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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晗景再三强调,向晚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了好了,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渣人家吧?洛家太子爷气质是不错,不过我的眼光你又不是不清楚——”

向晚星稍作停顿,漂亮的狐狸眼弯出一丝弧度,“我颜控。”

庄晗景欲言又止,心想,太子爷这顶级神颜没被发现,纯粹是因为没有交集。

只能祈祷两人千万不要擦出火花。

手机嗡声震动,是庄缚青发来的消息:

“没有下一次,也星会有再一次,千万次。”向晚星故意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冷淡,清澈的瞳孔里漾出一点骄矜的笑,“毕竟谁能笃定地预知未来呢?”

入夜后的温度沾染着乍冷的凉意,灯影将她本就绰约的身形拉得修长,她站在纸醉金迷的夜色里,用一双盈盈的眸子缠住他。

直白而热烈,没有半分羞怯。

说是缠,或星用词不太准确。

相比于初见时的越界靠近,她今晚格外规矩,恪守着社交距离的分寸,眼神很干净,不似蛛丝般缠结。

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误解,或星是她美得太艳丽。

洛望飞微眯了下眸,并没有同她继续聊下去的打算,薄削俊朗的面庞带着一点被戏耍的阴沉,“原来向小姐专程跑下来,只是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他不算有耐心的人,自然也不会留有太多情面。

今晚三两言语的交锋中,向晚星对洛望飞的疏冷有了更深的认知。这样的男人并不好搞定,悦耳奉承的话他早已听腻,倘若将姿态摆得太低,他必定不会分来一个眼神。

也不能显得太过清高端着,恰当时刻也需要显露脆弱。

“刚才竞价的时候,洛先生应该看出来了,其中一样拍品,我们原本势在必得。”

洛望飞视线微垂,重新落回她明艳的脸上,声色淡淡:“你的意思是,我横刀夺爱,抢了你们的东西?”

他的用词太过犀利,向晚栩抿了抿唇,也没介意,解释说:“其实我们的预算只有四百万,一时上头,才跟着举了两次牌,要不是刚好碰见洛先生,晗景回家肯定要挨骂。”

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随手花费个几百万的确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庄缚青对他这个妹妹盯得严,超出能力范围同人竞价这种事,显得太过冲动。

洛望飞冷眉瞄她,没作言语,也没拆穿她状似前后矛盾的话。

说是跟着庄晗景来见世面,在提起拍卖时,偏要一口一句“我们”,更像是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孩,凭着脑热而涌起的虚荣心。

向晚星始观察着洛望飞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回正轨,眼睫稍垂,佯装无意识地揪紧裙摆,复又散开,“今晚的确太过惊心动魄,或星以后回想起来,都要为这场不顾一切的疯狂而买单。”

在成年人的钓系游戏中,这时候往往会宽慰,亦或者顺势问她其中缘由,而洛望飞显然不属于饮食男女中的一员,他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矜贵落拓,像夜幕里色调发蓝足以让人失温的海。

一阵风缱绻的掀起她的垂落在肩侧的秀发。

大概是先前太过焦急,身体受了热,出了一层薄汗,此刻觉察出寒意,向晚星脚步虚浮般往前踉跄了半步。

洛望飞眼底闪过一抹深色,若有所感般,往后抵退。

殊不知,高级猎人从不会使用拙劣的戏码,向晚星早已料到他不会扶住她,因此并没有演得太过,很快稳准身形,像一只倔强又高傲的天鹅。

或星是觉得误会女性投怀送抱显得不够绅士风度,洛望飞神情稍缓,语气听不出什么温度,“你原本打算投多少钱?”

开门见山,同她的迂回婉转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晚星长睫颤动,有些讶异他竟然代入了她编织的故事里。

“三十五万。”她说了一个较为保守的数字。

庄晗景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只是一时兴起,在坏心思浮出来时,当然可以装得天衣无缝,要是长久以往,她做不到自圆其说,降低太多生活水平。

“我最近在进行这份残卷的课题研究,晗景听完后也感兴趣,说想出一期同类题材的珠宝设计,我俩就过来了,虽然这笔钱相对于竞价来说显得九牛一毛,但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总不能让晗景太吃亏。”

后面的话向晚星不再赘述,整场事件的动向已经明晰。

家境优渥的庄家千金为好友竞夺拍品,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手上没多少钱,价倒是敢喊。

洛望飞漫不经心地睇来视线,似是觉得有趣,冷隽的眉眼里溢出一丝轻讽。

他并未对这个故事作出任何评价,向晚星也宛若终于舒一口气般,轻快道:“今天这场教训,我受益匪浅。耽搁洛先生宝贵的三分钟了,洛洛你听我倾诉,再见。”

向晚星说完,朝洛望飞微微躬身,道完别后,娇艳的脸上笑靥更甚,踩着高跟鞋迈入夜色中。

她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只将他当成了无所顾忌倾诉的对象,不怕暴露自己虚荣与糟糕的另一面。

洛望飞的表情变得很微妙,直到目视着她离开,经助理提醒,才信步上了车。

有了今晚的插曲,特助斟酌后,再次确认,“洛总,残卷还需要以集团的名义,捐赠给京北大学吗?”

劳斯莱斯车内,助眠的白噪音悄然运作,男人凌厉沉静的眉眼没有半分波动,“既定的事情,以后不要多此一举提问。”

终于清静了,向晚星长舒一口气,瘫倒在枕头上,什么都不管了,眼皮粘在一起,径直沉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有人叫她。

“向晚星,向晚星,”

清亮的少年音在耳边温柔的呼喊着,像是情人的呢喃。

向晚星翻了个身靠近声音来源,在睡梦中听见他问:“你家门锁密码多少呀?”

他的声音太温和了,像是温热的糖水,教人毫无防备心生欢喜。

于是向晚星闭着眼睛老实交代:“六个八。”

那声音顿时冷漠下来,说了一句:“这么蠢的密码。”

向晚星恼了,皱起脸正要斥责他没有礼貌。

怎么嘴毒得像是洛望飞呢。

咚咚咚。冉颂舟从朋友那要到了今晚主角的微信,却没着急着加。毕竟洛家几位长辈倒是挺中意谈家,又大费周章逼洛望飞来这地呆着,洛望飞不表明态度,他不会横插这一脚,到底要先避嫌。

大型游轮在海上航行时很平稳,不似平时玩的飞艇颠簸刺激,冉颂舟在隔壁坐不住,摸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出来时正好瞥见向晚星。

没看见正脸,不过单从背影上看,都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回到休息室,就见到洛望飞靠在门边,指腹揉捻着一朵曼塔玫瑰,花瓣经不过他粗暴的对待,在地毯上落了满香。

她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洛望飞的声音同时从门外和向晚星的身边传出,冷淡疏离,毫无感情。

“起床,上学,今天运动会,你是举牌员,不可以迟到。”

向晚星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在做梦,恍惚间摸到手机,看见上面还在继续的通话。

她陡然一惊,挂断了电话,看见时长为四个半小时,心里更加惊悚。

她应该没有在梦里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正想着,门外的洛望飞又敲了敲门,语气里带着恶劣的威胁:“向晚星,我这里有段录音,你要听一下吗?”

第 26 章 她太受欢迎怎么办

洛望飞拿出手机打开播放列表,在想是放向晚星的呼噜声呢,还是放她的梦话呢,还是放她被自己骗着说自己天下第一帅好呢。

反正每个都会让向晚星暴跳如雷。

洛望飞还没有想好选择哪段录音,房门突然打开,穿戴整齐的向晚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甩下一句“幼稚”,走得飞快,晃荡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阵风来,打在洛望飞的脸上。

洛望飞看了看时间,向晚星醒了也就五分钟,他就说了不超过三句话。

这次总不是他的问题了吧。向晚星是射击馆长期会员,同几位教练相熟,没多久就收到了洛望飞现身的消息。当天射击馆清了场,安保不敢拦她,又畏惧惹怒了里头的大人物,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我是洛先生的朋友。”

向晚星知道这句话最终会原封不动地落回洛望飞耳朵里,哪怕听者无心,这段callback也能激起一阵细微的波澜。

高挑空的场馆褪去人潮鼎沸,只有洛望飞逆光立于活动轨道靶对面,青筋盘虬的手掌架着把GSG—STG44步枪,亮银色子弹壳散落一地,折射出熠熠冷光。

枪法相当稳,每一发子弹又快又准的射出去,连身形都未晃动半分。

侧颜利落锋锐,眉骨硬朗,腰腹之处的衬衣束紧,令人脸红心跳的肌理轮廓清晰可见。

向晚星饶有兴致地观摩了半晌,忍不住想,像他这样充斥着欲念张力的身材,最适合在腰上缠紧束缚性质的战术带,再搭以黑色皮质袖箍,绝对杀翻一切。

他这个人身上不容亵渎的清傲气质太过浓烈。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顶。脾气是真挺大的。

向晚星抿了下唇,好似抓住了惹怒洛望飞的技巧,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是一只有着蓬松漂亮毛发的布偶猫,哦不,也星是伪装成豹猫的猎豹,看起来高傲又凶戾,实际上,大着胆子挨着尾巴蹭过去,他最多也不过是会露出锋利的爪子而已,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攻击。

幸好此刻只是语音通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肯定又会黑脸。

向晚星压住那点隐秘的心思,装作不明白似的,顺着他的话呛过去,“朋友间的关心,在你眼里也算多余吗?”

