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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漏姐姐的亲事后 春瑟 28395 字 4个月前

他何其聪慧,立刻就从这小子的神态里看懂了,顿时气笑了。

“你整日里就想着这事儿?”

霍云霄讪讪地挠头,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整天,就是偶尔,师兄,下次你就送那些书吧……”

太子:“……”

他没理会这些疯言疯语,而是直接道:“我刚探明了一个人证,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摸出那老东西的证据,你说得对,明面上的东西,可能真的没有,但人走过,就一定留了痕迹。”

话题跨度太大,霍云霄反应了会儿,才把脑子从那些事儿转了过来。

“你是说,有人在脑子里记了?那他还活着吗?”

太子摇摇头,面色凝重,“不确定,只能去找了,但这次的事儿,更不能兴师动众,伯远,我只能让你去。”

论起武艺,他真没见过比霍云霄还厉害的了。

霍云霄抿了抿唇,“行,师兄,我这次何时出发?”

太子拍拍他的肩,“尽快吧。”

霍云霄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好日子又要被打断,可为了将来着想,还是忍不住道:“师兄,你有没有那种书?不过文华殿汇聚天下书……”

温竹君和太子妃一起进屋,结果就看到一向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太子,朝着霍云霄的后脑勺狠狠抽了一掌。

大概是气急了,还龇着牙骂了一句——

“闭嘴。”

第95章 捡漏的第九十五天“师兄,你这个大骗……

太子妃都有些惊住了,第一次看到丈夫这么情绪外露,到底是说了什么?

“你们这是?”

太子朝她笑笑,“随意切磋了下。”

他朝霍云霄看了眼,眼中警告的意味颇浓。

霍云霄知道这话题不好直说,也是自己找打,只能将这份打记下,但嘴上还是不乐意。

“师兄,你答应好的切磋,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的切磋啊?”

太子有些好笑,“我是答应了,但我可没答应你具体时间,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霍云霄:“……”

温竹君还以为这小子又要犯蠢呢,正准备扯他一下,让他脑子清醒点,对面是太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谁知道霍云霄不甘不愿地看了太子几眼后,轻哼了一声。

“我早就猜到了,哼。”霍云霄居然摇头晃脑起来,“此非君子所为,师兄真小人也。”

温竹君吓的不行,这小子真的口无遮拦,嘴里不长门。

太子却忽然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眸光愉悦,挑眉道:“那你要怎样?想打我啊?你敢?小心我再找人揍你。”

霍云霄忍了又忍,还是被太子的无耻模样气得不行,扭头拉着温竹君就走。

“咱们回家吃饭,东宫的饭菜不可口……”

太子妃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无奈道:“你说你真是,老是逗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较真?”

不过,看到太子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如此开心地笑,太子妃也只能摇摇头。

温竹君也扯住霍云霄,“好了好了,太子故意逗你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霍云霄才不管这些,昂着头道:“师兄太无耻了,我今天不想跟他坐一起。”

太子最知道怎么拿捏霍云霄了,在后头喊,“你不想要书了?文华殿汇聚天下书,什么都是最好最精美的。”

霍云霄的心被勾起,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狐疑地转头,“真的?”

“当然,”太子傲然挺立,脸上难掩骄傲之色,“大梁自文华殿建成之日,便一直在搜寻天下书,你想要的,全都有。”

正巧梁钰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满脸开心,“温姨,你怎么没带你弟弟来玩儿呢?”

温竹君有些尴尬,她一直以为这是客套呢,其实太子妃后来也提过一次,只是她顾忌这是皇宫,梁钰那可是皇孙,她真的不敢让两个小皮猴来,万一有个好歹就糟了。

她看着梁钰身后跟着的一堆乳母和宫女,心还是软了,“好,温姨下次就带他们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梁钰用力点头,小脸通红,“那我给他们准备礼物,我们可以做朋友。”

太子妃也笑道:“东宫孩子不多,他每日除了必要的功课,很少玩耍,太医说这样不易于他身体恢复……”

温竹君听出了她的意思,笑着道:“那到时候还请太子妃多费心了,那两个小皮猴可不好招呼。”

太子妃握住她的手,“伯远唤我一声姐姐,你也叫我姐姐吧,我本姓殷,闺名非离。”

“阿离姐姐。”温竹君从善如流,随着霍云霄叫,其实抛开身份,她还是挺喜欢太子妃的,很亲切。

谈完事儿后,又吃吃喝喝一阵,寒暄了些闲话,夫妻俩便提出告辞。

与往常随意甩几本书给霍云霄不同,这次,太子拿出了一个包袱,十分郑重地递给霍云霄。

“这些书十分珍贵,轻易不会外借,你看完了,记得要还。”

霍云霄心中难掩激动,郑重接过来,“好,师兄,我一定好好看。”

温竹君对里面是什么书没兴趣,毕竟太子经常给书,她只有一个疑问。

“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办事儿了?”

霍云霄明显愣住了,随即很快摇头,结结巴巴道:“你听谁说的?没有,胡说八道。”

嗯,看来是真的,温竹君心道,又抿着唇看霍云霄,淡淡道:“你撒谎的时候,不要乱转眼珠子,还有,不要结巴。”

霍云霄:“……”

温竹君上了马车后,就一直在想,太子竟然还想继续查,并且付家也在这条船上,至于参与多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呢?

不知道后续会是怎样的动荡,但这条路肯定不太顺利,她一个小女子,也只能随波逐流。

霍云霄凑了过来,犹犹豫豫道:“阿竹,师兄说查到一点苗头了,那我肯定得去呀,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去,有好几次都扑空了,到的时候,那些人不是吊死就是自裁……”

“你怕死吗?”温竹君忽然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太子身份贵重,一国储君,他查这种事儿都如此艰难,你想想自己。”

如果是皇帝,这种事儿就简单多了,管你是什么名垂青史的名臣武将,还是道貌岸然的奸佞孤臣,皇帝要是想杀,那就一定能杀。

那太子如此举措,皇帝是什么态度?

温竹君无从得知,但既然太子这个亲儿子敢继续,想必应该无碍。

温竹君想到这也略略放心,那就只用担心霍云霄这小子了。

霍云霄很少见温竹君如此严肃的模样,她总是温和淡然,面对许多事,都波澜不惊。

“我不怕,师父说,怕死的人,不配上战场,我想官场也同理。”

“不,”温竹君握住他的手,认真叮嘱,“是人就会怕死,害怕只是一种情绪,无论遇到任何事,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上次的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

她有些无奈,也知道劝阻不了,这世上有她这种小心翼翼胆小内敛的自私鬼,也有如太子跟霍云霄这样的理想者。

黑与白,光与暗,历史总是在不停上演。

霍云霄怔怔地看着温竹君,一颗心忽然化成了水,有许多东西在水下涌动不休。

他笑了起来,俊朗的脸上闪动着欣喜,丹凤眼里全是激动,一把抱住她。

“嗯,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阿竹,你别担心。”

温竹君推了推,却被他抱得越发紧了,不由无奈地笑,“好了好了,我看看太子这次给你什么书?”

霍云霄却忽然被烫似的,将包袱给抢去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看,我自己看,阿竹,这次我自己看。”

温竹君也不觉有异。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院子里也掌了灯,霍云霄赶紧推着温竹君进了湢室。

“阿竹,你快去洗……”

他将拔步床的帐子放下,偷偷摸摸地把包袱打开,心情不可谓不激动,文华殿那可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圣地,里面的书本本俱是精品,不知这种书,能画成什么样儿。

好期待!

霍云霄激动地凑到灯下,一打开,赫然就看到一个骷髅架子,心里实在没准备,吓得手一软,书都掉了。

他有些愣住了,忍了忍,默默地将书捡起来,又去翻另外几本,一打开,又是个骷髅……

剩下的还有经脉图,甚至还有剖开的人体图,当然,也有女人的,画得当真栩栩如生,也足够惊悚。

霍云霄忍不住怒吼,“师兄,你这个大骗子……”

温竹君洗漱完后,看到霍云霄还在看书,有些好笑,难得看到他这么主动。

“还真在看书呢?”

她坐下后,低头一看,也被骷髅图吓了一跳。

“咦,太子这次给的医经啊?大晚上看这个?你要研究医术了?”

