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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还在看呢?”霍云霄下值进屋解下鹤氅,伸头看去。

温竹君头也不抬,“你回来啦?今儿有些晚呢?”

霍云霄应声,“是啊,有些事耽搁。”

“嗯?”温竹君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抬头看他,“什么事儿我不能知道?”

霍云霄有点心虚,嘿嘿一笑,“阿竹,我这阵子得出玉京办点事。”

第86章 捡漏的第八十六天还有什么能比勤劳勇……

“你要出玉京办事儿?”温竹君将手里的笔搁下,略挑起眉,“又有谁要护送吗?”

霍云霄挠挠头,板着脸一板一眼道:“是啊,是有人要护送,必须得我去。”

温竹君看他这样儿,有点好笑,又不禁摇头,提起笔却发现天色已暗,对眼睛不好,只能将东西收了。

她一边收东西,一边没忍住道:“太子让你去办事儿,就没教你怎么应付别人问话吗?”

霍云霄愣在当场,勉强嘴硬,梗着脖子道:“什么?阿竹,你在说什么呢?”

“别动,站好。”温竹君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

“你是在我面前这样,还是所有人面前都这样?撒谎就得有撒谎的样子,一眼就被看破可不安全,撒谎又不是很难的事儿。”

霍云霄知道没瞒过,颓然道:“就在你面前,别人面前我可不会这样容易被识破,又不是个个都了解我。”

谁知道自己娶了个这么聪明的呢?又日日同床共枕的,可不就容易看透。

温竹君狐疑道:“是吗?”

霍云霄拿眼觑她,“阿竹,你这么厉害,那你在我面前有没有撒谎?”

“当然,没有。”温竹君一顿,立刻转移话题,“青梨,饭摆好了吗?我饿了……”

她扭头朝霍云霄笑靥如花,“今儿有玉桃爹做的糟鹅,可香了,你也喜欢吃的,走……”

霍云霄低头看着被她牵起的手,丹凤眼微微眯了眯,不过想起温竹君方才没有追问,他便也不开口。

夫妻关系间,他也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的。

等到夫妻俩都梳洗好,双双坐在榻上泡脚,顺便说会儿话。

“nuisance什么时候走?”温竹君将肥皂给他递过去,又道:“我帮你收拾东西,肥皂多带一些吧,该洗的时候还是得洗,可别染了什么虫子,照顾好自己。”

霍云霄点头,眼神闪烁,“明儿陪你吃完早食就走。”

“好,那我明天早起。”温竹君忍住心里的好奇心,只笑道:“我去让青梨帮你收捡些平日能用的东西。”

她忽然目光直直看向霍云霄,“不管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

霍云霄轻轻拉住她的手,闷闷地笑道:“放心,我会的。”

一直到后半夜,夫妻俩才洗漱好重新躺下,温竹君伏在霍云霄的心口,柔声道:“你去了千万别冲动,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多看看别人怎么做。”

霍云霄笑道:“你放心,我知道的,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记在心里了,别担心。”

温竹君点点头,“那就好,我在家等你回来。”

霍云霄现在也机灵了,直接问出口,那基本就是被拒绝的命,只能另辟蹊径。

他心里有问题,又问了白天问过的问题,“阿竹,咱们成婚以来,你对我说过谎吗?”

温竹君:“……”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仔细回想,她似乎没有说谎,便坦然道:“没有。”再说了,有什么值得说谎的?字字句句都真心实意。

霍云霄刚想说话,就被温竹君给挡住了。

他有些好笑,看来阿竹也不是什么都看淡的,有些事她也是在意的。

温竹君现在真的招架不住,不等霍云霄再说什么,她便疲累地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察觉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温竹君半梦半醒地想起霍云霄吃完早食就要走,她猛地睁开眼。

“霍云霄?”

青梨正教新进屋伺候的小丫头燃香呢,听到夫人忽然惊醒,连忙撩起帐子,跑进了拔步床中。

“夫人,您醒啦,侯爷已经走了,吩咐我们不能吵醒您。”

温竹君拥着衾被,呆愣愣地坐起身,只觉身上有些酸疼,嗓子很干,而蜃窗透过的天光,昭示着天色早已经大亮。

“他走了?”

不是说好的一起吃完早食吗?真是的。

“天还没亮就走了,”青梨扶着温竹君起身,“幸好昨晚您叫我提前收拾东西。”

温竹君听着就摇头笑了起来,那小子,其实也长了点心眼子嘛。

不过,她又不会拦着他,有什么好瞒的?

不算早食的早食还没吃完,玉桃就到了。

她是为了她爹娘的小铺子来的,正月已经过完,她家中也收拾干净了,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妥帖,便趁着糕点铺子不忙,赶紧来找夫人将铺面拿下。

“……我爹那天回去就开始腌菜了,可激动了,早早就定制了几个大缸,头批菘菜腌的已经很可口,我还给厨房送了些,夫人记得尝尝,至于糟鹅得等铺子开了再做……”

温竹君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轻轻点头,“行,有计划就好,你到时候找绿橘,让她去跟你爹娘签契书,每月的租金,我可不会因为是你就不收的。”

玉桃抿唇一笑,“夫人大恩,我们不敢忘,我爹说了,铺子里的钱,他们只用留三成糊口就行了……”

“不能这样,”温竹君立刻拒绝了,“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若是只留三成,怎么生活,那不是贴钱给我做活吗?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爹娘都很坚持,他们想报答夫人。”玉桃一脸为难,“反正夫人大方,我做生意能赚不少的,他们又花销不了多少,也没关系。”

“傻子,是你赚钱多还是我赚钱多?”温竹君笑着点她脑袋,又很欣慰,知恩图报的人总是让人心软。

“这样吧,现在呢,算是小本生意,我就不掺和了,你们好好干,赚多赚少看你们本事,但将来要是真的开了酒楼,我再找机会跟你爹娘合伙,你看呢?”

玉桃眼睛一亮,“这个好,我爹娘有夫人您这句话,怕是要拼命攒钱了。”

她爹没什么大志向,最大的梦想,就是攒钱开酒楼,再小也行。

温竹君拍拍她脑袋,“你爹娘的事儿好办,有空盯着就行了,糕点铺子才是你重中之重,有没有想过,再开一家?”

她这些日子研究玉京的街道,也算有些心得,这么大的城市,就算是古代,购买力也不可小觑。

玉桃却反常的谨慎摇头,“夫人,咱们还是慢一点吧,做糕点跟做肥皂差得太远了,有些个人,怎么都教不会,我跟红衣白芷她们带人可累了,而且掌柜的也要新物色,需要时间挑选。”

“嗯,你说得很对,是我心急了。”温竹君点点头,她不是那种不会听取意见的人,玉桃敢直说还是她慢慢培养出来的呢。

“那就按你们的节奏来,不要着急。”

如今这种糕点在玉京也不稀奇,竹记算是招牌,一直在用新口味引领着而已。

幸好有玉桃在旁提醒。

温竹君叹了口气,赚钱是该积极,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之前在肥皂的问题上,她都能冷静,怎么到了更赚钱的东西,就不冷静了。

唉,都是钱惹的。

二月春寒料峭,虽不比凛冬,但也足够冷。

旧作坊已经彻底搬空,温竹君想去新作坊,也远得很,一大早就得出发,傍晚才能归家,这还是车马都顺利的情况下。

好在霍云霄不在家,她干什么都没人管,也比在闺中时更自由。

温春煌跟姚坚为了早点把久安县的作坊弄好,更是跑得常不归家,时不时还得住那,据说都已经穿坏了一双靴子。

姚坚倒也罢了,但温春煌才成亲,整日里丢下新婚妻子独守空房,这实在有点不像话,万一亲家知道,还不知道怎么骂人呢。

安平侯气的拍桌子,打发人去叫温竹君回家,气鼓鼓的。

“太不像话了,都嫁人多久了,咳咳,还不安于后宅,好好相夫教子,整日搞这些东

西,这也就罢了,居然撺掇着姐夫哥哥一起,你说说,这叫什么样子?让她二嫂子怎么想?”

夫人听他咳得厉害,在一旁劝他,“好了好了,她又不是威逼利诱的,况且,不是干坏事儿……”

她倒觉得挺好,拉拔下娘家兄弟,又不是什么错事,她这个嫡母才不好叫庶子去做这种事儿呢,反倒是孩子们自己商量有章程些。

听辉儿说,这么些日子,煌儿就收获颇多,比缩在家里读书要好多了,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助力呀。

安平侯面对夫人,脾气就收敛了很多,语重心长。

“夫人啊,到底是女子呢,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应该为霍家早日生上个一儿半女,这么些个女儿,我最操心的就是她……”

夫人瞥了眼丈夫,昨儿还说最操心的是菊君来着。

她对丈夫向来不会当面反驳,只温婉安慰劝解,“好了,你身体都成什么样儿了,就少操点心吧,我让韶华去叫。”

安平侯这才满意。

夫人有些无奈,使了个眼色,又让人去把周氏叫来。

她可没心思跟他掰扯这点小事,年纪越大越糊涂,再说了,竹儿的生意里,还有她一份儿呢。

温竹君回武安侯府时,天色不早了,远山处挂着一抹斜阳,眼看着就要收走最后一缕光辉。

进府后,发现韶华正等着呢。

“韶华,你怎么来了?”她心头一颤,慌乱道:“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三姑娘,侯爷在家等您呢,还挺生气的……”韶华连连摆手,快速道:“夫人特地嘱咐我来叫,待会儿您回去别顶嘴,顺着侯爷就行了,夫人觉得侯爷就是躺得太无聊了,没事找事……”

温竹君笑了起来,要说夫人真的是个奇女子,温家若不是她扭转乾坤,就凭侯爷爹这个半吊子,恐怕也守不了多少年。

她到安平侯府时,刻意在门口等了等,她运气不错,恰好,姚坚跟温春煌也刚回来。

温春煌先下马车,拱手笑着道:“妹夫,那我就先进去了……”

温竹君眼珠子一转,立刻上马车把姚坚也给扯下来了。

“哎呀,进去喝杯茶嘛,又不耽误事儿,大冷天的,父亲母亲恐怕还要责怪我们不周到,一杯茶都舍不得……”

姚坚奋力拒绝,一脸莫名,“哎哎哎,你二姐还在家等我呢,哎哟,三妹妹你别扯我……”

温春煌接收到妹妹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但身体特别诚实,硬生生把姚坚给拖了进去。

安平侯看着三人,十分生气,但姚坚只算半个儿,他说起话来,总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家还是要回的呀,兰儿身孕,你不在家照看,整天跟着瞎胡闹什么呢?”

“还有你,刚成亲就跑不见了人影,像话吗?给你娶妻是让你过日子的,不是要你瞎跑……”

姚坚第一次被岳丈骂,有些招架不住,朝着温春煌跟温竹君飞眼刀子。

就说呢,平时也没这么热情,今儿死命拉着他喝茶,就喝这个“茶”?