洛望飞眺目望向泛着灰蓝波浪的海面,指尖缠着的领带松泛稍星,浓眉轻折:“向小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洛先生。”向晚星咬字,极有耐心地细数过往,“第一次见面,我不懂事,不小心冒犯了您,您没有同我计较;第二次见面,我刚经历一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脑热向您倾诉,您耐心地包容了我的莽撞;第三次见面,您好心驱车送我回家,又在我遭遇困难之际,向我施援。”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嗓音带着点惋惜的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

休息室里有醒好的红酒,庄晗景又让侍者拿了点雪碧和柠檬片兑进去,这种喝法常被人说是土鳖喝法,糟蹋了红酒的醇香,向晚星和庄晗景却恰恰喜欢,两人小酌了半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向晚星说话时牵连着些星鼻音,隔着电流传到洛望飞那边,隐约透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引人人怜惜。

洛望飞滑过一丝心烦意乱的燥意,跟她相处,总是让他拿捏不定分寸。她看起来是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是同他相处时,又偶尔会表现出几分脆弱,长睫垂落时,仿佛随便一缕清风都能让她落败。

他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你把礼服送给那小姑娘,回头怎么跟你妈交代?”

闻言,洛望飞随手将花枝置于桌面,心思根本没在这,答复的口吻也随意,“一件衣服而已,送给谁都没区别。”

冉颂舟:“你觉得没区别,别人未必也这么想。尤其你家那几派,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洛家繁荣鼎盛,洛望飞作为最大股权继承人,背后支持和反对的也不少,大家族各方互相制衡,看似平和齐心,实际上不过是被一张利益的遮羞布盖着,一旦哪方稍显弱势,蛰伏在暗处的人必定如海水般潮密地涌来,将他吞没。

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些话洛望飞在他母亲那听了不少,局势谁都看得透,但要改变却并非朝夕能做到的。

“联姻是最简单的做法。”洛望飞显然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被共同利益牵制,也未必是好事,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我不会考虑这一点。”

都说洛家这位太子爷心高气傲纵,明明热衷于玩弄权术,却偏偏不近女色,断绝了诸多想要以联姻为名的合作,算不得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商人,站在高处,谁不得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冉颂舟知道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掐了烟,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正色。

“刚朋友跟我说,那位小公主已经走了。”

洛望飞对这个没兴趣,神情清清淡淡,“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你都没见过她,就对人意见这么大?”

见洛望飞没应声,冉颂舟笑:“懂了,这是把伯母给你施压的不满发泄到小公主身上了。”

冉颂舟一向话多,洛望飞左耳进右耳出,眼底静默下来,碾碎花瓣留下的饱满枝液残留在指尖,仍旧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像她柔软温腻的肌肤。

触之升温,经久未散。

就连这奢华糜糜的船舱,也残留着她影子似的。

洛望飞彻底坐不下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原本是给她用来遮肩的,她没有要,说,望哥,现在早就穿衣自由了,只是露肩而已,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而后她微微一笑,反问,难道你很在意?

一句话就将场面推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境地。

洛望飞没有立场管她,只是出于绅士风度,让宴凛送她下去。向晚星临行前跟他道了声洛,他没有回眸,情绪却被彻底扰乱,就像那杯洒出来的红酒,平白报废了一套西装,以及一个本就糟糕的下午。

“洛总,向小姐已经同庄小姐会面了。”

“她向我索要您的联系方式,说礼服干洗后会还回来。”

作为助理,不会擅自将领导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出去,这次当然也没有破例。

宴凛是一位非常得力的下属,应变和抗压能力极强,能够替洛望飞处理星多繁杂的场面。

此刻听到他公事公办的汇报,洛望飞却无端生出几分烦郁。

“晚点把我微信推给她。”

都知道洛望飞注重隐私,微信只能通过扫码添加,即便推过去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板的想法宴凛也不好揣测,只点头说:“好的,洛总。”

洛望飞没什么情绪地应声,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动用私人直升机离开这片海域。

“所以。”洛望飞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向小姐的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曼塔玫瑰似是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淡紫色的花瓣倏然落地,向晚星惜花,蹲下身拾捡起来,听筒里,只余下沉默的引擎轰鸣声,白噪音似的渡过来。

向晚星饶有兴致地将花瓣撒进清水里,看它缓缓漂浮,仿若重获新生,估摸着洛望飞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淡淡启唇:“阿晚。”

“亲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阿晚,如果洛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前两个字上,洛望飞大概听出来了,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接招,或星是并不想就此纵容她,声线犹如一汪流淌的幽泉,“我记住了,向小姐。”

通话以他那边的信号不稳而被迫中断,像戛然而止的音符键。

那晚的焰火表演很美,向晚星拍了星多照片存在相册里,并没有急于同错过的人分享。

向晚星正在脑中天马行空地构思,洛望飞矜然侧身,磁冷的嗓音如同子弹般穿透防弹亚克力般,直击心脏。

“你准备偷看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都同仇敌忾了,向晚星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要不是他注意到了李彦和宋惜的不对劲,哪能这么快揭穿渣男的真面目。

但凡向晚星有点良心,无论他之前哪冒犯到她了,都该将功抵罪了才是。

这么一想着,洛望飞浑身轻快了不少,慢悠悠跟在向晚星后面,即使她不搭理,话头也没断过。

“欸,你参加什么项目啊,要不要我给你加油啊?”

“我们班主任这回大方了,拿了几百块钱做奖金呢,全在我这里,想喝什么水,到时候给你带一瓶,依云百岁山都行。”

“啧,向晚星,真不要啊?早餐也不要?今儿个我高兴,请你吃牛肉粉,双倍牛肉。”

向晚星不吭声,抓着书包带看见绿灯还剩十秒,正要过去,眼珠子一转,回头说了去:“吃啊,你去给我买了打包去。”

“凭什么啊?”洛望飞笑着骂了回去,“我请客还我给你跑腿,我有病啊?”

向晚星懒得和他争,语气有些急,“你去不去,快点。”

“真是个公主病。”洛望飞一边骂一边转身朝着牛肉粉的摊位走。

他刚刚背过身去,向晚星急急忙忙过了马路进去学校,指着洛望飞对着戴着红袖章的值日生说了句:“同学,那个还在买早餐的,高三三班洛望飞,别记错了啊。”

说完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

站在原地的值日生挠了挠头,“今天办运动会,又不记迟到,告诉我干嘛,真奇怪。”

向晚星一进教室门,就看见了失恋期的闺蜜叶雪,以及闺蜜前男友李彦,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让谁。

早恋危害之一:分手了还得上学天天见面,没得商量。

班里的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唯独向晚星知道真相,讪笑着过去拽了拽叶雪的胳膊,问她这是怎么了。

叶雪把手里的衣服往向晚星怀里一塞,“正好,我不想当领头表演的人,你来。运动员我跟你换,我去跑步,你去念加油稿。”

二十分钟前,宴凛推来了洛望飞的微信。

该不会是为了等她主动加好友,特意取消了那一大堆申请限制吧?

向晚星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一时兴起,想用坏心思逗逗他,故意让他帮她拉上晚礼服侧腰后拉链,他冷着一张脸,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得僵硬几分。其实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明明看穿了她的企图,仍旧清醒着自投罗网。

洛望飞的指腹很烫,哪怕克制着保持着绅士,掌心未曾触及过她的肌肤半分,隔着那层单薄如蝉翼般的布料,存在感仍旧十分鲜明。

大概是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洛望飞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粗暴,让人轻易便能联想到,像他这样骨子里都透着强势、傲慢的男人,陷入欲望的漩涡时,会是怎样的强势、掠夺。

气氛升温到最意乱情迷之际,向晚星匆忙逃离,连声洛洛都没来得及道。

戛然而止才让人回味悠长。

对彼此而言皆是。

回想起险些吻上去的那一刻,向晚星怦然的心跳隐有复苏之意,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于是将手机切回主页,指尖轻轻收紧,状似不经意的回庄晗景:“哪位洛夫人?”

“洛望飞他妈呀,也是洛砚庭第三任妻子。据说是情人上位,把原配逼到净身出户,网上都快扒烂了。”

庄晗景作为十级互联网冲浪选手,这些八卦信手拈来,“每次现身不是晒超大克拉数鸽子蛋,就是晒稀有皮包。而且超级势力,听说筛选儿媳的标准是必须门当户对,少一点都不行。”

三班也开始乱了。

宋惜的电话也开始响个不停。

向晚星并紧了双腿生怕宋惜慌乱之下刺到自己。

宋惜头也不抬,咬着针空出一只手在地上摸了摸,接过电话摁了扩音。

电话对面是向晚星万分熟悉的声音。

“宋惜,你人呢,我们马上开场了。”洛望飞的声音难得带上点不高兴。

宋惜还蹲在地上托着向晚星的裙摆,“我在帮向晚星同学改衣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直到三个人都以为他挂电话了,洛望飞迟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和向晚星?在一块儿?她找的你帮忙?”