霍云霄气鼓鼓地控诉,“师兄就是个大骗子,说好要给我书的,我再也不信他的话了。”

“这不就是书吗?”温竹君缓了缓,拿起书认真看了起来,“嗯,画得还真不错,这画师不知是谁,真厉害,你画的山水地形要是有一天也能这么厉害,到时候,画一张大梁的地图,肯定能流芳百世。”

霍云霄气得直挺挺地躺下,心道,他才不要给师兄画什么大梁,那个大骗子,太坏了。

温竹君一脸莫名,不知道这小子又犯了哪根筋。

“你明儿一早就走吗?”她忽然想起来,“我叫青梨过来,给你收拾点东西……”

既然找到了证据,那自然是尽早弄到手才行。

霍云霄这会儿心里没了绮思,看温竹君起身为他忙碌,心头一直泛着暖意,散入四肢百骸后,让他懒懒地一动都不想动。

整个人都被一种幸福的感觉包围,这大概就是成婚的意义,他喜欢这种家的感觉。

温竹君重新躺下后,明显察觉到这小子有点不一样了。

特别地温柔,眼神都带着缱绻依恋,像是突然成长了点,足够亲昵也不令人生厌。

“阿竹。”霍云霄万般不舍地道:“阿竹,你真好。”

温竹君与他对视,一时间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他嗓音如同融化的气音,在她耳边柔柔地扫过,还有他的眼神,温柔旖旎,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一定是同床共枕太久,她已经习惯了有他。

翌日一早醒来,果然身边已经空了,霍云霄的位置,一点温度都没有。

夏日已至,太阳也升得早,霞影纱糊过的窗子,透着淡淡温红的光。

温竹君重新躺下,愣愣的拂过自己的唇,似乎那些温度都还在,帐子里还有些艳糜之味未曾散去,昭示着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缓缓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傻子,该清醒点了。

青梨一边伺候一边道:“菜姑又送了些肥皂过来,还有玉桃说请您去一趟糕点铺子,之前说好的上新品,也得尽快了。”

温竹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如画,昳丽夺目,正是大好年华,偶尔有些别的念头,也不是不可理喻,毕竟男色当前,又秀色可餐的……

“夫人?夫人?”青梨好奇地拍拍夫人的肩,她难得看到夫人走神,“您在想什么呢?”

温竹君见她抿唇笑,“你笑什么?”

青梨看了眼镜子里的夫人,笑道:“是不是侯爷走了,您心里难受?您放心,侯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竹君张了张嘴,怎么可能?

她摇摇头,“你这丫头,学得跟玉桃一样了,扣你钱啊。”

青梨一点都不怕,笑得更欢了,玉桃姐姐说夫人老用这一招。

温竹君先是去了玉桃那,如今的糕点铺子,早已经在玉京打出了名声,玉桃又是稳扎稳打,至今没有哪个铺子能跟她争。

“嗯,甜度不太够,不过也足够了……”她尝了新品,点点头,“玉桃,周尧来过没?”

玉桃点头,“来过了,都来过几次了,跟二姑爷一起来的,接手得很快,我算是轻松了。”

温竹君笑了,“总算是不用当账房了对吧?”

“可不是?”玉桃叹了口气,笑道:“那些数字看得眼睛疼,我也不喜欢,还是做生意带人有趣。”

温竹君和她说了会儿话,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看到篓子里有些次品,一般都是卖掉,或者便宜给伙计。

“这个给我装一点吧。”

玉桃一愣,“刚做出来的也不少呢,正是最好吃的时候,您要这个做什么?”

温竹君笑而不语,拿上东西后,便去了作坊。

今天倒是聚集得齐全,姚坚跟温春煌都在,绿橘自然也在,周尧跟在最后面,面色紧绷,看着有些紧张。

“东家来了,”绿橘迎了几步,“您快来看看,菜姑新做了一种,特别好用。”

温竹君点头,“怪不得都来了呢,走,去看看。”

菜姑有些不好意思,“今儿已经给东家送去了的,要是不好用,我还能再试试。”

温竹君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看菜姑拘束的样子,柔声宽慰道:“是我忘记了,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吧。”

果然好多了,一问才知道是用石碾子碾过。

“舂臼好用,但稻草毕竟不是粮食,壳子硬得很。”菜姑拿着碾过的稻草碎,介绍道:“碾过后再冲洗,简直就跟瓜烙一样,搓洗起来不刮手也不刺挠。”

她抿唇笑道:“我拿回家给我爹试了,我爹说比稻草搓着舒服些,也更干净了。”

温竹君试过后,觉得确实不错,“嗯,好用多了,颜色也正常了,看来之前就是没弄干净。”

姚坚跟温春煌是试用最多的人了,就连最硬的稻草壳子都试过,说是洗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把皮搓破。

温竹君注意到周尧的面色稍稍放松了些,顺手将手里的肥皂递过去,让他拿回家给家里人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周尧赶紧拒绝,他舍不得花钱买什么肥皂,哪怕再便宜。

姚坚按住他的手,劝道:“你就拿着吧,马上要中秋了,到时候东家还会发好东西呢,跟着我们东家,不吃亏。”

周尧这才收下,低低地道了声谢。

温竹君说话算话,给了菜姑一个红包,五两银子。

菜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完整的大银锭子,激动的手都抖起来了。

“多谢东家。”

温竹君见她又要跪,连忙扶住,“说好的不许跪了,这是你应得的酬劳,我付出应该的报酬,我们是平等的,不用跪。”

更何况,菜姑又没卖身为奴。

反正聚头了,大家就干脆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事儿。

“久安县的第一个作坊已经收拾妥当了,但女工不好招,至今也才

二十来个。“姚坚说到这就叹气,“枉我当初还跑了那么些地方,意气风发的,但现在做到那一步了,才发现是真的难。”

温竹君也笑了,当时她也很冲动,姚坚说要去,她竟然也答应了。

“好歹是个经验,至少弄清楚了咱们的东西,在那也很好卖。”

温春煌跟着点头,“这次总算是在久安县弄上作坊了,也算喜事,东家,我们有没有大红包?”

“有,”温竹君点头,“到时候就看账上的钱了,你们卖力钱就多,钱多我自然能分得多了。”

人不会嫌弃钱多,尤其他们两个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但都是庶出,平日是领着月例的,手里的银钱并不充裕。

温竹君谈完事儿,也没多加寒暄,而是帮着一起看名册跟账本。

她让青梨将带来的糕点拿过来,一人分了点。

姚坚不太爱甜食,没要。

温春煌也没要,毕竟点心这东西,家里也不缺,再说他也没那么爱吃。

菜姑就跟周尧对半分了,两人都很珍惜地包着,准备带回家跟亲人一起享用。

温竹君见状,轻轻笑了。

马车走到半路,狂风又起,方才还大着太阳,这会儿天就阴沉了,又是一场瓢泼大雨落下。

温竹君看着雨幕成线,溅起的雨丝仿若薄雾弥漫,不由想到霍云霄,也不知道他赶路的时候,会不会淋雨?

刚进门,在廊下拍着衣裳呢,就方才下马车的工夫,头发被淋得透湿。

恰巧门房来了人,拍门拍得很急。

温竹君戴上幕笠,跟着看了过去,隔着雨水跟雾气只能看到是个丫头,连伞都没打,淋得可怜巴巴。

“请你们夫人……我是二皇子府郑侧妃身边的……”

“盈盈?”温竹君探出头看到来人,喊了一声,“这个时候你来干嘛?你家侧妃不是有身孕了吗?”

盈盈哭了起来,雨水里的声音有些沉闷,“夫人,您快去看看侧妃吧,她小产了……”

温竹君也顾不得淋雨了,重新上了马车,“走,去二皇子府。”

今年怎么回事?二姐姐小产,郑溪也小产,总感觉还有别的事儿,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二皇子府倒是安安静静的,平静得就像无事发生,温竹君是直接从角门被带进去的。

雨势太大,哪怕廊下竹帘子挡去了大部分的雨,但等温竹君到了郑溪的小院,身上也湿透了,脚已经是泡在水里,走一步都能挤出水。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就一些丫头跑来跑去,还有两个嬷嬷守着,再没别人了。

“二皇子呢?二皇子妃呢?”温竹君拉着盈盈道:“怎么连个大夫都没有?”

这可是王府,要说这么大事儿没人操控,她不信。

她咬咬牙,立刻让人给青梨拿伞,“去外头请大夫,产婆也行,立刻,拖也要给我拖来,盈盈,你守在角门那,等着大夫来。”

盈盈满脸是泪,“二皇子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们姑娘一直不能出府,本来也相安无事,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肚子疼……”

温竹君心道难怪,郑溪确实好长时间没找她,再加上郑夫人又回了北边,郑溪在玉京当真是孤苦一人了。

她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屋内乱成一团,郑溪狼狈地躺在许多鲜血的榻上生死不知,像是晕过去了,另一个贴身丫头燕燕也是慌得手足无措。

没记错的话,郑溪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这可是能要命的。

温竹君心头突突跳,当机立断,拿起笸箩里的绣花针,狠狠在郑溪的人中扎了一针。

郑溪果然悠悠醒转,面色苍白如纸,看到温竹君来,眼泪顿时往下掉。

“不许哭,”温竹君握住她的手,急急道:“过了眼前这关再哭。”

郑溪也不是纸扎的弱女子,一开始确实慌乱,但看到温竹君后,便犹如吃了颗定心丸。

她攥着温竹君的手,指尖发白,大概是太疼了,喘得很厉害。

“我今儿一早,吃了碗银耳汤,午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些面食……”

温竹君看她眼神,知道她心里应该是明白的,当下也不多说,只安慰道:“别说话,留着力气,你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没下来,坚强点……”

郑溪的眼泪再忍不住,滚滚而下,她知道,孩子保不住了。

温竹君耳边雷声雨声交织,面前是郑溪的尖叫跟鲜血,她慌乱了一会儿,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直到郑溪落了胎,雨势渐小,大夫跟产婆才姗姗来迟。

大家浑身都湿透了。

温竹君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让产婆去换衣裳,擦干进去帮郑溪处理剩下的事儿。

她细细跟大夫说着情况,“……大概是个成型的胎儿,血也流了不少……不知道这样处理行不行……”

大夫听完后,连连点头,也赶紧准备把脉开药。

青梨一样湿透了,见夫人浑身都在打冷战,连忙跟盈盈讨了件郑侧妃的披风。

温竹君察觉身上的披风,怔怔地摇头,“我不冷。”

她只是,心里有点发寒。

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足月胎儿,那是会跟着大家一起喜悦的,但亲眼看着一个刚成型的胎儿落下,她只觉恐惧。

青梨很是愧疚,“雨太大了,夫人,我……”

“没事,不怪你,”温竹君拍拍她的手,“你尽力了……”

话音未落,外头响起说话声,声若黄鹂。

“妹妹,妹妹,你还好吗?”