温竹君站在前头,顶住了大部分的火力。

“是,父亲教训的是。”

“女儿不敢了,女儿明儿就老实待在家里。”

“父亲,您消消气,女儿错了。”

周氏在一旁故意不去看,她觉得侯爷说得对,但女儿一直向她使眼色,她这个亲娘也确实忽略不了。

等她觉得骂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娇声喊道:“哎呀,您别喊了,小心身子,竹儿知道错了,她不会乱来的,您放心,别气了别气了……”

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嘴角抽了两下。

难怪周氏受宠,都这年纪了,容颜不改,乌发如缎,声若黄鹂,撒起娇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也挺好,她是真的不太想应付这男人了,当然,亲情犹在。

安平侯美妾伺候,这火气又泄了三分。

“赶紧回去,注意着些,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瞎胡闹什么……”

温竹君朝美貌娘亲打眼色,又朝夫人屈膝行礼,然后赶紧领着温春煌跟姚坚出去了。

姚坚不太了解这状况,一脸担忧,“怎么办?岳父都发话了,那咱们怎么弄?”

温竹君笑道:“放心吧,照干不误,不过,咱们是该减缓些速度了,你们要还是整日在外头跑,二姐姐跟二嫂子怕是真的要来掐我了。”

姚坚跟温春煌纷纷表示不可能。

“我把先生新批复的文章拿回去,你二姐姐看到上头的字,不知道多支持呢。”

“你二嫂子也支持,说这跟游学也类似呢,一般人家都没这条件,再说了,三妹妹你给的也多。”

温竹君心里有数了,说到底,大家都需要钱。

“放心吧,咱们继续干,有母亲在呢。”

大不了多挨几回骂,又不少块肉,侯爷爹的话,经常是可以忽略的,说不定他自己明天就忘记了。

温春煌不愧是一家人,立刻就领悟了,当年夫人力排众议让大哥哥从文,就是侯爷爹气的拍桌子也坚决不改,最后呢?

结果显而易见。

他将姚坚拉到一边,细细地说了,“你别担心,当年……”

夫人跟出来,听了三言两语就知道他们几个打什么主意。

“你们悠着点,我那么做,是咬着牙坚持下来,并且有了成果,你们要是没弄出个东西,你父亲定要再生气的。”

三人赶紧行礼,纷纷表示会尽力,绝不会令人失望。

夫人瞧着几个孩子,笑着摇头,但眼神着重落在温竹君身上,这丫头小小年纪,倒还真有魄力,能领得动两个男人,有她当年风范,甚至青出于蓝。

就是可惜,不是自己亲生,言语间总要隔一些。

天色已经黑了,远山处连一点光亮都没有,夜幕降临,星子遥挂半空,簇拥着一泓弯月。

温竹君跟姚坚也告辞回家。

温春煌则是牵着躲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妻子,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夫君,没事儿吧?”周青有些担心,“我看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本来我想去解释的,但是母亲跟周姨娘不让我去。”

“不去是对的。”温春煌笑着道:“正好我也问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实话实说就好。”

周青犹犹豫豫的道:“我还是那句话,男儿志在四方,拘在家中可没什么用处,不过今天父亲他……”

“别担心,”温春煌柔声道:“父亲就是嘴上凶而已,其实也是关心咱们,话里也没说错,这阵子确实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注意……”

周青羞红脸,抿唇笑了起来。

温春煌忽然想起什么,在胸口掏啊掏,忽然掏出一根簪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这,这是我拿工钱给你买的,不是多贵重的,回去我给你戴上试试……”

“你怎么乱花钱?”周青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高兴又埋怨,“咱们月例少,进项也不多,平日得少些花销,那些书本册子都很贵,老是去找大哥借也不是事儿……”

温春煌借着廊下的一点烛火,目光柔柔地看着周青,缓缓笑了。

温竹君在回去的马车上,也没憋住笑。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侯爷爹除了变得滑溜了点,但是在家真没什么变化。

随着子女长大成了家,他这个父亲的形象还是不太高大,影响力十分有限,反而是夫人对子女的巨大影响力,日子越久,越能体现出来。

就连她,都一直在受夫人独特的人格魅力和为人处世的影响。

虽然侯爷爹的话可以不当回事,但做子女的,也不能太疏忽,尤其是侯爷爹伤筋动骨折腾过后。

所以她还是让姚坚跟温春煌慢了下来,毕竟,工作是要的,但也不能忽略了家庭。

不过这期间倒是有了点惊喜,说是女工之间,售卖肥皂的效果特别好,尤其是最远的新作坊附近。

那一片距离远,有许多

人也不买货郎的东西,现在是熟人口口相传,又便宜好用,倒是打开了点局面。

姚坚跟温春煌很是高兴,又开始放开了,大力招收女工。

如今竹记招女工就没有从前那么难,大家都沾亲带故地推荐,新作坊里的女工,也渐渐地填满了。

这天,温竹君拿着名册,看得咋舌,一脸为难。

“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就增加到三百二十五个女工了?我,我养得起吗?”

温春煌笑道:“虽然不能给你赚大钱,但是靠着肥皂养活大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姚坚也稳重地点头,“我们俩你也请得起。”

温竹君松了口气,肥皂这事儿,纯属赶鸭子上架,她压根没想过。

“能养得活就行,哎,就怕弄得太快,一下子崩了,那些女工可怎么办啊?”

姚坚和女工们接触的时间长,闻言也有些不是滋味。

温春煌是半路加入的,正是满身干劲的时候,闻言很是激动。

“不会的,现在每日从作坊里出来的肥皂成品,便是最少得时候,也有小一千呢,我们带动的猪肉铺子、竹商、各地农户人家,还有那么多女工,三妹妹,你居功甚伟啊。”

温竹君被这顶高帽子戴得心里飘忽忽的,大笑起来,“二哥哥,你可真能说,我这张脸都被你架上去了。”

要知道,自从她这掺了东西的低端极廉肥皂出来,还搞得红红火火后,那些卖香胰子的商户一边看不起竹记,一边都铆足了劲儿争。

她在里面掺廉价丝瓜烙和普通木屑,那些人寻不到大量丝瓜烙原料,就掺别的,什么这个粉那个粉,居然还有掺什么檀木屑的,说搓洗后能活血增寿?

古代人做生意,一旦黑起良心来,真是一个比一个敢想。

除了模仿,还有人想跟她打价格战,虽然也有影响,但影响颇小,因为那些人都没挺过她。

毕竟,她一开始就是薄利,甚至于没有利,还要倒贴钱。

当然,聪明人很多,也有比她做得好的廉价肥皂,客户群体也找得很准,可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打过她。

温竹君觉得,自己大胆用女工这一点,是做得最为正确的决定。

还有什么能比勤劳勇敢善良的女人们更可信呢?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比男人干得还要好。

姚坚也跟着认真道:“三妹妹,你平时出门少,作坊里的女工见得也不多,你不知道她们有多感激你呢。”

因为不用再贴补货郎,改为男女工自行领取售卖,再加上不少人专程找上门买,成本削减了些,积少成多,每月合计,也是很可观的。

而女工们的积极性也大大地调动了,甚至还拖家带口,毕竟现在用廉价肥皂的人户极少,大家也明白这个道理,都铆足劲捞钱。

温春煌一脸期待,“等到时候咱们的作坊覆盖了玉京,老百姓人人都能用便宜的肥皂,也就是三妹妹说的市场饱和,那时候,我们就知道玉京的需求量,也能放手开拓新市场了。”

温竹君听得很是激动,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其实她都没做什么,全是放权给大家干,干得比她要好多了。

她不由自主地给他俩鼓掌,“二哥哥,我以前没看出来,你有做生意的天赋啊。”

温春煌尴尬摆手,“二妹夫带得好,东家大胆放手,我也是瞎扯。”

姚坚笑得不行,“你今天可真是谦虚。”

三月的阳光正好,明媚张扬,斑驳地泼洒,迎着屋中欢快的笑声,让春日越发地喧研。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门房派人来,传话的小丫头跑得气喘吁吁。

青梨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呢,见状呵斥了一声,“站住,怎么教你的,这么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屋内谈事的三人都已经停了笑,不由自主看着门口,接着就看到青梨冲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姚家刚遣人来报,说二姑娘小产了。”

第87章 捡漏的第八十七天“我有点后悔了…………

“镪啷”一声响,姚坚手里的瓷杯落在了地上,茶水在阳光下散了两道热烟,便泅成了一团黑乎乎的湿痕。

“什么?”他猛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小产了?”

温竹君也被惊住了,“怎么回事?”

青梨摇着头,“来的很急,没说呢。”

姚坚立刻就冲出门,头也不回。

温竹君在后头喊,“二姐夫,坐马车,坐马车……”

温春煌也跟着一起去了,路上不断宽慰,“二妹妹一定没事的,你也别太着急……”

姚坚摇了摇头,绷着脸一声不吭。

温竹君对这个便宜外祖家没什么了解,只觉得礼数周全,逢年过节的,给温梅君的礼物,也总会有她们的一份。

她一直不太明白,温兰君为什么一开始会那么坚定的选择姚坚,后来慢慢接触,觉得姚坚为人确实不错,二姐姐难得心眼明亮,所托良人。

“二姐夫,你先别急,咱们马上就到了……”

姚家不算远,不过盏茶的工夫,马车便驶到了侧门。

姚坚噌地下了马车,跑得飞快。

温竹君跟温春煌对视一眼后,在后头疾步跟着。

她总觉得这个消息不太可信,二姐姐这个人吧,以前蠢笨没脑子还小心眼儿,但现在好多了。

而且她最是懂得体贴自己的,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忽然小产?

可等到了姚坚住的院子时,看到匆匆忙忙的下人,还有大夫,她才明白,这个消息是真的。

她还听到一边的丫头在议论,二姐姐肚子里成型的孩子已经落了下来,这会儿说是昏睡过去了。

“我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大夫也来了,没想到……”姚夫人满脸可惜,“五哥儿,你也别着急,你们还年轻,孩子将来也会有的……”

姚坚尚且还有理智,红着眼睛,哽咽道:“母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不过是一夜没回来而已,临出门前,温兰君还笑着帮他整理衣襟,让他早些回家。

姚夫人面色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在人后头说什么坏话,兰儿刚灌了药,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的,你自己问她吧。”

“不是,我妹妹……”温春煌有些没忍住,都出事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竹君将他给扯了回来,和姚夫人行礼,“竹君见过舅母。”

她方才打量了一圈,姚坚夫妻俩是住在东边的厢房,朝北的正屋应该是姚坚亲娘住的,院子里有些逼仄,不过姚家人口多,姚坚一个庶子,倒也正常。

想到这么久以来,温兰君没有请她上门坐过一次,其实也能猜到了。

可这个便宜舅母毕竟不是姚坚亲娘,她跟温春煌在这和舅母叫喊,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这可是夫人的娘家。

姚夫人重重叹息,吩咐丫头去库房取了些药材送过来,又宽慰姚坚两句后,才转身走了。

府里庶子女不少,当家主母忙得很,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普通孙辈。

姚坚攥着拳头在门口站了半晌,胸膛几次起伏,才眼眶通红地进厢房看妻子。

温竹君找了一圈,才找到缩在角落的琴瑟,“怎么回事?你家夫人都这样了,你还躲起来哭?”

琴瑟拉着温竹君的手就抹眼睛,哭哭啼啼地控诉。

“那还能怎么办啊?我找谁哭呢?找五少爷哭吗?他只会说都是长辈,劝姑娘想开些忍忍,别理会,等以后就好了,可眼前怎么办啊?”