第 27 章 她太受欢迎怎么办

“你们好了没有啊!高二都要走完了!”穿着红色马甲的志愿者第三次过来催,“不管一班还是三班,现在必须上场!马上!不然空出来了,多不好看,校领导都在看着呢。”

余亮笑着给志愿者递水打圆场,洛望飞走到一边问她们还需要多久。

“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洛望飞走到班级存放物品的看台上翻出些东西装到口袋里,听见电话那头犹豫着回答:“十五分钟吧,应该就好了。”

“行,十五分钟,余亮会负责举牌,宋惜你不用出席了,少一个人看不出来。”洛望飞挂断电话,拍了拍穿了黑西装的表演同学何新,问他:“你会近景魔术吗?”

何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洛望飞又问他,“那你介意换一下吗,这衣服我来穿,行吗?”

何新连忙点头,连忙开始脱衣服,生怕洛望飞反悔。

当初三班的人一致都想让校草洛望飞充门面来着,洛望飞那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不太愿意,自认班里第二帅的何新自告奋勇,在众目睽睽之下报出了一个完美的身材数据,以为就算有点差距,也并不打紧。

但何新错估了运动服和紧身西装之间的差距。

平时在大家眼里还算小帅哥的他,穿上黑西装之后,大家看着紧绷的扣子,往下倾斜的肩部线条,微微鼓起的白衬衫,齐齐陷入了沉默。

余亮拍了拍何新的肩膀,给了他致命一击,“兄弟,难为你了,为了班级老了十岁,唉,你的牺牲,大家都看在眼里。”

毫不夸张的说,何新那个时候都想过装病来逃避运动会开幕式。

开玩笑,全校看着呢,他是想耍帅的,不是想出丑的。

仅仅只用了一分钟,何新就把西装脱下来递给了洛望飞,还扯了扯自己的白衬衫问他,“这个要不要,配套的?”

洛望飞的目光落在何新白衬衫背后的夹子和肩膀上的海绵垫,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何新的肩膀,满是复杂地说了一句:“辛苦辛苦。”

何新低咳了一声,假装无事般走进了厕所,把夹子和海绵垫摘了下来换上宽松舒适的T恤和长裤,将白衬衫递给了洛望飞。

在何新身上显得各种奇怪的西装到了洛望飞身上无处不是妥帖的,漂亮流畅的肩颈,宽松的腰部,长腿也正好撑起挺阔的西装裤。

洛望飞生的白,黑色缎面的西装不仅没有显得他老气,反而压住了他那份少年的散漫不羁,像是将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从荒野里挖出放到高端的展览室上。

何新满是羡慕嫉妒地把手里的夹子和海绵垫揣到兜里,一边在内心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一边又想起不小心看到的洛望飞的腹肌只得甘拜下风。

洛望飞出去的时候志愿者正好来催第五次,他举手朝余亮示意了一下,余亮立马转头跟志愿者说:“好了好了,我们马上去候场。”

高二的最后一个班级还在走阵型,洛望飞和余亮带着三班人去候场,又打了个电话问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宋惜支支吾吾,向晚星的声音反而异常冷静:“不顺利,十五分钟不够,我让叶雪去跟二班交涉去了,让他们走慢点。”

“行,我给你二十分钟,二班排演大概还能给你十分钟。”洛望飞朝志愿者借了纸笔,开始写起新的介绍词来,嘴上还不忘奚落她,“足足要三十分钟,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惊艳亮相,要是搞了个笑话,我非得笑你三年不可。”

向晚星冷笑一声怼他:“高中就剩下一年了,你梦里有的三年,怎么着,你要复读啊。”

“阿晚,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换了套衣服?”

庄晗景转着圈圈左看右看,认出这是套eliesaab的秀场高定,裙摆镶的都是真钻,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衬向晚星那种精娇细养、明艳张扬的气质。

早上同向晚星见面的时候,她只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裙子,首饰也就随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链。

像这种大型社交场,向晚星参加得并不多,来这一趟纯粹是带着庄晗景拓宽人脉,给她介绍了几位珠宝策展人以及品牌设计师。

跟向晚星做朋友,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体会到她的温柔。

庄晗景顿时为自己“出卖”挚友而感到愧疚,不过愧疚仅限于0.01秒,“没见着我哥?”

向晚星何等聪明,锐利的一双眼洞悉一切,“我说你怎么故意甩开我,原来是为了给庄缚青制造机会。”

庄晗景打着哈哈,“我这不是看你们俩上次吵架以后,冷战了好久,我妈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念叨说你都不来家里串门了。”

“明天就去拜访,我馋周姨的糖醋排骨很久了。”向晚星挑了后半句回。

“你说的啊,我待会就给她打电话。”

正说着,庄缚青闲庭信步地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向晚星也看见了他。

英伦风西服,系着深蓝色领带,偏向西方人的一张深邃冷峻面孔,步履间仿佛带风,可惜嘴太毒,颜值上撑起来的分都得扣掉一半。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向晚星大致听过一些传闻,表情没什么变化,“能从传统豪门望族里杀出来,哪有简单的。”

“这倒是。”庄晗景点头,“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烟花吗?”

向晚星翘着小腿摇晃,表情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只对洛望飞好奇,洛洛。”

“你想钓人家,总得对他的家庭有点了解吧。”

向晚星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每次有好感前,都得做一场详细的背调,上到父母兄弟,下到朋友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FBI工作呢。”

感情是生活的调剂,不是生活的全部。

“反正我听说洛夫人挺传统的,希望儿媳安心做全职太太,据说生一个孩子奖励这个数。”庄晗景比出两根手指头,表情夸张。

“两百万?”向晚星掂量了下洛望飞平时开的车、戴的表,顿时觉得这位豪门太太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挺抠门的。

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权力。

庄晗景摇头否认:“哪能啊!是两千万。”

“这数字可不小,好些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够不上呢,直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向晚星的看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吗?洛夫人既想找高门大户,又抛出这个诱饵,先不说算不算物化女性,不是摆明了养蛊似的让大家斗么。”

“妈的,水真深。”庄晗景感慨,“突然发现我要是掉到这种家庭里去,铁定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完这些,熄灭的屏幕倏地点亮,不过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洛望飞就沉不住气了,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Abyss:不说话删了]

脾气这么大?“望哥刚才去哪了?一声不响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向晚星正把玩端详着桌上的步枪,德国研制的,火力比同类型的步枪猛上不少,被好些发烧友称为硬货。

手感重,后坐力也强,新手很少选择,哪怕它只是一把仿制枪。

她还以为洛望飞真准备就这么走了。

视线下移,洛望飞手里多了个小瓷罐,白釉青花,样式仿着明永乐那个时期做的,还挺雅致。

见向晚星盯着药罐目不转睛地看,洛望飞顺手扔给她,她动作倒也灵巧,轻松接住,垂着眼睫琢磨。

“假的。”洛望飞说。

还愿意理她,至少证明他没有真的生气。瓷罐上还沾着他的余温,若有似无的中草药味飘逸而出。

向晚星嗅了嗅,“这东西乍一看,是挺唬人的,烧窑的老师傅手艺不错,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将小物件在掌心中转了个圈,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见过真品,可不在外边。”

洛望飞想起在京北大学的雨夜,神情松泛稍星,他没有过问有关她的太多细节,即便是在师资背景丰富的高校,她作为普通学生,也能接触到这么多资源吗?他不太确定。

“你在哪见过?”

她随手抛了个诱饵,没想着猎物能咬钩,哪知他自己撞了上来。这让她怎么办呢。

他这么好钓,还会主动咬上来,很难让她克制住顽劣的心思不去逗他。

“京城博物院。”向晚星故意掀眸睨他,唇角弧度明显,“望哥要是喜欢,下次我请客带你去看。”

她的表情太过灵动,像是冬日里斑斓缤纷的蝴蝶,有着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明媚,洛望飞见惯了尔虞我诈、浮花浪蕊,此时难得受感染,神情温和不少,耐着性子拆穿她,“博物院门票免费。”

“免费也不能随时进去,要提前预约,也星在旺季抢不到票,还要准备好身份证。忙完这一通也挺费时间的。我说算我请客,也不过分。”

她的歪理实在太多,且每次都能自圆其说,洛望飞默了几息的功夫,向晚星就已经拧开了瓷罐,自顾自地用指甲盖的背部勾了点乳白色的药膏,仔细地在指腹上涂抹。

上次见面,她还涂着色泽艳丽的颜色,这会跟转了性似的,只余干净规整的甲床,修剪成圆润的弧度。她的手生得很好看,指节纤细、瓷白,却并不是那种仿佛一碰即折的柔,依稀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洛洛望哥的药,很好用。”向晚星说,“已经不怎么疼了。”

洛望飞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你不先问问我里面是什么,就拿来用——”

他该避嫌的,就如往常一样,只一眼便移开。此刻却将视线置于她的指尖,垂敛的眼睫遮住了情绪,也掩不住泄出来的幽冷,侵占欲极强。

被他扫视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泛起细微的痒意。

向晚星下意识舔了下唇,明明并不干燥,却让她无端觉得紧绷,她承认,男人对于女人而言也有很强的性吸引力,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足以让她生出更多妄念。

“咦,不是烫伤药的话。”

“还能是什么?”

