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结局,温蒂带着弟弟回了家,而彼得潘继续着他的冒险,他们分开了,结局没有说再见。
向晚星听得眉头皱起,很是困惑,像是糖果吃到最后是苦瓜的夹心,“为什么他们要分开?”
光照在她的脸上,天真清澈,懵懂单纯。
“为什么温蒂不和彼得潘一起走下去呢?”
还没有等洛望飞回答,向晚星把枕头放在他腿上,确定了一遍结局真的如此之后更加不开心,伸手关了他的iPad,坐在他身边晃着他的袖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我想温蒂和彼得潘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我和洛望飞一样。”
她晃着腿,勾着洛望飞的小拇指,“好朋友为什么要分开?说好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是温蒂的话,一定会和彼得潘一起的!要做永远的好朋友!”
洛望飞任由她晃着自己的小拇指,“和彼得潘一起的话,温蒂就见不到她的父母,还有其他的朋友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烈火上,向晚星的话戛然而止,热情被浇熄。
她茫然地问,“为什么?” [可爱迷人大师兄:你们啥时候来啊?]
[QH: 十点半的时候到了,你人不在。]
[可爱迷人大师兄:???星期六你不赖床是人?]
[QH: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懂?]
[可爱迷人大师兄:恶毒!!!]
向晚星喝完蘑菇奶油汤的时候,洛望飞正面带微笑地打下[旷工,辱骂老板,扣钱。]
[可爱迷人大师兄:真不愧是资本家的血脉,将来必然是商业巨鳄!搅动风云的天才!赶超你父母指日可待!]
彼得潘和温蒂不是和许多人一起冒险吗?
为什么他们不可以一起经常回家呢?
洛望飞没有回答,他念出的是删减的版本,删去了温蒂和彼得潘之间的朦胧爱情,删去了种种暗示着残酷现实的伏笔。
只留下一个结伴冒险的童话,纯粹的,快乐的,没有任何困难和坏人的童话。
洛望飞笑了笑,“因为彼得潘要去很远的地方,而且外面的世界等着他探索,回来太麻烦了,他只喜欢探索新鲜有趣的陌生未知。”
灯光落在洛望飞的身上,拉出一道长影,向晚星就坐在他影子里,仰头看着他。
少年已然长开,身形修长,五官精致,那双熟悉的乌黑眼瞳里经常出现她看不懂的东西。
向晚星眨了眨眼,托着自己的脸试图思考,呢喃一声,“可是这里有他的朋友,有温蒂啊。”
她半蹲在沙发上,整个人成了小小的一团,就待在洛望飞身边,他的影子里,从沙发缝隙里找出被洛望飞随手一放的iPad,试图去看原文好好理解。
他的密码对向晚星来说不是秘密,解锁之后,向晚星正要去阅读原文,iPad被洛望飞抽走。
“十点了,去睡觉。”他反手把iPad放远了些,回身对着向晚星抛出诱饵,“我明天陪你去报名跆拳道。”
向晚星听了果然把《彼得潘》抛之脑后,欢欢喜喜跟他说了晚安,跑回了房间。
洛望飞打开手机,[可爱迷人大师兄]已经上了飞机,问要怎么去见小徒弟。
[QH:你负责演戏就好。]
向晚星抱着兔子灯,不知道洛望飞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禁令,茫然和他对望。
少年高挑俊秀,她仰望地脖子有些酸,还是做出了妥协,“那我十八岁之后可以看吗?”
洛望飞垂眸看着她,沉吟一声。向晚星背着书包站在门卫室旁边,把路上买的烤鸡腿放在棉服袖子里捂着,伸长了脖子看向放学的人群。
一身蓝白校服的少年男女鱼贯而出,披着夕阳的金色余晖,像是展翅高飞的白鸽,眉眼之间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们的背后,崇明高中的校门巍然而立,灰白肃穆的石碑上朱红大字写着:“崇德明智,天地立心,继往开来。”
嬉笑打闹的少年男女里,唯独没有洛望飞。
袖子里的小鸡腿渐渐冷了下去,门卫看见向晚星站在门口许久,招呼她进来门卫室等。
她只是把小鸡腿递出去,问能不能帮忙加热,人还站在外面,踮起脚往学校里面望。
“要是我不在门口,他就看不到我了。”向晚星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僵的脸,谢谢了保安的好意。
等到鸡腿热完,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空变成墨蓝色,挂着隐约的星光,保安起了恻隐之心,把她放了进去。
“谢谢叔叔!”向晚星高兴地跑进去,一直跑到校园深处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忘了问高一的班级在哪里,只好先去小卖铺,想着那里必然有人的,可以问一下路。
每个学校的小卖铺都很好找,矮小的铁皮屋子洒着橘黄的暖光,热烤肠的香气自动指引着方位。
向晚星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小卖铺,掏出钱买了一根热烤肠,问了高一在哪之后,觉得烤肠实在好吃,又买了一根,左手举着烤肠,右手拿着鸡腿,在半路上看见洛望飞。
他站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最高的那一阶,没有穿校服,一身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气质凌厉,显眼又疏离。
向晚星朝他挥手,连带着手上的鸡腿一起晃悠,还没有喊出声,就看见阴魂不散的黄毛走到洛望飞边上,搭着他的肩膀。
黄毛一开口,洛望飞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向晚星咬着烤肠的签子,又气又难过,急急忙忙回去找保安过来。
赵平川晃着手机,群聊里正说着校园门口有个女孩捧着鸡腿等哥哥放学。
在她的满怀期待中说了一句,“等你十八岁再说。”
“那可不可以啊?”向晚星揪着他的衣摆,时不时问一句。
雪落在洛望飞的眉梢和肩头,披上一层柔和的白,他被向晚星晃着,笑着不说话,偶尔张嘴,在她的目光里冒出一句,“那个灯好看”,“那个糖画不错”。
向晚星一颗心起伏不定,又情不自禁转头跟着他的话去看那些东西,注意力被频繁打散,抱着一堆吃的玩的,也就忘了再问。
游乐园很小,但是设施齐全,最为经典的大摆锤,海盗船和旋转木马显眼夺目。
向晚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向大摆锤,被洛望飞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你坐这个。”他把向晚星推到旋转木马的队伍里。
向晚星扒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奋力抗争,“大摆锤好玩,旋转木马很无聊。”
洛望飞掏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你自己看你说了什么?”
上面是向晚星逛游乐园时候的吐槽。
[我指九天:他冠军奖杯在我行李箱里呢,他夺冠之后随手一扔,要不是我接的及时,早碎成不知道多少片了。]
[月亮的兄长:那就是赵平川看错了吧。]
[纵马平天下: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他都没把那东西放进后备箱,放在后座上!我都不准坐的车后座!]
[我指九天:赵平川,我提醒你一句,洛望飞也在这个群里,你小点声,感叹号吵到我眼睛了。]
微信群安静许久,[月亮的兄长]出来打圆场,甩了张图,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
[月亮的兄长:欸,说来巧了,我出来的时候,瞧见这小女孩也在喊一个人名,乍一听还以为在喊洛望飞呢,他这名字也不算常见,还能撞上。]
赵平川顾不得什么,连忙刷屏把上面的聊天刷过去,[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洛望飞,他最讨厌小孩了。]
[小妹妹要是碰到洛望飞,估计要被他冷酷的眼刀给吓哭。]
这种玩笑他们说过许多回,洛望飞没回应过,毕竟他确实对人算不上客气,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出乎意料的是,洛望飞这次没有沉默。
[QH:@月亮的兄长,撤回。]
[QH:@纵马平天下,没有话说可以不说的。]
是个傻子都知道洛望飞明显不高兴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我指九天]跳出来说了一句,[欸,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这个小妹妹喊的真是你吧?]
[QH:你想多了,不认识。]
洛望飞收了手机,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向晚星,把她歪斜的围巾整理好,耐心地听她讲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听到英雄救美四个字,洛望飞垂下眼皮,声音微冷,“你又救了一个男的?”
眼看向晚星的抵抗逐渐疲软,叶雪发出胜利在望的笑容,正要一举进攻,摁住向晚星的胳膊逼问她,听见两道敲门的声响。
但教室门是开的,这样敲门的只有老师,叶雪心里一紧,松开手看向教室门口,做好了认错的准备,看到来人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奇怪。
洛望飞踩在走廊和教室光暗交界处,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短袖上衣和蓝白色长裤,冷着张脸,仿佛黑白分明的水墨画,简单利落,又足够锋利出色。
叶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出奇怪的地方。
洛望飞这人一直是笑着的,跟三月的太阳一样,开朗阳光又不刺人,要不然也不至于人缘这么好。
今天怎么板着张脸?