“我们姑娘命苦,从小到大就没个贴心对她好的,好不容易嫁人,有了如意郎君,可谁知道呢?谁知道……”

温竹君听她哭得乱七八糟,有些头疼,但想到温兰君的两个婆婆,也听明白了。

“你是说,是二姐夫的亲娘在作怪?”方才看姚夫人,虽然有些冷漠,但并不是不讲理的。

琴瑟也不管了,哭得满脸是泪。

“就是她啊,还有大夫人也是,极重规矩,特别麻烦,最烦的是姨娘,每天都要找我们姑娘的茬,比当家主母的派头都足,还时不时找姑娘要钱,这段时间姑娘有了身子也不改,整日里指桑骂槐的,这屋子本就小,夜里还故意鬼嚎鬼叫,姑娘被吓醒好多次……”

温竹君拧着眉,有些不可置信,二姐姐可不是这个性子啊?

“二姐姐就任她这么作弄吗?”

“哪能啊,”琴瑟吸了吸鼻子,“我们姑娘从来没给过钱,每次姨娘开口,姑娘就跟五少爷说,五少爷只叫她别搭理,他自去找姨娘说,但也就管用几天,今年开年后,五少爷忙得总是不回家,姑娘只能一个人对着姨娘,老是吵架,前儿又吵了,姑娘都气哭了,孩子肯定是活生生被那婆娘气掉的……”

她气得开始口不择言,想来平日也没少受气。

温竹君听得都生气了,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也有许多只会给孩子添堵的父母。

实在没想到,姚坚的姨娘是这样的。

“那姨娘现在在哪儿呢?”

琴瑟哭着道:“已经被夫人给拉进祠堂关起来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

屋内,温兰君悠悠醒转,看到夫君趴在榻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心头一撞,委屈上涌,眼泪不由潸潸落下。

她挣扎着要起来,声音嘶哑,“孩子,孩子……”

姚坚赶紧将她按住,见她面色苍白,柔声道:“兰儿,兰儿,别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别怕,我回来了……”

“是,是姨娘,”温兰君用力掰着他的手,眼中有恨,“是姨娘,夫君,是姨娘害了我们的孩儿,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肚子里,也是姨娘的孙子啊。

姚坚眼里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声调喑哑,“兰儿,你别着急,先养好身体,外头的事儿,我来解决。”

温兰君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砸,哭得浑身颤抖,“你怎么解决?去说一顿还是怎样?那将来呢?还要一直劝我忍吗?”

“可她,她毕竟是生养我的人啊。”姚坚揪着头发,痛苦不堪,“兰儿,你别担心,还有两年,我一定考取功名,到时候我们生个大胖小子……”

温兰君往日听到这话,只觉心头暖暖的,浑身都是力量,可今日再次听到这话,只觉心如死灰,再无一丝力气地躺在衾被里,浑身发凉。

她泪流满面地喃喃道:“不会有了,不会有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

姚坚看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吓了一跳,“兰儿,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还年轻……”

温兰君怔怔看着夫君的脸,不由想起姨娘,还有自己的姨娘,心痛如绞,眼神黯然,合该她命如此。

她合上眼,侧过头去,无力道:“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兰儿,我……”姚坚心里难受极了,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真是左右为难。

“出去,出去……”温兰君忽然激动起来,朝他喊道:“你出去……”

姚坚赶紧往门口退,“好好好,我马上出去,兰儿你别激动。”

温竹君跟温春煌相对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啜泣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姚坚出来后,眼睛红红地看着温竹君,“三妹妹,劳烦你进去看看。”

温竹君立刻点头,话都没说一句,就进去了。

“二姐姐,”屋中窗门紧闭,气味不太好,还一股子药味儿,而且地形颇小,摆设一般,还不如大姐姐家的厢房。

“二姐姐,我来了。”

温兰君一动不动地闷在被子里,但抽泣声一直没有停过。

温竹君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姐姐,你现在最不应该的就是哭,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的身体,你刚有事,哭很伤身的。”

温兰君依旧理都不理,哭得还更大声了。

“二姐姐,”温竹君伸出手,探进被褥握住温兰君的手,“现在你得朝前看,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其实她也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如温兰君这种状况的。

“不如,咱们好好挣钱吧?说不定不等二姐夫高中,你就能挣到自己的一笔钱,到时候买个大宅子,也就不用挤在……”

“你什么意思?”温兰君忽然掀开衾被,顶着一张狼狈得又涨红的脸,哭诉道:“我住得怎么了?啊?你住得好,又怎么样?你以为自己就能得意了?有你哭的日子。”

温竹君:“……”

她真是无语了,发什么疯呢?

不过,鉴于今天这个状况,温竹君决定放下个人恩怨,暂时做个大方人。

她自嘲道:“是是是,我住的虽然好,但你那妹夫是个武将,不会疼人,也没什么情趣,就是一个粗鲁莽夫,要不是二姐姐当初不要,我可没有这个好运气,是不是?”

温兰君被她这话堵得喉咙都发涩,心里发苦,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

可今天当真是里子面子全都在温竹君面前丢尽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她真是难受至极,只想找个地方嚎啕大哭一回。

她总想着日后风光,也为之努力不停,但忽视了日子是要一天天过的,日子里的坎,也是一点一点跨。

“三妹妹,我,我……”

温兰君眼里的泪“哗”地涌出来,泣不成声。

温竹君心里直叹气,这个傻二姐,自尊心强,总是事后后悔,话出口了才想起来不该说。

“好了,咱们姊妹小时候吵过那么多架,你是不是真心话,我还是能听出来的,刚才我就当你没说过,别哭了,二姐姐,保重身子要紧。”

温兰君看着与出阁时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温竹君,还是个姑娘样儿,心里莫名有些嫉妒,怎么能成亲了还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她想起没了的孩子,心里难受极了,收回目光,平躺着落泪,喃喃道:“我有点后悔了……”

温竹君一怔,不知她这句后悔是指什么。

她拿着帕子帮她拭泪,佯装调笑道:“要不,我跟你换了?你跟霍云霄过日子,我跟二姐夫过,你也知道你那妹夫,莽夫一个,别说提笔写诗了,就是对着书本吟诗都难,剑倒是耍得不错。”

温兰君又烦又气,听她插科打诨,白了她一眼,表情似哭非哭。

“你,你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整日胡说八道,妹夫也受得了你……”

温竹君依旧笑嘻嘻的,还劝了她一句,“没心没肺才好呢,二姐姐,这样才能过得开心呀。”

“过得开心?”温兰君眉头紧拧,咬了咬牙,忽然开口,“三妹妹,我,我能不能离开这?我现在不想待在这个屋子里……”

她心里很清楚,只有温竹君会帮她。

温竹君一愣,“那你是想,去我家?”

温兰君目中露出乞求,泪眼蒙眬,“我,我可以拿钱的,就用糕点铺子的分红抵,我真的不想在这伤心地,我那可怜的孩儿……”

“可以是可以,但是,”温竹君有些为难,诚实道:“二姐姐,我们都没有任性的资格,我得问问二姐夫跟舅舅舅母,他们答应了才行。”

温兰君松了口气,“你答应就行。”

得知温兰君想去武安侯府静养,姚夫人一口答应,这事儿也不稀奇,也正好能清净些,何乐而不为。

姚坚居然也答应了,不过温兰君刚经历小产,身子不佳,他希望能在第二天日正最暖和的时候走。

第二天,乘着暖阳,温竹君如约而至,来到姚家接人。

姚坚眼底发青,看着从昨夜到现在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的温兰君,心里难受得不行,抱着她进了车厢,又将衾被紧了紧。

他抿直了唇,低声道:“兰儿,你好好养身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好吗?”

温兰君也只是含着眼泪看了他一眼,随即偏过头,闭上眼假寐。

温竹君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有泪光

滑过,叹了口气,“二姐姐,到时候咱们好好看大夫,孩子会有的,你别太伤心了,不许再哭了啊。”

她朝姚坚道:“二姐夫,你快回去吧,我那边昨晚都整理好了,放心。”

姚坚朝温竹君鞠了一躬,“多谢三妹妹费心了。”

马车晃动的刹那,温兰君睁开眼,眼里积蓄的泪无声落下。

“二姐姐,”温竹君帮她擦眼泪,温声道:“别哭了,身体要紧。”

温兰君握住她的手,愧疚的抽噎,“昨儿是我乱说话,三妹妹,对不起,你别记恨……”

温竹君笑道:“放心吧,我也没怪你。”

她帮温兰君小心地掖了掖被角,都是普通人,会犯错,会小心眼,会生气,会嫉恨,都是人之常情,再加上昨日情况特殊,没什么好指责的。

武安侯府里,温梅君跟温菊君正等着呢,等到太阳正盛的时候,见一群丫头抬着竹辇将温兰君接进了门。

温梅君三步并做二步跑过去,“二妹妹,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小产了?姚家这是干嘛呢?他们……”

温竹君眉头一拧,“大姐姐,等二姐姐安顿好再问行不行?”

反正霍云霄不在,她就把温兰君安排在正院的厢房里,昨儿就收拾妥当了,被褥都是新的。

温兰君折腾一番,人已经累了。

温竹君便将来看望的姊妹俩拖出去,把姚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些。

“你们知道就行,这事儿在二姐姐心里也难受得很,别老是在她面前提。”

温梅君听得直摇头,“我就说当初二妹妹糊涂,外祖家虽然从前风光,但内里难着呢,她还傻乎乎地一头栽进去,头顶两个婆婆……”

她说着又羡慕地看温竹君一眼,“还是你好,头上一个没有。”

温竹君:“……”

温菊君则是叹了口气,“希望二姐姐身体早点好起来吧。”

等到温兰君醒来时,已经是申正了,姊妹四人在厢房里喝茶吃点心聊天,就怕温兰君乱想。

温梅君看着温兰君,想到被她救下来的七哥儿,心里莫名乱跳。

难道老天爷这般公平,留下一个,就一定要收走一个?

金乌西坠,眼看时辰不早,温梅君便率先告辞了,家里孩子正等着呢。

温菊君忽然想起来,“三姐姐,你跟我回去一趟吧,母亲想问问二姐姐的事儿。”

温竹君想了想,便跟着温菊君一起回去。

刚出云仙街不久,透着车帘缝隙,在人潮中,她忽然看到两个很熟悉的背影。

“小果子?乔智?”

她一抬头,就看到金光闪闪的武馆二字,不过那两个身影一闪而逝,她觉得自己看错了。

安平侯府,含春院中。

温春辉正发着脾气呢。

“……小果子逃学这么多次,直到跑不见了,你们才上报?”他气得要死,“你们干什么吃的?啊?要是他在外头出事了,你们担得起责吗?”

夫人也有些无奈了,摇摇头,“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要学武,偏周姨娘又不肯,也不知道怎么溜出去……”

她话音还没落,便看到坐在一旁罕见的一言不发的安平侯,顿时反应过来。

“辉儿,”夫人朝儿子使眼色。

温春辉扭头一看父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不多说,只叫人把这些个不得力的奴才拖出去打,“给我狠狠打,四弟弟才几岁呢?就被撺掇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夫人瞥了缩成鹌鹑样的丈夫一眼,也接话道:“去请周姨娘来,让她也知道我们的态度,不是我们不想管教。”

安平侯听到要去请周氏过来,不安地动了动,“这孩子调皮,也很正常嘛,实在不用去叫一个姨娘出来,上不得台面,孩子还是得由夫人管教才是……”

夫人嗤笑起来,“我管教?我可管教不来,我这边管教,那边就有人放水,将来小果子不成器,岂不是我的过错?”