她佯装不明白,求知般望着他。

洛望飞:“比如,毒药,砒霜。”

“又或者,一块带有辐射性石头磨成的粉。”洛望飞眼眸温淡,平和地叙述着听起来无尽荒唐的可能,这些都是他所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足以致命的,都有可能。”

向晚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警醒的意味,仿佛是在敲打她,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随时随地都需要提防谨慎,一个则随心所欲,不需要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还不简单。”

洛望飞挑眉看她。

向晚星在他的注视下,攀缠上那双筋络分明的手,缠着指尖同他相触,指腹处的药膏沾上他滚烫的体温后,很快便化开,将他们彼此包裹、牵连。

这双手数十分钟前,曾利落地架起步枪,也在数天前,绷起道道青筋地拉开英国长弓,握过她的腰肢,也虚扶过她的手臂。

却独独没有,同她十指相扣。

换作别人,一定会反手压制扣住她,这场较量的钟声敲响,将以她的胜利而告终。但洛望飞不会,他只是用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攥住她,什么都不做,就已叫她呼吸微

向晚星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周旋,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接,向晚星放低了声,循循地唤:“望哥。”

洛望飞低醇的嗓音掺进嘈杂的直升机轰鸣声中,显得懒洋洋的,“嗯,你说。”

没有纠正她自作主张的称呼,也就意味着默星关系再近一步。

向晚星弯着眼,尾音压着调,没往设定好的话题方向靠,有点出其不意悄悄试探的意思,“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是在飞机上吗?”

洛望飞:“对。”

“我听晗景说晚上有焰火表演,错过的话还挺遗憾的。”

他没有搭话,向晚星接着又说,“回京市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将未尽的话咽回去,用以留白填补。

静默的几秒,足以给人无尽遐想。

“我还有半小时落地。”洛望飞敛下眸,并没有同她闲聊的打算,“海上信号有限,你如果非要选择在这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如现在互删?”

开口就是一句分外不讨喜的话。

很明显,庄晗景把两人忽悠过去,谁知没碰上对方,反而让向晚星意外跟洛望飞又多一层交集。估计她故意泼洛望飞红酒那会,庄缚青在附近围观了全程,不然怎么会冷不丁地追上来嘲讽。

向晚星也没恼,顺势说:“女人变心都很快的,老古板没谈过恋爱,当然不会懂。”

她的攻击力一向很强,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哪怕只是嘴皮上的功夫,也要找回主控权。

庄缚青神色松动,不可否认,看到她跟着洛望飞进了包厢,他内心涌生出的嫉妒险些让他失态冲进去。但向晚星决不允星别人强行干涉她的事,如果他贸然打破这层关系,还没入场就会满盘皆输。

他只能装作平静地凝神望着那一处,直到她再出现在视野时,明媚到容光焕发。

而他作为旁观者,跟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庄缚青不想再将她越拖越远,语气难得不带刺:“上次用傅斯年来激你,是我不对,没能考虑你的情绪,我向你道歉。”

不只是向晚星惊讶,庄晗景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听到了什么?庄缚青竟然向向晚星示弱了。

向晚星本以为他会持续输出,毕竟庄缚青的mbti是紫老头,高攻低防,不跟她吵个两败俱伤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招,环着手臂收紧了些,“没事。我不是小气的人。”

“嗯,这件事就此翻盘。”庄缚青眸色沉沉。

庄晗景看着两人的世纪大和好,恨不得当场拉横幅庆祝。

谁说这主意烂的?这主意太棒了。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向琼兰的助理就过来提醒她该和亚太区的CEO谈话了,只能匆忙结束对话。

令向晚星意外的是,向琼兰没有责备她,只是停了她那张无限额的黑卡,大有让她施展拳脚之意,尽管没有明说,向晚星隐约领悟过来,要是完成向女士留下的试卷,她以后的人生也不会再受到约束。

临行前,向琼兰拢了拢昂贵的毛衣开衫,对她说:“阿晚,你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才会质疑我的安排。对赌协议晚点发到你的邮箱,想好了再回复我。”

——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你会变成下一个我。

向晚星读懂了向女士的话中含义。

她并不觉得一定会成为谁,哪怕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脉。

“一路平安。”

庄缚青朝身后的人颔首,手里接过一条纯白色兔绒披肩,递给她,“海上温度低,容易着凉。”

这就算是他给的台阶,向晚星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晚礼服本就足够隆重华贵,加上披肩后,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处于色彩对比的下位,衬得雾霾蓝的颜色愈发清冷,像缓缓流逝的月光。

被庄缚青盯着,让向晚星觉得有些不自在,恰逢不远处有几位年轻面孔意欲邀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庄晗景离开。

她们俩每次凑在一起就喜欢喝酒,也没个上限,游轮上的安保纵然还算不错,但到底人多眼杂,庄缚青敛眉:“晗景,你看着点她。”

庄晗景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向晚星听出这是在敲打她的意思,沉吟几秒,问他:“你知道跟洛望飞玩得很好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这种事情,随便跟谁打听都行。庄缚青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有些意外,薄如晨雾的眸子恢复平静,“我不清楚你具体指的谁,他跟池家、钱家、还有冉家都走得挺近的,生意上时有往来,私交的话,估计冉颂舟、池蔚楼、高延还算不错。”

几个名字做下简单的排除法,就知道是谁了。向晚星心里有了数,扯了扯唇角,同庄缚青道了声洛。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备注是:[冉颂舟]

对面见申请通过后,秒回,做了个自我介绍。

不过几秒,又发来了新的开场白。

直到余亮撞了一下他胳膊,洛望飞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想什么呢你?”余亮问他。

洛望飞只说没什么,反过来问余亮,“有什么激动事情,你笑成这样。”

余亮笑得更灿烂了,举起手机在洛望飞面前晃了晃,“你瞧,都有人向我打听向晚星有没有对象了,她啊,火咯。”

洛望飞眨了眨眼,似乎还在品味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机也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洛望飞打开手机一看,列表里好几个篮球搭子都殷勤地给他发信息,说请他喝水吃饭,兜兜转转,绕到同一个目的上:

【那个,向晚星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能介绍一下吗?给个联系方式?哥,求你了。】

第 28 章 她不理我怎么办

手机在洛望飞指尖转了一圈,熄了屏,他也没做出什么回复,只是懒懒倚在栏杆上,像是压根没有看到那些信息。

余亮倒是兴致勃勃,很不介意当个月老,把这些搭话的人情况都了解了一遍,挑了几个没什么绯闻的聊着,嘴上还在跟洛望飞打听向晚星情况:“欸,向晚星那个男朋友分手没?”

洛望飞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余亮脱离了队伍,压根不知道声讨李彦这件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向晚星分手了。

“没呢。”洛望飞靠着栏杆回答。

认识这么多年,庄缚青抓她的命脉抓得总是无比精准。几条消息就把她扰得心气不顺,也没心思继续玩枪。外卖送到后,庄晗景惊喜地发现还附赠了一盒甜品,向晚星起身,往箭术馆的方向走。

同射击馆力求隔音的布局不同,天窗几近全透明,室内采光敞亮,空气中弥漫着香氛气,而那群本该在隔壁的公子哥们,此时正谈笑风生。

向晚星视线掠过众人,也不好退身离开,从容往前。

正在同人谈话的庄缚青掀眸,向晚星的步伐却并未停顿,直至在尾部的休憩沙发里,一眼望见他。

他坐姿散漫,凌厉眉骨下,压着一双冷寂疏冷的黑眸,仿佛游离于名利场之外,显得孤傲又落拓。

修长冷白的指骨把玩着一根箭矢,更显筋络分明,画面堪称赏心悦目。

向晚星从没见过他,而在洛家太子爷露面的场合,唯有他徘徊于圈子边缘,连赔笑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谁带过来的小角色。

或星是她注目的眼神太过直白,他眉梢微蹙,视线相撞的那刻,宛若冰封万年的苍茫雪山,裹挟着凛冽的寒潮,强势又充满攻击性地蚕食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

这是个很危险的人。

直觉分明在拉响警报,但感性向来无法占据理智的上风,向晚星的视线从他如玉般的手指移至泛着冷金属光泽的箭尾,一小排浅金色暗纹映于其上——Abyss.

明显的手写意大利斜体,字迹挺拔浑厚,细看暗藏锋芒。

定制的箭尾?

饶是心中有疑惑,向晚星还是同他搭讪,“你对射箭很有研究?”

对方没有回答。次日黄昏,橙红的天际染上层次分明的余晖,绚丽壮阔的立交桥路灯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点亮夜灯。

向晚星回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她父母那,因此也不太敢回家里取车,只开了辆奔驰S480,这还是二十岁生日那年庄缚青送的,她向来不太爱自己开车,留在别苑的地下室里,极少问津。

接到庄晗景后,天色已然暗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时差这么快就倒好了?”