叶雪还没有问,洛望飞先开口说话了,却是看向拿着卷子挡脸的向晚星,“时间到了,向晚星,该回家了。”
他和向晚星有太多旧账要算,洛望飞决定从最新的这一笔开始算。
比如她这还没有斩断的初恋。
第 17 章 宿敌太恶劣怎么办
叶雪愣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静静看着向晚星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走到洛望飞身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叶雪觉得她疯了,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幻觉。
拜托!那可是向晚星!六边形战士!可萌可怜可撒娇,会哭会闹会吵架。
她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呢,还是听洛望飞的话!
叶雪正要猛地掐自己一把证明这是幻觉,洛望飞再度对着向晚星开口,语气凉薄暗含讥讽,活脱脱像是抓到了学生作弊的教导主任,“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每天磨蹭到这个时候,总不能是学习吧,怎么,还没有放弃你那不该有的早恋?”
向晚星不敢吭声,低着头像是被雪压折的芦苇,枯萎脆弱,不堪一击。
花灯街市走到底,还没有到小树林里,洛望飞就看见了他此行的目标。
几个穿着皮夹克的瘦削身影,年纪不大,皮肤黑黄,手里夹着几点猩红火星,风一吹,刺鼻廉价的烟草味飘散开来。
洛望飞刚刚买灯的大方阔绰被几个人看在眼里。
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他的衣服和鞋,上面的logo在商圈里属于奢侈品的分类。
洛望飞也不动,直直站在那里认他们打量,倨傲淡漠的姿态仿佛是他们不识抬举挡了路。
几个人里牙齿最黄的那个开了口,一把烟嗓,像蛇一样,说话带着嘶声,“你挺有钱啊?”
洛望飞坦然承认,“嗯,是有些钱。”还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作为群聊管理员的洛望飞已经把蒋延飞和赵平川说的所有话都撤回。
两个没头脑面面相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哪句话惹得洛望飞不高兴了,但又没人打算做冲锋的那个去试探他的雷点。
一时间,原本分分钟消息99+的群聊寂静无声。“你在和人聊天吗?”向晚星十分好奇,探头想看。
洛望飞熄了手机,朝服务员招手买单,“没有,只是看到一个有趣的新闻。”
“什么新闻?”向晚星想了解洛望飞的生活,想重新和他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洛望飞想了想,在向晚星靠过来的时候低头对她说,“新闻说,睡得太少长不高。”
“真的啊?”向晚星瞪大了眼睛,细细想了想,好像这个因素她以前确实没有考虑到。
她开始认认真真计算自己的睡眠时间,平均七个小时,再询问洛望飞的睡眠。
“你每天睡几个小时?会中间醒过来吗?会做梦吗?”
过于严肃的问题让洛望飞一时语塞,但看她掰着手指头算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只是开玩笑,只能陪她玩完这场过家家。
“十个小时吧,不会醒过来,会做梦,是美梦。”
美梦是做什么梦?会梦到她吗?
向晚星正想问,少年宫已经到了。
长街的东南角多出来一个小摊子,没有宣传手册,没有宣传图片,不像是招生,反而像是算命。
八卦图摆开,摊前的旗帜上写着[寻找有缘人],坐在摊位上的大师也是穿了一身灰色长褂,戴了一副黑色圆墨镜,拿了一柄折扇,打开来,上面写着[收徒]。
向晚星看了一眼,退后一步,抓着洛望飞的衣摆,小声说:“这个人好怪哦。”
洛望飞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问向晚星想不想喝饮料,掏出一张现金让她去买,给自己带瓶水。
向晚星看了看,最近的小卖铺在少年宫里面,有几百米,接过钱,对洛望飞说了声,“那我很快回来,你不要走开哦。”
几乎是她刚离开视线,洛望飞已经把八卦图摊位直接掀了,很是不耐烦地呵斥,跟方才的温和判若两人,“你滚回去,我反悔了。”
“干嘛呀,我来都来了。”黑色圆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眸,满目委屈,“你们电视剧和小说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世外高人都是这个打扮啊。”
“许平安。”洛望飞毫无感情地念他的中文名字,脸色冷地能结冰,“要么退钱要么滚。”
“哎哎哎,咱们这感情,谈什么钱啊。”许平安把身上长褂解了,露出正常的白色卫衣和长裤,八卦图翻了个面成了天蓝色的招生简章,“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
“我也没想到,你是真让我来带小孩啊。”许平安嘟囔着,把猎奇的物件都收好,趴在桌子上,看向已经跑回来的向晚星,“她是谁啊?抓着你衣服你都不甩开,还弯腰听她说话,来头不小啊,你亲妹妹?”
洛望飞对他爱搭不理,“与你无关。”
向晚星买完水回来,看见大变样的摊位和凭空冒出的人,惊奇地眨了眨眼,问洛望飞,“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是谁啊?”
在许平安热络的眼光中,洛望飞说了句,“不知道,没注意,不重要。”
完全不认识许平安的模样。
早有预料的许平安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递给向晚星一个小册子,“我呢,是非常优秀且出名的武术教练,很多人求着拜师的那种,今天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考虑一下学个武术防身?”
洛望飞找到向晚星的时候,她正从保安室出来,低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
看见他人的时候,向晚星眼睛迸发出亮光,整个人又充满了气,跑到他面前,两只手举起来,把鸡腿和烤肠递给他。
她仰着小脑袋,仔仔细细把他的脸看了一遍,又去试图掀他的衣服。
“啧。”洛望飞一只手拿着烤肠和鸡腿,另一只手抵着她脑门把她推开一点,顾及大庭广众,把话说得委婉,“之前说过了,不许这样。”
保安出来看到这个画面,有点为哥哥的不领情感到寒心,“你妹妹啊,在这里站了半天,让她进来烤一下火都不愿意,生怕错过,刚刚还拉着我说什么你被欺负了,让我去救你。”
他在监控室看得到监控,自然是知道操场角落的始末,哪有什么欺负,打闹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个闲聊。
洛望飞低头看了一眼向晚星,手背去贴了一下她的脸,有些冷。
他不仅没有被感动到,反而微微皱眉,指节点了点向晚星的脑袋瓜,“下次不要这样。”
向晚星给他的鸡腿和烤肠也没吃,看也不看。
保安连连摇头,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哥哥实在太过冷酷。
洛望飞没怎么在乎保安失望的目光,牵着向晚星上了车,带她回了自己家,鸡腿和烤肠一下子没动。
向晚星去洗了个热水澡,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感觉被寒风冻住的皮肤都舒展开,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等她穿好衣服出浴室,家政已经端着一盘子鸡腿和烤肠问她要不要试吃,“应该跟外面卖的是一样的,你要喜欢,跟阿姨说,外面的油什么的,肯定没家里用的好。”
向晚星看了看,满满的两盘子,鸡腿和烤肠的个头都比外面大上两倍不止。
“阿姨,我买的呢?”向晚星觉得丢了有些可惜,毕竟九块钱呢。
这可是她的一笔小巨款了。
尤其是校门口的小鸡腿,她馋好久了,一直舍不得买,今天买了一个,还一口都没吃呢。
向晚星咬着阿姨做的鸡腿和烤肠,夸做的好吃,但是心里依然很失落。
花钱买的东西,健不健康和好不好吃倒是无所谓,丢掉太浪费了。
就像丢了钱一样难过。向晚星站在洛望飞面前,勉强跟坐着的他差不多高,保护感爆棚地发表自己的重要决定,“我要去学跆拳道!要保护你!”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电视剧里的侠客发表豪言壮语,“你的事情,我一定会管到底的!”
洛望飞也刚洗完澡,穿了松垮的睡衣,靠在懒人沙发上,发梢还沾着几分湿意,厌世的冷感褪去些许。
落在向晚星眼里,此刻的洛望飞分外脆弱,需要她这个小英雄的保护。
“明天周六我就去报名!”向晚星脑袋在洛望飞的注视下更加热乎,“以后我就是你的保镖!”
靠在沙发上的慵懒少年垂着眼笑了笑,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家居的服装和出浴后的放松让他卸了那份攻击性,这才看起来不像一个讽刺。
“你有钱吗?”
