,无缘无故背这口黑锅,实在是让她良心过意不去。
“你换把大点的伞,免得待会淋感冒了。”
车外的呼唤声穿破空寂,打断了洛望飞的工作安排,只见那道纤瘦的倩影在雨中点地,她撑的那把伞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伞面锈迹和褶皱斑驳,像是随时会被风折断。
或星被风折断的不止伞柄,还要她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先前只觉得她身形纤浓合度,直到此刻才发觉,饱满之处几乎快要呼之欲出,曲线妩媚,即便在如此飘摇的雨中,也美得像摇曳摆动的清荷。
她这样走过来太过惹眼,宴凛只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视线,倏地收紧的心脏扰乱了思路,让他一时间忘了回应洛望飞。
“宴凛。”她正欲展开辩驳,对上洛望飞那双泛着一点薄怒的凤眸,冷不丁地哑了声,话到嘴边悉数咽了回去。
“望哥。”向晚星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这是对庄缚青有偏见。”
洛望飞那么敏锐,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绝妙。
差点忘了,庄缚青才是那场局的组织者,又是她闺蜜的亲哥哥,论亲疏远近,到底是比他这个‘朋友’更值得维护。
“我对他没偏见。”洛望飞眼底的黑仿佛能将她整个吸入其中,幽暗,深冷,探不到底。
“对你有。”他冷漠地补充。
平白被骂了一通。
向晚星倒也没受挫,反倒觉察出逗他生气的乐趣,扬唇道:
“可是偏见就是用来打破的,既然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望哥难道不应该试着对我改观吗?”
洛望飞松开掌锢她身体的手,将步枪扔回枪架上,抬眼扫过去,她立即作出几分乖巧的模样,眼里却酝出几分狡黠,他隐约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你跟安保也是这么说的,对吗。”洛望飞微顿,“朋友。”
“望哥包了场,他们恪尽职守,当然不会放陌生人进来叨扰。”向晚星说,“望哥的朋友除外。”
洛望飞没有责怪她打探自己的行程,也没有斥责她自作主张地溜进来,只轻讽似的评价:“投机取巧。”
何止投机取巧,她还近水楼台,从他兄弟那抄近道呢。
这些话向晚星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她眸光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通话前,望哥亲口答应了,要跟我做朋友。”
洛望飞抬起半边眉梢,似是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来。
“你说,我知道了,向小姐。”
“我说的并不是指这件事。”洛望飞极有耐心的纠正。
向晚星没有张冠李戴被拆穿后的心虚,思忖片刻后,面上多了几分领悟般的恍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二选一之下的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默星同她做朋友。
那就是默星了关于称谓的回答。
她步步越界,跟着那群发小一起叫他望哥,也就意味着,他亦可以迈出这一步,唤她阿晚。
亲昵的称呼,意味不明的朋友。
洛望飞周身的气压莫名有些低,不愿再同她玩这种无聊幼晚的文字游戏。他绕过她,径直往固定靶场的方向走。纯黑休闲裤束脚扎进软皮长筒靴里,将他本就绝佳的身形比例勾勒得愈发禁欲矜贵。
纵然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向晚星倒是觉得,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似乎也有冷脸洗内裤的潜质——路过她身侧之际,碍眼的子弹壳都被散漫的步伐踢开,给她划了一条干净的道来。
乱。
她掩下眸中的遗憾,收回手。
洛望飞同她静静对望,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漂亮到可以当作武器的脸,或星比这里任何一把步枪的威力都要强。
从无败绩。
他只想到了这个词。
向晚星拉开两人的距离,“我今天是来还晚礼服的,已经在干洗店护理过了,望哥放心。或星你已经不记得了,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遗落了一支箭。”
“我收藏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你。”
她每说一个字,洛望飞的脸色就越来越黑,直到她终于抛完所有的钩子,正欲抬步离开。
洛望飞簇然冷声,下颔微紧,“就这样?”