侯爷一瘸一拐地挪到夫人身边,温声软语,“夫人啊,怎么会是你的过错?辉儿如今在翰林院颇受看重,煌儿也进步很大,女儿更是个个懂事,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怎么会是你的过错……”

“那是谁的过错?”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梅儿不成器,你左塞点银票,右塞点银锭,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你撺掇小果子逃学,夫君,我是真不太懂了。”

安平侯也十分心虚,但见所有人都瞧着自己,那点胆子又被勾了出来,立刻理直气壮地仰头。

“逃学又不是为了玩儿,是为了习武,强身健体,有什么错?从文从武就是个选择,都可以的嘛,已经有两个儿子读书了……”

他觉得一点错没有,再说了,家里四个儿子,以前他拗不过夫人,也是因为温春辉温春煌对习武没有兴趣,好不容易小儿子有先祖雄风,岂能错过?

夫人自顾自坐下,眼睁睁看着周氏哭着喊着进了门。

“侯爷,小果子逃学了?这是真的嘛?”周氏哭哭啼啼的,今日的她依旧娇艳明媚,一身鲜嫩装扮十分打眼,手里的帕子还是水粉色,扑过来的时候,香气馥郁。

“侯爷,果儿念书的事儿,您可得好好抓着呀,大哥儿考取了功名,果儿不能落后,将来还得帮着他大哥哥一起办差呢,侯爷……”

安平侯被美妾的眼泪哭得心肝儿都颤了,不敢与其对视,“贞儿莫哭,莫哭,哎哟……”

周氏老实,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夫人请安,生怕夫人生气,“夫人,果儿最是乖巧,他肯定是被撺掇的,您可别生他的气……”

夫人从前觉得周氏蠢笨,一贯不耐,如今觉得,笨美人欣赏起来,倒也很有意思,尤其是很养眼。

温竹君进门时,就是这么一副热闹状况。

夫人高坐上首,笑眯眯地看着美貌娘亲在侯爷爹身边哭哭嚷嚷,大哥哥则是拧着眉,正襟危坐,外头还有一群哎哟叫唤的下人。

“这是,这是怎么了?”

周氏刚想说话,就被女儿的眼神给止住了,才想起这是正院,主母都没说话,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夫人自是瞧见母女之间的互动,笑着请温竹君坐下,“小果子最近一直想习武,现在还逃学,经询问,发现是有人撺掇。”

温竹君顺着夫人的眼神看去,正是那眼神躲闪,满脸尴尬的侯爷爹。

她想起街头的两个人影,顿时哭笑不得。

周氏见状委屈巴巴地开口,“竹儿,你弟弟肯定是被人撺掇的,他哪里喜欢习武啊,他就喜欢读书,也不知道哪个坏心眼的奴才撺掇,真是该打……”

夫人有些憋不住笑,周氏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也是够厉害的。

她随声附和,“是啊,真是该打。”

第88章 捡漏的第八十八天一直叫您的名字…………

温竹君见侯爷爹朝她用力摇头,还指了指抹眼泪的美貌娘亲,也懂了他的意思。

她懒得拆穿,美貌娘亲要知道这是侯爷爹弄出来的事儿,怕是要用眼泪淹了他。

想了想,她扭头看向了温菊君,“你知道吧?”

温菊君一脸无辜,“三姐姐,你说什么呀?我不知道呀。”

温竹君抬手戳她脑袋,气笑了,“温春果胡闹,你也胡闹,要是真出事了,我看你怎么办?”

夫人也瞪了温菊君一眼,“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温春成回来了,第一时间来含春院请安。

温春成一进门看到这么整齐的一家子,还以为发生了大事,等了解事情原委后,他就有些委屈地看向父亲。

“当年我想习武,您怎么不帮帮我呢?”

不说帮他溜出去,只要帮他翻墙就行了,害得他现在这么辛苦地挨打受训,习武就得幼时开始,他现在都算晚了。

安平侯朝他瞪眼,让他赶紧闭嘴,自己是不想吗?

余晖收起了最后一缕,天幕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水晶,点点黯淡的星子闪烁其间。

安平侯府正是掌灯的热闹时候。

温春果跟乔智被逮了回来,两个人衣裳还没换,穿着麻衣,裤脚跟袖子都扎起,满头大汗,还真有点习武的样子。

下人也是气喘吁吁,怕回晚了被责罚,连忙解释,“本来早就应该到的,只是两位哥儿跑得飞快,我们追了好久……”

安平侯噗嗤笑出了声儿,结果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连忙板着脸,正襟危坐。

两个小家伙知道被戳穿了,纷纷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进门就主动跪到了地面摆好的蒲团上。

夫人本来不想罚乔智,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但见他乖巧地跪在地上,也不好叫起来,连忙叫人新拿了个蒲团过来。

她看向韶华,“姨夫人来了吗?”

韶华摇摇头,“应该也快了。”

乔智可怜巴巴地和温春果跪在一起,用力使眼色。

温春果求救的眼神朝着父亲,但父亲仰着头,像是没看到他,又看向四姐姐,结果看到了三姐姐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脸,吓了一跳。

他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老实巴交地磕头,“母亲,我错了。”

夫人面色严肃,冷声道:“哦?错了?错在哪儿?”

温春果咽了咽口水,“我不该偷溜出去,更不该带着乔智一起,我知道这样不对,请母亲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以后不乱跑了。”

安平侯看着懂事的儿子,这会儿都没想出卖他呢,真是个讲义气的好孩子,天生就要做将军的。

他心疼极了,“夫人啊,小果子知道错了嘛,以后不会再犯的,你放心,下次再犯,我就揍他……”

夫人有些嘲弄地看着他,“哦?是吗?那小果子以后不习武了?”

安平侯跟温春果就都不说话了。

倒是乔智抬起了头,“伯母,为什么不能习武呢?”

他有些不解地挠头,“我表哥就是习武,他可厉害了,打了好多胜仗,保护了可多的百姓,如果我们不习武,将来怎么保护别人呢?”

温春果见自己的好兄弟都开口了,连忙磕头,“母亲,我喜欢习武多过读书,我想习武,我也想将来能像三姐夫一样,做个保护百姓的人。”

烛火轻摇,夜色弥漫,稚嫩却又直击人心的言语,更加令人不知该如何反驳。

温竹君听得心中暗叹,高大威猛,身姿挺拔,还打过胜仗,会使剑的霍云霄,哪个怀揣梦想的孩子会不崇拜呢?

夫人也有些惊讶两个孩子的话,一时沉默。

“不行不行,”周氏一双含泪的杏眼瞪圆了,冲出来抱着温春果道:“不行,保护别人这种事儿,有将军有将士,哪里需要你啊?你还这么小呢,都没长大……”

温春果趴在亲娘怀里,“姨娘,习武就得从小时候开始,不然长大了,就来不及了,等我习武变得厉害,我也能保护你们。”

乔智在一边猛点头,“我也能,我还要保护我娘呢。”

周氏哭了起来,“果儿,你读书就好了,像你大哥哥一样,考取功名,将来当大官儿,为百姓做事,说什么打仗?不行的,你让娘怎么办?啊?太危险了……”

温春果心里有很多话,但看着姨娘哭成这样,他也只能闭嘴。

他扭头看向温竹君,目中露出希冀。

温竹君抿着唇,走上前将美貌娘亲扶了起来,“姨娘莫哭,小果子知道轻重的,你别担心。”

周氏顺着女儿的手站起身,抽噎道:“你也劝劝你弟弟,他还小呢,什么都不懂,哪能任由他胡来?”

安平侯也开始劝,暗戳戳的道:“其实习武也没事儿的,你想想,习武也不用非要去保护别人,能强身健体,小果子还小,多动动手脚,以后长得高呀……”

周氏扫了他一眼,梨花带雨的,“我俩就不算高的,果儿能高到哪里去?”

“这,”安平侯噎的半死,拧着眉斥责,“你这妇人,见识短浅……”

“父亲,姨娘,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温竹君叹了口气,摸摸温春果的小脑袋,朝夫人道:“不如这样,母亲,我出个主意,您看成不成?”

夫人点头,“你说说看。”

温竹君看着弟弟渴盼的眼神,实在是拒绝不了,况且,孩子就是这样,你越不让干就非要干。

“不如每隔七天,就让小果子去武馆练练,但平日还是得读书,如果先生说他读得不行,那就扣掉一天机会。”

周氏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竹儿,不行啊,不行的,怎么能……”

“姨娘,你听我说,”温竹君瞪了跃跃欲试的温春果一眼,“你这强行拦着能有什么用呢?既然小果子喜欢,那就大胆让他去试试,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再说了,父亲说得也没错,习武强身健体,又不一定非要拿来打仗?”

安平侯十分满意,“竹儿说得对,孩子嘛,也不一定非得拘着,既然小果子喜欢,那咱们做父母的,也得支持呀,总不能让我们的小果子不开心地读书吧?”

温春成在一旁看得满脸无语,以前怎么没人帮他说一句呢?他以前读书就很不开心啊。

温竹君见美貌娘亲还要再说,轻轻摇头,小声安慰道:“娘,让我来说吧。”

她面色严肃地看向温春果跟乔智,“你们要想习武,那也得读书,若是叫我知道你们不认真读书,那便都不要学了,干脆出去做个工,将来好养活自己便罢。”

乔智面对温竹君就没有什么害怕,嘟囔道:“表哥就没读书,我们为什么要读书?”

“你表哥十岁就过了童生试,你呢?”温竹君没好气道:“再说了,你表哥现在读书比谁都勤快,经常手不释卷,晚上睡觉前还要看好几页呢。”

“真的吗?”温春果也好奇了,“我还以为,三姐夫已经这么厉害,不用读书了。”

温竹君认真道:“他还后悔小时候没继续读书呢,等他回来,你们自己去问他,哪有将军不通文墨的?兵书都看不懂,将来如何上战场?为了给敌人送命吗?”

安平侯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大本事,但大道理也是会说的。

“你姐姐说得对,不管是做什么,识字明理才是紧要的,将来要是连文书都看不懂,谈何打仗杀敌?你们好好读书,读好了书,就能去习武。”

他觉得竹儿的法子不错,这俩小子不用逃学,既能学武艺,又能读好书,一箭双雕。

温春果和乔智面面相觑,都不再顶嘴了。

夫人见状,便知道事儿算是解决了,她从前对庶子的管教也很严格,说一不二,但自从温菊君出了大问题后,如今态度也松动了许多。

但最最最主要的是,温春辉有出息了,家族后继有人,她松快些也无碍。

“好了好了,天色晚了,孩子们辛苦一天都累坏了,吩咐摆饭吧。”她看向温竹君,“竹儿,今晚就在家里留宿一晚吧?”