向晚星站久了有些累,直接在他身边坐下,说起自己的准备。
资金当然是她父母出,预算是三四千 。
对日常只接触到几块钱的向晚星来说,这是一笔天价巨款,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她父母大概也是打听了,得出这个市场普遍价格。
但是洛望飞知道,这远远不够。
他的老师,随便在一个机构挂一个顾问名头,一学期去一次都能拿好几万。
洛望飞当初上的课,费用是向晚星预算的几十上百倍倍。
廉价的当然有,鱼龙混杂,随便来个什么人,编造或者买个证,包装一下,租个能下脚的地,挂个招牌,就收钱了。
毕竟招生最靠的,还是口才,能说的天花乱坠让家长掏钱就行。
当初洛望飞练习场馆的对面一排都是花花绿绿的平价培训机构。
一年的价格从一千到一万的都有。
最后也不知道是害得学生出事故的数量多,还是卷钱跑路的数量多。
世界上最普遍的,往往都是草台班子。
向晚星这三四千花出去,买来的,要么是漫长而没有半点实用的考级,要么就是不讲章法的高强度训练。
所以,在向晚星畅想着她以后挺身而出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洛望飞戳了一下她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她一向有事找警察,找保安,这个处理方法确实已经是普通人遇到事情最好的办法。
提到这点,向晚星抿了抿嘴,刚刚昂扬的脑袋一点点垂下去,“因为,警察姐姐说,他们管不了你被坏人欺负这件事。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变成苏正阳那样,浑身是伤。”
向晚星一向舒展的眉头出现了些细碎的纹路,整个人像是霜打的柿子,蔫巴巴的。
她的理想童话世界出现了一丝缝隙,洛望飞只要沿着这个纹路就可以剥开她的幻想温床,让她学着长大,面对现实。
“向晚星。”洛望飞郑重开了口。
心痛惋惜之余,向晚星问了一句洛望飞怎么不下来吃。
阿姨看向晚星吃得脸颊鼓起的样子十分满意,坐下来跟她多说了两句,“他吃了啊,你买的那两个也是他吃的,然后我做出来他吃了几个给评价,不然怎么做的一样。”
说到兴头上,阿姨正要说自己如何完美复刻小摊风味,向晚星已经迅速解决了面前的两盘子,擦了嘴快速夸奖几句,“阿姨好棒!”,直奔着楼上而去。
话音落地的时候,向晚星已经小跑走完了半个楼梯。
洛望飞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跟赵平川联机,格斗游戏,遥遥领先,打得对面只剩一丝血,在赵平川多次恳求放水之后慢悠悠打出一句话。
似乎对他们的恶意一无所知。 借着摊位上的灯光,赵平川把手上的卡反复看了好几遍,“你自己赚的?赛车奖金?”
洛望飞“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继续逛着花灯街市。
寒风凛冽,刮得人脸生疼,赵平川并肩跟洛望飞走着,一句话不说。
之前都以为他是没钱了,所以被爸妈逼着回了国,在眼皮子底下管着。
现在洛望飞有钱,那说明,能让他回来的事情,就不只是钱的问题了。
“有事开口,一起呗。”赵平川瞧了一眼洛望飞的钉靴,想起一些往事,“咱几个的关系都能算过命的交情了。”
烟嗓心里轻蔑起来,看向洛望飞的目光变了又变。 “哥们儿,借点呗,我手头紧。”
说话时候,烟嗓刻意把袖子卷起来,露出花臂,青紫的图案刺在黄褐色的皮肤上,边缘还翻着深浅不一的红色。
洛望飞轻飘飘看了一眼烟嗓的刺身就移开了眼,笑得温和,“行啊。”
其他几个人顿时一起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看着洛望飞这块肥肉。
洛望飞比他们所有人都高,不过他们也不在意,高个子的软脚虾他们见多了,扬起头一副拽傲的样子,说话间又抬高了自己的辈分。
“也不多要,两三千,还没有你这鞋贵,你该拿得出来吧。”
“你要是痛快给了,小爷我考虑收你当小弟。”
洛望飞没怎么搭理,只是看着他们走近,神色倨傲又冷淡,听着他们的吠叫,当做耳旁风。
直到烟嗓不经意转头对着碎石堆说了一句,“待会儿那女孩来了,你先骗她去别的地方,我搞定这小子再来找你。”
洛望飞目光扫过碎石堆,念出躲在后面的人名字,“苏正阳。
“呦,认识啊。”
苏正阳从碎石堆后面缓慢走出来,低着头,烟嗓饶有兴致地问,“你有这么有钱一朋友,怎么不早说?”
苏正阳低着头不吭声。
洛望飞笑了一下,直直看着烟嗓,“我跟他不认识,我今天来找你。”
明晃晃的挑衅,毫不掩饰的倨傲张扬。
“不是问谁把你送进的派出所吗?我干的。”
向晚星觉得他此刻就是一个恶魔,不仅攥住她的心脏,还试图毁灭她视钱如命的灵魂,让她平静的生活灰飞烟灭。
而她在这窒息般的痛苦里甚至无力反抗,愣愣瞧着他蛊惑人心的脸庞,生出一种自愿献祭的想法。
她似乎理解了许多恐怖故事里明知恶魔卑劣依然心存妄想的少女们。
爱本来就是单方面的一往无前。
钱是她的命,但是洛望飞伸手来取,她甚至自愿奉上。
到了周末,向晚星明明有许多办法可以逃过这场劫难,但还是安然待在床上,等着洛望飞叩响她的房门。
她甚至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来。
因为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约会。
第 18 章 宿敌太顽劣怎么办
九点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洛望飞的声音像是阳光一样透过门扉倾洒进来,“小富婆!起床啦!逛街去呀!”
向晚星已经坐了很久,等了很久,听到这声音,骤然慌乱起来,躺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假装自己刚醒。
洛望飞还在敲门,“向晚星,别装睡了,我听到声音了,你明明就醒了。”
向晚星缩在被子里,觉得立刻答应不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像以前那样呛他又怕他真就收回了邀请。
洛望飞总是爱笑,也爱开玩笑,所以向晚星也不知道他对于这次逛街有几分认真。
他说过许多不着调的话,什么离家出走流浪天涯让父母后悔莫及,青春就应该对酒当歌美人相伴,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给向晚星点苦头吃吃,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面对手机不断弹出的问询,洛望飞一点搭理的意思也没有,听着向晚星念故事书。
向晚星念,他听,最经典的《小红帽》。
外边儿雨雪纷飞,屋内温暖明亮。
向晚星坐在床上,裹了一身红色棉服,一个字一个字念着,摇头晃脑,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洛望飞,偷偷把书多翻几页。
多翻一页,没被发现,向晚星窃喜。
多翻两页,也没有被发现,向晚星大喜过望。
多翻三页,发现已经到了底。向晚星的语调顿时飙高,抑扬顿挫,格外有力。
洛望飞坐在她的书桌处,手机搜着[让小女孩提高防备心的童话故事。]
他看了看搜索引擎跳出来的结果:《白雪公主》,《小美人鱼》,轻微皱了皱眉,再加了一个前缀,[没有王子,没有爱情,不倡导早恋。]
搜索引擎跳出来:《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洛望飞沉吟一声,再加了一条:[不血腥,不暴力。]
搜索引擎再度推荐:《爱丽丝梦游仙境》
洛望飞“啧”了一声,继续加了一个前缀[不怪诞,不猎奇,不恐怖吓人。]
搜索引擎表示:[您的要求没有匹配结果。]
他压了压眉梢,吐出两个字。
“垃圾。”停顿的片刻,工作人员已经关上了门,向晚星抬头看见站在外面的洛望飞,一度想下去找他,但是工作人员已经摁下摁纽。
她坐在旋转木马上,回头去看洛望飞。
洛望飞朝她挥了挥手,指了指外面,示意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然后转身消失在向晚星的视线里。
连短暂的离别都算不上的插曲,向晚星却心里发慌,抱着旋转木马,侧身努力去看。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里。
几乎是旋转木马刚停,向晚星就迫不及待下来,在门开的瞬间冲了出去。
人海茫茫,唯独没有洛望飞。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反而看见苏正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出现。
向晚星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
“你怎么了?”她摸了摸口袋,钱已经花完,只能把手里的没吃过的食物递给他,“你,看见洛望飞了吗?”