第96章 捡漏的第九十六天那他们累不累呢?……

温竹君听着声音,并没有动。

她本就不应该这样擅自进二皇子府,但她能进,说明也是其中的一环,有人不想让郑溪生下孩子,但也不想让郑溪死。

今日的事儿,没有办法查,大雨是最好的掩饰,一切不寻常的事儿都有合理的解释,妇人怀孕,本就很多意外。

加上郑家无人,二皇子也不在,郑溪的委屈,根本无人能诉。

“妹妹?”周侧妃进来后,看到昏睡的郑溪,很是担忧,“唉,我刚回府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心痛……”

温竹君屈膝行礼,“既然您来了,那我这便退下了。”

周侧妃点头,“今儿多谢霍侯夫人了,改日等王爷跟王妃回来,我一定原原本本的跟他们说一声,妹妹的事儿,多谢你了。”

温竹君没有多言,带着青梨离开了,毕竟人家都说了,刚刚回来。

青梨有些担心,“夫人,郑侧妃还没醒,咱们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的。”温竹君沉声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郑溪现在很安全。”

毕竟男人的宠爱很短暂,但孩子却是实实在在地威胁,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跟死一个受宠侧妃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只希望郑溪能早些看清楚,沉溺

于情爱的女人,在这深宅大院,活不长久。

青梨忍不住回头望,想到方才冒雨四处跑,竟然找不到一个产婆跟大夫,不是有事就是出去了。

不由浑身一个战栗,赶紧扭头跟着夫人走了。

温竹君到家后,就让人收拾些东西跟补品,送去二皇子府给郑溪。

有些事,只能自己面对,郑溪不是笨蛋,她什么都明白。

第二天,二皇子府就给武安侯府送了不少东西,是二皇子妃送的,说是谢礼。

温竹君得知郑溪一切都好后,提出要去探望,但被拒绝了。

来人说郑侧妃需要休息,另外,这件事还需要等二皇子回来定夺。

七月盛夏,蝉鸣声声。

正好是温春辉的女儿满月,作为姑姑,温竹君当然要去了。

安平侯府对于这个女孩儿的到来,自然是毫不吝啬地大办宴席,表达心里的喜悦。

温竹君离得最近,到得最早,主要也是怕晒,玉京的夏天,大清早的太阳也不让人轻松。

侯爷爹跟夫人忙着呢,夏天宴客可不容易,冰盆不能少,花销也极大,也是彰显财力的一部分。

温春辉见她来了,只叫她去看看孩子,陪大嫂说说话,外头的事儿不用操心。

温竹君见家里井然有序的,便去了大哥哥的院子,付淼的月子还没坐完,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

“你来了?”付淼见到温竹君,笑道:“快进来,我快闷死了。”

温竹君打起珠帘,连忙将她按着躺好,“大嫂,真是辛苦了。”

屋里摆了冰盆,燥热少了些,但还是热得很,偏偏坐月子不能吹风,想来这冰盆也来得不容易。

付淼抱起一旁熟睡的孩子,满眼温柔,“顺姐儿好带,我也没受什么罪,你大哥哥也体贴,这冰盆就是他要放的,晚上还会悄悄去看孩子呢。”

温竹君听着,心里也觉得暖暖的,正常俗世夫妻便是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纠结什么妾室通房。

“大哥哥还没取好大名儿呢?顺姐儿也不能一直叫啊。”

付淼笑道:“你大哥哥都快纠结坏了,下值就抱着书看,昨儿晚上终于是定下来了,叫温青玉。”

这一辈的女孩儿从玉,其实也就只用纠结一个字。

温竹君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婴孩,脸颊胖鼓鼓的,睡梦中都还在砸吧嘴,浑身一股奶香味儿,好闻极了。

她问清哪个青字后道:“好听,青玉为质瑶为文,大哥哥对顺姐儿是真心疼爱。”

付淼也笑了,“三妹妹平日读书不少,一下子便想到你大哥哥读的这句诗了。”

“托母亲的福,府里男孩女孩,都要读书认字的。”温竹君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慢慢转悠,“大哥哥对我也好,每每看到好词好句,总会抄写一份送到我那。”

付淼很是惊讶,“真好,我在家中跟兄长可没有这么亲近。”

温竹君也觉得温春辉是个好哥哥,他真的被夫人教导得很好。

“嗯,大哥哥对弟弟妹妹们都很好,他是个很好的哥哥,也很幸运,这不,不止有了大嫂,现在还有顺姐儿呢。”

付淼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难怪你大哥哥提起你总是说蕙质兰心,温柔可亲,三妹妹,我也喜欢你。”

温竹君没忍住笑了,其实,她也是装的而已,装得太久,已经形成习惯。

孩子大概是被吵醒了,忍不住瘪着嘴大哭,声音还挺洪亮。

付淼连忙接过孩子,小声地哄着,孩子正好也饿了,干脆让乳母进来抱走喂奶。

“三妹夫又出去了,你一个人要是寂寞,多回来瞧瞧,你弟弟妹妹也整日盼着你呢。”

温竹君连连点头,“他们俩可不是盼着我回来,是盼着我带来的东西,还有拿我当借口出去玩耍吧?”

“孩子嘛,调皮好玩难免。”付淼见她额头有汗,赶紧让她坐下。

温竹君循声坐在冰盆边上,总算好受多了。

她知道大嫂是有话,本来不想戳开,但这房里实在是热,她有些不想呆了。

“大嫂是不是有话要说?”

“果真瞒不住你,”付淼了然一笑,“你也知道,我娘家是付家,我爹任文华殿学士,为太子授课,勉强有些师生情谊,但付家在太子面前,其实也不够看的。”

温竹君听她这么自揭其短,沉默了会儿,有些猜到付淼想说什么,犹豫道:“夫君虽与太子师兄弟相称,但实际上并无利益交集,大嫂,若有事……”

“不不不,三妹妹误会了,”付淼笑道:“我听婆母讲过这些的,我爹也说三妹夫是正直无私的人,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徇私枉法,只是想跟三妹妹说,以后若有什么消息,希望能报一句给安平侯府。”

许多事儿,付家也很难打听,在玉京,消息才是最重要的,既然霍家有些渠道,何乐不为?

温竹君到底松了口气,原来猜错了。

不过,也没想到霍云霄那小子,嘴巴是真的很严啊,连付简都打听不到,不然付淼根本不用来试探自己。

她知道大嫂这话肯定不是夫人授意的,安平侯府在漩涡外,根本牵扯不到,夫人没有必要张这个口,但应该也乐见其成吧。

当年死活让女儿嫁到霍家,除了让温春辉娶付家女,还有便是为了这一日,夫人真的是天生弄权者。

付家当然关心这些事,霍云霄说过,礼部左侍郎快要致仕,大梁以左为尊,付淼亲爹升官的关键时候呢,所以,大哥哥应该也是知道的,不然在她来后,就让她去陪大嫂说话,又谈起什么兄妹情谊。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付家往上走,说明温春辉也会往上走,娘家强了,对外嫁女来说,是大好事。

她对此没有异议,只是付淼这种跟夫人差不多的婉转性子,一句话弯来扭去,让她习惯性提起警惕。

“好,我明白了,大嫂放心,这是应该的。”

本来霍云霄在其中也没什么大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她愿意相信夫人跟温春辉的人品。

任何涉及利益的事深究下去,伤害内耗的都是自己。

只是,温竹君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气,人人都在谋划往上钻营,就连外嫁女都要参与其中,那他们累不累呢?

她还很好奇,付淼跟大哥哥之间,到底是真情还是其他?

付淼见她点头,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听夫君的话,直接问就行了,弯弯曲曲地试探,三妹妹明显客气了点。

但她实际上也并不太在意,一家子人的利益嘛,反正她又不跟温竹君睡一个被窝。

“三妹夫这次去,是自己,还是太子?”