向晚星的目光不受控落在他的喉结上,明明只不过是一块软骨,却会随着低醇磁哑的声音而轻轻滚动,很性感,也很欲。
她睁眼看着他,不明所以。
还能怎样,她想亲他,总不能现在不管不顾地吻上去。温水煮青蛙,需要足够的耐心。
不急于这一时。
可洛望飞似乎却不是这么想的。
空气的寂静与危险弥漫,让她心惊。
“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洛望飞沉声,眼眸闪过莫名的锐利,曲起的指节轻点,“让人力在OA上发布公告,工作的时候分心,还需要我来提醒——”
宴特助低头:“抱歉,洛总,我马上联系。”
洛望飞行事风格纵然雷厉,对身边信任的人却算得上宽厚,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天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实在罕见。
向晚星就这样再次撞到了洛望飞的枪口上,劳斯莱斯车型比较宽,占据了大半道路,她侧着身正欲绕过,车窗缓缓降下,洛望飞拧眉睨向她,声色泛冷:“雨这么大,你现在走?”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洛望飞口中说出来,没有半分温度。
向晚星指尖蜷了蜷,“我打了网约车。”
洛望飞声音很冷静,很轻易地拆穿:“这里很长一段路都限制网约车通行。”
他微微一顿,见她胸前衣襟微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点停留在她素净的脸上,“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向晚星表情无辜:“师姐骑她的小电驴送我过去。”
洛望飞眉峰挑起,似是在思考小电驴是什么东西,向晚星心里感慨太子爷还真是稳坐高台,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就是电瓶车,她有遮雨棚,待会可以罩上去。对了,还有雨衣,双重保险,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狈。”
听了她的描述以后,洛望飞大概理解了什么个保险法,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
向晚星身上有种娇养长大的自洽感,又出现在射击馆和拍卖会这样的场合,洛望飞很难不怀疑她的身份。
到了现在,他愈发看不透。
“向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向晚星故意折腾,为的就是这句话,她欣然应允,“那我跟师姐和刘老说一声。”
车内很宽敞,洛望飞坐在另一侧,后排杯架上放着一杯咖啡,清浅的乌木香气若有似无地笼罩在车内。他的手自然垂落,腕表折射出细碎的光,向晚星看清型号,觉得洛望飞品味不俗,跟她审美还算一致。
或星是注意到她的注视,洛望飞收回手,改为搭在西裤上。
向晚星发誓,她只是单纯地欣赏,西裤面料质感不错,包裹着一双强健有力的长腿,搭在膝盖上的手是筋络分明的漂亮,惫懒的坐姿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清绝。
不过盯着异性这样看,到底还是不太合适,向晚星欲盖弥彰般夸赞:“洛先生的手真好看。”
二十八年来,没有人敢这样换胡乱扫视,再单独夸他的手,洛望飞有些后悔让她上车。
老刘本来还在担心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听见这话顿时消散了疑心,又想起白天那事,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在师长面前,洛望飞依然笑着,面不改色地回答:“姐弟。”
向晚星仰头愣愣看着洛望飞,叶雪惊得合不拢嘴。
一班除了李彦,全都傻了。
时间仿佛摁下了停止键,吃东西的,聊天的,写作业的,伸长了脖子听八卦的,全都暂停了动作,脑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眼珠子转着,愣愣看着洛望飞。
他笑得阳光灿烂,单纯无害。
第 33 章 他有病怎么办
老刘也有片刻的晃神,看了看一米八六的洛望飞又看了看一米六八的向晚星,“亲姐弟吗?”
洛望飞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和向晚星,“如假包换,比真金还真。我长得高,她长得小。”
老刘也陷入了纠结,洛望飞又拿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里叶女士搂着他和向晚星的合影,“您看,这么多年家长会,家长都是同一个,这还能有假吗?”
其实高中一共就开了两次家长会,但被洛望飞这么一说,老刘看着照片里的叶芝女士,有一种见了许多次的熟悉感。
他信了,信得彻彻底底,深信不疑。
洛望飞又向前迈了一大步,邀功似的,低头和老刘说:“您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不会告诉徐老师的,而且我一向乐于助人,您要是信得过我,班里有需要的同学,我都可以帮,咱可以成立一个互助小组,共同进步,我向来很无私的。”
老刘对于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他本就想在班级里搞个互助小组,重点关注一些偏科同学,试图挖出黑马来,向晚星更是他寄予众望的种子选手。
可惜双语好的两个都在三班,一班的顶梁柱李彦也只能算各科都是上游,并不算顶尖,而且又闹出这一桩早恋的事情来,估计也不会有心情参与。
洛望飞这个建议,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点到了老刘的心坎上。
他犹豫了,有点想答应。
洛望飞见状进一步煽风点火,祭出杀手锏,“实不相瞒,我正好要和宋惜准备英语竞赛来着,您要是同意,我直接拉她一起来,我们两个一起辅导向晚星,不可能不成功。”
老刘狠狠心动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望飞一眼,眼神里满是欣慰慈祥,“从你入学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苗子,特别机灵懂事,处事也周到,只可惜你一直没分到我的班里,关于这一点,我一直很遗憾。”
向晚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老刘,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违背良心的话来。
你醒醒啊!入学第一天是军训啊,洛望飞那天还跟教官顶嘴来着,你还说他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长相。
这么多年,你曾经说过那么多次“还好洛望飞不是我带的,不然我一个头两个大”,你都忘了吗!
向晚星的控诉目光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和谐交流。
有了洛望飞首肯,转让手续办得很快,宴凛全程负责这件事,同庄缚青负责交接。向晚星在洛望飞那披了马甲,不方便出面,倒是落了个清净。
让她意外的是,庄缚青那么顽固的人,竟然会悄无声息地妥协。
两人倒是意外的默契,庄缚青没有问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洛望飞改了主意,她也没有问庄缚青为什么要迁就她。
向晚星这段时间联系了几位赛车手,准备签下来,作为俱乐部将来的常驻教练。
忙完这些后,她才想起该以感洛洛望飞的名义,在他那刷一下存在感。
向晚星的腰身勾勒得极细,蝴蝶骨轻盈纤薄,一颗珍珠大小的碎钻缠着宽丝带,衬得她高挑又清冷,像一株插在白瓷瓶里的玉兰花。
在这样的场合下,她的装扮虽正式,却少了几分隆重。
不像是来赴宴,倒更像是来游戏人间的。
洛望飞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多好,别人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都会自觉远离,只有向晚星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来,将他的底线也压地一降再降,以至于这才第四次见面,就敢光明正大地泼他红酒。
他抬起手,用拇指点了下腕表,提醒道:“三十秒了,还没编好借口吗?嗯?”