安平侯连连点头,他对女儿的话满意得不得了。

“竹儿,今晚在家休息一晚,也陪陪你姨娘跟弟弟。”

温竹君摇摇头,“二姐姐还在家等我呢,她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我还是陪陪她吧。”

安平侯闻言直叹气,“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还好她还年轻,孩子也会有的,哎,姚家是怎么了?夫人,咱们要不要去姚家一趟,兰儿也不能白受委屈……”

温竹君听着,没有说话。

其实温兰君跟她有点像,但不如她圆滑,又不像大姐姐是第一个女儿,又是嫡出,受尽宠爱,能得到父亲的贴心银票,嘴巴也不够甜,姨娘也不受宠。

在家里,二姐姐一贯是被忽视的,所以宁愿求助自己,也没有朝其他人张口。

一家人,总有人是心肝,有人会是能掉落的头发。

夫人毕竟是女人,小产对女人身体伤害很大,她还是挺关心温兰君的,拉着温竹君细细问了情况。

她听说了缘由后,重重叹了口气,又叫过韶华。

“我那还有些好药材,正适合温补,另外给二姑娘准备五百两银票,一并拿了,你跟着竹儿一起送过去。”

温竹君将美貌娘亲跟弟弟送回院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后才离去。

乔楠正好赶来,对着乔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我天天忙得要死,为了赚钱容易吗?你还不听话,我揍死你……”

“娘,我没有,”乔智被赶得到处乱跑,哇哇乱叫,“我没有不听话,你别打我……”

夫人赶紧上前拦着,把乔智搂在怀里,“姚夫人,这次还真不怪这孩子,还是我家孩子撺掇的,你别打他……”

她把乔智的话复述了一遍,笑道:“乔智是个好孩子,他习武后最想做的,就是保护你,这么好的儿子你不要,那我要了?”

乔楠眼里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呜咽着道:“我就是不想让他跟云霄一样啊,担惊受怕的滋味,不好受,他俩又不像别人,兄弟姊妹多,他俩从小就只有我操心……”

温竹君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那天自己说不想让小果子习武,霍云霄嘴上说着羡慕小果子,可心里一定很难受。

这么多年,挂念他担心他的人,真的不多。

“姨母,您别伤心,现在他们还小呢,以后等长大了,说不准就移了性情,咱们做长辈的,好好引导才是……”

她抱着乔智上了马车,送姨母回家。

乔楠拉着温竹君的手,哽咽道:“好孩子,云霄那孩子粗糙,你一定受委屈了,他又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姨母,没事的,”温竹君笑着温声道:“这是他的职责,他应该去,而不是被我束缚,姨母,他那么厉害,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乔智眼睛放光,“就是,娘,表哥最厉害,没人打得过他,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等我长大了,我也能保护表哥……”

乔楠没忍住,抱着儿子久久不语。

温竹君借着一点月光打量乔楠,她性子刚烈,不接受帮助,只肯用自己的手生活,岁月无情,在乔楠身上格外明显。

尤其是一双手,这样的光线都能看出粗糙。

她犹豫着开口道:“姨母,我这有件事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乔楠爽朗一笑,“你说,只要我能做,一定帮你。”

温竹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不是开了作坊嘛,招收的全是女工,我二姐夫跟二哥也在帮我呢,但到底是男子,有许多事儿不方便去管,我手上的事儿也多……”

“我知道,我听云霄说过,说你那肥皂卖得极好,”乔楠也有些好奇,“你真的只招收女工啊?为什么呢?”

虽说朝廷不禁女工,但也很少有铺子招收女工做活儿,因为女人天生就杂事缠身似的,嫌麻烦。

温竹君点头,“嗯,我只要女工,我觉得女人做事比男人一点不差,最近也有几个因为成亲或是什么原因走掉了,我觉得可惜,姨母,我其实一直都很敬佩您,您真的是很多女人的榜样。”

乔楠听得脸红,连连摆手,“我这算什么榜样,家庭幸福美满,那才是榜样,我算不上。”

“不,靠自己养活自己,”温竹君无比真诚,“这就是榜样,我知道,虽然您从不说,但您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才走到今天的。”

乔楠被这一席话给弄得差点又哭了,悄悄侧过头,眨掉眼里的泪光。

她佯装高兴地笑,“你说,要我帮你什么?”

温竹君温声道:“主要是帮我管着些作坊里的女工,处理里面的一些杂事,比如卫生啊,女工之间的矛盾啊,还有女工不干了的具体原因等,您放心,只要您愿意,待遇我也是按照其他人一样的给,保证公平,绝不会故意让您多占便宜,另外,节日都有奖励的,不会比您现在的收入少,就是可能会有点忙……”

乔楠听到有点忙,就有些犹豫,“会有多忙呢?我听你说的,好像也不复杂啊?”

温竹君便将自己的想法细致地讲给她听,“……我现在呢,总共有七处作坊,都不大,有的近有的远,你可以自己调配时间,但每个月,必须到一个作坊三次以上,处理完事情就可以回家,多余时间自己调配。”

主要是现在二姐夫跟二哥哥处理不过来,以前一个大作坊,有事儿好解决,现在分散了,真不好管理,又都是女人,闹起矛盾或是一些女人间的小事儿,也让两个男人头疼。

她便想着多弄点人手来帮忙,乔楠是经历过的,更能明白女人的难处。

乔楠摸摸儿子的脑袋,还是想了想,“我得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温竹君见到了地方,“姨母,要是决定了,随时都可以去找我。”

暮春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温竹君先是和韶华一起去看了温兰君,陪她说了会儿话,才回房洗漱。

清清冷冷地坐在窗前,看着春风乍起,吹得西府海棠花扑簌簌地落,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

旁边的柿子树也发了新芽,也不知道赵五寻去东宫的柿子树活了没?

一阵穿堂风拂过,温竹君觉得有些凉,将外衣紧了紧,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忽然想起霍云霄。

也不知道那厮的差事办得如何了,上次护送人,还十天半月的来封信,这次是一句都没有。

温竹君躺在空荡荡微凉的榻上,想起往日霍云霄暖烘烘的大块头,悠悠叹了口气。

清明果真落了雨,半夜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一早醒来,院中薄雾未消,粉白的海棠花落了满院子,看着颇为凄凉。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温竹君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了点忧思,看了会儿,便叫住丫头,“不必扫了,留着吧。”

她等不到霍云霄,只能自己去祭拜霍家的列祖列宗了。

温兰君仍旧不肯回姚家,姚坚来过好几次,但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夫妻之间,不是很愉快。

“猜着你差不多这时候回来,我就让丫头摆饭了,”温兰君笑道:“祭拜完了?”

温竹君疲惫的点点头,“嗯,你呢?今天还好吗?”

温兰君笑着给她打了碗鸡汤,“我很好,你快坐下,这鸡汤可补了,你今儿要多喝点。”

温竹君一看鸡汤就有点发苦,最近温兰君坐小月子,各种汤水不断,尤其是鸡汤,连带着她喝得都有些躁动了。

“我,我就不喝了吧?我也不用补啊。”

“啧,怎么能不喝呢?”温兰君瞪了眼,一边给她捞肉,一边道:“里头搁了好东西呢,女人喝了好,你这老是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样,小时候没长好。”

温竹君无奈地笑了,“我小时候长得挺好,二姐姐你以前还总笑话我胖呢?”

她从小就长得出众,二姐姐经常阴阳怪气地怼她。

温兰君将汤碗递给她,翻了个白眼,“一点小事,你就记到现在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姨娘被关在院子里呢,那时候不好过吧?”

温竹君点点头,“嗯,不好过,但也没饿着。”

她喝了口鸡汤,汤鲜味美,确实还挺好喝的,范老三的徒弟很能干,各种汤翻着花样地做。

一碗汤,一碗饭下肚,温竹君撑得不行,最近实在是伙食超标,腰上肉都多了。

“二姐姐,你还没消气呢?二姐夫昨儿来,说得好好的,你又赶人家走。”

温兰君手一顿,眼圈儿微红,“那你要赶我走啊?”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温竹君叹了口气,“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是二姐姐,你跟二姐夫才是夫妻。”

温兰君低着头,满脸愁苦,“可他那个姨娘,实在太烦人了,我回去还是要重复以前的日子,他是男人,哪里知道这种痛苦,你也不会懂那种痛苦……”

温竹君听她声音都哽咽了,连忙道:“好了好了,那就不回去……”

她虽然没经历过,但见过被婆媳关系逼到自杀的人,十分惨烈。

清明过后,天气放晴,玉京一下子就绿意盎然起来,各种花都竞相争放,街头巷尾,还有叫卖栀子花的。

不少人会买上一朵,簪在鬓边,能维持一天呢。

温竹君早间就在栀子花的香气里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拥着被子懒懒道:“栀子花呀。”

青梨笑道:“府里的栀子花开得极好,我就剪了两支回来,都不用燃香。”

温竹君静静欣赏会儿,就起来了。

“姨母今儿来了吗?”

青梨点点头,“姨夫人来借马车了,说是要跟二姑爷去久安县看看呢。”

温竹君松了口气,有

姨母陪着去看情况,她身上的事儿就轻松许多,不过账还是要管的,再加上糕点铺子最近出了点状况,她也得去看看。

一直忙到了夕阳西下,才疲惫回府。

刚坐下吃饭呢,就听到小丫头进来禀报,说琥珀姑姑来了。

温竹君咽下嘴里的饭,“快请进来呀。”

小丫头摇头,“琥珀姑姑说不进来了,请夫人赶紧跟她一起去东宫,有要紧事儿。”

温竹君心头一跳,似是心有所感,连忙放下碗,连梳洗都不管了,披上斗篷,直接匆匆出了门。

“夫人?”琥珀掀开车帘,面色焦急,“快上来。”

温竹君上了马车便直接道:“他伤得严重吗?”

琥珀眸中微闪,咬着牙点头,“本来太子跟太子妃不想请您去的,怕您看了难受,但侯爷烧得厉害,又一直叫您的名字……”

第89章 捡漏的第八十九天贪,就是人性里无法……

温竹君一路上再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马车迎着越来越沉的夜色很快就到了东宫,琥珀亮出腰牌,马车继续驶入。

她透过车帘缝隙看着灯下的红墙黛瓦,静夜里格外肃穆,心却莫名怦怦跳动。

马车一停,琥珀就赶紧跳下车,去扶温竹君。

温竹君依旧一言不发,披上斗篷,浑身僵硬地跟着琥珀疾走了几步。

拾级而上,刚进殿内,便听到里面窸窣的声音,有很浓的药味儿,还有好多个人不停地说话声。

隔着许多的透明纱幔,被灯光放大的影子看起来像一出皮影戏,里面的人不停走动,似是很焦急。

“竹君,你来了?”太子妃赶紧上前几步,拉住温竹君的手,满脸焦急,“你快跟我来。”

温竹君紧抿着唇,亦步亦趋地跟着,穿过一层层的纱幔,她知道霍云霄就在那,可等走到帐前,她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金绣软帐是撩起的,她看到了,霍云霄就躺在榻上,盖着一张绣着牡丹的衾被,正昏睡不醒,温黄的烛火照射下,他的脸惨白一片,薄唇上起的全是死皮,床榻尺寸不够,他的脚刚好顶着床脚的靠板。

这样的时刻,温竹君心里竟然升起了个奇怪的想法,以后家里的床,她都要做成加长版的。

太子妃看她怔怔地看着霍云霄,面色极差,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好半晌都一动不动。

她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嘴唇翕张几下后,拍拍她的肩,便转身离开了。

温竹君察觉到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太子妃漾起的裙摆,上面绣着祥云纹,还有不远处的钟太医,他跟其他两个太医正躬身站在太子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她僵着身子,缓缓坐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霍云霄,那会儿还诡异怦怦跳动的心,这会儿又归于沉寂。

“霍云霄?”