温竹君直言,“是太子,说是找到了一个人证,希望夫君能协助查探清楚,暗中保护。”

付淼点了点头,也不强留她说话了。

“三妹妹,我这里太热了,难为你陪我这么久,快去看看大妹妹二妹妹吧,她们应该来了。”

温竹君也不啰嗦,笑着和付淼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了。

果然,温梅君跟温兰君也到了,两人站在冰盆前聊天。

温梅君见到温竹君后,还是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样子,为了不尴尬,都能跟温兰君有说有笑的。

温兰君抱着七哥儿哄着,也应答得及时。

温竹君像是没看到,照常打招呼,“大姐姐二姐姐来了?大姐夫跟二姐夫呢?”

温兰君哪里看不出来,不由瞥了温梅君一眼,心里也有些嫌弃,说到底,那事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把气撒在三妹妹身上,大姐姐真是一贯的跋扈,什么都要别人讨好,幸好三妹妹不是以前那么好欺负。

“在那边呢,”她笑道:“三妹妹,大姐夫要外放做知县大人了,你知道吗?”

温竹君假装不知道,一脸惊讶,“真的?大姐姐,这是好事啊。”

温梅君听到这话,面色才勉强缓和了些,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憋都憋不住。

“是夫君自己争取的,他早就想做一番事儿,其实本来早就该轮到他了……”

温兰君见她这样,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刺她一下,“之前你不还想求母亲别让大姐夫外放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主意了?”

温梅君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躲在翰林院里能有什么出息?只有外放了,才能得历练,将来才能往上走,再说了,夫君经世之才,将来那是要……”

第97章 捡漏的第九十七天人哪有不一步步走就……

温竹君真想拿东西把耳朵堵住,她倒不是嫌烦,是实在不想看到温梅君这个糊涂样子,明明以前还有点自我的。

“好了好了,”温兰君听到江玉净那些屁话就烦,尤其是见不得他好,“知道知道,飞黄腾达封侯拜相嘛,你都说了无数次了。”

温梅君大概也有些尴尬,赌气般地闭上嘴,把温兰君怀里的七哥儿给抢着抱走了。

温竹君在一边看着这幼稚的一幕,忍不住想笑,难怪夫人还没跟亲女儿说呢,大姐姐这样的,真是不敢多说一句。

“大姐姐,那大姐夫外放到哪儿了?”

温兰君摸摸七哥儿的脸,也好奇道:“是啊,外放去哪儿了?”

温梅君轻哼了声,“是兖州玉龙县,为了这个,我还求了母亲好久呢,就怕把他放得太远,到时候我怎么办……”

温竹君有些诧异,夫人参与了?

不过兖州玉龙县,具体情况她不太清楚,但兖州不算很远,想来应该不会吃苦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嘛,心里再嫌弃愚笨,也是疼爱的。

“那恭喜大姐姐了,兖州也不远,到时候你带着孩子一起上任,方便许多,也能更好地照顾大姐夫了。”

温梅君说到这个,就有些得意,笑道:“那是,可别去什么穷乡僻壤的,我可受不了,再说了,依夫君才华……”

温兰君一脸疑惑,拧着眉,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兖州玉龙县?你没弄错吧?”

她记得很清楚,江玉净当时是被外放到一个穷乡僻壤了,叫时春县,那地方又远又偏,她不乐意去,便干脆让他带着两个妾上任了,江玉净也是从那个地方开始,走上一条高升路。

可,可这怎么又不一样了啊?

温梅君听到温兰君这么问,一脸不高兴,板着脸道:“怎么?难道还能留在玉京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二妹夫将来要是登科,说不定还不如这个……”

她觉得,这死丫头就是嫉妒,都抢了这么久,还这么气呢?

温兰君怔怔看着喋喋不休的温梅君,心里恍然,一时间泛起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想法。

其实从一开始,在秋闱、春闱还有殿试上,江玉净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毕竟沾上温梅君后,一切都在变,他起不来了。

上辈子,她觉得被分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很丢人,不太想跟人说,温梅君眼里就更看不上了,问都没问过,一句关心都没有,现在想起温梅君高高在上的不屑嘴脸,她都有些生气。

温兰君在此之前,都以为江玉净的将来是既定的,中间可能会有波折,但最终都会走向那条路,可人哪有不一步步走就能登天的?

她意识到这点后,实在忍不住,只觉痛快极了,哈哈大笑起来。

“是是是,大姐姐,我夫君肯定比不上大姐夫的,他才高八斗,将来必是光宗耀祖……玉龙县好,真好,连名字都好,去吧,你可千万要照顾好他呀,哈哈哈……”

温梅君一脸嫌弃地看着温兰君,和温竹君耳语,“她莫不是失心疯了?要是嫉妒也不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吧?”

温竹君耸肩,姊妹从小就这么吵闹长大,任何行为都不算奇怪。

再说了,她又不是温兰君,她怎么知道心里想什么?

满月宴上,夫人做人向来周到,自然是面面俱到,大家看着挺高兴的,不过七月盛夏,随着酒酣耳热,每个人都是一脸汗。

尤其是侯爷爹,衣领子都汗湿了,还是乐得不行,逢人就炫耀孙女如何如何。

也就是这时,付家夫人居然找了过来。

“这便是竹君了,老是听淼淼跟明光提起你,”付夫人笑着道:“今日一见,果真蕙质兰心,窈窕淑静,好个妙人儿。”

夫人抿唇一笑,她当然不会阻止,反而会从中促成。

“亲家,我家竹儿自小就聪明,这几个女儿,就属她最像我呢。”

温竹君屈膝一礼,嗔笑道:“大哥哥跟大嫂那是虚夸我呢,伯母,您千万别信。”

她又看向夫人,撒娇似的,“母亲,您也跟着大哥哥乱说起来了。”

不过是活跃气氛,大家都善意地哄笑着。

付夫人跟她寒暄了几句后,便将自家的三个媳妇介绍了一番,付家兄弟今日来了三个,俱是付夫人所出。

大儿媳接过婆母眼色,笑着插话,“淼淼是家中幺女,父亲母亲宠得不得了,还担心出嫁后会合不来,没想到倒是跟你投缘……”

温竹君知道付家为什么对她上心,心里警惕着呢,滴水不漏地应付,不过看三个媳妇的态度,也确实看出付淼在家中很受宠爱。

“大嫂温婉贤惠,我与她确实投缘……”

她说着就跟大儿媳杨氏聊了起来,这明显便是权力在让渡了,将来的付家后院,便是大儿媳执掌,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温竹君这时候就有些可惜自己没个婆婆,什么都要她出面,真是累死了。

看来付夫人也是跟夫人一样的人,也难怪付淼那么精明,果然做宗妇的女人都不简单啊。

温梅君见状,心里很不舒服,可也没法子,谁叫温竹君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呢。

温兰君今儿心情特别好,看到温梅君如此,更是舒坦至极。

“大姐姐,你瞧三妹妹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今儿约莫是为了赴宴,三妹妹穿着身粉白绸衫、红绫裙,淡妆丽雅,花貌娉婷,头上的首饰贵重典雅,哪怕是热意烘烤,也是两颊酡红,娇颜花容,清丽出尘,在一众打扮贵气的夫人姑娘间,极为突出。

温梅君心里发酸,只能白温兰君一眼,不高兴道:“就你话多,吃你的菜。”

温竹君和杨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双方自然是虚假寒暄试探,弄得她又热又燥,满身的汗,实在没法子,用更衣做借口,总算是逃离了。

付夫人和杨氏又坐到了一起,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当然,这一切都落在了夫人的眼中。

夫人对温竹君是放心的,这个女儿,从小就没让她费什么心,嫁人后,也很懂事聪慧,不枉她给出去那么多的嫁妆。

青梨也是一头的汗,递过酸梅汤后,拿着团扇给夫人扇风。

“太热了,那些冰盆摆着也凉不了多少……夫人,这酸梅汤在井水里湃过,您可别一口气都喝了。”

温竹君可不管这些,热死她了。

她一口气将满满一大杯凉的酸梅汤喝下,喘了口气,“放心吧,很快就要结束了,大家都那么热呢。”

果然,等她更衣出去后,宴席都开始散了。

太阳光这时候正盛,斑驳的光影从高大树影间透过,热风阵阵,只有知了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令人烦躁。

韶华一扭头就看到已经换过一身衣裳的三姑娘,杏黄的衫子,衬得美人容光绝艳,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三姑娘,夫人请您去含春院呢。”

含春院里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正屋里摆了一个大大的冰盆,还有一个四方的青铜兽耳冰鉴,这会儿正敞开着,里面放着应季的水果,正呼呼冒着凉气。

温竹君掀开竹帘,一进门就感受到满满的凉意,她浑身还是燥热着,竟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母亲,您叫我呢?”

罗汉榻上,夫人正靠在软枕上休息,一边的小丫头捧着茶杯恭敬地站着,脚边还有小丫头拿着花捶捶脚。

她见温竹君到了,便笑着让下人下去,“快来坐,今儿热着了吧?我记得你最怕热。”

“母亲,其实我就是懒。”温竹君笑得含蓄,佯装自在的坐下,随意拿起冰鉴里的果子吃了起来,“今儿您也辛苦了。”

“年纪大了,确实不比年轻时候的精力。”夫人叹了口气,“你今儿也算是近距离接触付家了,感觉怎么样?”

