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捡漏的第一百二十一天你有些不一样了……
温竹君起身梳洗后,便和霍云霄一起吃早食。
她神色如常,和霍云霄谈起了事儿,“最近丰州这么忙,是北戎有什么异动吗?”
要真有异动,那她还得走,谁知道打仗会不会倒霉到她头上。
霍云霄摇头,“倒也不
是异动,寻常的事务也够忙的,主要是剿匪,另外肃州那边也有些事务,需要在丰州中转。”
他关切道:“你大哥哥那边可还好?听闻肃州官场几乎都空了,忙得很。”
温竹君笑道:“是很忙,大哥哥还挺紧张的,不过都还算顺利吧,至少春耕是顺利地进行下去了,那些地方,会恢复的。”
至于中间那些弯弯绕绕,她也没去了解,想来等各方势力进驻后,又有那么多眼睛看着,肃州是暂时出不了第二个石二狗了。
霍云霄闻言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次又叫张炳之逃过去了。”
温竹君瞪他,“太子已经说过了,这件事过去了,不许你再管,那些人的是非功过,也不是我们能说的。”
霍云霄嘟囔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就跟你说说,反正就是抓不住他的辫子,我们就没法治他,我就是替师兄不值,朝廷竟然还让张炳之的门生去肃州做直隶总督,这是不是太糊涂了?”
温竹君拧眉,“你怎么知道的?”
“邸报都写了啊,那人就是张炳之的得意门生。”霍云霄神色郁郁,“不知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他肯定快要气死了。”
温竹君实在忍不住了,“虽然太子是你师兄,但你也要想清楚点,太子扳倒张炳之,也不是一点利益相关都没有的,再说了,你现在已经远离玉京,你的职责就是抵御北戎,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霍云霄点头,“我当然知道轻重,可师兄有什么错?到现在都还面壁思过,枉费了一腔心血。”
温竹君也有些唏嘘,也很感慨,天家无家事,这已经不是太子跟张炳之两个派系的事情了,是太子跟皇帝之间的博弈,想必太子已经了然自己锋芒太过,所以才会退让。
“太子心有成算,又文韬武略,你就别担心了。”
霍云霄重重叹了口气,没过多久,又高兴起来,“阿竹,今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丰州有很多名胜古迹的。”
温竹君摇摇头,“暂时还不行,家里还缺了不少东西呢,我得置办齐了,将来你若是有客,总不好怠慢人家,不如带我去街上转转吧?”
既然来了,那事儿就得办好,全都交给丫头去办,传出去难免觉得她不尽心。
霍云霄也不纠缠,只笑吟吟的陪着她在丰源的各大铺子里转悠。
一日里,定下三张床榻,两座屏风,另外桌椅板凳若干,还有生活用具若干,又找了牙行请匠人修府邸,衣食住行不能含糊,桩桩件件都是要紧事儿。
温竹君看着单子,点点头,“便是这些了,掌柜的,这些东西还请尽早交付,这几样还能迟些。”
掌柜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快,到时候直接送到府上去。”
霍云霄就这么看着,笑眯眯的,一点不见烦躁。
温竹君上了马车后,见他还盯着自己看,不由摸了摸脸,“是我脸上有东西?”
霍云霄靠着她坐下,点点头,一脸沉醉的看着她,“嗯,有东西。”
温竹君朝坐在对面的青梨伸手,“镜子给我瞧瞧,你怎么不提醒我?那么多人看着,很尴尬啊……”
霍云霄哈哈笑着,俯身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是美貌,别担心了,你好看着呢。”
温竹君:“……”
青梨一张脸通红,眼睛望着车顶不敢动,她真是后悔,坐在外边也没事的。
一路又买了不少米面粮油还有肉食等,丰州的牛羊多,尤其是羊肉,比在玉京便宜多了,而且又是四通八达的地方,许多东西连玉京都不常见呢。
夫妻俩手挽手一起挑挑拣拣,什么床头摆件,床尾春凳,还有精致的小摆件,还真买了不少东西。
两人也不是挑剔性子,逛的高兴,中午就在外头的小摊上吃了碗羊肉馄饨面,便一起打道回府了。
温竹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丰源后,一吃面食就昏昏欲睡,回家的马车上都在打瞌睡。
回家后,她第一时间就嘱咐青梨,“以后家里面食还是少做,就按照玉京里的习惯给我做饭,多买红肉跟蔬菜。”
青梨点头,“知道了夫人。”
温竹君进了卧房后,难以控制的又打了个哈欠,双眼噙满了泪,声音都没力了。
她随口道:“侯爷累了没?不如歇会儿吧?”
霍云霄刚把外衣脱下,闻言笑着转身,双眼灼灼,“好啊,正好歇个午觉。”
温竹君没注意,只进了湢室梳洗,梳洗完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榻上。
偏偏霍云霄又缠了上来,她软软地挥手,喃喃道:“困……”
霍云霄笑了起来,哑声哄道:“你睡你的……”
青梨去了厨房,先是嘱咐了一通,又另外叫人专门起灶烧水。
年轻的厨娘看看天色,诧异道:“这会儿还早呢,要这么早烧水吗?”
青梨红着脸道:“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问那么多,以后这口灶就不要做饭菜了,擦洗干净后,专门烧水。”
温竹君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余晖将尽,直到青梨来叫,她还迷迷糊糊的。
“夫人,快起吧。”青梨望着夫人身上的痕迹,有些脸红,又很欣慰,侯爷的一腔心思还在夫人身上呢。
“您别睡了,再睡晚上该难受了。”
温竹君浑身酸疼,头也有些晕,才被拉着坐起来,就又倒下去了,闭着眼睛喊:“不起了不起了,我想睡觉,晚上也别喊我,我不吃饭了。”
霍云霄正在穿衣裳,闻言便将青梨叫开了,“又不是玉京,反正也无事,就让她睡吧。”
青梨无法,只能带上门出去了。
霍云霄出去办事,回来后已经是暮色四合,夏风微热,吹着柳枝千垂,还有门口的灯笼照着路,也生出了家的感觉。
他大踏步进了垂花门,见正院里黑漆漆的,不由奇怪。
“夫人一直睡到现在?”