苏正阳狼吞虎咽吃着了向晚星递过来的食物,听到洛望飞这个名字,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咽下嘴里的炸串,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他。”
向晚星头垂下来,发出一声细弱的“哦。”
她一边走着,看见卖酒的摊位,跑过去搭话,问可不可以借一点样品酒精,浓度高一点。
借到小杯白酒之后,向晚星招呼着苏正阳蹲下来,用纸巾沾着酒精小心给他擦拭着,“有点疼哦,忍一下,你有的地方破皮了,要消毒,不然感染很麻烦。”
“呦,小姑娘你还知道感染啊。”摊主看着小孩照顾少年的奇异景象。
“我爸妈是医生。”向晚星把剩下的收拾好,丢到垃圾桶里,跟摊主又道了一次谢。
人群从南往东来,游乐园在最里面。
向晚星逆着人群往外走,苏正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费力的样子,于心不忍,“你别去找他了。”
向晚星停了下来,看着狼狈的苏正阳,他跟洛望飞体格差不多,只是头发偏长,整个人较为文弱。
“你见过他对吗?”
苏正阳没吭声。
向晚星看着他脸上的伤,问他,“你,见过,一个黄色头发的人吗?”
苏正阳垂下眼不说话,把手背到身后。
他确实见过。
在洛望飞对上那几个混混的时候,苏正阳偷偷跑出了公园,从荒山那边溜走。
只是不巧,刚跑到西边的出口,要搭车回去,又遇到仓皇出逃的几个混混,绝望之际,两个少年出手制服了他们。
苏正阳本来要走,听到洛望飞的名字想到向晚星,选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喘口气。
两位少年把混混踩在脚下,颇为稀罕地问,“你们这种角色,怎么招惹上洛望飞的?”
混混口中辱骂不停,号称家里有人。
“哦?”栗发狐狸眼的少年温柔含笑,指了指远方的高楼大厦,“那不巧了吗?我给你指条路,那栋最高的,就是他家的公司,你可以试试,你的靠山,能不能进去那里的门禁。”
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城市的地标性建筑物,是每一个人都曾仰望过的高塔。
苏正阳和那群混混一开始都不信,直到黄毛少年跑过来,掏出一张卡,“洛望飞说了,今天他买单!”
说完黄毛啪啪啪往地上摔了一堆东西,“我早就想换了!”
手机,手表,耳钉,苏正阳认识的不认识的牌子,在地上碎裂,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贵。
狐狸眼贴心地做了解释,“跟你们科普一下,精神伤害和小打小闹是定不了罪,但是金钱可以。”
他踢了一脚纹着白虎的烟嗓,混混头子,“只要你满了十四,抢劫就可以把你送进去坐牢,三年起步。”
啪嗒。
啪嗒。
贵重的物品砸到地面上,出现裂纹。
“一万,两万,三万。”狐狸眼慢悠悠数着地上物品的总额。
小巷混黑寂静,只有冰冷的物品砸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还有三个少年悠哉的闲聊。
“怎么着也得六个月吧。”
“一年吧,看他们这个样子,欺负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三年吧,这个狗东西,手机里还有一堆女孩照片,恶心,删了删了,全删干净,放出来就是危害社会。”
他们三言两语,讨论着怎么铲除这群危害已久的地头蛇。
白雪里出现一道高瘦黑影,洛望飞。
苏正阳起身,想避开,低着头快步走过去,错身而过的时候听到轻淡的一句:“你这样出卖朋友的人,不要再出现了。”
所以,在向晚星往南走,走往那四个少年所在的小巷的时候,苏正阳停了脚步,叫住向晚星,“你非要去找他吗?我不会跟你一起了。”
向晚星看着苏正阳脸上的伤,没有问他,没有挽留,跟他告别,“再见,我一定要去找他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向晚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苏正阳低下头,说了一句,“笨蛋。”
他根本不需要你,他根本不会跟你是一路人。
向晚星听到了这句骂,脚步不停,一路小跑,看见巷口的一幕,整个人屏住呼吸。
向晚星很高兴地朝他扬了扬手里的iPad,“我读完啦!”
洛望飞“嗯”了一身,转过身来,神情是惯用的慵懒倦怠,居高临下。
向晚星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像是回答老师的提问一般端正了态度。
“《小红帽》读出什么没有?”他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木桌,像是考试的倒计时。
向晚星绷紧了神经,转溜着眼珠子,想着刚刚囫囵看了一半的内容,试图做阅读理解,“嗯……不要跟大灰狼说话,大灰狼是坏人。”
“然后呢?”洛望飞发出了标准的老师提问句式。
向晚星拼命想着内容,支支吾吾,“然后,,然后,,大灰狼死掉了,所以,,正义会获得胜利。”
她迅速补全了自己的回答,像是在进行一场语文考试,“所以好人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正义永不缺席!大灰狼即使再狡猾,也会被绳之以法!”
声音高亢,字正腔圆,眼神正直地能就地入党。
洛望飞的指节重重叩了一下桌面,闭上眼睛,缓慢吐出一口气,最后说了句,“嗯,可以这么说。”
没等他继续发问,向晚星已经给自己鼓了掌,“好耶!”,仰着脸望着洛望飞,眼睛里装满期待和憧憬。
要表扬和奖励。四五十平的两室,狭窄老旧,家具也有些年头,红漆的桌椅。
鲜亮的装饰品和布套给房子注入了鲜活气息,千纸鹤做的门帘,窗边的玻璃小风铃,阳台上发芽的盆栽。
向晚星的布玩偶散在沙发上,充当抱枕。
他随手拿起一个玩偶,是一只柴犬,两颗黑色塑料圆珠当眼睛,咧着嘴笑,憨厚可爱。
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彩色玻璃做的风铃叮当作响,动画片里的主角踩着坏人说“正义永不言败!”
潮湿的回南天气,寒冷沉闷的冬日,客厅里的气氛像是逐渐结冰的湖面,平静无波,又暗潮汹涌。
洛望飞在冰面之上,悠然自在,漫不经心。
苏正阳在冰面之下,喘不过气,刺痛和寒冷在身上蔓延。
“你和他们约的什么时候?”洛望飞扯了扯柴犬突出的脸颊,冷不丁发问。
神经紧绷的苏正阳下意识回答:“明天。”
咔哧一声,向晚星从房间里出来,拿着药膏,脚步欢快,看见苏正阳还在外面站着,很是困惑,“你怎么不进来啊?”
苏正阳嘴巴动了动,视线往沙发那里看。
洛望飞颇为慵懒自在地靠在向晚星的玩偶中间,跟着她的话一起转头看过来,微微勾起一个笑。
眼睛依然是冷漠而充满警诫的。
于是苏正阳一动不动,在向晚星过来的时候接过药膏,然后迅速退了一步,跟她说再见,“我还有事,再见。”
向晚星没有询问,塞给苏正阳一把糖果,叮嘱他药膏的使用方式和剂量,跟他挥手告别,“拜拜,明天见!”
苏正阳的步子一顿。
洛望飞漫不经心问了向晚星一句,“你明天要跟他去哪?”
向晚星握着门把手,正要关门,听到这话,侧身看着洛望飞,欢欣地向他发出邀约,“明天要去公园玩,晚上有灯会,你要一起去吗?”
苏正阳心提到了嗓子眼,缓慢往下走着,在楼梯拐角抬头往上看。
楼道潮湿阴暗,散发着回南天的霉气,好像四周长满苔藓。
向晚星家门开着,露出温暖明亮的室内,彩色玻璃风铃晃晃悠悠,发出脆响。
向晚星脑袋缓慢低了下去,声音也沮丧起来,“你又是回来一下就走啊。”
苏正阳松了一口气,扶住了栏杆,正打算离开。
钉靴叩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洛望飞的声音落下来,“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我这次回来,就在国内接着读书。”
向晚星听了欢呼起来,把门一推,朝着洛望飞跑过去,“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玩了!”