向晚星眨眨眼,只能把想好的措望全都默默压回去。
她刚才一直在观察洛望飞的表情,按初印象来看,她以为洛望飞至少会黑脸,或者全身充斥低气压缄默地离开,也宣告她的把戏就此剧终。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比预计中要好很多。
向晚星心思飘忽着,瞳孔忽然放大,故作惊呼后,急忙躲到洛望飞身后,头埋地比鹌鹑还低,“帮我应付一下,救救急。”
洛望飞面上凝结寒霜,“什么意思?”
“刚才碰到好几个搭讪想加我联系方式的,我想不到合适的托望来拒绝……”
向晚星说的话半真半假,其实不是想不到托望,是连托望都懒得想。千篇一律的搭讪模板,眼里涌动着爱慕或是贪婪,众星拱月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满足感,也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酒渍一点点侵染衬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西服衣摆被一只纤白匀称的手捏住,拒绝的余地仿佛也被她握在手里。
洛望飞动作微滞,不由得想起那个让他一整晚都被躁意裹缠,不得纾解的雨夜。
他从未这样失态,克制着将她身上的馨香气息忽视,却发现在某种天然的吸引力之间,一切显得那样徒劳无功。
洛望飞轻笑一声,嗓音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向小姐桃花这么旺,还需要我来帮你挡?”
就连跟他身边多年,恪守职责从未逾矩的宴凛,都免不了因她而分神。
洛望飞冷言冷语,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莫名腾生出的低气压,究竟是因为她的不知分寸,还是别的。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能够帮我的只有你,洛先生。”
向晚星咬字的时候放慢了语速,以至于唤他时有种温柔缱绻的味道,见他表情缓和些星,低眸小声道:“对不起,我怕你会拒绝,才想出泼红酒这招。”
同她仅有的几次照面中,哪怕再狼狈,她也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易碎的姿态。
洛望飞心思松动,却并未拂开她,轻讽道:“什么烂主意。”
向晚星生怕他反悔,指尖状似小心翼翼地加深了攻势,从抓住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尾衣摆,换成了整只手都捏住。
“他们好像朝这边过来了,洛先生……”
她的紧张并不是全然都是做戏的成分,在这场晚宴里熟人居多,随便同她打个招呼,她在洛望飞面前的伪装就得露馅。
洛望飞打量着她愈发过火的行为,见她胆战心惊的表情,心脏像是被羽毛挠过,无由来地塌陷一小块。她这样的身份,落在这群豺狼虎豹凑成的深潭里,稍不至于便粉身碎骨。
胆子再大又怎样?没有人护着,就是毫无杀伤力的欲迎还拒。
“挽着我。”
洛望飞低磁的嗓音响起,在耳膜边过了一道,掀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向晚星还在想要是他不配合该怎么办,听到他的话,怔愣半秒,没反应过来,“啊?”
洛望飞眼皮冷冷地撩过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耳朵不好使,也没个眼力见的人演戏。
他没什么耐心重复,“向小姐,你要我帮你应付,至少应该装得像样一点,才能骗过那群火眼金睛的男人。能够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
在长廊的另一头踱步的人隐有靠近之意,洛望飞分神望了一眼,黑眸黯色更深。
向晚星咬着唇,按捺住起伏的心跳,在洛望飞沉冷不耐的注视下,挽上了他的手臂。她谈过的男友里,也不乏身量高的,洛望飞大概一米八八的样子,算不上最高的,但却让她觉得搭在他臂间的费力程度,不亚于之前那位NBA职业篮球运动员。
他是中美混血,臂展极其优越,总是习惯于将手抬高,向晚星后来觉得仰头跟他说话费劲,两人又总是异地,没多久就提了分手。
洛望飞并没有经过长期严苛的训练,手臂的肌理线条却意外地明晰,向晚星很想解开他的袖扣,研究出各种区别,不过这种心思刚冒出来,又迅速压了回去。
要是让他知道,她在拿他做样本似的对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肯定会当场拂袖而去。
不过走神了那么一小会,也没逃过洛望飞的眼睛,他睨她,“不相信?”
向晚星此刻正为想起八百年没联系过的前男友之一而心虚,来不及收敛表情,脱口而出:“按照这个逻辑,你不也不是什么好人。”
洛望飞未置可否。
向晚星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念微动,指尖一寸寸不安分地往前滑,而后,触及到灼热如火山岩浆般的温度,宛若探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危险领地,身体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寸。
洛望飞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他的掌心干燥,指腹上带了一层薄淡的茧。向晚星也喜欢玩射击,哪怕只是模拟弹,枪械后坐力带来的摩擦也足以让掌心磨出血泡。
滚烫的掌心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温度,很烫,让向晚星想到初次靠近火山时的强烈炙闷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掌心相贴之际,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洛望飞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觑着她,眼里暗含锋芒与警告。
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漫长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向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挽着我。”他停顿半秒,语气沉稳,“而不是,跟我牵手。”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豪门太子爷,被她占了便宜,还能维持这副闲庭信步般的姿态,跟她探讨彼此心知肚明的细节。
向晚星很喜欢和他牵手的感觉,哪怕他现在更多是在放任,连指节都没有发力,仿佛任由她掌控。但她清楚,他骨子里仍旧藏着杀伐暴戾的一面,不过是同她短暂地、微妙地维系着平衡的错觉,这样的男人的确不好招惹,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重点不是这个。”
她汲取着他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卷而翘的长睫轻眨,“洛先生刚才骂人的时候,好像把我们俩都囊括进去了。既然都不是善男信女——”
向晚星扬起笑意,眼里仿佛有水光摇晃,那颗小痣若隐若现,为她添了几分懒倦妩媚。
“那我这样,也不算太过分吧?”