温竹君轻轻喊了一声,但见躺着的人一点反应没有,终于相信,他真的受了重伤。

真是奇怪,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生生踩碎一堵墙的场景,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

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就这么躺下了?

“他会好起来。”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声音低沉,“你放心,孤一定会命人治好他的,他决不能死。”

温竹君趴在榻边,忽然嗤笑了声。

生死有命,哪里管你是皇帝还是平民,左不过权力大的,可以多弄点陪葬来安抚人心,顺便安抚下自己。

太子眸光沉沉如渊,落在她的背上。

他确信没有听错,但又觉不解,只眯了眯眼,“你笑什么?”

“若太子真有信心能治好他,”温竹君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与太子对视,“就不会冒险叫我过来了,不是吗?”

太子不防她竟如此凌厉,一下子哑口无言。

但他是太子,是储君,多年的上位者,让他的神态无懈可击,便是连眼角眉梢都没泄出分毫情绪,一张脸,无波无澜。

“叫你过来,只是因为伯远一直在喊你,”太子转身朝外走去,“你莫要多想,孤不会让他出事的。”

温竹君站起身,屈膝行礼,“竹君多谢太子。”

方才她有些失态,不该那样情绪外露的,太危险了。

她重新坐好,心情很是复杂,但这是东宫,那么多耳目,应该做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霍云霄?”温竹君握住他的手,只觉一片滚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但霍云霄一动不动,也没见他喊自己,“霍云霄,你醒醒?”

钟太医带着另一个太医过来,和温竹君见礼后,便拿出了一个皮袋子,一打开,里面一溜的金针。

温竹君见状赶紧让开,一扭头,就看到被掀开的被子下,霍云霄身上横七竖八的伤。

她没有习过武,看不出是什么武器,但伤口卷曲,狰狞泛白,有些在愈合,但有些地方还淌着血,看起来很是惨烈。

没多会儿,霍云霄身上就扎了不少针,偏偏针是金色的,在烛火下闪着金光。

随后又有宫女轻而快地进来,手上托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碗。

钟太医配合宫女,花了不少时间,好歹是将一碗药给灌了下去。

温竹君看着觉得眼晕,浑身泛凉,便侧过头,正好看到太子妃站在一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别担心,”太子妃见她眼神对过来,便走了过去,“伯远不会有事的。”

温竹君垂着头,轻轻嗯了声,随即一声不吭。

暮色四合,薄雾渐渐围拢,屋内也有些寒意。

太子妃叮嘱宫女屋内的炭火不能断,又与温竹君坐在一起。

“您去休息吧?”温竹君感激地朝她道:“小殿下还在等您呢,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太子妃抿唇笑了笑,但身体没有动。

“竹君,你是不是觉得,太子工于心计、不近人情?”

温竹君低着头小声道:“竹君不敢。”

“咱们女人之间的话,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太子妃朝她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们也不太想让伯远去,但没人比他更合适了,太子真正信任的人,不多。”

温竹君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霍云霄的角度,这便是能一死报君恩的信任吧。

太子妃握住她的手,笑道:“其实我以前也问过,何必呢,他其实不用争,也不用管,按部就班地过去,只要时候到了,他就会有许多的机会……”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

“可他不愿意,说等到那时候,有些不该活着的人,说不定都已经高官厚禄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辈子,又得意洋洋地躺进棺材,可能还要送进太庙供奉,流传万世,他不想那样等着。”

温竹君心内暗叹,她果然猜对了,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太子,骨子里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又遇上了霍云霄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傻憨憨,本就熟识的两人,当真是一拍即合。

她有些没忍住,斟酌道:“您也知道,我开了几家铺子,经常和那些市井里的人打交道,其实普通人并不在乎上头的人是谁,她们只在乎明天能不能吃饱穿暖,有没有被褥防寒,当今盛世,除了贪腐,别的方面也大有可为,贪赃枉法的官员从古至今都有,抓不完的……”

“你的意思,就是不抓了?”太子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面色沉沉,像极了窗外的薄雾,看不真切。

温竹君顿时住口,垂下眼睫,不与太子对视。

她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开口的,她对这件事没意见,也知道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涉及到身边人的命,她就一时没忍住。

太子微微仰起头,“听闻你的作坊里,如今女工已有三百之数,每日里竹商、猪贩子、农户人家都能从你那得到报酬,但你的账面依旧不挣钱,女工们从年头忙到年尾,至多不过十数两银子,所有这些钱,不过是一个贪官不到一年甚至一个月的赃款,你

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吗?”

温竹君微微拧眉,但想到这是太子,要想知道一些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低眉顺眼的道:“太子所言甚是,竹君见识短浅,方才妄言,望太子勿怪。”

“你有什么就说,”太子掀了衣摆,与她相对而坐,眸光清冷,“不用这么拘束,我信任伯远,他又爱重你,我自然也信任你。”

温竹君注意到他自称变了,想到未来霍云霄不知还要卖几次命,实在没忍住。

“太子既然这么说,那竹君便斗胆说些自己浅薄的见解,人性如此,官场如此,贪,就是人性里无法祛除的弱点,贪官抓了一个又一个,杀了一堆又一堆,但政治清明了吗?百姓过得更好了吗?没有,都没有,只不过徒增伤亡,此次外子出去办差,其间又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多少清廉的官?太子殿下,这样伤筋动骨,就为了抓一个垂垂老矣、门生遍布的混蛋,真的有必要吗?”

她一贯是务实的,甚至可以说是狡诈的,太子也说得对,她胆小内敛,过于小心翼翼,她从不否认这一点,她也只想好好去享受生活。

这样,有错吗?

太子眉眼毫无松动,淡淡道:“有必要,很有必要,那些人不在乎,是因为他们不懂,还有很多你看不见的人,是被活活逼死的,许多人甚至连衙门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但我懂,伯远懂,那我们就要在乎,否则,我如何承受他们的供奉?这太子之位又如何坐得下去?”

温竹君听着,只觉有些头疼,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犟啊?衬托得她像个超级自私鬼。

她努力冷静下来,“如果霍云霄这次真的死了呢?”

太子轻声道:“那我也不会停,我会找到另一个他来继续,从前与将来我管不着,但我能管现在,吏治清明,是我平生所愿。”

温竹君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太子,就是两种人。

她甚至觉得不可理喻,不可置信,世间至高无上权力的拥有者,饱谙人性,洞悉人心,为什么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这么多年的帝王权术是白学的?难道不知道这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吗?他就不需要什么权衡之术吗?

心里虽这般想,可温竹君还是不自觉地钦佩与尊敬,这样的人总是那么稀少且珍贵,让她都自惭形秽。

偶尔她也会静下来问问自己,理想是否长存?

但在现实与生活的挤压下,她选择好好地活,按部就班且憋屈地活,至于理想,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太子妃听着,又见两人面色不佳,觉得气氛有些沉闷。

“还是不说这些了吧?”她主动打破沉闷气氛,“方才钟太医说,伯远晚上需要用烈酒擦洗身体,竹君,你能行吗?”

温竹君点点头,“您放心,我可以的。”

太子站起身,眉眼淡淡的,“那你有什么需要便叫一声,侧殿里有人守着,我明日来看伯远。”

一句话说完,扭头便走了。

太子妃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叹了口气道:“竹君,其实他很担心伯远的,就是嘴巴不饶人,你别在意,晚上有事就尽管叫人,不用担心其他,太医也留了两位在这值守呢。”

“您去休息吧,天色不早,小殿下该等急了。”温竹君抬脚送太子妃出去。

她回转身,看到值守宫女送过来的烈酒,用手指沾了沾尝尝,不由摇头。

这古代的烈酒,太粗制滥造了。

“去拿个大口的铜壶跟小杯子来吧,铜壶要有盖儿的。”

宫女拿来东西,见温竹君将小杯子用线缠着,挂在铜壶盖子下,又将酒全都倒在了铜壶里,好奇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温竹君朝她眨眨眼,“秘密。”

这样蒸煮出来的酒其实度数也不算高,但也比直接用好多了,温竹君每接满一个小杯子,就倒在棉巾子上给烧得滚烫的霍云霄擦拭,还得小心避开伤口。

这次霍云霄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显然是剧烈的打斗,肯定九死一生吧?

唉,这两个疯子。

温竹君本来想叫宫女擦拭,但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动手了。

“你小子,我爸妈我娘都没享受过呢,你倒是享受上了,看在以前你对我不错,还长了一副好身材的份上,我才屈尊做这些事儿的,搁以前,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温竹君也只能在遵医嘱的情况下,尽量回想基本常识。

可能是真的有用,也可能是她擦得太重,又许是碰到了伤口,霍云霄忽然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阿竹。”

已是夜深的时候,殿内的烛火都熄灭了不少,这一声清晰地喊叫,吓得温竹君手里的棉巾子都掉了。

“霍云霄?霍云霄?”她忍不住凑到霍云霄的耳边,大喊起来,“霍云霄,你醒醒……”

古代又没有葡萄糖,这样熬下去,霍云霄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必须醒来进食。

这动静直接把侧殿的太医给惊醒了,“夫人,怎么了?侯爷醒了吗?”

温竹君有些不好意思,“钟太医,没醒呢,就是刚刚又喊了我一声。”

钟太医一边披外套,一边坐在了燎炉旁烘烤,“侯爷都喊了你两天,今儿大概是真没力气了,就喊了这么一句。”

他看到温竹君从铜壶里拎出个小杯子,笑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温竹君想了想,干脆新找了个茶杯,倒了一点进去,“喏,您尝尝。”

钟太医本来不想喝的,但看着杯子里的酒热气袅袅,刚从暖乎乎的被窝里出来,他还真有点冷。

“嗯?好喝……”

温竹君则是尽职尽责的扮好侯夫人,卖力的帮霍云霄擦拭,又倒了一杯热水,用帕子沾了,一点点的帮他润唇。

钟太医瞧着,不由笑道:“夫人与侯爷当真伉俪情深。”

温竹君笑了笑,没说话。

直弄到凌晨,温竹君才终于扛不住,趴下睡着了,但睡得一直不踏实,噩梦连连的,总是听到霍云霄在喊她——

“阿竹,阿竹……”

温竹君感觉有人在拍她,猛地惊醒,居然真的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嘶哑无比,像是拉锯般难听。

她抬眼一看,顿时杏眼圆瞪,惊喜道:“霍云霄?你醒了?”

霍云霄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做出了个口型,“水。”

“哦哦,水,”温竹君倒了杯水,又停住了,“不行,你刚醒,身体虚弱着呢,我得问问钟太医你现在最该吃什么喝什么,你乖乖等着啊。”

霍云霄动弹不得,费劲巴拉的扯了个笑脸,但温竹君已经跑走了。

他喘了两下,实在撑不住,又缓缓闭上眼。

等钟太医来时,可霍云霄又睡着了。

温竹君:“……?他真的醒了,还叫了我,说要喝水,我没敢喂……”

钟太医很是欣慰,赞了她一句,要是病人家属个个都像温竹君这么听话讲理就好了。

“不用担心,等他再醒了,就立刻给他喂浓稠些的肉粥,一定要精瘦肉多,不要一滴油,坏了肚子可就难办了……”

温竹君听得连连点头,霍云霄此时就该吃红肉,钟太医说得没错。

“我明白了,钟太医,我会照顾好他的。”

太子瞧着温竹君高兴的模样,挑了挑眉,扭身走了。

太子妃则是陪着温竹君去厨房,虽说厨房里一直温着汤粥什么的,但自己亲自去看看,放心些。

温竹君借着厨房的地儿,随意洗漱了下,无意间看到厨房里竟然有牛肉,还十分新鲜。

“这个是牛肉?”