老旧木门合上的瞬间,苏正阳立在原地,看见洛望飞的目光轻飘飘划过。
像是苍鹰俯视蝼蚁。
他知道自己在听着,也知道自己的打算。
苏正阳走入凛冽冬日,在路上回头看着向晚星家的窗户,窗户上贴着红色窗花,兔子形状。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出少年男女的影子,向晚星在给洛望飞跳着自己要在汇演上跳的舞蹈,可是棉服厚重,她又围了个毛领,小天鹅跳成了摇摇晃晃的小鸭子。
洛望飞盘腿坐在她面前看着。
眉目舒展,语气里满满的鼓励。
“很可爱,跳得很棒。”
向晚星气喘吁吁,坐在沙发上开心地接受表扬,抱着玩偶看《魔法少女》,洛望飞陪她看了两集,说出去买个东西,很快回来。
他关上门之后没有立刻走,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把墙壁上的图案符号刮干净。
走到楼道,看见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苏正阳,像是不认识般,径直走过。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正阳低着头,“我不知道她会报警,现在那些人跟疯了一样,变本加厉。”
洛望飞停了脚步,钉靴落在结了冰的路面,碾出几道裂痕。
他没回头,只是把脚旁的碎冰屑踢到一边,“所以你选择出卖比你更弱的人来当替罪羊。”
语气平平的陈述,半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说完洛望飞就走了,半点听苏正阳解释苦衷的意思都没有,去向晚星说的那家店去给她买小吃。
老板忙着做外卖,说可不可以等一会儿,要是着急的话也可以先做他的这份。
洛望飞耸了耸肩,很有礼貌地表示可以等,“不急的,您先忙。”
温和有礼的模样,让见惯了暴躁青春期问题少年的老板感觉十分稀罕。
长相俊朗,又是一身名牌,太过惹眼,老板“啧”了一声,一边打包外卖一边跟他闲聊。
“来这边泡网吧?还是找朋友?你啊,可低调点儿,这边什么人都有,那些个勒肥的瞧见你可就放不下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洛望飞开玩笑般回了一句,“或许是他们要怕我也不一定。”
老板很是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年轻人别在这方面犯倔,他们都是不要命的,你也不要命了?你要出点什么事,父母多担心。”
洛望飞没再接话,付了钱,拿起东西向外走去,慢悠悠地走着,看见正往外走的苏正阳,张口说了一句,“不如带他们来找我。”
这句话像冬天的风一样,轻飘飘吹过,落在人身上后劲十足。
提前宣告了考试的结束,庆贺她的又一次第一。
洛望飞撇开了视线,看着窗外的雪景。
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向晚星不懂,他不能不知道。
他要去国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向晚星该学着长大。
洛望飞起身要走,目不斜视,不再像以前一样,坐在床边哄她睡觉。
即使向晚星目光殷切,一声又一声甜甜叫他名字。
“洛望飞,你要走了吗?”
“嗯。”
“洛望飞,你等下还会回来吗?”
洛望飞脚步顿了顿,垂眼看着地板,“你自己睡觉,不能老是我陪着你。”
向晚星悄然掀了被子,下了床,踮着脚尖靠近他。
猝不及防被回头的洛望飞抓个正着。
他看着向晚星的赤脚皱起眉,“啧”了一声,“又不穿鞋。”
向晚星乖巧站着,低头认错,“地毯毛绒绒的,不会着凉。”
最后一次了。
洛望飞想着,把她抱起来,找出拖鞋,带去浴室放了一小盆热水,盯着她洗完再穿好鞋。
“以后要自己学会。”
他牵着向晚星回到床边,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床边,很认真再说了一遍,“不要总是想着我帮你。”
“嗯!”向晚星答应得很是爽快,像以前每一次一样爽快。
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笑起来酒窝里盛满蜜糖,“洛望飞,晚安喔,明天见。”
夜灯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铺在温暖的房间,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关了灯。
于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里,他的表情在黑暗里变得模糊不清。
向晚星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听到洛望飞迟来的“晚安,好梦。”
向晚星小心翼翼地把易碎的玻璃瓶和玫瑰花放在了一条裙子的袋子里,用轻柔的裙摆将它们盖住,想着等会儿就直接说肚子疼然后闹着回家。
洛望飞不会这么不讲道理的,肯定会带她回家。
结果坐着电梯到一楼,向晚星刚出电梯就听到余亮的大嗓门和叶雪邪恶的笑声。
“什么?!向晚星有喜欢的人了!”
“哈哈哈!原来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才是!”
洛望飞还站在他们两个中间煽风点火:“啊,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真没想到,她这保密性够强的啊。”
向晚星转身疯狂地摁着电梯,试图在他们发现之前逃离。
电梯门打开,向晚星半只脚已经踏了进去,洛望飞的声音如同勾魂的鬼差一般把她定在原地,“向晚星,跑什么啊,来,聊聊呗。”
第 19 章 宿敌太顽劣怎么办
叶雪和余亮顺着洛望飞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向晚星人在哪儿呢?”
洛望飞下巴朝电梯那里抬了抬,“那不是站着个大活人吗?”
叶雪和余亮自然注意到了电梯前站着的女孩,也不是没有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但是看到那女孩身上的大红裙子就觉得肯定不是向晚星,那顺滑的面料,繁复的刺绣,一看就特贵,用向晚星的话来说,比她的命都贵。
“向晚星?”叶雪心情复杂地喊了一声。
向晚星闭上眼睛,颤颤巍巍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地面,慢腾腾迈着小碎步走向两位好友和一位宿敌。
香槟色的灯光从商场的天花板上落下,柔和地倾洒在向晚星的身上,映得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柔和的雪光,和身上重工刺绣的方领红裙成鲜明对比又互相衬托。
洛望飞正要逐个点名攻击,听到门外向晚星的喊声,“洛望飞!九点半了!你不能再赖床了!”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捂着自己眼睛,太阳穴跳个不停,蒙着被子,以向晚星绝对听不到的音量说了一句,“睡的这么少,难怪你长不高啊。”
在她的催促声里,洛望飞慢吞吞起了床,打开衣柜随手套了件衣服洗漱一下,打开门。
向晚星站在门口,活力满满,还贴心地给他送上阿姨准备的早餐,“呐,阿姨刚刚热过的。”
他最讨厌,向晚星最喜欢的肉松蛋糕和鸡蛋以及海鲜粥。
他把托盘拿了过来,但是没有吃的想法,直接下了楼,放在桌子上,在向晚星开口之前问她,“还要不要出发了?”
向晚星看了看桌子上的早点,又看了看他,眨着眼睛,想说的话写在脸上。
洛望飞没再顺着她,胳膊穿过她的手臂,架起来直接放到车上,对着司机说了地址。
他本来想补个觉,但是脸被戳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向晚星凑到他面前,掏出他给的巧克力和糖果。
人是可爱的,糖果是甜的,洛望飞是有火发不出的。
“我吃过了。”他重新闭上眼睛,躺在后座上,拒绝向晚星的投喂。
“可是我没有看到啊。”向晚星挨着他坐下,皱着眉头思索,“我从七点半就起来了,你房门都没开,我进去的时候都没有餐碟,你还穿着睡衣。”
洛望飞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把向晚星摆正了坐姿,指节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是不是跟你说过,长大了男女有别?”
向晚星点了点头,“我没脱你衣服啊。”
洛望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平淡到有些麻木,“看也不行。”
向晚星小声给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衣服和被子把你全遮住了。”
“以后不准进我卧室,跟你说过了,男女有别,不能脱衣服,不能摸,看和摸身体都很过界。”洛望飞转头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一些树都已经冒出花骨朵,生机勃勃。
“那,讲故事和吹头发,以后是不是都不可以了?”向晚星挨着他坐,想去晃他手臂,又担心他甩开自己再一次发布禁令。
衣摆和他的靠在一起,但是留出一道极小的缝隙 ,她看着这道缝隙,最后还是没有越过。
“嗯。”洛望飞的眼前闪过许多生机盎然的花树,但是视线却是空的,无处安放。
向晚星不再问他,也不再说话,安静坐着,看着黑色的车厢地面。
早春的晴朗天气,外面鸟语花香,车里寂静蔓延,向晚星的头发没扎好,松松垮垮,落下的散发在她脸颊边晃悠,她没察觉到,洛望飞看到了,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出声提醒她,“马尾散掉了。”
向晚星“哦”了一声,也不抬头,就低着脑袋看着地面,撇着嘴,脸颊一鼓一鼓的,生气郁闷的样子一点也不掩饰。
车行驶到了目的地,向晚星要去开车门,就披头散发地下车。
啪嗒。
车门打开。向晚星抬起头,看向声音来处。
天色昏黑,只有路灯洒下澄黄暖光。
少年从春夜里走出,逆着光而来,简洁利落的卫衣长裤,神情淡淡,十六岁的长相是遮不住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洛望飞走到向晚星旁边,跟她一起坐在台阶上,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并肩坐着,影子也挨在一起。
向晚星打开袋子,是很出名的一家铁板烧,在两条街外,菜品是她当初在少年宫这家点的那些,一样也没少,还多出几个那家店的招牌菜。
可惜餐具只有一份,向晚星昂着脸望向洛望飞,想问他吃饭没有。
路灯的光照得她湿润的眼角发亮,洛望飞本来只是随意坐着,瞧见这细碎的光侧过身低头来仔细看。
猝不及然,少年俊朗的脸在向晚星面前放大,凌厉剑眉下的细密睫毛清晰可见,声音里都是亲昵的关切。
“你怎么又哭鼻子了?”