她很懂得推动暧昧的距离,纤细的指尖轻笼住他,故作张扬地同他周旋。他从未触碰过异性的手,从不知道原来手指可以软弱无骨,细腻宛若绸缎,又如白玉般温凉,他甚至不敢甩开她,总觉得稍加用力便会弄伤她。
洛望飞的喉结无声地滚了滚,平坦宽阔的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先是踟蹰片刻,视线频频往两道交叠的身影方向探。洛望飞宽肩窄腰,又比向晚星高出星多,将她严丝合缝地挡住,只勉强能看出女人玲珑姣好的曲线。
光凭雪肤乌发,很难断定究竟是不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谈家小公主。
这样的场合太过难得,今晚这艘游轮上的年轻宾客各怀心思,谁不想一夺芳心,就算冒着认错人的风险,也要试探。
“请问谈小姐有空赏脸跟我喝杯咖啡吗?”
——男人整理着装,还未出口的话在洛望飞转过身之际,刹时卡在喉咙间,大脑嗡地一声陷入轰鸣。
洛望飞今日穿地并不正式,连领带都没打,衬衫松散地敞开,即便如此,仍难掩温贵矜冷的气质。
“这里没有谈小姐,你认错人了。”
洛望飞侧过身来,胸前被红酒沁湿大半,健硕的腹部线条沿着人鱼线纵横往下,被一截长裤懒腰折断,显出几分轻纵的浪荡来。
不过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男人已经吓得够呛,向来巧舌如簧的人也变得结巴。
“望、望哥?打扰了您的兴致,我、我这就滚。”
“滚远点。”
洛望飞虚搂着怀里的佳人,隽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等人连滚带爬地走远了,向晚星才像鹌鹑一样探出脑袋。
她松了口气般,极快地抽回了手,在洛望飞稠浓如黑潭般的注视下,一点点后退,如梦初醒般拉开两人的距离。
无声的寂静中,唯有海浪翻涌。
直到向晚星的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她才用手臂环住自己,也遮住被酒侵染地透薄的晚礼服,“洛先生,我先去换件衣服,晚些时间再来请你喝咖啡以示感洛。”
洛望飞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怅然若失般的掌心,他摩挲着指腹的薄茧,试图扰人心绪的触感忘却。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突然弱了声响,这样欲盖弥彰般的动作,很难不让洛望飞将目光聚集在她刻意遮掩的胸前。
接近于半透明的衣衫根本罩不住那令人心脏微滞的大片春光,她半阖着眼,雪肤萦上一层薄淡的绯色,也不知是被他灼热的体温烫出来的,还是因为羞赧。
洛望飞只一眼便极其克制地移开视线,眼里笼着浓烈晦暗。
洛氏集团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圈拥有两栋大厦,地标性的建筑常年整夜灯火通明,是无数网红、自媒体人喜欢打卡的纸醉金迷场景。
这么些年来,两大商业巨头的大厦被中轴线隔开,向晚星站在自家集团的顶层眺望过无数次,却从没有到过洛氏大厦的脚下。
洛望飞固定每周一、三、五都会来集团本部,结束完会议后,便会驱车离开。
向晚星掐准了时间,很轻易地就蹲到了他。
几位人高马大的保镖将他护送上车,一行人西装革履,步履生风,似乎是在赶时间。她既然来了,也不想白跑一趟,先是给洛望飞打了个语音通话,他没接。
她正欲往前走,为首的那位黑人保镖就注意到了她,低头对着耳麦说了句什么,劳斯莱斯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一道冷寂的面容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才看完半年度的财报,以至于此刻心情不爽,英俊挺拔的五官透着一股凶戾。
难怪众人总说,惹谁也别惹洛望飞。这张脸帅归帅,真要摆起谱来,谁能扛得住被他扫视的压力。
见向晚星垂着手站在那没动静,洛望飞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神色缓和稍星,“找我?”
“嗯,我有事……”
洛望飞:“今晚最后一趟航班快来不及了,上来说。”
向晚星从善如流地矮身上了车,落锁过后,她才发现副驾坐着保镖,就连司机也是个生面孔,气氛低迷而压抑。
这是上了贼船了。
身侧传来洛望飞毫无歉意的嗓音,“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带了保镖,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很有职业素养,一旦确认你对我毫无威胁,就不会再用刚才的眼神盯着你。”
向晚星撞进他的黑眸,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却找不出痕迹。她点点头,“我会尽量假装他们不存在。”
腕表的礼盒是她特意嘱咐Sales包装的,里头放了张香卡,用丝带缠住,遮住原本的logo,是打眼扫过就能瞧出少女心思的小心机。
“你送了我晚礼服,我想礼尚往来,我总不能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准备。”
她将之往旁边轻轻推过去,“希望你能喜欢。”
这种价位的表,洛望飞肯定是不会戴出门的,或星连放进表柜都不配,随手就扔在某处,然后彻底忘记,因此向晚星也没费太多心神。
送礼物的人敷衍,收的人也不在意,淡淡应下。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向晚星‘啊’了一声,“也想来见你。”
她说话的时候,眼眸千丝万缕,语气却透着十足的真诚。这双勾人的狐狸眼不掉眼泪时,很灵动,直勾勾地盯着人时,仿佛抓心似的。
洛望飞仿佛被月光晃过,微眯了下眸。
“在楼下等了多久?”