霍云霄听丫头说后,连忙推门进去了,屋中窗牖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撩开帐子,俯身摸索着去拉温竹君,柔声道:“阿竹,也该起来吃点……”
结果掌下的肌肤滚烫如火,他心头一跳,在温竹君的额头一探,连忙朝外头喊,“青梨呢?去前院叫大头请大夫,快去……”
温竹君迷迷糊糊地睁眼,沙哑着道:“你回来了?”
霍云霄抱着她,很是自责,怎么才来就生病了?这要是叫岳父大人知道,怕是又要提刀来砍他。
好在大夫来得很快,说是这一
路累着了,又邪风入体,没休息好,这才烧了起来。
“……夫人以往身体康健,问题不算大,我开个方子,你们煎两副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他又单独拉了霍云霄去一边,叮嘱了几句话,霍云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还亲自去送大夫。
温竹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午食过后,整个人都虚弱了,说话都是气音。
“夫人,您昏睡了一晚上,总算是退烧了。”青梨高兴的趴在榻边,“侯爷照顾您一晚上,方才有人来找,说是有事儿,这才走呢。”
温竹君靠着软枕坐好,喝了一杯水后,才点点头,声音嘶哑,“我知道,昨晚上他还喂我喝药,给我擦汗来着。”
她身体还不错,这次发烧也不算突然,还有些庆幸,至少不是病在路上。
“竹君,竹君……”郑溪跑了进来,看到温竹君面色苍白地靠着,满眼担忧,“怎么才来就病了?”
“你怎么来了?”温竹君笑道:“偶尔发烧也正常,我又不是铁打的,快坐。”
郑溪抬手探她的额头,发觉确实不烫了,才松了口气,“你家侯爷给我传话了,叫我来陪陪你,正好二皇子也有事被叫走了,干脆就来你这看看。”
温竹君点点头,“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都被叫走了?”
郑溪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修河道闹出了事儿,你才来,还不清楚,北地民风彪悍,械斗是常有的事儿,加上又有匪徒作乱,所以他们最近都挺忙的。”
温竹君确实不了解。
不过病中也不能歇着,玉京的信又来了。
玉桃信里是报平安的,糕点铺子的生意没有影响,再说了还有夫人照看呢。
姚坚的信里就有事儿,说是有作坊管事贪钱,从招女工这步就开始捞钱,克扣福利,还招了些七大姑八大姨,弄得作坊里乌烟瘴气,甚至其他女工们自行售卖肥皂都要被刮一遍。
这事儿是乔楠闹出来的,她为人正直,最见不得这种事了。
温竹君看的都生气,不过这事儿好解决,赶走就行了。
真是无言以对,小小一个作坊都耐不住有人想贪。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到温竹君的病彻底好了,已经快过去半个月,天气越来越热。
好在郑溪跟周三姑娘每日都来看望,倒也不无聊。
这天又是大雨倾盆,她才吃完早食,就听到前院传来声音,应该是霍云霄回来了。
霍云霄浑身透湿,眉头蹙起,俊秾眉眼带着煞气,看到温竹君的身影,才稍稍缓和。
“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都躺了那么久,早就好了。”温竹君笑着点头,撑伞站在树下,随他一起进了屋,“怎么?出事儿了?”
霍云霄也不瞒她,脱下外衣,接过棉巾擦脸上的水。
“这时候正是汛期,又连着大雨,水没流进修好的分洪河道,反倒是把新修的堰口冲决堤了,淹了不少地方,总督大人焦头烂额,连带大家也没个消停,二皇子也一样跟着我到处跑呢。”
温竹君听着也觉得艰难,“那你可要小心些,汛期的河很危险。”
霍云霄脱下衣裳,露出遒劲有力的臂膀,又换过干净衣裳,连连叹气。
“再危险也比不上那些百姓,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山上淋着雨呢,唉,好歹是活下来了,只希望等水退了,他们还能保下这次的春耕,不然损失就更大了,真是可惜了,我之前看到那些秧苗都已经绿油油了呢,也不知道那堰口是怎么修的,钱花了不少,一点用没有……”
他说着说着,便发现温竹君一直看他,不由一愣,“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温竹君抿唇笑道:“没有,就是忽然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第122章 捡漏的第一百二十二天她就这个操劳命……
“啊?”霍云霄将头发散开,一脸莫名,“哪里不一样了?”
温竹君推他站好,拿棉布帮他擦头发,“变好看了,好了,还是去洗个头吧,不要扎了,仔细头疼。”
霍云霄得到关心,喜滋滋的看着她,笑道:“阿竹,你真好。”
温竹君不由失笑,拍他的肩,嗔道:“我不好,快去吧。”
她赶紧叫了青梨到身边,“给周尧去信,让商队在那边尽可能多收些粮食跟草药吧,也是时候该来丰源了。”
青梨面上一喜,“哎,我这就去。”
丰源看着像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在玉京限制诸多,又要顾着脸面,难免掣肘,但离了玉京,步子就能迈的大一些。
温竹君还是打算这些日子多去看看,赚钱嘛,就得多走动。
正巧霍云霄这段时间因为受灾,忙的脚不沾地,温竹君便和周三姑娘还有郑溪整日在一起混着,丰源都被她们跑遍了。
她发现这地方很有优势,总督衙门就在丰源当地,又有卫所驻守,地处通商要道,往北的不用说,几乎必经之地,往西的要是想走水路省时间,也要在丰源或是附近的城市停歇片刻,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哎哟,你还在想你的生意呢?”郑溪笑着拉她在水榭边坐下,“你家侯爷这是没把中馈交给你啊?一脑门子就想赚钱。”
“赚钱跟掌不掌中馈又没关系。”温竹君笑道:“再说了,你难不成还嫌钱多啊?”