说完他还抬眼看了看漆黑夜色,“现在天上可没太阳了。”
无星无月的晚上,头顶的灯光在少年的黑瞳里映出一片温柔,看得人心头一动又酸涩不已。
向晚星朝他靠近了一点,把他宽松卫衣的边缘压出几道褶皱,像是下一秒要扑到他怀里。
他没有离开,伸出手在她低垂的脑袋上摸了摸,“为什么伤心?”
肉片上刷了甜辣酱,向晚星吃起来却觉得有些发苦,含糊不清地回答:“老师不想教我。”
他告诉我,我的梦想可笑至极。
我引以为豪的乐于助人,是多管闲事,只会得不偿失。
她不想说出后面的话,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脸颊鼓鼓,囫囵吞咽,含着泪花对洛望飞抽抽噎噎地说,“好辣啊。”
饭盒空了,向晚星捧着它没有放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盒子上,发出沉闷声响。
洛望飞把她捧着盒子的手指掰开,把空盒扔进垃圾桶,半蹲下来,温热的指腹摁上她的眼角,关上了眼泪的阀门。
“定了餐厅和蛋糕,还要不要去?”
向晚星点了点头,被他拉着起身往外走,踩着街道老旧的灰砖,两旁的行道树在风里摇曳,路边的店面熟悉或陌生,向晚星没有去看,只看着地上的影子。
少年在前,伸出手,把她牵着走,没有回头。
岁月悄无声息在指缝中溜走,她贪心地许愿,这条路没有尽头,不要有变。
十五分钟后,洛望飞带着她,离开少年宫的长街,前往高楼林立的高新区,向晚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着少年宫一片漆黑,仿佛落了无数个童年的影子。
她转了头,不再去想,小跑着跟上洛望飞,和他并行。
到了餐厅,服务生推上生日蛋糕,还有一个装满彩色小球的玻璃箱。
“生日的话,有抽奖活动哦,一等奖是笔记本电脑,你也可以折算成现金。”
“一等奖有几个啊?”向晚星看着箱子里数不清的球。
服务员停顿了一下,微笑着回答:“一等奖当然只有一个。”
从前中奖的时候,向晚星只觉得开心,如今看着其他的小球,多了许多感慨。
每一年,她都会遇到这种抽奖,运气很好,每次都是一等奖,抽到她需要或者很想要的东西。
这么多球,只有一个一等奖,每一年她都可以抽到。
是不是说明她是独一无二的幸运儿。
如果今年也是一等奖,是不是说明,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是故事里被选中的人。
她也没有那么可笑。
这是她一个人的小幸运,唯一的见证者,就是洛望飞。
年年生日他都在,是她的幸运星。
砰。
烟花绽开在黑夜里,流光溢彩,绚丽夺目,照亮窗边少年眉眼。
“你会抽到一等奖的。”他笑着说,十足的把握。
向晚星看着他,从箱子里掏出跟他衣服颜色相近的黑色小球,递给服务员。
“确定吗?”服务员捏着黑色小球提醒她,“只能抽一次哦,不可以反悔的。”
向晚星有些犹疑,看了一眼玻璃箱里的其他小球,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不反悔。”
服务员闻言开始掰小球,动作很迅速。
啪的一声。
小球就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纸条。
几秒的时间里,向晚星感觉自己在过山车上坐了一个来回。
拜托拜托,她可以不要奖金,只要证明,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她是不一样的。
纸条展开,服务员的声音伴随烟花一同在向晚星脑子里炸开,“是一等奖!恭喜你!”
服务员刚离开包厢,向晚星就跳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去找洛望飞,在他面前喜悦大叫,“洛望飞!我中奖了!唯一的一等奖!是我欸!”
头顶的灯光偏昏暗,烟花绽放的鼓点和向晚星的喜悦呼喊相应,洛望飞在座位上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腕,她蹦蹦跳跳,他整个人也被带着晃动不已,像是毫无章法的双人舞。
他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任由它发生。
服务员敲响了包厢的门,向晚星才安静了下来,因为兴奋和用力呼喊整个人满脸通红,眼眸发亮,浑身散发着喜悦。
面对笔记本电脑和现金的选择,向晚星转头去看洛望飞,兴致勃勃问他,“你想要哪一个?”
洛望飞觉得有几分好笑,“问我干嘛?你的生日,这当然是你的礼物。”
向晚星理所当然的回答,“分你一半啊。”
夜晚寂静,烟花也停止了鸣啸,向晚星的声音十分清晰,“每次抽奖洛望飞都在,但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所以,洛望飞才是我的幸运。”
洛望飞看了一眼奖品,一台轻薄本,还有三千元现金,耸了耸肩,“这些我不缺,你拿去就好了。”
他的背后万家灯火,城市中心的双子塔大厦灯火通明,一栋姓洛,一栋姓方,他的父母。
隐约已经有了金钱观念的向晚星明白洛望飞的家世有多富贵,选了现金,从里面数出一半,递给洛望飞,“我想把幸运分享给你。”
奖金是四千块,向晚星手上这两千对她来说是一笔天价巨款,对洛望飞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你今天不是刚花了钱吗?”洛望飞接了钱,但没有放进口袋里,放在桌子上,看着向晚星瘪嘴以为她心痛,觉得有些好笑。
“老师没收我,钱也退给我了。”向晚星从书包里掏出一分不少的学费,在中奖的喜悦下终于把当时的事情说出口,“他说多管闲事很笨蛋,不建议我这样做,再厉害也是不能成为大侠的。”
向晚星水润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洛望飞,仿佛看见一根救命稻草,“洛望飞,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最介意的,就是那一句“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也管不了。”
她就站在原地,跟坐着的洛望飞差不多高,头一次面对他生出忐忑不安,说出的话也颤颤巍巍,没有平日的敞亮清脆。
“洛望飞,你也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吗?”