太子妃知道温竹君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这是死牛,不是耕牛,今儿一早,太子特意派人去买回来的,也是给伯远准备的。”

温竹君尴尬地笑,“多谢太子费心了。”

“还好你没说这是太子用权弄来的,”太子妃笑着小声道:“他昨儿晚上翻了好几次身呢,看来你的话,影响到他了。”

“啊?”温竹君更后悔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好在霍云霄醒了,只要人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

一直到巳正,透过窗牖的阳光越来越高,霍云霄才再次醒来。

温竹君正好趴在一边睡觉,察觉有人摸自己的头,她睡眼惺忪地抬头,哑着声儿道:“你醒啦?”

她连忙喊宫女端来肉粥喂他。

霍云霄不肯吃,直直地看着站在一边的温竹君。

温竹君叹了口气,接过宫女手里的碗,笑道:“粥也是我熬的,你要多喝些,好不好?”

霍云霄还是不肯张嘴,但嗓子生疼说不了话,只拿手指了指嘴,似乎另有深意。

温竹君侧过头想了想,想起平日里她总是提醒他刷牙,不然不许亲嘴不许吃饭,现在大概是形成习惯了,挺好。

她立刻点头,“你等着啊。”

等到彻底清理好,霍云霄艰难地吐了嘴里的漱口水,才肯张

嘴喝粥,还得是温竹君亲自喂。

温竹君倒也耐心,喂了他两碗后,就不喂了。

霍云霄沙哑着嗓子,可怜巴巴地道:“还要。”

“不能再喝了,”温竹君细致地帮他擦擦嘴角,柔声道:“你刚醒,身体还在恢复呢,不能一下子过量。”

她端过水杯,喂了浅浅一杯温水,“水也不能喝太多,等你再醒,我再给你喂好不好?”

霍云霄吃完就有些犯困了,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喃喃道:“阿竹,我回来了。”

温竹君看他说完就歪着头睡着了,端碗的手颤了颤,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钟太医进来换药,“恢复得已经很不错了,夫人,你别担心,我就没见过比侯爷还要强壮的,他身体好,恢复得也好。”

温竹君笑着道:“多谢您费心了,上次我父亲的事儿,我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钟太医摆摆手,“夫人连着一个月给我家送糕点,已经是厚礼了,况且这是老夫该做的。”

温竹君见霍云霄睡着了,便跟太子妃请辞,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你放心,伯远在我这,不会有事的。”

温竹君当然放心了。

回到武安侯府时,竟然看到二姐姐在搬东西。

温兰君看到她回来,立刻笑了,“正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我今儿就回去了,打扰你这么久,心里还怪不好意思。”

“你还会不好意思呢?”温竹君扭头打量了一圈,“二姐夫呢?”

姚坚正好从厢房里出来,手上抱着一摞衣裳,笑着道:“三妹妹,你回来了?正好,我带你二姐姐回家呢。”

温竹君拉过温兰君,小声道:“什么情况?”

“姨娘被送走了。”温兰君也小声地回应,“父亲跟母亲去了一趟姚家,然后公公和婆婆商量过后的决定,总之,以后我算是耳根清净了。”

温竹君看了眼忙忙碌碌的二姐夫,“亲娘送走了,那他也没意见吗?”

温兰君嗤笑,避开姚坚道:“又不关我的事儿,也不是我的决定,他能怪我什么?再说了,他也就是碍于孝道,不能自己张口,要真的继续跟姨娘待在一起,他估计也难受死了,男人嘛,哪里能指望样样都强……”

温竹君听得叹为观止,人跟人真是太复杂了,无论是夫妻还是子女,总有矛盾跟心眼子。

这么一对比,霍云霄还挺好的,就是有些过于实诚。

忙忙碌碌到了下午,温竹君刚打算去东宫看霍云霄呢,东宫就来人了。

“夫人,侯爷醒了后一直吵着要见您,还说您骗他什么的……”琥珀都有些忍不住笑,“您快些随我去吧。”

温竹君:“……”

第90章 捡漏的第九十天阿竹,你这是怎么了?……

这小子又作什么妖呢?

随琥珀到了东宫后,温竹君急匆匆赶去霍云霄休息的地儿,但里头正一片寂静,探头一看,霍云霄又睡着了,身上扎满了金针。

太子看到她来了,莫名松了口气,但还是拧起眉头道:“外头的事儿,吩咐下去就行了,现在照顾伯远才是大事。”

温竹君不敢反驳,赶紧乖巧行礼,“是,我记下了,太子。”

太子妃瞥了太子一眼后,拉着温竹君直笑,“你可算来了,方才伯远醒了一直闹脾气,非要等你来了才肯吃东西,太子都被他气坏了。”

“那他没事吧?”温竹君心头无语,又觉得好笑跟无奈,“我当时正准备过来呢,谁知道他醒了。”

“没事,”太子妃摇摇头,“被太子骂了一顿就好了,太子还答应等他病好了切磋呢。”

温竹君:“……”

哄小孩儿呢?这小子真是又惨又好运,真是的。

钟太医施完针便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出来后和温竹君道:“还是有些烧,不过已经缓解了许多,恢复是真的快……要是他吃不下去,就给他喂点水,但也不要太多,别看他闹得欢,但他身体还虚弱着呢,尤其是伤口,不能再裂开了……”

温竹君一一记下。

和宫女讨了几本书,就坐在窗牖前的软椅上看书,夕阳已经没什么温度,光线很是舒适。

琥珀提了食盒悄悄过来,“太子妃想着您肯定没吃呢,便叫我送些吃食来给您。”

温竹君笑着坐在了桌前,接过食盒道:“谢谢琥珀姐姐。”

琥珀帮她将食盒打开,把菜品摆好,看了眼帐子里没什么动静的霍云霄,才小声道:“您跟侯爷感情真好。”

温竹君一愣。

“方才您不在,侯爷急坏了,”琥珀伸手帮温竹君打了碗汤,“非说您跟他说好了,还说您向来说话算话,肯定是出事了,一直担心您,把太子都气坏了,吼了好几句呢。”

温竹君笑着摇头,“他就这个性子,让你们见笑了。”

琥珀却抿唇道:“在宫里待久了,看到侯爷这样真性情不拘束的人,也觉得新奇好玩儿,大家都很喜欢侯爷的……”

她话音未落,便觉失语,“对不住,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碍的,我懂,”温竹君看她有些拘束,开始慢悠悠地吃菜闲聊,“琥珀姐姐在宫里待了多久了?”

琥珀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很多年了,后来太子大婚,我被指到了东宫伺候,慢慢成了如今的琥珀姑姑。”

岁月太久,她所有的记忆都被宫内生活占据,记忆都有些模糊。

温竹君夹起羊排啃了起来,“那你以后出宫了,有没有想做的事儿?”

琥珀摇摇头,“我不太想出宫,我已经习惯宫里的日子了,也习惯了陪着太子妃跟小殿下,出宫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家里也没人。”

“太子妃宽厚,”温竹君表示很理解,“琥珀姐姐的选择也不错。”

琥珀闻言不由笑了,看温竹君啃羊排吃得香甜,笑道:“夫人慢吃,我这就走了。”

温竹君吃完饭后,夕阳便收起了最后一缕余晖,天光渐渐黯淡,稀疏的星子在远山处闪烁。

她拿起一根蜡烛,在殿内的烛台间晃悠起来,等到殿内灯火明亮,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阿竹?”

她猛地扭头,看到霍云霄朝她伸手,连忙跑了过去,“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霍云霄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声音一直都是沙哑的,有些着急道:“你,你去哪儿了?说好的我醒了,你还会喂我喝粥的……”

“家里有事儿呢,”温竹君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也没有去哪儿,放心,我在的,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霍云霄眼睛无神的点点头,“水。”

温竹君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不是说醒来后闹了吗?怎么一点都不像能闹的样子?

她性子一向谨慎,立刻朝一旁的宫女道:“去叫太医。”

手也探上了霍云霄的额头,离开前明明没那么烫了,这会儿又开始发烫,不对劲。

来的不是钟太医,太医把完脉后捋着胡子道:“无大碍,夫人,您也别太着急,醒过来就很难得了,侯爷身上伤口不少,反反复复的烧也是正常,好好照顾着……”

霍云霄也拉着她道:“我感觉还好,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就是别再乱走了,留在这好不好?”

温竹君觉得他受伤了还变黏人了,但也没忍心拒绝,“放心,我就在这,哪都不去。”

她这会儿哪都没去,一直守着霍云霄,心里则是在想这次的事儿,她没有渠道了解其中的事儿,一切都靠猜,但昨儿她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从古至今,查贪都不是易事,看霍云霄这一身伤,肯定是鏖战,想来受到的阻击也极大,不然怎么会受一身伤,流一身血?

流一身血?

温竹君目光一颤,落在霍云霄

身上,方才他喝完水就喊着身上痒痒,她怕他抓挠到伤口,只能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然后又艰难地换了一身干净绸缎中衣,中衣上没有任何花纹,但这会儿,衣裳上映出了一朵梅花,殷红如血。

哪怕是光线昏暗,也能瞧得一清二楚,很快,就泅出了第二朵。

“太医,太医,”温竹君知道自己没看花眼,心肝都发颤了,“钟太医,快来……”

钟太医刚在家洗完澡,头发都是湿的,就被人给扛了出去。

“哎哟,我一把老骨头,你们别这么折腾我啊……”

好不容易到了东宫,已经掌灯,廊下都亮了,颠簸间看到温竹君在门口等着呢,他还没站稳,又被温竹君给一把扯了进去。

“夫人,夫人呐,我老了,不能这么折腾啊,膝盖要断了,哎哟……”

殿内太子太子妃都在,面色俱都不佳,李太医正在把脉呢,眉头紧皱,似乎情况不妙。

温竹君也不啰嗦,将情况说明,“……睡着没多久,他的伤口忽然裂开了,血流得好快,钟太医,您快看看是为什么?是吃食还是药,或者是毒,也可能是衣裳有问题?”