周三姑娘倒是很感兴趣,“竹君姐姐,你跟我说说,咱们这有什么好生意可做的?我爹说过,在丰源想赚钱的营生已经不多,反正我们家是想不到了。”
这话倒是实话,毕竟聪明人很多,赚钱的买卖早就被瓜分了。
温竹君见她真的感兴趣,便掰着手指头数。
“盐茶铜铁瓷器棉纱等东西,自然是不能碰了,毕竟丰源靠北,再往北走,那就是北戎,跟北戎做生意太危险了,一个不好通敌卖国的罪名说不清楚,往西也有大商队,现在入场不是好时机,再说了,这些东西利润高,官府把控也严格,那我们要赚,就只能是赚这些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的钱了。”
周三姑娘也掰着指头数,一脸认真。
“想要赚来来往往的人的钱,那就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不过咱们丰源不论是酒楼饭馆还是茶楼酒馆,有名的没名的,都太多了,至于什么衣裳布匹,每年都有很多西行的商人顺路来,布匹也压根不缺,竹君姐姐,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赚钱的买卖了,赚钱的买卖丰源都已经有了。”
郑溪接过丫头手里的鱼食,往湖里撒,“你们俩可真是掉进钱
眼儿里了,想那么麻烦的事儿做什么?”
周三姑娘正色道:“小溪姐姐,赚钱的事儿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还不麻烦?”郑溪摇摇头,“也就是你们愿意花时间,我宁愿去耍几套剑法,也不想费脑筋想这个事儿。”
温竹君笑她,“你现在是皇家的人了,当然不用在意,但我们还不行,我靠着武安侯府,秋蝉靠着家里,就算是为自己有钱花,也得想方设法呀,毕竟,有钱花才是底气嘛。”
周三姑娘连连点头,“竹君姐姐说的对,小溪姐姐,要是能赚钱,咱们就一起做嘛,反正又不亏。”
郑溪闻言,略略恍惚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那句话说的对,有钱花才是底气,总不能每个月领那点银子过活一辈子。
温竹君觉得靠嘴巴说,有些干涩,干脆带着两人出去,坐在茶楼里,边喝茶边说。
她望着底下泛黄涌动的河水,都快要溢满河道,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这运河看着像是退水了呢,没想到短短时日,就成这样了。”
她来的这些日子,运河里本来风平浪静,每日来往船只舢板不断,不仅为沿河带来商品,更带来无尽财富,河边的百姓都因此获利不少,多的瓜果蔬菜全都能换钱。
“本来就是汛期,又加上下雨不断,大河里的水就往这里面灌了,其实这水涨得还算浅了。”周三姑娘接话,“也幸好当年张大人主张修了这条河,不然我们丰源也得年年被淹。”
郑溪点点头,“是啊,这条河真是改变了丰源,也不枉当年修建得那么辛苦了。”
温竹君心头一动,犹豫道:“你们说的张大人,不会是张炳之张大人吧?”
“是他。”郑溪朝她眨巴眼,“当年他也曾在丰州任河道监察使,想不到吧?”
温竹君点头,她确实没想到,霍云霄跟太子嘴里的大贪官大坏蛋,竟然做过那么多事儿。
“这条河几乎让丰源活了过来,这十多年,丰源渐渐成了集散地,无数来往客商都要从丰源过,船行不绝,车马也不绝,那么多车马经过,但丰源竟然没有成熟的草料行。”
她观察了好些日子,还问过霍云霄,最后得出结论,是因为丰源这地方有些特殊。
古代人少,丰州也一样是地广人稀,除去田地便是未开荒的草地,几乎遍地是草,是以来往客商打尖住店,那些店铺为了客源都把草料给包了,至于草料,则是乡下的百姓自己农闲时割的,送进城换钱补贴家用。
周三姑娘有疑问,“既然草料都被包了,那些客商为什么要买我们的草料呢?反正他们始终要打尖住店,既然有免费草料,做什么要花钱?”
温竹君笑了,“问的好,为什么要花钱呢,这当然是我们的草料值得了。”
郑溪促狭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直接说。”
温竹君示意她别急,“我家侯爷有一匹四蹄踏雪的马儿,极是威风,经常亲自刷洗,前几天我听他说,刚来丰源的时候,住了一晚客栈,那些草料不知道什么缘故,害得他的宝贝马儿拉肚子,他都心疼坏了。”
郑溪喜欢舞剑,也喜欢马,闻言便猜测。
“肯定是那些草料制作的时候不精心,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那些铺子偶尔有牛马吃坏肚子的事儿发生,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因为谁也说不清是吃了什么,后来还有客商自己带精料呢。”
温竹君一拍手,“那就是了,我们可以制作啊,城外那么大的荒地,我们可以租下来,而且,我们还可以请干活儿更细心的女人。”
她就喜欢用女人,一点不比男人差。
周三姑娘却道:“可这样一来,那以此补贴家用的老百姓怎么办?我爹说可以赚钱,但不能跟乡下人争这几文钱的利。”
温竹君当然考虑到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租了荒地,还要请他们去割草制作精料呢,他们还不用进城这么麻烦,我们可以直接给工钱,到时候制作的草料再运回城,无论是卖给路过的客商还是卖给那些铺子,都不怕没人买。”
周三姑娘眼睛闪闪发亮,“而且那些老百姓也不怕少了钱贴补家用,那些客商的车马也不怕吃坏肚子,咱们丰源更能留客了,这个主意好。”
温竹君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事儿也不太赚钱,但好歹算个好事儿吧。
她就这个操劳命,闲不住。
郑溪和周三姑娘十分振奋,两人没做过生意,听到这个赚钱门路,登时就商量了起来。
得早些去租地,如今都夏日了,那些草割了还能再长一茬,再晚些,就只能割一茬了。
周三姑娘当即便想好了,回家就找亲爹帮忙,去衙门里租荒地,反正那些地都荒着,除了长草也没用处。
郑溪则是准备拿出自己的私房,她有些好奇,“这么好个主意,也算细水长流的生意,你怎么会想到要我们俩掺和?”
要知道,她在玉京的生意,家里人都很难掺和一脚。
温竹君笑道:“你们俩才是东道主,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也不是一点私心没有的。”
要是叫她自己去张罗,怕是需要些时间,流程还很麻烦。
郑溪和周三姑娘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租荒地的事儿落实得很快,而且最近大雨,丰州不少地方被淹,对田地租卖看管很严,但荒地则是抬手就过了。
等那边将将才修好几间棚子,堆了不少草料后,周尧便到了。
温竹君干脆直接甩手,让周尧接手去管,至于商队,则是让商队长带着继续出发了,依旧是买粮。
她也说不好,反正感觉近几年买粮都不会亏。
这天刚把手边的账本看完,迎着蝉鸣声声,还有斜阳余晖,霍云霄风尘仆仆地到家了。
他这些天也忙坏了,在丰州各处跑,除去安抚灾民,还要收拾那些趁机作乱的匪徒,天气又热,确实不容易。
“回来了?”温竹君抬头看他,放下笔笑道:“看你这一身汗,先喝碗绿豆汤吧。”
霍云霄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气喘吁吁道:“阿竹,师兄给我来信了。”
温竹君一愣,反应过来,“太子重新监国了?”