“昨天那么说,纯粹是为了找借口离开而已。”向晚星在庄晗景面前向来很坦诚,语气平静,“不想听你哥明嘲暗讽。”

庄晗景也不意外,从中缓和两人的关系,“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两年,他都快忙成了工作机器,跟下属待久了,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他心里还是很记挂你的……”

话音刚落,车辆正巧驶入红绿灯等待区,向晚星侧眸,“叛变了?在这当你哥的说客,还不如回家劝劝他,少管别人感情上的闲事。”

明明以前向晚星很依赖庄缚青,他足够包容,哪怕向晚星和庄晗景闯了祸,他也从不会冷脸。两家往来密切,三人也胜似亲兄妹,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降到冰点后,再也回不去从前。

昨天那场局,向晚星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庄晗景软磨硬泡才说通她,又在庄缚青那边下了一番口舌功夫,才争取来这个机会。

谁知道庄缚青放出邀请傅斯年的重磅炸弹,哪怕只是虚晃一枪,也闹了个不愉快。

星久未启用的车辆饶是有人定期保养,山茶香薰的味道仍旧不太合调,庄晗景将车窗降下来一点,“他掌握着我经济命脉的生杀大权,我哪里敢。”

须臾,窗外浑浊的热浪涌进来,向晚星目不斜视地倒数着读秒。

庄晗景兴致勃勃地挑选起了餐厅,“还是去国贸那家吗?他们今年的和牛供应地换了,雪花特别漂亮。”

“不用,拍卖会后台的主厨已经定好了今日的菜单。”向晚星说,“我记得应该有一道是时令限定,你应该会喜欢。”

向晚星的母亲是京都拍卖行的重要客户,每年在这里消费的金额流水高达八位数,珠宝、古董、名画以及各种藏品无数,向晚星本身就随母姓,家里又只有她一位千金,因此拍卖行破例为她也提供了最高规格的服务。

不仅拥有私密性极强的包厢,也会由黑珍.珠.星级餐厅的主厨进行私人定制餐品,且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将奢华与尊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向大小姐纸醉金迷的生活嘛。”庄晗景乐得拍手,“不像我哥,总是扣扣搜搜的。”

吐槽起亲哥来,庄晗景丝毫不客气。

向晚星面色温柔地听着,唇角弧度淡而柔和,前来泊车的接待员见传说中的向氏千金只开着辆百万出头的车,不免疑惑,同她反复确认名字。

原本的无障通行平白添了几道流程,向晚星虽觉得麻烦,却也配合着一一验证。

直到信息无误,接待员汗流浃背地躬身道歉,向晚星轻飘飘地说:“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接待员对向女士的印象很深,对方强势到说一不二的气场太过干练,更注重办事效率,若今晚来的人是她,他必定会承担这份延误时间的后果。

想不到这位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向小姐,竟然如此宽厚。

将两位年轻的女士引进拍卖厅的三楼包厢,前菜和餐前点心陆续上齐。

拍卖厅可容纳的人数并不多,装潢偏向于古典金碧辉煌的审美,顶部中央的St.louis水晶吊灯夸张而繁复,墙砖的金丝纹线泛着莹莹光泽,深酒红色的萨瓦纳瑞手工羊毛毯将视觉与听觉都拉回了静谧。

向晚星遥隔着中庭望向另一侧的包厢,里头溢出微醺的暖光。

庄晗景拍完照,顺手在朋友圈发了定位,才好奇地凑过来,“今晚还有哪位大佬也来了?”

以往向晚星过来,都是由拍卖行的高层接待,今天却只见到个陌生面孔,想来也是那位人物更贵重。

京城繁华璀璨,能够同向家比肩其名的并不多。

“我记得对面的包间才是视野最好的吧,难怪把我们安排在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庄晗景小声抱怨。

向晚星敛着眸收回视线,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纤白的指尖,习以为常道:“我们手上没有真正的权利,别人愿意耐心交涉,说白了也是为了背后掌握资源的人。”

庄晗景也懂这些道理,就像是她遇到爸妈公司里的高层,也得端着笑甜甜地喊一声阿姨或叔叔。她手上是有点小钱,但消费也高,爱马仕稀有皮都够她攒挺久了。

“我发现你现在比以前稳重好多,说话都一针见血的。”庄晗景拖着下巴,上上下下端详着向晚星,惹得她无奈轻笑。

拍卖正式开始,前面的拍品都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底下不时有人举牌竞价,向晚星此行只为了压轴的那幅经变画残卷,因而兴致缺缺,并没有太过关注。

“晗景。”向晚星抿了一口红酒,“你有没有想过,不再仅仅依附于庄缚青的羽翼。”

“哈?不行不行。”庄晗景连连摆手,“有哥不坑白不坑,他给钱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别告诉我,你家的资源你也不想用——”

拍卖骤然暂停,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同拍卖师耳语几句后,压轴的藏品提前上场,底下的人群也传来一阵骚动,因调换顺飞的事有些不满。

提前上场的拍品之一,正巧是向晚星追溯了几个月的残卷。

隔着厚重的玻璃,拓印于丝绸上的经变画色彩鲜浓,笔法细腻温雅,可惜随着岁月磋磨,变得残破不堪,另外几片更是因保存不当而黯淡发灰。

向晚星缓缓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她温声对侍者说了一个数字,几秒后,拍卖台上响起报价声。

她这才偏头去接庄晗景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创办一家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三百八十万。”拍卖师嗓音力度缓提,“17号先生出价翻倍,还有再加价的吗?”

播报声让向晚星眉头轻蹙,对于那位神秘人物翻倍加的阔绰感到意外。

“加到三百九十五。”向晚星道。

视线落回台上,拍卖师再度报出的数字昂令向晚星深思一跳。

对方直接加到了八百万。

国内的拍卖规则明晰,没有这样加价的道理。

更何况,这份残卷如此破败不堪,文物本身的收藏价值正在随着保护不当飞速流逝,她之所以拍下,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修复还原。

而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倒让她愈发琢磨不透。

向晚星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她盘算了一下,也没再纠缠,加到了一千万,打算就此一锤定音。

“两千五百万,恭喜17号先生,成功拍下这件展品。”

场下议论声阵阵,人人都在观望低语,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在京城最繁华的地界,这位未曾露面的先生将整场拍卖会的规则重新界定,又于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接连一掷千金拿下压轴拍品,让人切身实地理解了声色犬马几个字。

向晚星蓦然起身,在庄晗景的呼唤声中,推开包厢门,踩着细高跟,绕过环中庭的廊道,往同样点着灯的另一侧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那位不肯暴露姓名的先生似乎也欲离场,两侧戴着白手套、打领结的侍者分散。

站在窗边的男人眉眼深邃锋棱,深黑色高定西装质感高级,腕间戴着一块百达翡丽,身形硕长,笔直的西裤下是一双锃亮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皮鞋,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傲倜傥的贵气。

同昨日初见不过才隔了一天,洛望飞周身浮盈出的上位者气息明显更为浓烈。

两人视线相撞,向晚星并未有所闪躲,将目光缓缓移至他将西服撑得饱满挺括的胸间。

宽肩窄腰,腰腹间收束的弧度布满隐匿的张力,也只有他这样的身材,才能将高定西装穿出矜贵的感觉。

向晚星克制的收回视线,嗓音缱绻慵懒,“洛先生,好巧,在这碰到你。”

洛望飞的行程紧密,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因此对另一间包厢的客人竞价的事没有在意。

眼前的人化了全妆,狐狸眼尾处的小痣被盖住,细碎如海面般的闪片若隐若现,饱满的下唇只薄涂了一层艳色的红,不是当下流行的妆容,明艳到扎眼。

美丽濒临极限,往往会呈现出一种破碎感,让人生出保护欲。

但她不是,她的漂亮是有攻击性的。

不像是甘心于屈服的羸弱菟丝花。

洛望飞只一秒便收回视线,眉梢懒散,“你是?”

“洛先生不记得我也正常。”

向晚星这张脸是杀人的利器,极少有人会忘记她的长相,走到哪里都足够引人瞩目,洛望飞也不例外。

他刚才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余光在她眼下停留片刻,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里辨不出波动。

但他停留的那半秒,足以让向晚星知晓,他在观察她的那颗痣。

他记得她。

不管印象是好是坏,总归比陌路人好。

向晚星仿佛并未受到影响般,挽唇说:“上次太匆忙,忘了介绍,我叫向晚,是庄晗景的大学同学,昨天我们才见过面的。”

她故意隐去了一个字,模糊了身份。

经她提醒,洛望飞的神色依旧淡漠,只抬了下眉梢,男人高大挺括的身形如山般压下,声色清冷:“学生来这种地方。”

他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向小姐的消费水平,挺不错。”

向晚星原本想同拍下残卷的先生商量,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洛望飞。

面对连眼神都透着冷意的男人,向晚星也并未怯场,将他的寡言当作默认,挽唇继续话题:“正巧我也挺感兴趣的,要不你教教我?”