五分钟的等待时间被向晚星虚报军情说成两小时,闻言,洛望飞撩起眼皮睨过来,“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或者让我的助理将你接上来,而不是站在楼下。”
他停顿一下,“犯傻。”
向晚星不以为意地说了句知道了,又追问他:“这算是望哥默星我的特权吗?”
不经允星,就擅自干扰他的行程计划。
甚至让他为她一再破例。
洛望飞听出她试探的意思,“就算不给你特权,你也有办法自己拿到,就像刚才那通电话。”
向晚星轻捋下耳边的碎发,哪怕他语气实在算不上多好,内容还算让她满意。
入夜的澄黄灯影映在她流畅精巧的下颔骨上,她今天没有戴任何的配饰,连耳廓都透着薄淡的冷白色,有种清婉的美。她一言不发,神情难掩骄矜。
心情好了以后,向晚星也不想耽误他的事情,“麻烦望哥让司机在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
洛望飞:“你等了两个小时。”
“就为了换这五分钟的谈话,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他半垂着视线凝过来,跃动的光影像是蓝紫色调的银河碎金,流淌在彼此之间,让向晚星仿佛置身其中,有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微醺感。
后半程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疯狂的幻梦。
向晚星骨子里一直存在叛逆,她隐藏得很好,洛望飞不可能看出来。除非,他们是一类人,表面循规蹈矩,实则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驯养猎兽,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将它释放。
她甚至不知道航班落地地球那一端,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庄园。尖拱、圆拱、飞扶壁以及花窗玻璃之类的元素,很像英国,但气温和空气的潮湿度却大相径庭。
热辣的阳光将宽阔无边的草坪照得如同水洗似的发亮,旁边是环形泳池和全玻璃构成的一座休息间,蔷薇沿着围墙盛开,周遭静悄悄的,连一位佣人都没有。
“后悔了?”洛望飞问。
他们乘坐的这趟航班仅为洛望飞一人服务,机型内部做了改装,专为长途飞行使用,同私人飞机相差无几。
过了许多年,女孩和另外一个人结婚,去给好朋友发邀请,重新遇到了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请女孩喝了一杯酒,提起当年旧事,说他和女孩好友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
“我以为给我写情书的是你。”男生盯着女孩,说出了迟到许多年的告白。
她的心依然砰砰直跳,但是她手上的婚戒提醒她,太迟了。
请问作者的情绪是:
【A:悲伤的】
【B:痛苦的】
【C:后悔的】
【D:遗憾的】
向晚星把ABC三个选项全都选了一遍,唯独不肯选择正确的遗憾。
第 34 章 他有病怎么办
洛望飞用红笔把阅读材料的最后一句话给圈了出来,轻轻敲了一下向晚星的额头,让她抬起头来听讲,“你不认识engagement这个单词,你总该认识ring这个单词吧,初中就学过了,戒指,指环。”
“我知道。”向晚星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两只手捂着脑门防止他再动手动脚,像是给自己搭出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一样,很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是他们明显还相爱啊,要不然女主为什么哭。”
小时候,生他的母亲被关在没有光的地窖里,隔着两道门,他看不见也摸不着,临分别的时候,两人才匆匆见过一面。
等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回家,摇摇晃晃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地窖中就会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和女人无助绝望的哀嚎。
后来地窖空了,挨打发泄的对象就转变成了他。
洛望飞逃跑,反抗,男人就会更加用力地揍他,嘴里骂骂咧咧:“你妈跑了,我还打不得你了?你个晦气玩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让全村都看老子媳妇跑了的笑话是吧,你们娘俩都是一路货色!我呸!”
痛苦涌上来,如龙卷风一般将他紧紧裹挟。
洛望飞心脏被捏得生疼,呼吸越发艰难。
见这小崽子阴狠狠瞪着自己,男车主顿时来了火气,抬脚就要踹上去。
洛望飞下意识抱住脑袋,闭上了眼。
她要真是那狠心的人,现在就该给他卖了。
“开门,下车。”
洛望飞摇头,紧紧拽住腿边的车门杠。
现在下去肯定就要被扔掉了,他只是嘴上说说,哪能真在公园过夜。
向晚星就那么看着他,“你先看看这是哪儿。”
闻言,洛望飞才扭过脑袋,四下打量周围的景色。
看到一栋栋高级公寓楼,他怔了怔。
不是公园?“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夏芸热切地拉过向晚星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们晚星,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一下。”
她这番亲昵劲头,倒真像个为继女考虑的和蔼后妈一样。
“我听说宗明一直在Y国发展呢,什么时候回来跟咱们晚星见见面,好歹也是同年岁的,总有共同话题不是。”
向晚星忍无可忍,越看夏芸越是心火直窜。
“瞧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那这婚事你可得抓紧了,”她收起了虚伪的假笑,阴冷冷地看过来,“毕竟我可不是某人,净做些不要脸的小三勾当,上赶着翻身结婚做太太。”
夏芸脸色一僵,“向晚星!你什么意思?”
向晚星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饰地撕碎了夏芸的端庄矜持。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变。
向鸿南当即喝道:“向晚星,你说什么呢!”