霍云霄点头,“听说皇上身体抱恙,师兄才得以出东宫,顺利监国,说是三皇子也领了差事,不过邸报未见详情。”
温竹君:“太子说什么了?”
“这次不止丰州受灾,临近三府都被淹了好些地方,朝廷还出动了赈灾使。”霍云霄擦了汗道:“他来信是想叫我好好照顾自己。”
“太子对你可真关心。”温竹君又给他递了碗绿豆汤,“希望他跟太子妃都好好的。”
霍云霄叹了口气,面露遗憾,“阿竹,我可能还不能陪你,大梁北边受灾,北戎最近就有异动,师兄说东南边还有倭寇作乱,怕是今年都不得安生,对不起,说好的要陪你。”
“正事要紧,你忙你的。”温竹君连忙道:“不过外头有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不能瞒着我。”
霍云霄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了,温家传来的信,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温竹君看着厚厚的信封,眼睛一亮,这么厚,肯定有美貌娘亲跟温春果的信。
不过,第一封信是温兰君的,应该是姚坚写的,是他的字迹。
“二姐姐生了个女儿呢,太好了。”
霍云霄听到这话,满眼羡慕,“二姐夫这次肯定要高兴坏了,先开花后结果,大喜事。”
温竹君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坐在一边开始看信,美貌娘亲跟温春果都好,侯爷爹和夫人也身体康健。
她笑着和霍云霄道:“家里没事儿。”
霍云霄一愣,想了想道:“不知道嬷嬷身体怎么样了。”
第123章 捡漏的第一百二十三天难以避过的劫数……
温竹君听他提起赵嬷嬷,也有些愣神,这次匆匆忙忙来了丰源,都未给赵嬷嬷传个口信。
“你别担心,嬷嬷在庄子里养鸡养鸭,还养了小狗呢,日子好得很。”
在侯府操心的事儿多,还要照顾他这个“孩子”,那才累呢。
霍云霄闻言点点头,“你赶紧回信,我去置办些丰源的土产一起送回去,我们夫妻都来了丰源,北戎眼看又起了乱子,她老人家肯定担心。”
温竹君看着霍云霄的身影,笑着摇头。
青梨也笑了,“侯爷瞧着,还真会疼人了呢?”
“你啊,说别人,自己好好抓紧吧。”温竹君拿笔写字,笑道:“周尧回来了,你还在我边上坐得住?”
青梨红着脸,“我是您的丫头,自然坐得住了。”
温竹君只笑不语,她身边的丫头至今无一人成亲,说实话,她还不想这样,传出去还以为她这个人怎么了,把持着丫头婚嫁不松口。
“好了,如今家里事少,我又不愿跑,你要是乐意,不如去周尧那?”
青梨面上一喜,屈膝行礼后,便红着脸匆匆跑了。
果然是有人就好办事,草料行的筹备,总共不过半月,荒地有了主,草料也在精制,人也给力,竟然连销路都寻好了。
郑溪和周三姑娘对这事都很重视,不管是出于对钱的尊重,还是自己第一次开铺子新鲜,两人都把速度贯彻到极致。
七月盛夏,一改之前的大雨倾盆,如今是烈阳焦灼,丰源真是热的没处躲,连之前快要溢满的河道也渐渐退了,运河里的船跟舢板又恢复了原样。
郑溪拉着周三姑娘上门讨水喝。
温竹君看着两人亮灼灼的眼睛,不由失笑,“这已经很快了,做生意哪有你们这么急的?”
周三姑娘也笑了,“其实我们也是学过掌家的,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去寻一门生意呢,太新鲜了。”
郑溪跟温竹君多熟的人了,可不像周三姑娘那样客气。
她正色道:“已经有十几家铺子定了我们的精料,等再过阵子,那些老百姓手里的存货送完,这些铺子就必须找我们订购了。”
“没错,等他们用的差不多,咱们的草料存货也多起来了。”周三姑娘激动的绞着帕子,“到时候就按照竹君姐姐说的,咱们盘个铺子,做草料行供来往客商用。”
温竹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真是钱能激发潜能,举一反三都会了。
“喝点酸梅汤吧,刚在井里湃过的。”
郑溪摇了摇团
扇,又拿起帕子擦汗,“如今这样天热,不知他们可都还好,北边遭灾,北戎又有异动,就连东南都没个消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二皇子来了丰源,自然也不是来玩儿的,如今也算是和霍云霄得偿所愿,能一起抵御北戎了。
温竹君摇摇头,“只希望内里不要乱了,至于北戎,其实也不足为惧。”
那么多年都被大梁压着,不可能就今年能爬起来,只希望大梁自己不要出幺蛾子就行。
这天,大头提前回来通知,说霍云霄要回家了。
前线操练辛苦,回家一趟不容易,温竹君想着这时候不能亏了这小子,便直接叫青梨牵了一头整羊回来,另外特地买了两斤牛肉,吩咐厨房这两天好好做饭。
这里的羊养得好,羊油极厚,连羊奶也多,想到玉桃跟姚坚说玉京里的猪油和牛乳越来越贵,她心里也渐渐起了点主意。
反正自己有商队,有些事儿慢慢做总是能做成的。
霍云霄回来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他满头大汗的进门,见温竹君正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纳凉。
“这时辰你怎么不去找她们俩说话?”