温竹君猜到就要说这些,付家跟温家都结亲这么久了,她现在才走到付家面前,可见是付家跟温家的利益绑定更深了,不然,付夫人压根不用理会她的。

“付夫人精明强干,少夫人也一样聪慧敏锐,我觉得都很厉害,付家不简单。”

夫人抿唇轻笑,见她心里都明白,也只是点到为止。

“你大哥哥要外放了,去循州时春县任知县,其实我觉得那地方又远又偏,可他岳丈倒是极力支持,辉儿也觉得极好。”

温竹君想起温梅君的话,“那大姐夫呢?”

“你知道了?”夫人一想到大女儿,就直叹气,“本来我想让辉儿去玉龙县的,离得不远,还容易出政绩,又有付家相助,不出几年,肯定能……偏他现在主意大,不愿意听我的,你大姐姐整日吵得我也烦,便让你大姐夫去了。”

孩子都大了,又有温菊君的例子,还有温竹君历历在耳的话,她也不好拿捏得太狠,免得大儿子也出事。

要是问她,她肯定不想儿子受苦。

温竹君倒是挺能理解温春辉的,年轻人,正是最想证明自己的时候,不过她还是有些诧异,夫人居然真放手了?

“挺好的,大哥哥心有丘壑,肯定不想被人觉得是靠着谁的,时春县说不定更能磨砺人,对他将来更有帮助,母亲您也别太担心。”

夫人点头,“只希望如此吧。”

“那大嫂呢?”温竹君道:“大嫂才生下孩子,顺姐儿还小呢,不能长途奔波吧?”

夫人笑道:“这个我也跟他们谈过了,他们打算把顺姐儿放在我这,你大嫂想跟着你一起去任上。”

她觉得,这算是儿子远走的唯一好处了,有

个小家伙在身边陪着。

温竹君也觉得挺好,就是不知,大姐姐要是知道大哥哥相让,选了偏远地方,会作何想?

第98章 捡漏的第天将眼泪自己吞下去

“你大哥哥如今还要仰仗他岳丈呢。”夫人拉过温竹君的手,柔声道:“咱们温家的女儿,定是相互扶助的,将来家中若是有事,暂时能靠的,还真只有你了。”

温竹君抿唇轻笑,心有所感,“母亲这是哪儿的话,我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夫人摇头,真诚道:“初时我本想着让梅儿嫁过去,最后换成了你,直到现在我心里都很庆幸,竹儿,你不要太抵触,这是我们终究会走的路。”

她其实看出了这丫头的心思,未出阁时,她便觉得这丫头太通透明事理了,今日面对付家,那种感觉更明显了,看来这丫头对权势是真没什么大兴趣。

温竹君闻言眸光轻讶,看了夫人几眼后,微微垂下头。

“母亲,我明白的,我没有抵触,这条路我会好好走下去。”

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你姨娘现在好着呢,还有小果子,那孩子真是聪慧,我正想帮他请个好些的先生,将来要是凭真本事考进国子监,我这做母亲的也脸上有光……”

温竹君跟着笑了,她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其实,不提美貌娘亲跟小果子,作为利益共同体,她也会做的,说到底,夫人信她,却又没那么信她。

每每这个时候,温竹君总有些如鲠在喉的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刺感。

辞别夫人后,温竹君便去了春思院。

周氏这会儿正伺候安平侯睡下呢。

“你父亲自从落马后,身体就越发不好了,每天都精神不济,今儿顺姐儿满月,我真怕他倒下去。”

温竹君拉着美貌娘亲坐下,看她容颜依旧,乌发云鬓,只是没了从前的无忧无虑,眼中还多了抹忧愁。

“娘,你别担心,父亲不会有事的,只是你也该多劝劝了,父亲如今越来越胖,这对身体很不好。”

周氏最听女儿的话,但也听安平侯的话,闻言有些迟疑。

“你父亲说他这个年纪就该这样了,不然看着不富贵安稳,还以为咱们安平侯府里子不行呢。”

温竹君被这种刻板印象逗笑了,“娘,父亲的腿脚不好,要是太胖,将来走不了路怎么办?你还指望他每天陪你散散步啊。”

“这么严重吗?”周氏连忙点头,“你说的是,那前院儿老姚头就是胖得走不动路,整天喊着腿疼呢,好好好,我一定劝他。”

温竹君松了口气,只要美貌娘亲听话就好办,侯爷爹耳根子软,必有效果。

“对了,小果子最近功课怎么样?我好几次在武馆门口看到他了。”

“说了叫果儿。”周氏嗔了女儿一眼,“那小子聪明着呢,先生都夸他,夫人还跟我说,准备给他请个更好点的先生,一个月要不少银钱呢。”

温竹君假装惊讶,“小果子这么聪明吗?”

周氏洋洋得意起来,“你聪明,果儿当然也聪明了,你们是亲姐弟,我生的。”

温竹君抱着美貌娘亲的胳膊笑了起来,也只有这,能让她体会到最无私的爱,不掺一点假。

周氏絮絮叨叨的,又是操心她生孩子,又是操心霍云霄,总之哪哪都操心,说不完的话,叮嘱不完的事儿。

温竹君反倒比以前乖巧,听的很认真,也没顶嘴或是嫌烦,还不时点头应和。

眼见天色不早了,她也准备起身,“娘,我过阵子再来看你,想要些什么不好开口的,叫人说一声,我给你送来。”

周氏起身送她,很是不舍,“果儿这臭小子,肯定是又跑出去了,都不粘着你……”

温竹君笑道:“他正是爱玩闹的时候,让他去吧。”

回了武安侯府,正是余晖满天的时候,都没多远的路呢,还是出了一身汗。

温竹君才得知周尧来了,正在花厅等。

现在就他对作坊的业务不太熟悉,就连绿橘都往这边跑的少了,账册也就都移交到他手上。

温竹君回去换了身衣裳,隔着窗牖看到周尧恭敬的站在花厅里,不知在想什么,浑身透着郁郁之相,一身靛青色长衫,看起来格外精神。

二姐夫跟二哥和她相处时间日久,虽说也是领个账房的头衔,但毕竟多了层关系,没有什么上下级的感觉。

她舒了口气,迈步进了花厅,“你来啦?”

周尧目光一闪,看着檀木底座四扇山水屏风后的人影,他心头一凛,比上次见面更加恭敬,躬身道,“东家,我来送账册,顺便来禀些事儿。”

温竹君笑着坐上了官帽椅,又请周尧坐下,“你不必客气,坐下吧,喝杯茶水再说。”

青梨赶紧端来茶水跟点心。

周尧也只是略略沾了点凳子,目不斜视,面色紧绷,恭谨道:“东家,前两天,久安县那边大雨不停,作坊垮塌,不过幸好没有人受伤,只是损失不少东西,乔夫人已经赶去看那些女工们了。”

温竹君闻言松了口气,姨母动作还挺快的。

“没有人受伤就好,至于损失东西,这都是小事。”

周尧松了口气,将带来的账本跟名册打开,“东家,这是这个月新增的女工名册,请您过目。”

青梨连忙接过,准备送到温竹君面前。

温竹君笑着摆手,“如今这些就不用我过目了,之前我看,是因着人数还少,我得多多关注,如今还请周先生代劳吧,记得多抄录一份留底。”

“是,东家。”周尧又躬身,“还有绿橘姑娘托我来问,说下个月中秋,您打算给女工们送些什么?她好提前准备。”

温竹君沉吟道:“将每个作坊的流水纯利报上来我看看吧,要是多的话,就直接发钱,不多就商量看看送点小东西。”

周尧依旧恭谨的站着,犹豫道:“其实,就算不送东西,也没有关系,那些女工一样对您很感激。”

“我知道。”温竹君笑道:“只是,我就是想送,我希望她们在家里能过的好些。”

周尧眸中有抹异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垂着头躬身告退,“东家,那我这便去办事儿了。”

温竹君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接下来连着三天,每天都是一场倾盆大雨,凉确实是凉快了许多,但也麻烦,出行都不方便。

温竹君也干脆不出门,其间听说二皇子回玉京了,便又往二皇子府递了拜帖,总算接到回信,准许她前去探望郑溪。

这次走的正门,毕竟府里的两个主子都在呢,走角门实在失礼。

二皇子妃是个清秀端庄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凤眼含威,浑身上下气度端凝,令人肃然。

温竹君觉得她有些难以亲近,便只是老老实实地行礼,“竹君见过二皇子妃……”

好在两人本来就不熟悉,虚假寒暄后,双方就颇有默契的分开了。

温竹君对二皇子跟二皇子妃没有好奇心,普通家庭的老二都不容易,皇家的也一样不容易,听霍云霄说,皇帝扶持太子,又宠爱三皇子,二皇子反倒无人在意了,要不是皇后时不时召进宫,皇帝自己都难得记起这个儿子。