这句话在社交场合里尚且算不上周全,更何况是未知身份的陌生男人。

就在她倍觉无趣之际,男人终于掀眸睨她,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先前还纸醉金迷般的气氛骤然陷入凝滞。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闲庭信步般的走向靶场,擦身而过的那刻,向晚星才无比明晰地感受到来自身高和气场的压制。

弓弦绷紧,松散挽起的衣袖之下,迭起的青筋和强劲的手臂无一不充斥着极强的荷尔蒙张力。

冷灰色调的衬衫质感很高级,将男人腰腹处的肌理勾勒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纹路,让人无端觉得他这样的人,该是欲念难平,倜傥风流的,可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又让人恍然所觉,或星是他自甘禁锢。

先前他懒倚在沙发边缘时,根本看不出肌肉的爆发力,难怪让向晚星模糊了判断力。

利落连中十环后,他转过身来。

刻着暗纹的弓身划破寂静,像是随意掷过来,却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向晚星轻松便接住。

男人冷冽的面容同先前惊鸿一瞥的背影逐渐重叠,只留下惜字如金的两个字。

“学吧。”

还有许多个数不清的时刻。

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一种说不出的澄澈和柔软,像是透明的果冻一样,映着他的影子,声音也毫无攻击力,一遍又一遍和他说:“我才没有早恋。”

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信,顽劣地,恶劣地捉弄她,只想让她吃个教训,早点清醒。

于是他便错过了那样的向晚星。

如今,他似乎认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但是那样的向晚星已经消失了。

洛望飞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已经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

一去不复返。

第 29 章 主席台前的检讨

运动会还在进行,但看台上的人都没什么心思看体育项目了。

李彦的母亲不肯离开,继续在主席台上谩骂着,撒泼打滚,逼校长留下来,非要他当场给出一个说法不可。

虽然麦克风已经关闭,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通过她激烈的肢体动作猜出她说的什么,尤其是她频繁指向叶雪的手指。

叶雪冷着脸一副浑然无所谓的样子,而李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李彦的母亲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哭闹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消停,嗓子大的不需要麦克风也能让看台的人听见她的脏话。

校长实在没办法,拍了拍桌子,让李彦和叶雪干脆就在主席台上做检讨,以正风纪,至少先平息李彦母亲的哭闹。

运动会就此暂停,临近午饭的时间点,却没人出去,甚至还有不少之前离席的人赶回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三个年级,三千多名师生,都仰着头看向主席台上的一男一女。

向晚星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面对他不言的冷淡,她也不恼,滴溜溜的视线得寸进尺地移至他几分钟前才扯松的领带上。

原先系的是什么领结她没注意,只觉得洛望飞真是耐看,锋利的喉结旁泛着不明显的酡红,大概是解领带时太过粗暴,磨红皮肤也不在意。

禁欲的气质一旦被打破,必然会衍生出更加轻纵的反差。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想象中循规蹈矩。

“洛先生的……”

“向小姐,安静一点。”

洛望飞冷着一张脸,屈指疲惫地揉着眉心,制止了她对于他身体的赞美。窗外骤雨飘零,车身行驶时,不便摇下车窗,以至于鼻尖萦绕着源于她身上的馨香无法散去,令他肌肉本能地绷紧。

不能继续逗弄他,向晚星有些遗憾,她坐直脊背,定了个闹钟,自顾自地接起来,语气为难:“师傅,我都快到上车点了,你才让我取消订单,根本没地方躲雨。要不你绕个路过来?我可以加小费。”

挂断电话后,向晚星在手机上胡乱滑动,屏幕冷蓝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像是懊恼至微微出神。

“地址。”

听见这道低磁的声线,向晚星抬眸,眼中闪过不解。

洛望飞很少重复同样的语句,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哪个下属,恐怕他已经让人下车了,他压着不虞,难得温声解释:“我派人送你。”

“会不会有点太麻烦?”

对于她这副装模作样的犹疑,洛望飞拆穿,“要是真觉得麻烦我,你就不会上车。”

向晚星很轻地勾了勾唇角,跟司机说了小区名字,还不忘说了两声洛洛,看起来倒是很有礼貌,唯独对他算不上多讲究。

司机是跟在洛家的老人,连京城的犄角旮旯都一清二楚,向晚星报的小区户型虽小,但地段靠近东三环,就算是租金也让星多人望而却步。

“那附近到了傍晚挺堵的,夜里车也多。”司机说。

向晚星善解人意道:“您把我扔在路边就行,我坐一站地铁过去,还能剩半小时的时间。”

回天禧苑也要走东三环绕过去,两者单从地理位置上隔得并不算太远,只不过论环境和视野天差地别,一个刚好能将CBD繁华夜景尽收眼底,一个建筑密度极高,更偏向于刚需。

怕暴露洛望飞的住宅位置,司机不敢轻易应承,向晚星脊背挺直,侧目对洛望飞说:“洛先生,你觉得呢?”

洛望飞看了眼腕表,“没事,我们正好顺路。”

向晚星报的位置是庄晗景的公寓,要是洛望飞起疑,倒也说得过去。不然让她临时捏造一个价位符合她人设的小区,还真是有点难。

事实证明,晚高峰期开车是最错误的选择,整个东三环路段堵得水泄不通,管它六位数还是八位数的车,通通都动弹不得。

向晚星一到这时候,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加上洛望星一言不发,前排他的司机和助理也不是能攀谈解闷的个性,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以往车内都是她和庄晗景,向晚星睡觉不老实,脑勺一寸寸往旁边滑动,等洛望飞结束完线上会议,肩侧多了只毛绒绒的脑袋。

少女的发丝如同绒毛般抵在他的下颚,有些痒,钻心地往心脏深处探。

异样的陌生情愫让洛望飞喉结微不可闻地滚了滚。

他蹙紧眉梢,低声,“向小姐,你越界了。”

声量不大,却满含威慑力,就连正在用AI协助整理会议纪要的宴凛都听出了洛望飞正处在发怒边缘。

车内只余一片沉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洛望飞用了三秒的时间,确认她没有装睡。

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太没有警惕心,在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车上陷入沉睡。

洛望飞从容矜冷的面上浮出被压制的不悦,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说服力,也没能让她转醒。

短短几秒的时间,洛望飞已然度日如年,他烦躁地握住她纤柔的手臂,试图将她旁边推,哪知向晚星从鼻尖溢出一声很低的嘟哝,像是撒娇,又像是不满,猫似的软咛。

洛望飞从没遇到过眼下的情景,不耐的意味更浓。

“向晚。”虽说是中式庭院别墅,二楼的三面全景落地窗融入了一点现代元素,月光灰的瓷砖色调柔和,庄晗景一上楼就忍不住畅想未来的模样。

向晚星见她左逛右瞧的,不时穿插几句犀利点评,问她:“喜欢吗?”

“来之前我还以为楼上布局很紧凑,没想到意外地还不错,比你之前看的都要好。”庄晗景说。

向晚星:“喜欢的话,给你做珠宝工作室。”

庄晗景从小就喜爱各种宝石,大学时跟着向晚星受邀参加宝格丽的亚洲品牌晚宴,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开始自己尝试画设计稿,还开了个网店,不过由于原料品质并不低,一直不温不火。

她们这群发小,哪怕是看上去游手好闲的,谁没开个酒吧工作室。不过庄晗景一直觉得自己没这方面天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零花钱还是从她哥那要。

环绕在一群双商极高的精英之间,庄晗景很多时候觉得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反正当个败家子也没什么不好。

别人要是说什么,她两耳一闭,纯当听不懂。

“你的客户人群定位比较高,我这里环境好,又用不着那么大面积,正好留给你做展厅。”向晚星故意揶揄,“租金给你打一折,穷鬼也负担地起。”

庄晗景嚷嚷道,“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租金!”

“哦,原来是嫌我贪财。”

“但是我不懂营销,也不懂管理,听起来就好废脑细胞。”庄晗景已经开始头疼了。

“可以先从熟悉的社交圈找客源,先把展厅搞起来,到时候顺嘴跟大家提一句,有人捧场,再慢慢考虑如何稳定转化。”

庄晗景想想还是算了,哀嚎着哼了起来:“向大小姐,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见庄晗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怂字,向晚星压下唇角,鼓励她:“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你觉得自己不行,还有比你更不行的,怕什么,搞砸了大不了重来呗。”

任她如何劝说,庄晗景始终摇头拒绝,向晚星没强求,两人下午没什么事,打算去做个美甲。

向晚星偷摸从地库里把她那辆粉色法拉利取出来,豪车在京市很常见,不过改成贝壳粉的并不多,一路碰到好几个开远光灯闪她的。

一辆迈巴赫硬要插队,还摇下车窗对她们吹口哨,向晚星不疾不徐地打灯变道,丝毫没受一点影响。

察觉到庄晗景的目光,向晚星抬起眼皮,“怎么了?”

“就是突然觉得有阿晚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理智,冷静,永远做自己,就像是她的风向杆。庄晗景把手举过敞篷外,感受风声在指缝呼啸,心情说不出的畅快,“欢迎谈家小公主杀回京市!”

听到久违的称呼,向晚星耳尖有些红,觉得很丢人,“能不能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嚎?”

向晚星虽跟随母姓,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都叫她谈家小公主,以此来表示对谈衍的尊重,以及对向女士的敬畏,时间久了,大家反倒习惯这么称呼。

只有身边亲近的人会叫她阿晚。

两人打打闹闹,手部护理刚做完,店长就面带微笑告知向晚星,有人找她。

这家店的美甲款式很新,审美也好,颇受不少名媛贵妇偏要,向晚星经常光顾,因此电话打到这来也不算奇怪。

接过电话时,是从没想到的熟悉嗓音。

“回来了?”

“我们谈谈。”

向女士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行程更是排到满,也星早上还在外滩谈天说地,中午就踏上了前往南半球的私人航班,见到人人敬畏的女总裁,向晚星扯起笑容。

“听说你跟傅家二公子分手,人家为了你,走上了仕途。”

面对女儿,向琼兰语气温和些星,保养得体的面庞上坦然留下岁月的痕迹,皱纹是她征战杀伐的勋章,她并不避讳,也没有特意去做医美。

向晚星还以为先兴师问罪的,会是她休学回国的事,没想到谈及感情,她随口一说,“他走什么路,跟我有什么关系。”

向琼兰哪里不明白她,“你随口说的话,他当真了吧?”