温竹君起身朝他走去,笑道:“再多话也不用天天说,再说了,你都要回家了,我不在像什么样子。”
霍云霄抬手,让她不要过来。
“我这满身的汗臭,可别熏着你,等我洗完再来跟你说外头的情况。”
温竹君见他乖觉,便停了步子,吩咐丫头准备摆饭,饭菜这时候摆出来,等霍云霄洗完,也就不烫了。
霍云霄披散着一头湿发,敞着衣领就走出来了,连鞋都懒得穿。
他神色恹恹的坐下,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少见的无力模样。
“阿竹,这仗不好打,北边也不安稳了,要不你还是回玉京吧。”
温竹君吓了一跳,她这时候可不要回去,玉京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什么意思?太子怎么了?”
“不是太子。”霍云霄摇头,“我也是才知道的,是北边三府,丰州,还有明州、惠州,三府的义仓,余粮十不存一,现在甚至都比不上乱成一锅粥的肃州,如今还有东南边倭寇作乱,要是西越再掺和一脚……”
温竹君不解道:“义仓怎么会是空的呢?总督呢?巡抚呢?不是说会派赈灾使来吗?”
霍云霄叹了口气,鬼知道为什么是空的。
他气愤地拍了下桌子,“也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出这个馊主意,赈灾使就是张炳之,还兼任此次的粮草转运使,他上次就想让我死,这次还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温竹君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太子这次没派人跟来吗?义仓是空的,那朝廷的赈灾粮呢?”
她说完便反应过来了,东宫势大,已经引起皇帝猜忌,这个时候,太子应当蛰伏,这次也不会出头。
霍云霄愤愤不平地嘟囔,无奈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不瞒你,那我就都告诉你,你知道师兄为什么一直要盯着张炳之,盯着贪腐吗?”
温竹君凝眸沉思了下,淡淡道:“国库不丰?”
她一直就有此猜想,但也不敢出口,因为大梁的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一点没有颓败的迹象。
至于太子为什么要想做清水里的领头鱼,她从来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是一国储君,没有好处的事儿,怎么可能会干?
霍云霄都习惯了温竹君的聪慧,点了点头。
“是啊,这么多年安稳,国库却越来越空,可见贪官蠹虫的厉害,去年肃州一事,更是拖累,便是抄没了那么多官员的家财,补回来的银两,也不足百分之一,现在不止赈灾粮,还有军粮也不足,今年这仗,难了。”
也难怪师兄这么着急,可偏偏皇上不急,还有心情去行宫避暑呢。
温竹君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今这情形,那张炳之就能拿出来吗?太子一党竟也同意张炳之来?”
霍云霄端起饭碗,沉声道:“天晓得了,咱们这还算好,明州淹了四个县,惠州淹了五个县,已经要饿死人了,反正师兄说张炳之此人一贯巧舌如簧,希望他能挤出粮食吧。”
温竹君听的心惊,却也不意外。
王朝走下坡路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当权者眼睁睁看着朝廷财政渐渐崩塌,想依靠抓贪腐去延长寿命,不过杯水车薪。
真正的问题还未显现,挖肉剜疮都没用了,这是封建王朝难以避过的劫数。
一直到吃完饭,夫妻俩都没再说话了。
温竹君一直在想,为什么太子一党会放任张炳之来做赈灾使,甚至粮草转运使,按照太子对张炳之的厌恶,这不是拿将士跟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举凡帝王,想要的从不是一方百姓的安危,是要天下安定,贪官污吏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无伤大雅的泥点子。
除非,朝野上下,现在只有张炳之能解决这个问题。
温竹君想到那条运河,还有平日听到的一些关于张炳之的事,只觉电光石火般,脑子里瞬间清醒了,好多事都说得通了。
“阿竹,阿竹,你怎么了?”霍云霄揽住她的肩,轻轻摇晃,“阿竹,你想什么呢?”
温竹君眨了眨眼,“或许你不用太担心,这事儿还真有可能只有张炳之来才行。”
霍云霄俊朗的面上浮起不解,“为什么?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行?他还想要我死呢。”
“为什么不行?”温竹君快速道:“他这么些年就能爬到皇帝身边宠臣的位置,门生遍天下,就连肃州总督都是他的门生,你还说他贪腐,那他底下的人也多是一丘之貉,皇帝不能杀掉大梁所有贪官,也不能勒令他们主动拿出家产,但张炳之说不定可以筹集出来,至于他想杀你,我想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北戎还在呢,除非他想通敌卖国。”
她越说越觉得这一招妙极,简直无懈可击。
“举荐张炳之的,一定是个知大局又老谋深算的人,大梁暂时动不得张炳之,甚至还要倚重他,所以,他本人未必愿意来,是朝局和时事逼他来的,也必须是他来。”
霍云霄听懂了,却也越发气愤,“所以,我们将士的粮草,还有此次赈灾的粮食,还得靠他们那些贪官污吏来调度?那些钱本来就该是这个用途,混蛋……”
他虽然喊的响,但事实如此,只能心内暗骂,这都什么破事儿?
温竹君对张炳之的感官越发复杂了,她没见识过,只东拼西凑地听来许多褒贬不一的话,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精子。
她忽然想起有个问题没问,“到底是谁举荐的张
炳之?你知道吗?”
霍云霄有些不自在道:“是,是师兄举荐的。”
听说太子举荐张炳之,父子难得秉烛夜谈,让皇帝挺高兴的,说他懂事了,终于明白以大局为重的道理。
“所以你刚才那些话,其实是在埋怨太子呢?”温竹君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现在很有长进嘛。
“你等着,要是太子知道,看他怎么骂你。”
霍云霄连声讨饶,“好阿竹,我现在懂了,你可别跟师兄还有阿离姐姐说,方才那些话,我可谁都没说,就跟你说了。”
温竹君抿唇笑了起来,心内叹了口气,说到底,太子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精子啊。
或许,朝局上的一切,不过都是他们博弈的棋子。
“北戎是不是要开始打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霍云霄摇头,“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就在这段时间了,他们的集结的很快,阿竹,我把大头留下来给你,你在家要注意安全。”
“不用,你带着大头吧,有个照应。”温竹君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他还很年轻,英俊的脸庞朝气蓬勃,搁在后世,也不过将将把书读完,信心满满地准备着工作事宜。
但他已经在战场杀过多回了,风霜雪雨,以命相搏。
温竹君心内泛起涩意,柔声道:“你要注意安全,一切都以保存性命为主,我在家等你。”
第124章 捡漏的第一百二十四天她们是想叫我买……
中秋已至,暑热未褪。
青梨到了角门,见周尧来,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了进来。
“周先生来了,快请进,夫人正等着呢。”
周尧颔首,擦擦汗,脚步匆匆地往花厅去了。
烈阳高挂,从六月大雨过后一直到现在,不曾下过一场雨,田间地头已经干涸,裂隙能伸进去一个小儿拳头,若不是运河还在,恐怕丰源百姓也要如其他地方百姓一样,离乡讨饭了。
温竹君放下手里的茶盏,示意周尧坐下,“草料行的事儿你去跟周三姑娘说了吗?”