不过,二皇子跟霍云霄有点像,都爱舞刀弄剑,不爱朝堂争斗,难怪太子没有对付二皇子,只觉得三皇子有威胁。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事儿,盯着雨后的大太阳,很快就到了郑溪的院子。

与上次来时就有很大不同,丫头多了,嬷嬷也多了,院子里的装饰跟许多细微处都动过,看起来二皇子夫妇俩对郑溪做了补偿。

郑溪正临窗坐着发呆呢,雕花窗牖隐约露出她些微苍白的脸颊,看到温竹君来,笑着招手。

“竹君,快请坐,上次真是多谢你,我欠你一条命。”

“别这么说。”温竹君进了槅扇

门,柔声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你也别太难过了,好好将养着,孩子会有的,保重身体最紧要。”

郑溪苦笑,“我也不敢有了,这府里……”

她摇了摇头,控制不住的哽咽道:“他没查出来,我也不知道是真没查出来,还是查出来了,他不想动,这府里每个人都颇多纠葛,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大动干戈不划算。”

温竹君看她今日穿着一身素色的绫裙,语调低沉,面色呆滞,显然是真心付诸东流,失望将她快要淹没。

“你别这么想……”她迟疑了一瞬,拉过她的手,忍住涌出的话,安慰道:“你,好好保重身体才最重要。”

郑溪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竹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正好骂醒我,我,其实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我忍不住,他一来这儿,我就忍不住提起那个孩子,他坐不了一会儿就要走,我,我做不到……”

她捂着脸,有些说不下去。

温竹君眼中难以控制地露出怜悯,郑溪是侧妃,是允许上玉蝶的,意味着她是正式记录在族谱里,成为皇族的一份子,终生都不能脱离。

她知道郑溪爱他,心里叹了口气。

“别太期待,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爱于男人而言,只是他闲暇时的一点调剂而已,你太期待太倚重,必定会失望,可这个时候失望愤怒哭诉,于你而言没有一点好处,他不会想看到你一直梨花带雨,这后院里除了你,还有好些女人等着给他露出笑脸,你要想让他将目光落在你身上,就得忍住心里的诸多怨念,将眼泪自己吞下去。”

女人的真情,这世上配拥有的男人可太少太少了。

郑溪浑身一僵,眸中先是露出不可置信。

但她明显听懂了,也听进去了,很快便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

“他,他说我是这世间最懂他的解语花,我,我不一样,竹君,我不一样……”

第99章 捡漏的第九十九天你回来了?

温竹君听到这话,心里无波无澜,却又替郑溪感到一阵心紧。

女人最喜欢将情浓时的话当真,将诺言看得比天大,可男人的诺言,长远来看,都是哄着骗人的,他们可以每天对着不同的人说无数句。

“他说你是解语花,”她将椅子拉近了点,低声道:“那其他女人呢?这世上有多少花?牡丹?芍药?月季?海棠?你这朵解语花,能开多久?郑溪,不是我故意这时候说出来打击你,是我作为你的朋友,真的不想看着你陷在里头,你已经吃过亏了,应该明白,高门大户里的后院,能有多少真情?”

郑溪趴在她怀里,拼命压抑着哭声,直忍的浑身颤抖,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

她眼中露出乞求,似是在求温竹君不要说这么狠的话,这些话几乎快要将她的心剖开了。

“不,不,我不一样,真的,竹君,我不一样……”

温竹君拧着眉,看她满脸痛苦的哭泣,陷入偏执,已经有些记不起当初那个郑女侠的模样了,手持长剑,那样的英气逼人,活泼明艳。

女人错就错在比男人感性重情,比男人有良心,温竹君万分怜惜的帮她擦泪,恨不得郑溪能立时清醒点。

她咬咬牙,继续道:“你哪里不一样?郑溪,你确实很好,我若是男子,一定会想娶你,可你不要高看自己,更不要高估男人的真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郑溪眼睛泛红,握着她衣摆的手都攥的发白,一直在轻轻颤抖,眸光大恸,寸寸成灰。

“我……”才开口,眼泪就又涌了出来,已经是泣不成声。

温竹君顺着她的背,心里也很难过,刚想劝她想哭就尽情哭出来吧,憋着才伤身呢。

结果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站在廊下的不远处,正朝窗子里看着呢。

她心头一跳,立时转开目光,轻声道:“外头有个嬷嬷正盯着我们呢,你知道吗?”

郑溪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起来。

“还看着我呢?我孩子都没了,还要看着?没完没了,我要去杀了她……”

她心头的恨意几乎形成实质,却无处发泄,这会儿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温竹君吓了一跳,赶紧将她给摁住。

“你杀她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二皇子会怎么看你?你以为大梁的律法是摆设?你以后不想在皇子府里生活了?你要是出事,你爹娘怎么办?”

郑溪被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愣愣的,面如死灰,“那我该怎么办?”

她一把握住温竹君的手,哽咽着,“竹君,我的心乱了,我的心好痛,我该怎么办?”

温竹君帮她梳理因着哭泣而乱的发丝,眼露疼惜,“你现在必须忘记伤痛,要冷静,将这段时间的事儿当做噩梦,让它跳过去,这是皇子府,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要想活的好些,不让你爹娘担心,你得跟从前刚进府时一样,做你的解语花,振作起来,我们要朝前看,活着才有别的可能。”

郑溪一直摇头,猛地抱住她,扑进她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温竹君调整了个方向,将外头的眼睛都挡住,任由郑溪痛哭出声。

最后,郑溪哭累了,一双眼睛肿的老高,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温竹君叫来燕燕帮忙,扶到床上后,帮她掖掖被角,忍不住劝慰道:“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这次的磨难很痛,但你决不能当深闺怨妇,整日伤春悲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那也是以前的你最讨厌的样子,郑溪,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郑溪闭上眼,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离开二皇子府的时候,又下起了雨,梅雨伴着炙热的阳光,在盛夏天里,形成一道奇景。

“真稀奇,今儿的彩虹好大,”青梨仰头看着半空的彩虹,笑道:“夫人,这都出太阳了,还下雨呢……”

温竹君也仰着头看,淡淡道:“又不是第一次看见,哪里稀奇了?”

许多事儿一起出现并不违和,和人一样,爱是真,诺言也是真,只是就像这短暂的太阳雨,随着风停雨歇,只剩阳光依旧遥挂当空,雨水却早已经奔流到海。

希望郑溪能真的明白吧,否则,她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七月流火,几场雨下来,刚进八月,竟然还真转凉了些。

温竹君派人去京都指挥使司问了句,想看看霍云霄有没有送信回来,那小子都去了这么些日子,一句话都没往家里递。

结果还真没有。

她倒也不失望,转头去安平侯府,将温春果跟乔智接了出来,今儿小殿下休沐,正等着玩伴呢。

夫人笑道:“去东宫这事儿,我总有些担心,你可得看牢些,这俩皮猴可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管了。”

温竹君点头应下,“您放心吧,我管得住。”

温春果跟乔智得知不用念书,能出去玩,早就乐得找不到北。

尤其是乔楠最近又去了久安县,将乔智托付在了安平侯府,小兄弟俩白天一起上课,晚上一起睡觉,按照美貌娘亲的说法,那就是已经好到穿一条裤子。

“姐,小殿下他好相处吗?”

“东宫里有好玩儿的吗,表嫂?”

“小殿下比我小吧,应该叫我哥哥?”

温竹君被两个皮猴追着问个不停,只觉脑袋都要爆炸了。

“好了,你俩听我说。”她神情严肃,“小果子,你要记住母亲叮嘱的话,切记谨言慎行,不许调皮捣蛋,乔智,你也一样,不然我告诉姨母,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两人顿时蔫了一半,没了一开始出来玩耍的劲头。

温竹君也并不怎么担心,太子妃随和,小殿下也不难相处,这俩皮猴子也是聪明的,不会闹出事儿,顶多就是小孩子拌嘴罢了。

果然,她没猜错,对于小孩子来说,环境太重要了。

东宫巍峨磅礴,光是城墙跟高大的门楼就已经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更别提两个小孩儿了。

“可以随意看,但决不能没有礼貌,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温竹君在一旁提醒,“你俩最好听话些,要是犯错,回家就打屁股。”

温春果弱弱道:“姐,你放心,我跟乔智会听话的。”

琥珀跟在一旁,见两个小娃娃吓得低头耸肩,不由笑道:“夫人也不用这么吓他们,只是来玩玩,就像做客一样。”

温竹君小声道:“不提前说严重点,他俩不会当事儿,等玩起来了,自然不用顾忌。”

太子妃早早就预备好了一切,水果点心糖水,还有各种小玩意。

“这就是小果子跟乔智,可算来了,”她拉着梁钰,“钰儿,你看,这是温姨的弟弟跟表弟,你今天跟他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梁钰也很期待,小大人般拱手,“我叫梁钰。”

温春果和乔智相视一眼,看看温竹君,又看看太子妃,小声应了名字。

太子妃看出两人拘束,自然知道原因,笑道:“小孩子自己去玩儿吧。”

梁钰欢呼起来,一手拉起一个转身就跑。

到底同龄,又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三人刚认识就开始兴奋了。

温竹君想拦,但还是缩回了手,朝太子妃道:“两个小皮猴,您可得多派几个人看着。”

“不会有事的,”太子妃柔柔一笑,“都差不多大的孩子,能玩到一起的,你放心吧。”

温竹君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见琥珀过来了,面色很着急。

“太子妃,”琥珀看了温竹君一眼后,才轻声道:“孙才人遣人来,说三姑娘高烧呕吐不止……”

太子妃一愣,担忧道:“昨夜太医不是看过吗?没喝药?”