洛兴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上旁人还好,跟夏芸这种家伙继续客套来客套去,向晚星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掀起眼皮,对上向鸿南的眼睛,转而又移向了夏芸,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夏芸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三,勾栏做派的婊子。”
这种话她不止一次说过,但在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骂出来。
“真以为你个野鸡飞上枝头就真能变凤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装可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突然不对劲儿的氛围让四周的宾客看了过来。
夏芸有些气愤,但她不敢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去堵向晚星的嘴。
向晚星全然不顾忌周围投来的视线,将心里憋闷了多年隐忍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指着向鸿南,脸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飞天是什么日子?”
向鸿南一怔,随即眼神闪了闪。
见状,向晚星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说过,我妈的忌日,谁敢大张旗鼓庆祝,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向晚星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槟塔。
顿时,数不尽的高脚杯和酒水倾撒下来,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厅内无数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惊呼声连连。
夏芸躲闪不及,裙角沾满了酒水,脚踝还被飞过的玻璃割开了血痕。
她脸都吓白了。
向鸿南面子上挂不住光,只能用没什么气势的姿态训斥女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转而,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飞天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向晚星:“对,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没说爸你什么,可我妈的忌日,谁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转过身,对在场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飞天是我亲妈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向晚星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芸和一脸怒容的向鸿南。
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是一个高档小区,整体呈现出黑白灰三色的简约格调,一片沉静肃穆。
洛望飞只犹豫了一下,就弯下了腰,凑近了车窗:“姐姐,你想要——”
他“说”字还没说出口,向晚星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如猛兽扑食一般吻上了他的唇瓣。
洛望飞始料未及,就那么被勾弯了身子,以一个无法挣脱的僵硬姿势贴在了车门上。
嘴唇被牙齿咬住,他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被操控。
趁着这间隙,对方的舌头已然侵入进来,攻城略地般扫过洛望飞的唇齿,勾缠着,交换彼此的氧气。
他看到女子的眼神中闪过微妙的戏谑,像是故意逗弄他似的,向晚星追逐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一口。
微微的刺痛感让洛望飞皱起了眉,但他像是被吓呆住了,脸上表情惊愕茫然,身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凭向晚星调戏。
好一会儿,向晚星才放开他。
洛望飞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好几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向晚星细细品味唇腔中残留的余味,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望飞。
“你问我想要什么?”她扬眉,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语气轻佻,“这就是我想要的。”
洛望飞神色一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向晚星也不急着催他表示,只真诚道:“我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和我试试?”
面前的人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这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抱歉,我第一次说这种话,可能有点冒昧,”女子看着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无比从容淡定:“但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
洛望飞定在原地,好看的眉眼敛起,似是纠结,又像惊讶,久久没有言语。
向晚星便安静地坐在车里看他,等他开口。
好一会儿,青年才小心翼翼抬眼,斟酌几番后,他张嘴,轻声说:“抱歉,姐姐,这有点……太突然了,让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像是怕向晚星生气似的,他当即补充道:“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周一的时候,我会回复你的。”
越说到最后,洛望飞声音越小。
他漆黑的眼瞳垂了又垂,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下午出发前,他换了一身简单的体恤衫,搭配一条灰色的牛仔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气质。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向晚星的暴力撕扯,洛望飞的T恤领口有些皱,人也是一副被欺负过的可怜样。
向晚星眼眸眯了眯,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好啊。”
说完,她冲洛望飞勾起了唇角,重新启动了车子,“周一,我等你。”
在男生的目送下,向晚星开车,驶离了京北大学。
等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洛望飞眨眼间就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近乎病态地舔了舔刚刚向晚星咬过的嘴唇,又低头,嗅了嗅皱巴一片的衣领,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向晚星的味道。
一抹餍足的神色慢慢在他脸上浮现出来。呵,联姻?
吃软饭的借口罢了。
想起从前的种种,向晚星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的痛感此起彼伏。
隔着玻璃,她摸了摸母亲的相片,上面的人笑靥如花,依旧保持着最美好的状态。
她将相框放置在原位,收起思绪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洛望飞痴迷地扬起薄唇,清冷黑沉的眼里跳跃着兴奋。
眼看着洛望飞转头看过来,向晚星站起来拉着保安往旁边走,然后开始胡说八道:“就是门口那个人,你看见没有?他纠缠我,非要和我谈恋爱,我只想好好学习,现在都到我家楼下了,你快点把他赶走。”
保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马比了个OK的手势,告诉向晚星怎么绕路从车库出去,然后拍了拍胸脯,示意他去搞定。
向晚星连忙点头,看着保安出去,躲会到电梯里,下到负一楼,差点迷路,绕了一圈,还没有找到出口,正苦恼着,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怎么出去啊?”她兴高采烈上去问路,直到看见那个人的脸,笑不出来了。
洛望飞皮笑肉不笑看着她:
“我死皮赖脸缠着你谈恋爱?”
第 35 章 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向晚星心虚地后退了一步,转开视线看着旁边的白色轿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也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扭着脖子,迈着小碎步想绕开洛望飞。
洛望飞也跟着挪,挡在她面前,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装扮,“你那穿了八百年的校服怎么不继续穿了?”
向晚星抓着书包带子,依然不看他,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我穿什么要你管。我心情好,乐意穿红的,不行吗?”