答案毫无疑问。
上一辈的人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洛望飞的父母在媒体口中就没有一条优点,斯文败类,大义灭亲,蛇蝎美人,满身铜臭。
但他们活得顺风顺水,肆意畅快,一路高歌,踩在所有人头上。
向晚星的父母是人人歌颂的医生,老实本分,心地善良,兢兢业业,还常年义诊,碰上穷苦病人还倒贴钱,被一些没良心的坑害过也初心不改。
然后拮据半生,看人脸色,至今还是底层,没有编制,凭着陈年热血活着,除了名声,什么也没有。
所谓一脉相传,向晚星在她父母的耳濡目染下,就是一块可口的棉花糖,自然多的是小老鼠惦记,没有防备心只会被咬的到处都是窟窿。
他一时没说话,没有说不是,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着鼓励。
于是向晚星这颗棉花糖像是在被火烤一般,由松弛到皱缩,柔软可爱的表面一点点变成苦涩的炭黑。
在她终于开始面对现实的时候,洛望飞把他手里的钱推到她面前。
向晚星茫然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的钱,更难过了,感觉手灌了铅,抬不起来去接。
“给你的保护费。”洛望飞把钱塞到向晚星的书包夹层里,蹲下来,支着脑袋望着她,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不是想学跆拳道变强吗?去学好了,这是我交给你的保护费。”
洛望飞伸出手捏了捏向晚星的脸,手动把她嘴角往上扬,“那个老师不教你太没眼光了,我改天碰到了,找他聊聊天。”
“等一下。”洛望飞出了声,语气很是无奈。
向晚星扶着门把手,停了动作,也不回头看他,仿佛只要他像之前那样反悔,她就撒丫子狂奔,绝不回头。
洛望飞起身坐过去,把她皮筋拿下来套进手腕里,冷白的腕骨,纯黑的皮筋,对比鲜明。
“小梳子呢?”洛望飞的手伸到向晚星面前,她从胡萝卜挎包里翻出小梳子放到少年宽大的手掌。
“你不能总是指望着我的。”洛望飞给她绑好马尾,瞧见她翘嘴的样子,把她摁回到座椅上,扭过她气鼓鼓的脸看着自己,“怎么还跟四岁的时候一样。”
“才不一样。”向晚星给自己辩解,“我会绑头发。”
她看着洛望飞卫衣上的黑色吊绳,一晃一晃的,像是她小时候和洛望飞一起玩的秋千,“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玩,吹头发,讲故事,轮流来也可以。”
洛望飞坐在车里,听到这话没有出声,虚虚望着地面,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我出国之前你好像也没有这样,怎么越长越小了。”
他本应该笑着说的,但还是没有笑出来。
向晚星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出国之前,洛望飞也没有疏远她,没有强调距离,没有出现秘密。
会接她的每一通电话,会专门给她寄礼物,写着致最可爱的欢欢,说好一直会陪她玩。
为什么,突然变了。
向晚星不明白。
她和洛望飞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向晚星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脑子里止不住的想这个问题,但是又说不出口。
她对于洛望飞的回答,开始没什么把握。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行道树绽开的花传来幽幽的香气。
向晚星鼻尖发酸,看着身前洛望飞晃荡的手,去悄悄碰一下又错开,像是不小心误碰。
走到路的尽头,洛望飞停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向晚星猛然撞到他的背,摸着自己的鼻子看向回头看她的洛望飞。
电视剧演过很多次这种套路,蒋星月都说过很多次烂俗,向晚星心里惴惴不安,怕洛望飞看穿她蹩脚的演技。
向晚星正庆幸劫后余生,洛望飞凑过来把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压,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放过你,向晚星,下次再拿我当枪使,我连你一起收拾。”
向晚星抖了一抖,后背发凉,不敢吭声。
食物链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洛望飞成了向晚星的天敌。
按照习惯,余亮和洛望飞两个男生坐在最外面的两个座位,向晚星和叶雪就随便坐在里面。
叶雪推着向晚星,想让她坐在自己和余亮中间,再审她一次。
洛望飞提着爆米花和可乐进来,刚坐下,指节敲了敲身边座位的桌板,“向晚星,快点过来坐着,别挡着人。”
叶雪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是,你们干嘛坐一起啊?”
第 20 章 宿敌太恶劣了怎么办
这话非常有道理,但是叶雪觉得不对,“我们四个坐一起,也不一定是非得你俩坐一起啊。”
洛望飞悠然听着,往嘴里扔了颗爆米花,非常真诚地问叶雪:“那你要来和我坐一块儿还是让余亮来坐我旁边,然后你和向晚星坐最外边的走道?”
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催着叶雪和向晚星让路,荧幕上也开始放起了广告预示着电影马上开始。
叶雪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余亮站了出来当和事佬,把叶雪拉到身边的位置上坐着,递给她爆米花和可乐,“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坐的吗,计较这些细节做什么,再说了,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洛望飞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没理他都能说出个有理来。干嘛非得跟他较真。”
叶雪还是没法释怀,往嘴里狂塞爆米花,嚼得咔嘣响,臭着一张脸看着电影屏幕,开始期待复仇者联盟的打戏。
“你怎么了?”洛望飞半蹲下来平视向晚星,看着她蔫不拉几捂着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皱起眉,凑近了些。
春光倾洒在少年身上,温柔醉人。
向晚星想要说没事,洛望飞已经先一步把她的手放下来,靠近了细看。
春风吹过,向晚星的头发扬起来,擦过洛望飞的脸。
他浑然不觉,只看着向晚星小巧的鼻尖,轻声询问,“很难受吗?刚刚怎么看起来都要哭了。”
话语温柔又亲昵。
向晚星没有回答,看着灿烂的阳光照在洛望飞的面庞,突然发现他有几分陌生。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极短的黑发增添几分野性不羁。
张扬肆意,锋利傲气,不像记忆中的小少年一样青涩稚嫩,漂亮柔软。
他变了很多,只是哄她时候的语气跟从前一样而已。
洛望飞把她短暂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看了看她红起来的脸,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烫之后问她:“是过敏了吗?”
向晚星把问题推到冬日的太阳身上。
洛望飞信了。兴头上来了,几个人站起来挥斥方遒,身体摇摇晃晃,转头见看见山上别墅,雪铺满房顶,透出暖黄的光。
有人大着舌头说了一句,“洛望飞,你出来时候没有关灯啊。”
洛望飞身体一僵,转头去看,每个窗户都亮着,透着暖黄的光。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窗户上有没有人影,可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小的身影。
缩成一团,委屈又可怜地问他,“洛望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没再继续喝,有些沉默。
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一旁的人很不理解,捅了下洛望飞的胳膊,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了?你爸妈都不在家,又没人会怪你。”
几个人里最会察言观色的肖栩开了口,“洛望飞,不会真像赵平川说的那样,你藏着什么秘密吧?”
肖栩坐到洛望飞身边,声音放轻了问,“该不会,是个人吧?你该不会给自己找了个割舍不下的羁绊吧?”
洛望飞给了肖栩一个冷眼,直挺挺怼回去,“脑子有问题就去医院,我可以现在就给你打120。”
赵平川拍着桌子大喊,连说了好几个“对”,“就是这样!他最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动不动怼我!”
肖栩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下了定论,“洛望飞,你被我说中了。”
洛望飞的兴头一扫而空,把钱付了就走了,“你们该清醒一点。”
他的步子很稳,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赵平川还在好奇,肖栩已经笑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洛望飞没救了。”
越不肯承认的,才是埋在心底越深的。
洛望飞要是大大方方认了,那才是可有可无不上心。
肖栩更好奇的是,什么会让洛望飞顾忌。
洛望飞父母这对传奇人物都没能驯服洛望飞的半根骨头,泼天的富贵也没让他留恋。
什么能让他闭口不提,犹豫不决。
洛望飞回到家的时候,一眼看见沙发上拱起的小山包。
向晚星蜷缩成一团,身上盖的毯子半掉到地上,肚子往下都没盖着,要不是屋子里开了空调,一准着凉。
还养成了抱着iPad睡觉的坏习惯,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走近一看,iPad还在放着歌,洛望飞划了两下,里面都是些深夜苦情歌,顿时沉了脸色,删除歌单,再卸载APP,一气呵成。
他把iPad拿过来,想仔细检查一遍还有没有其他不该存在的东西。
没想到向晚星抱得很紧,抓着iPad不撒手。
洛望飞只好把她手掰开,抽走iPad,这个动静把向晚星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是洛望飞,又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靠近,伸出手去拂他肩膀上的雪。
欢迎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黏黏糊糊的,“你回来啦。”
洛望飞以为向晚星又要扑过来,想到自己沾了一身的风雪冷意,把她推开,握住她的毯子边缘,合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她通红的小脑袋,也不知道是睡得太熟,还是着凉发烧。
“怎么跑出来到沙发睡觉。”洛望飞把她身体扶正,自个儿盘腿坐在地上,把iPad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道响声,目光冷肃。
十二三岁的年纪,洛望飞已然初初张开,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那分肆意张扬。
纵是年纪轻轻,也是威压十足。
更何况,洛望飞从小管着她,在向晚星这里本就地位崇高。
向晚星捂紧了小毯子,低下头回答,散落的头发遮住委屈巴巴的脸,“我半夜起来,发现你不在,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就在客厅等你了。”
洛望飞没有立刻回答,于是向晚星把毯子拉下来点,遮住自己的脸,自觉起身回房,也不再问他去了哪里。
她不要听到否定的回答,不如不问。
向晚星走得很慢,踩着毛绒拖鞋,与其说走,不如说用鞋底在地毯上缓慢滑。
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轻盈的雪堆积起来,压断了一截树枝,发出一道清脆断裂的声响。
寂静空旷的房子里,向晚星听到洛望飞的一声叹息,熟悉的,亲昵的,妥协退让信号。
把帽子摘下来扣在她头上,看着她蔫不拉叽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腕带着她走。
少年宫周围各种各样的培训机构都有,正值周末,各家都支起摊位吆喝着。
向晚星刚一露面,就像狼群里掉入一块肥肉,一群人眼睛亮起势在必得的目光,摩拳擦掌,嗓门对着她喊,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小姑娘,书法看一看!受益终身!”
“奥数心算!数学再也不难!”