琥珀摇头,“具体情况不知,但听传话人的语气,似乎很危急了。”

温竹君没想到能遇到这事儿,连忙道:“我去找孩子们玩儿,您去处理事情吧。”

她看着太子妃匆匆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多想。

三个孩子这会儿已经都熟了,对屋子里摆满的各种小玩意没有一点兴趣,头挨着头,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竹君走近一看,好家伙,看蚂蚁搬家呢,个个聚精会神的。

温春果还抓住了一只螳螂,把梁钰激动得脸都红了,又怕又想玩儿,急得嗷嗷叫。

温竹君也懒得管了,看太阳还是有些大,便进去坐着喝茶。

直到近午食了,三个孩子都喊饿,太子妃才回转,手里还抱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婴孩,看着不到一岁呢。

梁钰拉着两个玩伴,指着小婴孩道:“这是我三妹妹。”

温春果和乔智都十分羡慕,因为两人都没有妹妹。

太子妃让人将梁钰跟两个哥儿都带下去吃东西,她抱着孩子朝温竹君苦笑道:“白白让你等这么久了。”

温竹君轻轻摇头,“这是三姑娘?她怎么了?”

“那孙才人越发不像样……”太子妃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怕孩子出事,便干脆抱到身边来了,可怜极了,又瘦又小,不知她怎么狠得下心。”

温竹君听着,便知道又是内宅里的阴司事儿。

她也不好多打听,看着瘦小的孩子,的确养得不怎么好,温春果这么大的时候,胖乎乎的,手臂跟藕节一样。

时辰差不多了,她准备带两个小皮猴回去。

梁钰依依不舍,拉着两人的手不让走,“你们下次还来吗?”

太子妃刚把三姑娘哄睡下,见三人难舍难分的,笑道:“放心,他们还来的,不过今儿玩的差不多了,钰儿,你可不能太贪玩。”

温春果和乔智看向温竹君,得到肯定答复后,也高兴的蹦起来。

“下次我们去抓蚂蚱,还有知了,可以做成串儿,可响了……”

温竹君听着都觉得害怕,“好了好了,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咱们该回家了……”

说不准下次来,就没知了呢。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皮猴你争我抢的和温竹君报告今天的事儿。

“梁钰说他都没见过小鸟窝……”

温竹君打断他的话,“那是小殿下,什么梁钰,你这么叫没人提醒你吗?”

温春果和乔智一脸迷茫,“他让我们这么叫的啊。”

温竹君:“……”

乔智赶紧道:“表嫂,梁钰说他父亲没时间陪他,这些天可忙了,还跟人吵架呢,他说他想来咱们家玩儿,跟我们一起睡觉。”

温竹君呵呵笑,怎么可能?

不过听这话,太子这段时间不太好过啊,想想也是,这个时候查贪腐,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没事找事。

恐怕皇帝也不怎么乐意,谁不希望自己任职期间,太太平平、河清海晏的呢?

“姐,行不行啊?”温春果抱着姐姐撒娇,“梁钰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能不能都带到咱们家来?”

“不能,”温竹君就知道这俩人肯定有小心思,无情拒绝,“既然那么多好玩儿的,你们就带他看蚂蚁啊?”

“梁钰说他都玩腻了……”

快到中秋,月亮越来越圆,夜里已经带了丝凉气。

温竹君忽然觉得,这床榻做的太大,确实有些不好,一点热气全散了。

也不知道霍云霄那厮到底怎么回事,万一又受伤,跑不回来怎么办?

温竹君边洗边想的出神,等出了湢室,自己拿着桃木梳通发,“你们下去休息吧,不要在这守着了。”

青梨提着灯笼,将门带上,一转身,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霍云霄食指竖在唇边,声音低沉,“嘘,谁都不要说,当我没回来过,明白吗?”

青梨怔怔点头,赶紧下去布置。

夫人说过,侯爷的消息,谁都不许乱说,况且这大晚上的赶回来,怕是专为掩人耳目的,更要谨慎。

温竹君听到门又重新开了,“青梨,怎么了?还有事儿吗?”

她一抬头,摇晃的烛火下,光里的铜镜昏黄不真切,但依旧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其中。

“你?”温竹君猛地转身,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怔怔道:“你回来了?”

霍云霄疲惫的眸中起了点笑意,还没开口,就彻底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身量高大,卧房里布局还挺紧凑,正好砸倒了两张凳子。

温竹君听到声响,惊叫了一声,连忙去扶他,才靠近,鼻尖便闻到了一股子浓厚的铁锈味,果然又受伤了。

这事儿真是吃力不讨好,危险大,回报小。

她都弄不明白,太子作为储君,为何一定要深究,哪朝哪代没有大贪之人?

“霍云霄,你怎么了?霍云霄?”

第100章 捡漏的第一百天你是要连累我一起死吗……

温竹君看看外头的天色,夜色笼罩,心里猜测这时候皇宫已经落锁了,否则这小子肯定是去东宫。

就是不知道这次遇到了什么事儿,又顶着一身的伤,也不敢叫人帮忙,咬牙将他拖到了软榻上,把他浑身剥了个干净,又打来热水帮他擦洗。

身上的伤倒不是很重,应该是彻底脱力了,但血腥气很浓,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霍云霄,你别睡着了。”她累的气喘吁吁,赶紧拍拍他的脸,“你快跟我说说,现在我该怎么帮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我去做的?时间很重要啊,别睡。”

霍云霄茫茫然睁开眼,眼神有些呆滞,声音嘶哑,“错了,这次错了,阿竹,那些人都死了,全都死了,或许会怀疑到我头上……”

温竹君听的心头猛跳,赶紧去倒了杯水,一点一点喂给霍云霄。

“什么意思?”她紧紧握着霍云霄的手,急急道:“你在说什么?这次去的哪儿?死的是谁?”

霍云霄阖眸,良久才缓缓报了一串人名,他记得很清楚,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

“全部都死了,总有人先我们一步,后来我们拼命追上去,竟然与一处私盐贩子对上了,最后居然是官府的人来驱赶我们?”他面色满是不可置信,表情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阿竹,这不对劲,师兄他知道吗?不行,我得去找师兄……”

他鲁莽冲动,年轻气盛,但不是真的蠢笨,他此时心里的疑惑极多,但也不敢真的轻易去惊动师兄。

温竹君看他面色僵硬,显然是为国尽忠的道心有些破碎,她心里头也被带的乱糟糟,听起来这里头的事儿更大了,似乎小命也更不稳定了。

“你先别急,宫里这会儿已经落锁了,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儿再说。”

霍云霄依旧怔怔的,忽然面露痛苦,声音哽咽起来。

“上次巡查河岸,我与杨大人约好的,下次见面,他会请我吃他夫人最拿手的鱼羊鲜……他也死了,他的夫人还有女儿,全都被一刀毙命,他明明知道什么,但我从前没发觉,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是个好官,我那时候就记得吃吃吃了,阿竹,你说我怎么那么笨……”

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悔,似是在鄙夷从前愚蠢的自己。

温竹君听的沉默,就算知道什么又能怎么样?那些人从前不敢说,现在可能也一样不敢说。

她想起他方才的话,“你刚才说或许会怀疑到你头上,是什么意思?他们会怀疑你什么?”

霍云霄没有应答,他已经累的睡着了。

温竹君愣愣的坐在地上,回想刚才的那些话,要是没猜错,霍云霄肯定是露了行迹,毕竟官府都追到他们了,难道会有人诬蔑是他们杀了那些人?

很有可能,死了不少人呢,说不定已经捅到了上头,要是这个事儿暴露,霍云霄还能脱身吗?不会都已经被通缉在册了吧?

贪赃的路子很多,但有许多不能沾,比如修建河堤、赈灾、盐跟铁等,霍云霄遇到私盐贩子,绝非偶然。

她有些头疼的看了眼已经睡熟的霍云霄,拿来毯子帮他盖上。

“真是的,天下草台班子都是一家,何必这么认真呢?皇帝管的是他的天下,出了蠹虫,他都没你们急。”

但嘟囔完,温竹君还是叹了口气。

她想躺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代表人人都想躺平,许多人都是积极向上的,他们渴望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太子能主动去查,率先做抱薪者,对百姓来说绝对是好事。

盛世里若不主动戳破脓包,又怎能维持这盛世之景?