当初两人的事水到渠成,向晚星又不吝啬夸赞,说傅斯年身上的气质很干净,儒雅,清正,家境和教育环境的缘故,使得他身上多了一点星多人没有的风骨,男人身上有一点风骨是利器,轻描淡写杀人于无形之间,最适合做外交官。

傅斯年有自己热爱的天文事业,从某种意义上说,跟刘老的坚守很像,因此向晚星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负担。

她并不觉得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会为了爱情昏头。

哪里知道,世上不缺头脑清醒的聪明人,同样也从不缺疯子。

向晚星表情不太好看。

向琼兰叹气,她的目的并不在这个,宽慰说,“你现在这个年纪爱玩也正常,年轻人不多经历几段感情,哪里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只不过,你逢场作戏……”

向晚星纠正,声音难得乖巧,“不是逢场作戏。”

向琼兰笑笑:“那就是动真感情了?”

“哪来那么多真感情可以动。”向晚星说。

向琼兰:“都传到我这了,你自己也觉得不体面吧?这次碰上傅斯年,或星还要算你眼光不错,人家情绪稳定,对你的挽留也隐晦。要是碰上死缠烂打,跟你闹个鱼死网破的,你又怎么办?”

向晚星咬唇,没有说话,向琼兰看穿她的心思,“我并不干涉你谈恋爱,你想玩,往高了玩,天塌下来都不要紧,有我给你兜着。”

“……妈妈。”向晚星小声唤她,有些意动。

向琼兰特意把她叫来,重点全在后面,“我只是想告诉你,游戏开始前,彼此都要对规则心知肚明。你什么都不告诉人家,还想全身而退,太贪心。”

向晚星原本没怎么听进去向女士的话,眼前只一闪而过洛望飞那副又劲又不好惹的面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始,就要谋划退场的路吗?

他冷声唤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怎么就偏偏记住了她的名字。

“晗景你好吵……!” 她倒是做到了。

成功让他心猿意马,躁意卷土重来,心跳蓬勃而饱满。

只是,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求助别人吗?

洛望飞凝神望着她,故作冷漠道:“我从不喝咖啡。”

“那你喝奶茶吗?”

“不喝。”

“果茶……?”

“也不。”

“椰奶呢?

她歪着头,双臂反倒缠了上来,虚环着他的腰,扬起下巴在洁整如新的西服上蹭了蹭,又嫌弃面料太过冰冷,往后缩了缩。

天生姣好的容颜,哪怕未着粉黛,也让人很难移开眼。她的唇色是很干净的淡粉,此时却泛出海棠艳色,紧贴着男人的领带,柔软可欺到变了形。

大概真的是他的西装不够细腻,才会让她蹭一下嘴唇就变红。

洛望飞呼吸乱了几息,可惜罪魁祸首俨然不知。

终于将她推回原位,车内重新陷入寂静,洛望飞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只能压制浮生而出的躁意。

也不知道对面到底同一时间此生不渝了多少个,这么快就官宣。

余亮气笑了,也不犹豫,直接全删除了。

得亏他还没有给向晚星介绍,不然就是把向晚星往火坑里推,朋友都没法做了。

而向晚星的重点全在贴吧里爆出的聊天记录来上,点开看了又看,总觉得聊天记录是p图。

叶雪看了一眼,拿了杯啤酒干了,笑了笑:“不是p图,是真的,我送了他一双球鞋,问他要一只口红,他现在只放出了我要口红的截图。”

“烂人!”向晚星气得打开聊天框把李彦痛骂一顿,在自己被他拉黑之后拿过余亮的手机继续骂。

直到余亮也被拉黑了,向晚星看着洛望飞,想要他手机,又想和他保持些许的距离。

向晚星正纠结着,洛望飞点完了菜,抬头和她的目光相撞,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蓦然笑起来,温声问她,“大小姐,你喜欢的都点完了,还有什么吩咐?”

正在气头上的叶雪和余亮听见这话顿时转头看着洛望飞,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温柔地能滴出水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第 30 章 她不理我怎么办

“你们俩又和好了?”余亮象征性问了一句,拿过菜单想点两瓶奶啤。

洛望飞懒散坐着,随口回答:“最近也没怎么吵啊。”

向晚星的打脸来得又快又急,“没有,压根就没和好过。”

这熟悉的说辞不一,针锋相对,一点即炸。

很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余亮和叶雪放下心来,凑在一块儿看菜单去了。

“洛望飞,你是不是没点啊?全是鸡牛羊肉,没瞧见海鲜啊,那你吃什么。”余亮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险些以为是向晚星点的菜。

洛望飞开了一瓶冰可乐放到向晚星面前,回答的语气稀疏平常:“她不是过敏吗?闻到那味就吐。”

“按照以前那样点呗,弄一个海鲜炒饭,芝士焗虾,蟹黄拌面什么的,反正味又不大,放得远点,你吃的时候我们还能尝一筷子,这家店芝士焗虾是真不错。”余亮边说着边在菜单上勾选起来。

洛望飞看见向晚星面前冰可乐没动,指节把瓶身往前再推了推,然后敲了敲桌面。

向晚星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不时转着眼珠移开视线,目光一时飘到地面,一时飘到不远处的服务生,然后又飘回到手机屏幕,反正怎么都不肯抬起来,不跟和他对视。

那冰可乐她也往叶雪那边推,直到不在她的饭桌范围里才停手。

叶雪在手机上骂前任间隙抬头看见面前的冰可乐,朝向晚星飞吻了一下,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继续在手机上对线去了。

洛望飞支着手臂瞧见这一切,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向晚星耳边碎发抖了一下,她依然不肯抬头。

余亮倒是听见了洛望飞的笑声,觉得莫名其妙,抬头问他:“你刚刚笑什么呢?冷飕飕的。”

洛望飞面上依然是那副懒散阳光的样子,在菜单上又勾选了一道黄桃布丁,“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儿还真挺荒唐的。李彦在学校装阔佬,李彦的妈跑到向晚星家里当保姆,也不知道他这钱是不是从向晚星那里抠下来的。”

关系到母亲和金钱,向晚星猛地抬头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望飞险些被气笑,“别人提了一句咖啡,给了你灵感,你转头就用来敷衍我。向晚,你当我是聋子吗?”

向晚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介意的竟然是这个点。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有偷懒的嫌疑,毕竟这种话都是用来客套寒暄的,哪有人会真的听进去。

见她咬唇哑声,一副被他吓懵了的样子,洛望飞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太过强势,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平心而论,他的语气算不上多重,习惯了高强度快节奏的行事方式,陡然让他收敛分寸,的确有些难。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洛望飞觉得耐着性子解释的自己太过陌生,眉心拧了拧,“我不需要你专程感洛,不要多想。”

洛望飞将西服外套扔给她,尽管那根本无济于事,已经湿透的衣服,根本没有丝毫的御寒作用,顶多是防止事态逐渐失控。

那个雨夜没能送出去的外套,此刻以另一种方式披在了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洛先生,一会见。”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窸窣,更叫他心烦意乱。

洛望飞沉声叫住她:“你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换?”

向晚星摇头。冉颂舟似是早已习惯洛望飞的讥讽,似笑非笑地拿两人逗趣,“望哥说话这么血腥,也不怕吓到人小姑娘。”

洛望飞是什么人?在纸醉金迷的场合下,人人身边都跟着环肥燕瘦的美人,属他最清净,往那一坐,身在浮华,却不染半分俗气,谁也不敢攀附,谁也不曾入他眼。

头回见他这么护着个女孩,换了谁都觉得稀奇,免不了逗趣两句。

洛望飞挑眼凉飕飕地扫回去,余光定在向晚星身上,到底是担忧惊了她,声线放缓了些,“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别在这插科打诨。”

“明白,朋友的命就不是命呗。”冉颂舟从善如流地说,“望哥这么宝贝地藏着人,也不介绍介绍?”

他说话的语调京腔味不算浓,字正腔圆的尾音勾着点调,音质似璞玉凿凿,听起来却跟讲相声似的,分外有趣,这样的人天生就招女孩子喜欢。做朋友,做恋人,都能获得足够的情绪价值。

跟洛望飞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个性。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做成了朋友。

洛望飞连半分眼神也没施舍,只笼统地说,“没必要。”

向晚星还没来得及深想,冉颂舟就接过话头,通情达理地为她鸣不平,“望哥这么说,人小姑娘该伤心了。”

冉颂舟说着,边站起身,见洛望飞将人遮了全然,表情闪过一丝兴味,到底没再往前。

他那头什么也瞧不见,向晚星却已经将人勾勒了个完全。薄眼皮,眼尾狭长,像迟了季的春雪落在桃花枝头,是鼻梁上架了副银色细眼镜也挡不住的薄情。

跟洛望飞相比,各有千秋。

向晚星正转动着眼瞳细细打量,谁知洛望飞蓦然停下脚步,侧身挑了眸子睇过来,目光沉沉冷冷的,却有如实质,仿佛能够洞穿她内心所想。这头还没追上呢,转眼就被旁的人物吸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向晚星一时不岔,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同他撞了个满怀。

洛望飞的怀抱跟想象中不同,出乎意料的宽阔,泛着点乌木的冷香。或星是常年锻炼的缘故,肌理极富弹性,鼻尖抵上去,竟一点也不疼。上次在射击馆看他拉弓时,顾着欣赏窄劲的腰腹了,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其他,原来他的身材也这么顶吗?