周尧点头,“还未说,想着先来请示您,草料行虽说才开,但声名已经有了,被官差盯上也不算奇怪。”
“是啊。”温竹君嗤笑起来,面色冷冷,“打着赈灾的旗号,实际上还是让当地商户出钱出力,声名他们得了,付出的都是老百姓。”
这种损阴德的法子,那张炳之竟然真的想的出来?不知又有多少人一夕返贫。
“你去禀了周三姑娘,要是可以,告诉郑侧妃也行,若是她们也不开口,那就把所有草料都交出去吧,我们没必要做出头鸟,无非损失点银钱。”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大梁不允许官员及其家眷经商,都是挂在普通人身上,不管如何,表面平静不能被打破。
“是,东家。”周尧躬身,“之前东家让我买来的粮食,现如今还放在仓库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温竹君摇摇头,“不能动了,现在义仓里没米,赈灾粮也都赈的差不多,祸事未平,天灾又起,还有战事要支撑,我要是这时候主动露出那么些粮食,怕是没有好结果。”
无论是做好事还是要好名声,先得保全自己才行。
她朝青梨道:“你去厨房清点一下,看看家里还有多少粮食,能撑多久,到时候再说。”
周尧继续道:“东家,大水过后,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瘟疫,咱们那些草药现在倒是能混在里面出手了。”
“草药他们肯拿钱买?”温竹君诧异道:“前几天不是说逼死了两三个粮商吗?怎么草药他们就肯给钱了?”
周尧拱手,“东家,我听说的是那几个粮商囤积居奇,故意抬高粮价,还趁机低价买田,但不管怎么说,粮商死了这个就有那个顶上,总有人能顶起来,但大夫不一样,宝贵的很,瘟疫要真的闹大了,死的可绝不止几个粮商,也更难压下去。”
温竹君忍不住讥讽道:“倒是会权衡利弊,知道死几个跟几万的区别。”
“至于商队,我已经去信让他们暂时不要北上了,想来这会儿已经收到了消息。”周尧说了半天,才端起茶盏喝茶。
温竹君点头,“你做得很好,就这么办吧,低调行事就是。”
周尧犹豫了下,才缓缓道:“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去那些灾县买地买田,东家,您要是……”
“不准。”温竹君厉声打断他的话,“别人我是管不着了,但武安侯府的人要是敢这么做,我决不轻饶,周先生也记住了。”
周尧被吼也不恼,目中含笑,虔诚地躬身,“东家,我明白了。”
温竹君叹了口气,“你跟着我来这,也辛苦了,这次的红包,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接着吧。”
青梨接过眼神,立刻去屏风后拿了个荷包出来。
周尧跟温竹君日久,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推辞,大方接过。
“多谢东家,不过我想求东家一件事。”
温竹君笑道:“说吧,不要再跪了。”
周尧将荷包重新递给青梨,道:“我来丰源后,只给家里去过一封报平安的信,也没寄银钱,如今想求东家帮忙,将这钱送到我家中去。”
温竹君摆摆手,“小事,放心吧,这钱你还是自己拿着,你家中老母和妹妹,有人帮忙照看的。”
周尧顿时松了口气,还是跪下了,诚心诚意地磕头,“多谢东家费心。”
中秋本应是丰源最繁忙最赚钱的时候,粮食丝绸茶叶等东西,不管是往北还是往西,客商都源源不绝,但今年不同,运河上来往的客商明显少了许多。
北边天灾还未完,又有战事吃紧,来这边的人自然少。
温竹君一直担心的事儿也来了,之前情形不明朗的时候,她给玉桃去了信,说起这边的羊乳还有羊油的事儿,玉桃回了信,十分感兴趣,还说要来看看。
她后来又给玉桃去了信,但毕竟是书信,有时间差。
结果,到了这天,又是艳阳高照,秋老虎热的蝉鸣都有些振奋似的,拼了命地喊。
温竹君的右眼开始跳了起来,正不解又心烦意乱时,消息来了。
“夫人,夫人,玉桃姐姐来了。”青梨高兴极了,“现在正在码头,特意提前派人回来报信的。”
温竹君心内暗叹,只希望损失不要太大吧。
她见到玉桃后,看到她紧绷的脸,便知道不太好。
“夫人,夫人,我可算看到你了。”玉桃疾走几步,含着泪道:“你瘦了好多,是这里吃得不好吗?侯爷是不是对你不好?”
温竹君笑了,拉着她的手坐下,“别胡说,我吃的很好,也没瘦,侯爷在外头打仗呢,你别瞎想。”
看她满头的汗,连忙叫人打水来,还帮她把巾子绞干,“快擦擦,这一路不容易吧?”
玉桃点头,叹了口气,“别的还好,就是一样,夫人,我带了一船粮食,本想着给你带一些,另外赚点银子,但是过明州的时候就都没了。”
温竹君在心里计算着银钱,有些肉疼,但也只能认栽,便宽慰道:“无碍的,你们人没事就行,那些钱咱们还能赚回来。”
玉桃郁闷极了,“我们本不想给的,可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灾民,甚至还有官员,张口就不要脸的说我们是什么赈灾的船,直接上船就搬,竟然能点出名字,还说事后要禀报朝廷各家捐了多少粮,好论功行赏什么的,还好,不止我们损失了,就连玉京其他人家也损失不小,甚至还有国公府的船呢。”
大家都是背后有靠山,但这个靠山不敢在这个时候喊出来,律法严明,对这种事,君臣之间似乎有了诡异的默契。
她也一样不敢辱了武安侯府的名声,所以,只能随
大流的将粮食都交了。
温竹君也愣住了,“你是说那些船都被拦下了?那普通百姓呢?”