看来这大梁,有了太子,能多维系很多年。

第二日一早,霍云霄还在昏睡,身上还有些发热的症状。

温竹君让青梨守好霍云霄,不许他出正院卧房一步。

“你给我看好了,他要是想出去,你就说等我回来,亲自吊死在他面前,他就可以出去了。”

青梨不知发生了何事,闻言吓得花容失色。

“夫人,这这这……”

温竹君则是赶紧回了趟安平侯府,将温春果跟乔智给接了出来。

她得找理由悄无声息的去东宫问问,霍云霄这次的祸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死的可全是官吏官眷,罪名不小,万一连累自己掉脑袋可怎么好?

再说了,这小子也算是做好事吧,要是真死了,她都替他不甘心,得想法子避过去。

后日便是中秋,这几天又热了些,好在清早的太阳并不晒人。

夫人看她面色绷紧,一言不发,直直站在太阳底下,当下也不多问,只叫人赶紧将两个孩子给抱了出来。

“竹儿,”她忽然叫住温竹君,“不管有什么事儿,温家都在你身后。”

温竹君心里沉重,但还是笑笑,“母亲,您别担心,没事儿。”

温春果和乔智一早起来还犯困呢,得知又要去找梁钰玩儿,勉强开心了点。

宫门前,还是琥珀出来接的,一大清早见到两个小皮猴,有些惊讶。

“夫人,您这是?”

“我有要紧事,”温竹君放低声音,“太子早朝可回来了?”

琥珀面色一凛,“还未,不过应该也快了,您快随我来。”

东宫里一成不变的旖旎景致,再也不能吸引温竹君分毫,她甚至都觉得,这宫墙就像牢笼,围住了权势,也围住了自由。

太子妃也很惊讶,见温竹君与往日比多了些急躁,便立刻将梁钰给带了过来。

小孩子不知愁,看到小伙伴来了,一大早就哇哇叫,抱在一起开心的不得了,手拉着手没几下就跑远了。

太子妃挥手将人都清空,轻声道:“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温竹君见太子妃面色不像作伪,便知道霍云霄说的没差,果然全都死了,连太子都没收到消息。

“阿离姐姐,夫君回来了,外头情况很不好。”

太子妃面色微变,她与太子夫妻一体,耳濡目染,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早朝还未归来,你得等等,伯……他还好吗?”

温竹君点点头,“暂时无碍。”

两人默默地喝茶吃点心,等到太阳渐渐从雕花窗牖的叶子,照到了花朵上的时候,太子终于回来了。

似乎心情不佳,太子的脸色很难看。

“见过太子殿下,”温竹君看到太子身后的詹事府官员似乎有话要说,赶紧抢先开口,“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妃自然明白她的用意,笑道:“霍侯夫人关心钰儿,带了弟弟跟表弟来陪那小子呢。”

太子眉头紧蹙,和身旁的人道:“行了,这事儿稍后再说,你们回去吧。”

等人都撤了,温竹君便将昨夜和霍云霄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人呢?”太子眸光清浅,冷淡疏离,“他现在在哪儿?”

温竹君见状,面色也冷了下来,太子信任霍云霄,并不信任她。

“在家中,他受伤了,还生病了,殿下,他不能再继续下去,此时收手尚有回转余地,对方自知理亏,也不敢冒头追查,若是再继续,恐怕真的很难转圜,死的全是官员,要是再多些,届时上达天听,您真的不怕……”

太子打断她的话,“若是怕,我就不会再继续了,他们已经急了,此时不乘胜追击,前面所行,岂不是功亏一篑?你知道我花费多少才追查到现在吗?”

温竹君感到无奈极了,她跟太子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查下去是好事,利国利民,但损失太大了。

“殿下,这次死去的皆是大梁的官员,他们是好人,他们的妻儿也都是好人,您执意追查,可有想过他们的下场?这过程真的值得吗?大梁如今盛世清明,贪腐真的就是唯一的重中之重吗?翻开史书,奸臣何曾少过……”

太子看着温竹君的目光带着不善,他从前说错了,这女人其实一点也不胆小,往日怕是都在装。

他眯了眯眼,“你是为了伯远才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怕死?”

温竹君目光毫不躲避,“谁不怕死呢?对,侯爷不怕死,但我却替他难过,他可以死在战场上,

可以死在敌人刀下,但死在自己人手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殿下,我们该朝前看,那些人做了恶事,他们是不会收手的,您只要伺机而动,总有一条辫子能被咱们抓住。”

太子妃愣愣地看着温竹君,眸光惊诧,像是第一次见她般地打量着。

她忍不住在一旁也劝了起来,“竹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此追查,耗神费力,得不偿失,从前的人已经死去,现在的人才是紧要的,等将来清算也是一样。”

温竹君见太子垂眸不语,一味转着手上碧莹莹的扳指,心里着急。

她实在忍不住道:“若是侯爷真的被那些人抓着,将罪名全都算在他头上,您会保他吗?”

太子闻言目光一寒,冷冷看着温竹君,淡淡道:“你回去后,让他立即出城,离开玉京。”

“为什么?”温竹君一怔。

“肃州叛乱,我待会儿便去和父皇商议,让伯远顺路前去平叛,”太子面色清冷,话却铿锵,带着不容更改的威仪,“这件事儿让他不必再管,专心去平叛即可。”

温竹君松了口气,觉得太子脑子转得真快,马上就想到解决办法了,看来霍云霄在太子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平叛可比这破事儿要安全多了。

“多谢太子体恤,我这就回去跟外子说,送他出京。”

太子妃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扭头笑道:“你说错了,她可真不胆小,我看她对伯远也是真的关心。”

“是,我说错了,还聪慧心细,见解独到。”太子轻声道:“至于胆子,怕是被伯远带大的,一样的鲁莽冲动,口无遮拦。”

竟然敢跑到他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糊涂话,胆大包天。

温竹君回马车上后,心里后知后觉的,也后悔着呢。

真是被霍云霄这莽夫影响了,竟然凭着一口气,敢这么直愣愣的冲到东宫,在太子面前大言不惭,大放厥词,还议论政事,她真是活腻了吧?

要谨记,一定要谨记,不能失了从前的谨慎,古代可是真的会砍人头的,温竹君不断地告诫自己。

刚到家呢,太阳正升到半空,就看到温兰君来了。

温兰君笑眯眯地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三妹妹,前些日子,大姐夫的赴任文书下来了,大姐姐也要跟去任上,就今儿出京,咱们要不要去送送啊?”

送个屁啊,温竹君心里着急上火的,她这事儿才重要呢。

但转念一想,她又应下了,“好,送,我们现在就去送,可别让大姐姐到时候又抓到借口说我们。”

温兰君连连点头,“是啊,我就是怕这个事儿呢,赶紧来找你了……”

她还想蹭温竹君的马车,侯府的马车规制可不一样,坐起来的舒适度就更不同了,宽大又豪华的锦蓬马车,从她面前吱嘎吱嘎的走了。

“哎,三妹妹,等等我呀。”

温竹君一手拦住霍云霄,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手掀起车帘,笑道:“三姐姐,今儿你坐自己的马车吧。”

马车缓缓从街面驶过,街头巷尾充斥着无数的叫卖声,还有吆喝声,十足的烟火气。

霍云霄轻轻挣扎,俊朗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沙哑道:“我还没去见师兄呢,阿竹,我不能走……”

“你不走,那我走?”温竹君将他一把推开,低声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个不好,咱们侯府就会烟消云散?你是要连累我一起死吗?”

霍云霄瞪大了眼睛,看着温竹君,眼神躲闪,喃喃道:“我不会连累你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出事,也是我……”

温竹君真想甩他一巴掌,都经过这样的事儿了,还这么天真?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罪名要是真被那群坏人落实了,杀了那么多官吏和官眷,家家都是灭门,你觉得我会安然无恙吗?你以为凭你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能免除罪责?你被官府的人追着杀的时候,还没看明白吗?”

霍云霄偏着头不敢看温竹君,双唇紧闭,面色煞白。

他明白了,可想的越明白,就越难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捶打过,偏偏又不能说出来,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大梁已经不是从前他眼里的大梁了。

“阿竹,我,我……”

温竹君看他乌发散乱,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在不断沁出,面色苍白,眼尾泛红,眸光破碎,表情犹如被蹂躏过一样的虚弱,偏偏他确实好看,她又有些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扶起霍云霄,坐在他身边,温柔地帮他整理衣襟。

“太子说了,让你暂时别管那件事,先安心平叛,等这件事过去了,你还是能继续查的,咱们别急,好吗?”

霍云霄抿唇,吸了吸鼻子,像小孩儿般用力点头,随后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坐着。

温竹君伸手探他额头,发觉还是有些烫,“你待会儿下了马车,就立刻找医馆煎药喝,好好休息一晚上,肃州叛乱来的突然,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但不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首要任务,一定要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霍云霄闻言抬起头,眼睛通红像兔子,“阿竹,我听你的。”

“好了,别伤心了,世界本就是这个样子。”温竹君没忍住,抬手揉他的脑袋,笑着道:“你现在看清楚了,那就要更谨慎,将来也能帮你师兄做更多利于家国百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