或许是心虚的缘故,她说话又急又快,完全不给他回嘴的时间,抢着质问他:“大早上的,你跑到我家楼下干嘛?你不知道你很吓人吗?保安没有把你赶出去都是严重的失职。”
洛望飞瞧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向晚星,觉得她这种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样子特像一只纸老虎,连挥舞的爪子都是纸做的,舞起来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实则一戳就破。
第二天中午,洛望飞刚下课,就看到学院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边经过的学生三两簇堆,暗自惊叹那辆黑色卡宴前抱胸倚车的绝色女子。
向晚星一身黑色V领高定工作衫,身姿修长冷峻,匀称长腿隐匿在宽松西裤下。
她朝着洛望飞勾了勾手指。一个星期后,向晚星再次来到京北大学详谈上次的科创软件项目。
经过公司多方探讨,这个软件项目发展前景很不错,值得入股。
于是向晚星便来到京北大学找老同学引荐一下项目的发起人。
整个项目的开发团队是一群大三的学生,他们源于兴趣聚在一起成立了这个简陋的小组,并得到了导师和学校的大力支持,因此向晚星等人才会收到消息前来参加交流会,以评估是否值得投资入手。
洽谈结束后,向晚星开着车,缓缓驶过校园。
大学里面到处都是学生,车不能开的太快。
所以向晚星好生欣赏了一番周围的景色。
开到西门门口的奶茶店的时候,向晚星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矮瘦男人正对着奶茶店收银台后面的员工破口大骂。
“你个狗日的到底会不会做?!谁家奶茶放的全都是冰,这么多碎冰块我怎么吃?你看看吸管插进去能喝到吗?!”
收银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很高的男生,戴着口罩,皮肤很白,看不真切面容。
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睛黑沉如夜。一进门,洛望飞就被向晚星抵在了门板上拥吻。
“姐姐……等一下、我,我还没洗澡——唔!”
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掉落在地,洛望飞手臂撑在侧边墙面上,被迫低下头。
向晚星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唇舌厮缠。
洛望飞被刺激地几乎站立不住,眼圈红彤彤的,细细密密的呻/吟声从紧闭的唇齿中倾泻出来。
印有“7”号数字的白色球衣被随手扔在了洗手台上。
洛望飞双手紧紧抓住浴缸边缘才不至于滑倒。
两个星期没见,怕他适应不过来,向晚星特意挑了个小一号的。
身下人扶住浴缸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一直克制的很好,只是多日未见,未免有些紧张。
浴室的热气蒸腾的到处都是,灼得洛望飞脖颈红了一片,眼角被逼出泪水。
水声哗动,一下一下从浴缸边缘溢出来。
很快,整个地板都水淋淋的了。
洛望飞红着眼眶,向晚星抵在他背上,掰过他的下巴跟他接吻。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承受着男人的怒火,站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女店员忙道:“先生,您点的是冰沙,里面就是有很多碎冰。”
男人不依不饶:“你少放点冰不就行了?这我怎么喝?赶紧给我重做一杯。”
女店员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员工是按照标准配料表给您做的。就算重做一杯,也还是这样,因为这是葡萄奶绿冰沙。”
男人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这什么态度?我不满意你就得给我重做!快点的,我赶时间,不然我投诉你们!”
女店员一脸为难,本身奶茶并没有任何问题却要重做,还要在监控下面改配方。
要是被总公司发现了,免不了要接受处罚。
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顾客只能说运气够背。
她还想再说什么,那男生却是将她拉到身后,说道:“花姐,我来吧。”
洛望飞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对男人道:“不好意思,我给您重做一杯。”
男人不依不饶地催促道:“这才对啊,还不赶紧的。”
等少放了一半冰的新冰沙做出来,男人眉头再次狠狠皱起。
“这稀拉拉的什么鬼?”
洛望飞一言不发定在那儿,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唬人的体型竟也生出了几分威慑感。
男人还想找点茬,但一看对面的家伙居然这么大只,欲发作的念头犹豫了起来。
他摸了摸手里的两杯奶茶,哼了一声,转身赶紧走了。
等人走远了,被叫做花姐的女生安慰洛望飞道:“别把这事放心上,跟你没关系,做这行久了,什么人都会碰到的。”
洛望飞的目光从门口的方向移回来,很轻的“嗯”了一声,没过多言语。
奶茶店又恢复了忙碌与寂寥,刚刚的闹剧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向晚星收回视线,脑海频频闪过那个男店员的眼睛。
如黑夜般沉静,又好似湖水一样清澈。
透着些怜人相。她几经搜寻,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宽广篮球场里发现了洛望飞的身影。
这里似乎是在举办篮球赛,一方是中医药学院,一方则是新能源学院。
场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但因为身高的优势,向晚星还是很轻易就看到了穿着白色7号队服的洛望飞。
他正抱着球,面前围了好几个新能源学院的人,阻止他靠近篮球框。
此时的洛望飞已经出了一层汗,浓密的黑发不停往下滴着水,幸亏有额前的发带挡住,才不至于遮挡视线。
左右几个队友向他挥手示意传球过去。
洛望飞意会后,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家伙。
他们的防守太过紧密,不论从哪个角度传球出去,都有很大几率被扣下。
犹豫再三,洛望飞抓着篮球的手心微微出汗,胸膛控制不住地颤动起伏,被汗水浸湿了的无袖球衣下,白皙透粉的胸肌隐隐可见。
他黑沉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对手的篮球框,使出一个要传球的假动作。
在面前的人全都扑过去的时候,洛望飞快速闪躲跳了起来,双臂高举过头顶,用力到大腿肌肉绷起紧致漂亮的弧度,猛地将篮球砸了出去。
伴随着场上爆发出的欢呼声,比赛以洛望飞最后投出去的三分球完美结束。
——中医药学院取得了胜利。向晚星跟同行的几位眼熟的商圈朋友打了招呼,便自顾自上了车。
正要启动车子时,不知怎么的,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边的体育场。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男生似乎是打累了,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休息。
刚刚只敢在远处围观的女生已经全部离开,此刻体育场上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一个人。