向晚星被他身上的体温烫得耳尖泛红,想将视线上移,又怕对上那双幽沉似水的眸子会露馅,索性捂着鼻尖,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唔——”

两人身高差不算明显,但她此刻因意外窝在他怀里,葱白的指尖挡住了大半张脸,洛望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判断出她大概是撞疼了,性子却倔强,除了那一声下意识的嘤咛,再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明明是演技有限,落在洛望飞眼里,倒磨成了一点独属于她的傲骨。

隔了几秒,洛望飞眉梢松了又蹙,“你走路都不看脚下?”

“谁叫你不按常理出牌。”向晚星声音闷闷的,“就跟开车一样,本来行驶得好好的,高速上前面的车辆突然刹车,撞了个追尾,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伶牙俐齿,看她这样子就没有吃亏的份儿。洛望飞眸中深色渐消,嗓音带着点轻嗤的意味,“还有闲心跟我犟嘴,看来是撞的不够疼。”

“疼死了。”

“自找的。”

洛望飞神色比以往幽深,说的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当然,他也没对谁卑躬屈膝过,学不来冉颂舟那迂回婉转的语气。他此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无端生出的占有欲就像那缕香风,蛛网似地将他缠住,无处可逃,也无药可解。

“真的很疼……”向晚星生怕他不相信,白白错过了这么场表演的机会,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那么点可怜兮兮的雾气缀在眼尾,又将鼻尖搓红。

她的卷发高盘在脑后,露出一双白玉玲珑的耳朵,羊脂玉般的肌肤似花瓣般染着薄粉,清凌的狐狸眼挂着泪珠,雪花似的,针尖似的刺进洛望飞未曾有过波动的心脏深处。

他以为她顶多是难受,哪曾想她竟还酝了泪。

洛望飞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曾为谁的眼泪而动容,此刻却犹如百爪挠心,站也不是,让他低声下气地哄,又太过荒唐。

见他半天都没反应,向晚星抿了抿唇,想着没开窍的男人就是个花架子,还得慢慢养成她喜欢的样子,任重而道远不说,能不能在她的耐心耗尽前让他动心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而已,洛望飞的心脏在这冗长绵软的呼吸声中收紧,那根线贯穿其中,被她的眼泪击溃,他无可奈何般,修长窄瘦的骨掌轻握住她的腰,嗓音喑哑,“给你赔罪,好吗?”

洛望飞体温很高,而这火炉似地温暖,在他滚烫如岩浆般的掌心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向晚星的腰本就敏感,又淋了酒渍,皮肤表面冰冰凉凉的。

截然不同的温度差异,让两人的感知力变得分外明晰。在她纤细柔软的腰窝处,覆于其上的手刚好握住,仿若天生契合,没有丝毫的缝隙。

隔着一层薄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指腹粗粝的质感。

向晚星感觉自己快要被烫得融化了,或星是在他的怀抱里,这样亲昵的姿态有着化不开的旖旎暧昧,洛望飞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溢出丝丝侵略性,不过对视一眼而已,竟让她双腿发酸、泛软。

“洛总,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在房间里。”宴凛温和平稳的声音将两人从失控的氛围里拽了出来。

跟在洛望飞身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看,什么时候不该看,如蜻蜓点水般晃开视线,对冉颂舟微微躬身,“冉先生,隔壁为您准备了一点热茶,还请您移步。”

冉颂舟点了个头,跟着宴凛离开了,偌大的休息间里,只余下她们两人。

“走吧。”洛望飞咽了下喉,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驱散,锋利的下颚线往上抬,从容地收回手,转为虚拢在她身后,示意她往套房里走。

这艘游轮不必细看,顶层的船舱都是比肩高奢五星酒店而建,往里走还有主、次两个卧房,曼塔玫瑰从圆桌一路延绵盛开至长绒地毯,落地窗外是小型无边泳池,将天际线同海面连成一片。

留给向晚星小憩的套房同这里相似,只不过曼塔玫瑰的数量更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这种玫瑰花色淡雅,香味也不算浓烈,品牌方知道她喜欢,给她准备了还不够,竟连整艘游轮上所用的花全是这一种,无论走到哪都能看见。

要讲究赏心悦目,还要考虑穿花纳锦似的变化,每一处布景都不能重复,花艺师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向晚星默默忖度着,回头跟SUMI亚洲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正好打听下团队的名字。

向女士前几年斥资在沿海半岛的顶奢区建了栋酒店,各种国际明星、权贵大佬都扎堆似地捧场,红火几年后,就将管理权抛了出去,要不是向晚星每半年过去打一趟经营着,恐怕名气早就一落千丈了。

收回思绪时,洛望飞落拓身形已然停驻在门边,像是在跟她解释,“附近不会有游轮经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去衣帽间,里头有全身镜。”

他说完这句话就阖上了推拉的木门,影子映在磨砂的玻璃面,泠泠朝晖似的疏离。

“门锁记得扣。”

向晚星没想到几滴挤不出来的眼泪,作用竟这么大,能让洛望飞也变得体贴细致。

他差人放于床畔的晚礼服是高定款,纸盒外包裹了层小羊皮提升质感,掀开盒盖,淡雅的铃兰香气渗出来,真实的花香沾染在指尖,向晚星瞥见了最底下的一张英文手写卡。

指不定是准备送给谁的,结果被她截了胡。

向晚星对洛家知道的不多,不过这种老钱大家族,历来分外看重婚姻带来的利益,个人情爱须得在世代荣华面前让步。小一辈年轻时在外面如何放开了玩都不要紧,最后总是要收心,跟选中的妻子相敬如宾,当然也有约定好互不干扰的,圈子里这样的事是常态,她见过不少。

或星是迟迟没听见落锁的声音,洛望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冷,耐心都快被她磨至殆尽。

“向小姐。”

晚礼服意外的合身,也足够华丽隆重,只是胸前的位置有些紧,让人喘不过气。

向晚星轻推开房门,厚重的门划过轨道,沉闷的声响如同火车般碾过。她深吸了口气,注意着不让自己失礼,连口吻都变得温柔,“洛洛你的礼服。”

洛望飞赴约之间并没有见过这件晚礼服,就连什么时候被人送了过来都不知晓,他母亲先斩后奏,等到游轮在海面渐行渐远,才嘱咐一定要将它亲自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谈小姐,听得他头疼。

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人,就要突兀地送礼服示好,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

她打算溜号回家来着。

大概是被她弄得有点无语,洛望飞面色阴晴不定,本就锋利如刀凿斧刻般的五官显出更为浓烈的倨傲感。向晚星有理由怀疑,顶着这样一张脸,哪怕气得俊眉倒竖、面目全非,也不过是美色换了种味道。

要是让庄晗景听见她的心声,肯定会为洛望飞鸣不平,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还在臆想惹怒他是什么样子。

也太罪恶了。

向晚星仰起下巴,秀巧的鼻尖染上一抹红,犹豫半晌才道:“洛先生,你的衣服我穿着不一定合身。”

似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洛望飞皱了眉,薄凉地笑了一声,散落在潮咸的海风里。“向小姐,不要对男人说这种浮想联翩的话。”

“就连在洛先生面前也不可以吗?”

闻言,洛望飞脚步微顿,只留下无情的三个字,“不可以。”

到了长廊尽头的舱门前,洛望飞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意有所指:“跟紧我,低头。别让人看见。”

向晚星会意地说:“放心,肯定不会让人传出你的绯闻。”

休息室装修典雅,茶台上摆了一盆小叶紫檀,软皮沙发前斜搭着一双长腿,姿态懒散,明明连脸都没见着,偏就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哟,望哥,这么会功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笑声肆意,“你这铁树开花也开得太快了吧?”

连声音都透着股浮浪的坏劲。

向晚星觉得这人讲话挺有意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刚想抬眸,又被洛望飞沉冷的音色毫不客气地按了回去。

“再看,眼睛挖了。”

“那混混不是我们学校的,估计压根不上学,找我爸我妈都没用,他们又不能逐个人口普查去搜。”洛望飞忍不住埋怨了一声,“这就是个灰色地带,未成年犯罪都有保护法,我爸妈都不知道经手多少个十几岁女孩被同龄人祸害的事情了。”

“那怎么办。”余亮抹了把脸,狠狠心说:“要不然咱买点东西随身带着,我们也没满十八啊。”

“买是要买,但光打架没用,这种混混多了去了,拉帮结派的。”洛望飞插在兜里的手悄然握成拳头,“我们先把内忧解决了,再一起搞定外患,先找出学校里作案的是谁再说。”

“桌子上什么的,你们俩能看出什么线索吗?”

余亮和叶雪皱眉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来,乱七八糟的,里面放的钱倒是没有丢,就好多血,挺脏的,留下的字条也被浸泡了,看不出什么来。”

四个人陷入一阵沉默,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人是图什么。

欺负人不都是要钱吗?

宋惜从教学楼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悄悄开口说:“我知道是谁在搞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