“少儿舞蹈!两个月包会!”“你觉得,我可以成为大侠保护你吗?”向晚星在他的蹂躏里艰难发出声音。
洛望飞闻言摆出沉思的样子,沉吟一会儿,捧着向晚星的脸,很是认真的告诉她,“我觉得,向晚星可以。”
回到家,在睡梦里,向晚星脑子里还是这句话。
它萦绕在向晚星脑海许久,就连上学的时候,她都是笑眯眯的,聊天都是说“可以,可以。”
直到被同桌蒋星月抱着晃的时候,向晚星才彻底醒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全市汇演啊。”蒋星月以为向晚星在发呆,恨铁不成钢,“我们学校定下来了,你和我都中选了。”
蒋星月指了指布告栏,“我们走群体表演,花精灵,二十四个,一人一句词,轮流当主角,你当荷花,我是迎春花。”
全市汇演说是汇演,跟艺术表演没有任何关系,最关键的是,最佳节目和最佳演员有加分,而且台下都是重量级领导和各学校的负责人,刷个脸,对以后帮助极大。
每个学校都会出节目,派的不是艺术生,都是成绩好的那一批,营造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印象,互相扯头花比个高低。
但争名次往往都是高中的事情,轮不到初中,初中的各个学校大多想着怎么保更多的人,让大家都吃上这一份好处。
也因此,最佳节目和演员往往都是高中的囊中之物,初中都是刷个脸重在参与。
向晚星和蒋星月是里面比较有基础的,两个人的成绩也好,没有那么多学业负担,自然承担了更多的任务。
编排角色,选服装,在网上看舞蹈编排视频,教大家练习,组织彩排,向晚星和蒋星月几乎除了睡觉全在学校里。
二十四花仙,按照节令时序排列,冬春夏秋,寒冬腊梅傲骨,春季生机勃勃,夏季绚烂多姿,秋季硕果累累,菊花压轴,我花开尽百花杀作为结尾。
彩排结束,负责老师和校领导都眼前一亮。
人多在往年往往是劣势,今年倒排出层层递进的优势,说不定能杀其他学校一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向晚星同学你就是头号功臣!”校长拍着向晚星的肩膀,看着她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生不忍,“你,汇演完,多睡会儿,减免你一个早自习。”
“可以!”向晚星信心满满,看向百花齐放的舞台。
她的成绩上崇明的把握有八九分,如果得到加分,百分百稳进。
她就可以每天见到洛望飞了。
如果真的拿下第一,将是史无前例,每个人都鼓足了干劲,繁忙的课业中,把走位歌词练了一遍又一遍。
“把酒东篱下,我花开尽百花杀。”
“陶渊明听了掀起棺材板!”
“错了错了,这不是期待嘛,这事儿要是做成了,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少女们嬉笑着,翘首看向天空,看向未来,满是憧憬。
三月十号,市政府百年庆,全市汇演举行。
在三月七号,各学校提前彩排。
向晚星和蒋星月带队出发,却没看见什么人,便是有几个学校的人,也只是穿着便服,在舞台上随意走了两步。
“好奇怪啊。”向晚星和蒋星月对视一眼,发出共同的感慨。
每个学校彩排的时间段安排的很紧,她们来不及多想,按照平时那样去换了衣服,走位,唱词。
舞台在市区会堂,方方正正的长方形,还有红色帷幕,跟学校的很是不一样,为了适应调整这些,她们彩排了好几遍。
演得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礼堂门大开,有几个人进进出出,驻足又离开,向晚星余光看到一个人,穿着卡其色大衣,凝望她们许久。
她以为是热心观众,正要细看,那个人已经转身离去。
一纸通知下来。
她悄悄转头想去看洛望飞,低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很长,把她的影子完全融了进去,胸膛以上的线条还清晰可见,映出主人漂亮流畅的轮廓。
就像是把她的影子抱在怀里。
她走一步,那道影子也跟着一起动。
向晚星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噔噔噔迈着小碎步就上楼,快速回到房间,房门也不关,掀开被子,乖巧躺进去,然后热络的看着大开的房门口。
少年的身形不久出现在视野里,握着扶手,很是无奈地问她,“告诉你多少次,怎么还不记得要关门。”
向晚星干脆爽快承认了错误,眨着眼睛看着他,渴望热切的目光如同火焰。
“一点半了。”洛望飞开了口,但也不走,身体靠着门,“再不睡觉,脑袋容易不清醒。”
向晚星依然目光炯炯看着他,半点要睡觉的意思也没有。
洛望飞听到过一个说法,深夜是大脑的放松时间点,所以白日里那些被理智压抑的情绪,都会在此刻偷跑出来作乱。
所以,人们会在夜晚冲动,明明没喝酒,也做出许多荒谬的事情,哪怕与理智相违背。
在夜晚,身体服从于本能。
向晚星一瞬不瞬望着洛望飞,哪怕他只是倚着门,垂眼看着地板,半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倦怠慵懒,表情疏离。
她还是很热情地喊,“洛望飞。”
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以炽诚的目光,灿烂的笑。
像是太阳,不讲道理地,干脆直接,热情满溢地,占据视线。
咔嚓,雪又压断了一根树枝。
洛望飞走了过去,“最后一次,长大了,你不许再这样。”
她们节目人数超标,勒令减员。
听到舞蹈,向晚星看了一眼,教室里穿着芭蕾舞服的女孩子正在压腿练基本功,穿着白色练习服,优雅美丽。
两个月后,正好是学校汇演的演出时间。她如果报名的话,或许来得及。
向晚星忍痛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到底,也没有看见有跆拳道或者其他武术的招生广告。
洛望飞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长街东南角,掏出手机,时间显示十一点四十五,“我先带你去吃饭,下午再看。”
午饭时间点,中餐馆人满为患,向晚星和洛望飞去了一家西餐厅。
对着菜单上的各种牛羊排看了半天之后,向晚星盲目地点了写着“推荐”的菜品。
牛排端上来之后,向晚星拿着刀叉费力地乱划乱割,在牛排上留下涂鸦般的切割痕迹,在内心感叹还是筷子最方便。
她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洛望飞,他的动作极其熟练,优雅美观,似乎毫不费力,就把肉分割成小块儿。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向晚星想着,有点好奇和失落,明明他出国以前两个人什么都是一起的。
好像突然之间,洛望飞长大了,成为了陌生的大人。
而她留在童年里。
向晚星手上更加用力,刀叉滑了一下,在瓷盘划出刺耳的声音。
她慌忙停了手,看向四周,尴尬万分。
旁边没有人看过来,她松了一口气,想去看洛望飞的表情,又有些没底气。
她不想再被他说“怎么又像一个孩子一样。”
哪怕语气不是责怪。
每一秒好像都变得漫长,她手心出了汗,感觉握不住刀叉,过了许久才重新继续跟面前的牛排斗智斗勇。
“好了。”
听到洛望飞的声音,向晚星抬起头,看见他把切好了的牛排递过来,把她切的乱七八糟的这份拿了过去。
她看了看面前的这份,大骨都已经去掉,肉切成小块儿,淋好了汤汁。
而洛望飞看着向晚星的杰作,沉吟一声,对着骨头上一道细小的划痕说了句:“不错,力气挺大。”
快吃完的时候,洛望飞的手机才有了动静。
司机接送,家政照顾起居,金牌家教包揽课业,还有刘助理这个管家解决一切问题。
毫不费力的人生。
向晚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跟着刘助理下了楼,坐着车子离开了竹林苑。
洛望飞买了复仇者联盟的票,一个人在电影院看自己喜欢的电影,手机震个不停,全是母亲叶芝的电话和短信,他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都是问他到底干什么了,为什么又欺负向晚星之类。
洛望飞难得起了叛逆心,没接电话,只是问了一句,【怎么?我害她出事了啊?】
惹得叶芝大动肝火,好一通骂,质问他怎么能诅咒向晚星。
洛望飞也就明白了,向晚星没出事,叶芝纯纯就是来教训他。
电影正式开场,洛望飞心情不好,不想服软,回了一句【叶女士,改天去做个亲子鉴定吧,不然我总觉得向晚星是你亲生的,我才是个外人。】
说完洛望飞看了一眼手机上毫无动静的企鹅,潇洒利落关了机,一个人看了两个半小时的电影,路过许多小吃摊位,顺便买了一点,踩着夜色回到了一中附近的房子。
他敲了敲门,没人,但也没当回事,拿出钥匙开门,一眼瞧见向晚星的房门大开,里面除了一张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