向晚星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状似无意地打量那个男生。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浑身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白色无袖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小半肩膀肌肉块垒分明。
但因为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十分柔嫩可人。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正值青春年少的信息。
忽然,坐着的那人抬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向晚星的方向,向晚星也大胆地回看了过去。
正面相迎,女子这才得以望见他的面容。
虽然隔的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但不难确认,这是一个十足的清冷美男。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涉,向晚星收回目光。
她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天色有些晚了,她得去公司一趟。
洛望飞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拧动手腕,活动活动被撞疼的肩膀。
几个女生拥上前来,热心地给他递水和纸巾。
洛望飞摇头婉拒了,兀自转身朝着休息区走去。
那边放置的有他们院里专供的矿泉水,连同他的手机跟个人物品。
不料,没等他走近,忽的听到前方聚集的队友们的说话声。
队友兼同班同学王生背对着他,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一边咬牙道:“那小子就只顾着自己耍帅是吧,要传假球也不吱一声,最后时刻了还这么胡来。”
有人点头附和道:“本来我们也就差一分,真当三分球是谁都能进的。”
“飞天那么多女生都是为他来的,能理解,但就自己一个人耍帅确实不好。”
有人小声劝道:“别说了,反正咱们赢了不是吗。”
向晚星摇头,叹笑自己最近真是太闲了,动不动就被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松开手刹,驾驶着黑色卡宴离开了京北大学。
何鑫轻轻“嗯”了一声,慌忙地走了。
向晚星伸长了脖子看着他,内心有些惋惜,想追上去说些什么,但整个人被洛望飞勾着,完全动不了。
直到何鑫消失在视线里,洛望飞才松开手。
向晚星扑打着他,又推又搡,“你干嘛呀!”
语气里还带着些哭腔。
洛望飞站在走廊上,任由她扑打着,也不躲,靠在墙上,把她脸上的悲伤和委屈收入眼底。
他不明白,“你哭什么?”
洛望飞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讥讽:“难不成你怎么快变心了?不喜欢黑皮体育生了?”
第 36 章 她要和我绝交怎么办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啊,凭什么替我拒绝啊。”向晚星眼泪要掉不掉,瘪着嘴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控诉的声音都蔫不拉叽,没什么力气。
洛望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你自己说过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没办法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何鑫又不是黑皮体育生,我替你拒绝有什么不对。”
向晚星吸了吸鼻子,觉得洛望飞压根就不懂问题的关键。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正式的告白。
洛望飞这个混蛋从小到大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告白,他才无法理解这种告白的珍贵。
也不会理解向晚星对于恋爱的渴望和期待。
在向晚星眼中,告白像是鲜花一样美好的事物,代表了一份真挚的感情,即使无法回应,也应该珍重地去对待。
下午三点。
地下车库的A2电梯门缓缓打开,向晚星踏着高跟鞋出来,手里提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她一边歪着脖子接电话,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只不过这会儿她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关门的劲道使得大了些,重重的抨击声透过手机话筒传到了另一头男人的耳朵里,向鸿南被震得眉头一紧。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有意见,但洛家老爷子跟你爷爷那是过命的交情,从小这娃娃亲就订下了。虽说自你爷爷去世后,我们两家也没怎么走动,可要是对外透露出去咱们悔婚,外界怎么看我们向家你知不知道?”
“不过就是领个证,名义上结婚而已,帮衬一下洛家,又不是让你真付出感情。你当初把他们送来的联姻书契都给撕了,人家现在没计较纯粹是他们大度。”
向晚星唇角冷冷扬起,刻薄的语气尖尖地扎进向鸿南耳朵里。
“说得倒是轻巧,你怎么不去嫁啊?撕书契都过去一年的事了,你看他们敢跟我计较吗?再说,你现在跟我谈向家脸面,当初我妈刚去世你就娶夏芸进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外界会怎么看你?”
向鸿南被话气的一噎,“向晚星!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女子拧动了车钥匙,眼里是一片冰凉。
她拎过礼物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收纳盒中,对那头的亲爹道:“挂了。”
随即不等向鸿南开口,她随手将电话挂断,抛到副驾驶,然后驱车驶向了京北大学。
已是初秋,微凉的风吹过,驱散了空气中的点点热意。
向晚星从西门开进去,路上还不忘捞过手机发个消息。
【宝贝儿,我到你们学校了。】
等她将车子停在中医药学院的门口,微信那头的人还是没有回复。
向晚星没下车,往车窗外的中医药学院瞅了一眼。
没什么人出入。洛望飞紧张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抓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表皮不安地划来划去,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向晚星余光瞥过来,透过车内后视镜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见他低着脑袋,牙齿咬紧了下唇。
洛望飞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要张嘴解释时,车子忽然停了。
向晚星踩下刹车,单手解开了安全带,冲他看了过来:“到了。”
洛望飞怔了一瞬,转而看向了周遭。
他们已经抵达了京北大学门口。
而且还是距离他们寝室楼最近的南门。
向晚星兀自摁开了后备箱,然后下车。
洛望飞赶紧也解开安全带。
望见向晚星已经将手搭在他的电车上,小男生快步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车子搬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