她不得不多猜测一些情况。

太子看着她,虽语调急切,但表情很是沉静,思绪也清晰,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他沉声道:“孤已经派人去查问这些东西了。”

钟太医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气喘吁吁,极其狼狈。

他舒缓了口气,咽了咽口水,立刻道:“我马上给侯爷看。”

太子妃轻轻走过去牵着温竹君的手,小声安慰,“你别担心,伯远会没事的。”

温竹君察觉到太子妃的手很用力,手心还有汗,心头微微一暖。

钟太医阖眸凝神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又提着灯看霍云霄的伤口,“不是中毒,快,去将侯爷这几天喝的药渣,跟吃过的食谱都拿过来。”

温竹君听到这话,心头一沉,她也吃了霍云霄吃过的粥,并没有什么感觉,确实不是中毒。

将这些讲给钟太医听后,钟太医和李太医都是眉头紧蹙,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粥里跟药里,一定有相互作用活血的东西,药量还很重。”

至于是什么药,已经不可考了,毕竟都是吃喝,进了五脏庙的东西。

温竹君知道,一碗粥一碗药汤里就算加了活血的东西,碾成粉末,也吃不出来,想查出是谁加的也需要不少时间。

太子听到这话,已经怒不可遏,面上一片冷寒,看来东宫还是不干净呢。

“去将这几天接触过药和吃食的人,全都关起来,一个个审。”

温竹君没有理会那些事,她只管眼前。

“去,将炉子重新搬进来,”她扭头朝钟太医道:“劳烦您这次亲自抓药了。”

钟太医很是庆幸,“幸好夫人衣不解带地守着了,这大晚上的,要是稍微不注意,侯爷恐怕就很难醒过来了,这药量下得很仔细,是个极懂药理的……”

等到药熬好,温竹君抱着霍云霄,用竹片撬开嘴巴,一点一点地喂药。

许是药太苦了,霍云霄居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温竹君,他还笑了,笑容很是苍白。

“阿竹,你在呢?”他咳了两声,躲开了黑乎乎的药汁子,喘了两下,才无力道:“我还以为我要看不到你了,心里想着你,才拼命跑回来的……”

温竹君心头惴惴,挤出一抹笑,“别说话,喝药,喝了药你就好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家。”

“回家,”霍云霄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好,我们回家……”

太子见霍云霄如此惨状,面如锅底,咬牙转身走了。

温竹君一点一点耐心哄着,趁着霍云霄半睡半醒地,总算是将药灌了下去。

浓夜起了薄雾,半掩的窗子里透着寒凉的风,能闻到风里紫藤萝花的芬芳,将屋中的药味儿冲淡了些许。

温竹君一直没睡,见霍云霄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伤口也不再冒血了,总算松了口气。

直到凌晨,纱窗里透着一点点亮,她才握着霍云霄的手,缓缓睡去。

等到她醒来时,窗牖里的光都落在了脚踏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但周围一片静悄悄的,连一句说话声都没有。

温竹君猛地抬头,看到霍云霄也在榻上安稳地躺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去探他鼻息。

察觉到他还活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她希望霍云霄好好活着。

不过,东宫不安全,她得带他回家。

温竹君伸了个懒腰推开门,门口坐着无聊发呆的宫女一脸惊喜。

“夫人醒了?”小宫女后怕的拍拍心口,“夫人,侯爷还好吗?”

温竹君点点头,“还没醒呢,血已经止住了。”

她进侧殿梳洗了一番,有些后悔没把青梨带来,她不太会梳头。

好在昨夜是趴着睡的,头发没有乱,就是衣裳有些皱了,脸色也不太好,尤其是身上酸疼。

太子跟太子妃是过了日正后才来的,说是快要查清楚了。

温竹君并不太在意,查到是谁有什么用,肯定有人指使,但肯定没问出来,不然太子的面色不会这么难看。

她屈膝行了一礼,“我想带外子回家养伤,请太子恩准。”

太子妃有些担心,“东宫里有太医,竹君,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她说着也止声了,昨儿要不是温竹君,恐怕霍云霄不一定能醒过来。

“竹君并不是不相信东宫,”温竹君轻笑,“是霍云霄想回家了,受伤了,在家中养伤才好得快。”

太子倒是点了头,“多备些药材,趁夜送伯远回去吧。”

霍云霄中间醒了一回,吃的是温竹君自己熬的一点牛肉糜,昨夜流了太多血,霍云霄真的是又一次元气大伤,脸色如白纸,唇色更是惨白。

好不容易入了夜,东宫里七八辆马车全都驶了出去,里面有的要送信,有的要送书画,有的要送礼盒。

温竹君将车帘子扯住,不让外头的人看到里面,因为在外人眼里,霍云霄此时应该还在外面办差呢。

她则是听声音,大概拐了几个弯,猜测此时到了哪里。

比往日多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转到云仙街。

温竹君听到车夫敲了下车门,随即谨慎地掀开车帘,朝门房道:“快把门槛拆了。”

马车在夜色笼罩下,径直驶入了后院。

玉桃在铺面里就已经接到琥珀的消息,早早将人都遣散了,正院只留了最信任的几个丫头。

温竹君跟着一起将霍云霄安置在榻上后,才疲惫地瘫坐在一边,这小子真是太沉了。

“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好好洗洗。”

霍云霄喝过药后,就一直昏睡着,哪怕是抬着他折腾,也一动不动。

温竹君洗漱好躺在榻上,本来很困,但看到霍云霄一直不醒,又没了睡意。

她很少看到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不过家里的床榻很大,足够将他装下还能多一截,应该会舒服点。

这次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收获,要是再次寻到什么账本或是什么证据,恐怕玉京又要一次变动了。

她知道这算好事,可她就是没办法置身其中,她可以在小范围里做善事,但国家大事,潜意识里就觉得,离她实在太远了。

温竹君叹了口气,发了会儿呆,小心翼翼地躺在外侧,睡下了。

夜半的时候,果然钟太医说得很准,霍云霄被渴醒了。

温竹君如今睡在外侧,自然是该起身帮他倒水。

“你别乱动,我去给你倒水,”温竹君迷迷糊糊地披了衣裳去倒水,不小心手撞到

了桌角,顿时疼得吸冷气。

霍云霄听到了,挣扎着要起来,嘶哑着道:“阿竹,你怎么了?”

温竹君看得心急,一把将杯子给扔了,赶紧跑过去将他按住,斥责道:“叫你别乱动,伤口要是再出血,你就真的死了。”

霍云霄就着她的手喝了满满一杯水后,喘了两下,笑道:“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温竹君不想搭理他,转身要出去。

“你去哪儿?”霍云霄可怜巴巴地看着,伸手去拉她,“你别走呀。”

温竹君有些诧异,他以前不是这种黏人的。

“不走,我让人进来帮你更衣。”

如今大头没回来,她只能叫了个小子进来,最近一段时间,这小子就不用出去了。

温竹君再次进了卧房后,看到霍云霄巴巴的眼神,不由失笑,怎么病了还更黏人了呢?

“我就在这,不会不回来的。”

霍云霄勉强有了点精神,浅浅握着温竹君的手,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轻声道:“我知道,就是,没忍住,小时候生了病,我爹摸着我的头说要出去给我买糖葫芦,但他再也没能给我带糖葫芦……”

“阿竹,我知道你在的,”霍云霄在温竹君被撞的手上轻轻摩挲着,声音渐渐变轻,“我就是忽然想起了我爹,我知道你在……”

温竹君听得很认真,还等着他继续说呢,一侧过头,发现他都睡着了。

起身仔细地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发现没出血后,握着霍云霄的手,发了会儿呆,困意来袭,很快也睡着了。

接下来的好些天,温竹君没出过门。

因为霍云霄变得异常黏人,像个小孩子,做什么都要人陪着,好在恢复得也很快,伤口再没弄脏过被单。

“阿竹,我想吃东西。”

温竹君坐在窗前看东西,摇了摇桌旁的铃铛,很快青梨就进来了。

“他要吃东西,你帮他弄一下。”

霍云霄有些不乐意。

温竹君头也没回,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道:“你先自己吃点,玉桃爹做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你喜欢吃的羊羹,待会儿我们一起吃饭,我现在要看册子。”

青梨笑眯眯地递过果干儿,“侯爷,这是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果干儿呢,特别好吃。”

“嗯,好吃,”霍云霄满意了,吃得连连点头,“我还要吃点别的。”

青梨扬起笑容,“好的,侯爷,还有花生糕、栗子酥……”

四月下旬,眼看着就到了五月,天气越发回暖,肥皂的售出也增加了两成。

温竹君也越发忙碌了。

随着生意的摊子越铺越开,那些事儿就像一双推在她背上的手,还有一双双女人期盼的眼睛,让她无法再放手,也不敢停下脚步。

姚坚跟温春煌也忙,绿橘一个小丫头,也是四处跑,为此温竹君还将红衣给了出去,让她跟着绿橘一起管账。

还是得早做准备,人才,任何时候都缺。

霍云霄最近每天都无聊得半死,他从小到大就没躺过这么久,偏偏温竹君不让他乱动,身上的伤也不允许他乱动,他就只能不停地喊她解闷儿。

“阿竹,我要看书。”

“阿竹,我要喝水。”

温竹君不厌其烦,只要有空就做,还不时观察他的伤口恢复状态,正儿八经地给钟太医写信汇报,及时地修改方子。

当然,这是玉桃去做的,假借送点心的名义。

这天,温竹君和绿橘谈事儿,说起女工的情况,还有肥皂的售卖账册,两人对接下来的路都有些担心。

之前没有想过,冬日里的肥皂用量本就不大,偏偏他们没有多少存货,如今不到五月呢,肥皂的需求量一下就升高了。

温竹君拍板,制定了下一阶段的计划,“还是缺人,咱们得找人,找能干活儿的人,至于新的作坊,我们还是不能着急。”

光靠二哥哥跟二姐夫是远远不够的,开源节流,必须先开源。

霍云霄如今能坐起来了,坐在一边的软椅上咔滋咔滋地吃桃子,闻言道:“读书人不都相互认识嘛,让你大哥哥二哥哥介绍些穷书生不就行了?”

他说着还眼睛一亮,“我认识一个,家中穷得揭不开锅,你要是能用他,他肯定高兴。”

温竹君一脸怀疑地看他,这小子能认识穷书生?听着像笑话。

不过,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绿橘还有一个隐忧,“之前您的先见之明,让我们将原料掌握在手里,尤其是瓜烙,但现在我觉得还不够,而且现在那些铺子都在争。”

温竹君点头,“从外面买吧,如今正是春日了,去找农户让他们多种,等入秋后,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想跟她争原料,绝无可能。

一直到入夜掌灯时分,霍云霄几次捣乱后,温竹君总算处理完事儿,终于到了吃饭时间。

温竹君看着桌上的汤,不由叹气,“怎么又炖汤?弄几个小炒就行了。”

范老三挠头,“今儿是老鸭汤,清炖的,没加东西,夫人放心喝,侯爷也多喝点,滋阴养胃,消食化滞,有好处,尤其是侯爷,这个身体最近可得多补补呀。”

霍云霄连连点头,他最爱吃肉了,最近喝了不少药膳,感觉不错。

“好好好,帮我多打一碗。”

温竹君看他吃得高兴,也陪着喝了一碗汤,之前是陪二姐姐喝,现在是陪霍云霄喝。

吃完饭,她就觉得心里一直发燥,最近补得有点过了。

等到帮霍云霄擦洗完身体,温竹君站起身,看着面前宽肩窄腰,沟壑起伏的挺拔身躯,忽然觉得鼻子下有点热。

霍云霄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穿衣,转过身低头一看。

他吓了一跳,“阿竹,你这是怎么了?”

温竹君愣愣

地摸了下鼻子,结果沾了一手血。

她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面前的秀色可餐,摆摆手,口中淡定道:“无事,鸡汤喝多了,这突然来碗鸭汤,没顶住,实在太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