玉桃摇头,“普通百姓都平安过去了。”
温竹君闻言,不禁露出沉思之色,这么说的话,张炳之还是有点意思的,胆子也极大,虽然做的不厚道,但是真有用,还吃定了这个不会闹出来的哑巴亏。
到现在,她对张炳之的看法,越发的复杂了。
玉桃喝了两碗酸梅汤后,燥热稍减,总算想起来此的任务,赶紧将怀里的信掏了出来,另外又拿了极厚的一沓银票。
“这是二姑娘,还有夫人给的,还有这些是她为大姑娘出的钱,另外这些是二哥儿的,这些是……”
温竹君拿着一大摞银票,拧着眉道:“你别告诉我,她们是想叫我买田买地?”
“嗯,是的。”玉桃用力点头,“二姑娘叮嘱了我好久呢,说这些钱是她全部家当了,希望你尽可能地帮她多买些好田……”
温竹君勾唇嗤笑了起来,果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来踩,北边百姓苦不堪言,玉京的富贵人倒是趁机跑来贱买田地。
“那母亲是怎么说?”
玉桃连忙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夫人说家里早年便有田地在北边,她将地方都仔细地写在信里了,要是能买到成片的,将家里那些地都连起来最好,实在买不到也没关系,捡好的买也行……”
温竹君目光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银票,“和你一样目的的人,来得多吗?”
玉桃又喝了一碗酸梅汤,“肯定多啊,夫人说北边地多人少,土也肥,粮食出的也多,玉京很多大户人家都在这边买地的,一直都是这样,家里算是买的少的呢,不然每年年底会有那么多的车马去玉京?其实都是送庄子收成的,夫人还记得当年那只高大的活鹿吗?就是北边的庄头送的。”
温竹君当然记得,她是第一次在古代见到活的鹿,很是好奇,围着看了很久,鹿肉也很好吃。
她恍惚想起,当年帮夫人管家,还有帮温春辉拟彩礼单子的时候,其实看过那一摞田产铺面的册子,只是当年她没有深想,扫一眼便过去了。
玉桃目光灼灼,凑到温竹君旁边亲昵道:“夫人,你在这儿时日不短,肯定买了不少吧?你那么聪明,最会做生意了……”
温竹君怔怔地看着玉桃,心头涩涩,久久不语。
这次玉桃来,还带来了菜姑跟香姑,香姑就是菜姑的堂姐,姊妹俩做事越发地厉害,便由姚坚举荐过来了。
菜姑看到温竹君便倒头就跪,“徐秋见过东家。”
温竹君扶她的手一顿,诧异道:“你的名字?”
“嗯,我有名字了。”徐秋依旧黝黑瘦削的脸上满是振奋,“东家,我学会了写字,我知道了好多东西,便请姚先生帮我取了个名字,我现在叫徐秋,因为我是在秋天出生的,我喜欢这个秋字。”
“好好好,好名字。”温竹君真心夸了句,便扶两姊妹起来了,欣慰道:“北边在打仗呢,你们竟然敢来?”
徐秋大声道:“东家在这,况且我也知道东家的男人在这打仗呢,那这里一定不会有事的,就大胆来了。”
玉桃笑着骂了一句,“我告诉你这些,是叫你安心,不是叫你来胡说八道的。”
温竹君抬手,笑道:“这话没错,挺好的,这里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的男人也会凯旋。”
凯不凯旋她说实话没什么底,但就靠着张炳之左拼右凑的瞎整,竟然也没闹出大乱子,军需也一点一点的送去了。
很快,如她所料,草料行被吞了,所有精料充作军需,全都送到前线去了。
周尧过来禀报,“周三姑娘说本钱也赚回来了,既然能为国出力,那就给了,郑侧妃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就是尽量不卷进去了。”
温竹君点头,意料之中。
“那就这样吧,把之前的钱跟百姓结清了,剩下的帐分三份,给她们俩送去,百姓那边,就说以后草料行再看情况,工钱暂时是肯定没有了,荒地里的草就让百姓自己去割吧,好歹能换几个铜板度日。”
周尧低头,“东家心善,他们会感激的。”
温竹君不指望别人感激,只希望由心出发,不愧对自己便好。
第125章 捡漏的第一百二十五天有人正巴不得呢……
过完中秋,入了九月,老天爷大概也瞧不下去,天气终于凉了下来。
秋风瑟瑟,枯叶飘零。
只是依旧没有雨。
丰源依靠着运河,两岸勉强有点收成,但没有修建运河又没有那么多水源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葱绿的稻子连穗都没结,就一点点枯黄干涸。
更有那数个被淹掉的县,加上天旱,补种都没法子,龟裂的田地如蛛网蔓延,随着时间推移,流离失所的百姓就更多了。
现在卖田地的百姓还在少数,主要是卖家里的牛羊和值钱的家当,还有女儿。
温竹君上街三次,就被迫买了三个小姑娘,当然也说不上被迫,遇到了看不过去而已。
“夫人,那三个小丫头都洗干净了,头发也剃了。”青梨过来回话,“您看看是要安排在哪?”
温竹君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放下,“你们带着吧,别饿着她们,平日多教教。”
玉桃也很是怜悯,“夫人心善,她们有运道。”
“我也算不上好人。”温竹君摇摇头,“空有怜悯之心而已。”
玉桃却道:“现在有怜悯之心的人都不多呢。”
温竹君说不出话来,若她没有现在的日子,她也未必会有怜悯之心。
“对了,那天叫你去跟养羊户谈,谈的怎么样了?”
玉桃点头,“他们之前还不太愿意,现在愿意了,甚至答应降价,夫人,这天要是再不下雨,他们恐怕也撑不住了,要不,咱们再等等?”
温竹君瞪了她一眼,“你现在是掉在钱眼里了?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趁人之危?”
她偶尔出门一次,便看到城中不少地方设着求雨的祭坛,就算不为庄稼,人也撑不住了。
玉桃有些委屈,“别人都这样做的,再说了,这样对咱们竹记好啊。”
温竹君沉声道:“别人这样做是别人的事儿,与我们何干?玉桃,我们当初许下愿望,想赚多多的钱,是为了自己过的快活,并不是为了压榨那些穷苦百姓。”
玉桃红润的脸上怔怔地,转而露出羞愧之色,“对不起,夫人,是我想错了。”
“还是按照
我们当时定下的价格给吧,虽然按照现在这粮价,也算不得什么。“温竹君笑笑,“只有一条,希望他们将来的羊乳羊肉羊油,能卖我们便宜点。”
玉桃立刻点头,“您这么善心大发的,他们肯定愿意的,反正现在城外都是灾民,我也走不掉,干脆咱们在北边也把铺子开起来。”
温竹君朝她道:“现在这样子,还能开什么铺子,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以后总行的呀。”玉桃满眼希望,“世道不就是这样嘛,好好坏坏的。”
温竹君一愣,须臾笑了起来,有的时候,她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世道艰难,前边在打仗,也不知胜负,可百姓总得活下去,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丰源也在苦苦支撑。
这天,风清气朗,玉桃跟周尧一起回来了,两人脚步匆匆,进门就赶紧叫关门。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玉桃进了垂花门,就直往正屋冲去,“夫人,城门打开了。”
温竹君还在算账,最近和养羊户谈得很顺利,她已经在寻人手炼制羊乳和羊油,从前在玉京多用的牛乳,价格很有些昂贵,如果这里的羊乳炼制好送回去,搜刮那些贵人的钱就更容易了。
她听到玉桃的话后,将笔放了下来。
“城门打开了?那灾民都进城了?”
一开始来丰源的灾民不多,城门也就一直洞开,但丰源水陆皆通,地理因素,慢慢的,来此的灾民便聚集起来,县令就直接将城门给关上了。
玉桃连连点头,“是啊,都进来了,说是有个大官儿让打开的,还不许再闭城门。”
温竹君面色平静,“淡定些,不会有事的,官府还在呢。”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她又道:“你让周尧去打听一下,开城门的到底是哪个大官儿?来丰源是要做什么。”
周尧回的很快,跑的满头大汗,到了温竹君面前,躬身道:“东家,听说是赈灾使来了,之前一直在惠州明州一带,不知为何忽然来了丰源。”
没想到还真是张炳之来了,他倒挺尽心尽力,这赈灾使做得一点不含糊。
“也没什么奇怪的。”温竹君安抚道:“丰源乃是丰州省府,明州惠州都去了,来这也理所应当。”
如今灾民都跑来了丰源,赈灾使来也是应该的,光靠丰源自己,可赈不了这么多灾民。
周尧面有担忧,“东家,那咱们仓库里的米粮怕是……”
温竹君跟着点头,“你担心得对,哪有不透风的墙,搬运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知道,去县衙吧,就以武安侯府的名义设粥棚,顺便搬几袋子回来。”
家里的米粮也见底,总要去搬的。
玉桃一脸肉疼,“您当时怎么不趁着高价卖掉呢?”
温竹君叹了口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干不出那种事,或许我留着这些粮食,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既然设了粥棚,温竹君想着是自己的粮食,好歹也得去看看弄的怎么样。
玉桃不太想让她出去,“夫人,外头乱着呢,现在大家巴不得闭门不出,你倒好,还要往外跑。”
温竹君点她的额,“我就是去看看,放心吧,就算出乱子,也不会是现在。”
其实她就是想亲眼瞧瞧外头到底是什么样子,只听闻古代民生多艰,受不得一点波澜,但身在玉京,锦衣华服,一直未曾真正见过灾荒。
才出府门,温竹君便被街道两旁瘫坐的百姓惊住了,空气中浮着阵阵难闻的气息,人群聚集,气味难免污浊。
好在官府派了人巡守,又是才开的城门,城中米粮尚存,百姓们的脸上倒没有那种麻木不仁的样子,眼里还有希望。
温竹君暗暗点了点头,只要撑到南边的粮食运过来,等到明年开春,春耕的粮食种下,一切就会慢慢好转的。
粥棚就设在运河的洪桥边,一列四个大锅,烟气袅袅,配着立在头顶“五谷丰登”的牌楼,莫名凄凉。
衙役们有的烧火,有的抱柴,有的提水添米,有的舀粥施粥,忙得热火朝天。
温竹君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粥看着稀汤寡水的,但好歹不会饿死人,万一赈灾粮来的不及时,也能多撑些日子。
玉桃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忽然咦了一声,“那个人怎么也在?”
“你认识?”温竹君诧异,“你才来几天,怎么会认识人?”
玉桃撇嘴,“怎么不认识,那么大个痦子,不就是粮店的伙计嘛,我去买米的时候还趾高气昂的,哼。”
温竹君眉头紧蹙,其实让灾民进城也不是坏事,但赈灾施粥,是不是应该首先考虑的是灾民?
她又看了好一会儿,也大致能区分开,本地人跟灾民最明显的就是鞋子,新旧程度,干净程度,基本能分清。
玉桃也看明白了,“这些人也太无耻了,怎么?难道赈灾的米吃完了,就会去买他们的高价米?就应该让人罚他们,还好赈灾使来了……”
温竹君拍了拍车厢门,“回家吧。”
她到家后,便急匆匆拍响了周家的门。
周三姑娘得知温竹君是为了赈灾的事儿来的,有些为难,“竹君姐姐,你也知道,我爹是都督府经历,管不到这个事儿上。”
温竹君却不同意,“如今哪儿还分得清赈灾粮跟军粮?赈灾使怕也是在两头兼顾,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你爹负责的就是与其他部门协调事务,怕是最清楚此时前线什么情况,如今赈灾粮多省一口,能送到将士们的嘴里就多一口,我捐出去的粮食是我心甘情愿,但我不愿意分不到真正的灾民嘴里,可在丰源,我就是个外人,找不到办法,就只能来求你了。”
周三姑娘想起霍云霄还在前线打仗呢,偶尔也从亲爹嘴里得知一些前线的情况,据说现在打的挺难,不由犹豫起来。
“竹君姐姐,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人心如此,若是驱赶他们,难免官民离心,要真闹大了,都吃不了兜着走。”
温竹君早就想好了,“倒也不难,明日施粥,在粥里加上麸皮或是谷糠,实在不行加沙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