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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捡漏的第七十一天我也只是个小女子

温竹君一愣,立

刻扯了下二姐姐,帮着打岔道:“二姐姐不喜欢?我倒觉得这名字好,寓意也好,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温兰君见众人都看向她,只能咬着牙笑道:“我是觉得,会不会取的有些太大了,压不住。”

江玉净立刻摇头,“不会,我跟梅儿商量过,也找人算过,男孩儿叫这个名字很好。”

温兰君面色发白,但好在回神了,勉强笑道:“是,是好,我仔细想想,又觉得是挺好。”

温梅君喝了一碗蹄花汤,疲惫不堪,眼见着又想睡了。

夫人便耐心安慰她,等她睡下后,就带着人都出了屋子。

金乌西坠,依旧闷热,眼看着院子里的光都被院墙挡住了一半,天色不早了。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能待得太久,这就得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儿呢,这里我也留了丫头。”

做母亲的,能帮女儿,但不能代替女儿,至于其他的,就看温梅君自己吧。

温竹君笑道:“母亲别担心,还有我跟二姐姐呢,您放心,我们会常来看看的。”

等夫人一走,温竹君立即扯过温兰君,小声道:“二姐姐,你怎么了?”

温兰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得去跟照顾孩子的奶娘和丫头说说,孩子刚出生,可娇嫩了,一点错都不能出的。”

温竹君知道温兰君肯定有事儿,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能逼问,她对不相干的秘密,没有多少好奇心。

温兰君见温竹君去了厨房,她扭头又去看孩子,看着看着,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像,太像了,像极了上一次她那可怜没长大的孩儿。

奶娘正给孩子拍嗝儿,见温兰君伸手,便笑着递了过去,看到温兰君抱孩子的手势竟然熟练得很。

“这孩子好带,都不怎么哭,二姑娘抱过孩子呢?还会拍嗝儿?”

温兰君笑着应道:“家中好几个弟弟妹妹呢,可不是抱过?”

她怜爱地抱着江尽尘,细细地看着,又撩开襁褓,目光怔怔地盯着那颗痣。

或许老天的旨意无可更改,哪怕这辈子她另嫁他人,但这个孩子,还是到了江玉净这儿,连名字都不错一字。

是的,她跟江玉净有过一个孩子。

只是可怜那孩子福薄,四个月的时候,没照看好,就那么去了,甚至大名都没几个人知道。

她本就跟江玉净情浅,子嗣来之不易,孩子没了后,夫妻俩就更是无话可说,她便听了母亲的话,直接给江玉净纳了两个良妾。

“二姐姐,你在这呢?”温竹君撩起竹帘,降低音量,“咱们该走了,再晚点,天就黑了。”

温兰君低头看看孩子,不舍地递给奶娘,“一定好好照看着,不要放松一丝,这小孩子最娇嫩,就是多盖了一层都会不舒服……”

奶娘笑着应下,“您放心,我生了四个孩子呢,一定能照顾好。”

温竹君和温兰君去看了眼睡着的温梅君后,便和江玉净告辞。

“大姐夫,今天都忘记恭喜你了,喜得麟儿,看来,将来江家要多个状元了。”

江玉净逢喜事,笑意掩不住,笑着拱手,“多谢三妹妹吉言。”

温竹君想起温菊君的嘱咐,拉过纤云,小声道:“方才慌乱,现下大姐姐也睡着了,等大姐姐醒了,你跟她说一声,四妹妹托我带句话,希望她跟孩子平安。”

温兰君也难得没对江玉净阴阳怪气,而是淡淡道:“照顾好我姐姐跟孩子,这才是你现在的重中之重。”

姊妹俩出了江家,一起上了马车。

温竹君摇着团扇,看向温兰君,“二姐姐,你今儿怎么都没什么话。”

往日来,一张口就必定要噎死人,仿佛江家都是仇敌。

温兰君心头咯噔一下,挤出笑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要是他们能好好的,我也懒得说了。”

“那孩子,”温竹君忽然凑到温兰君面前,“二姐姐,你很喜欢孩子?”

温兰君怔怔点头,“喜欢,只是我一直没什么动静,你呢?”

温竹君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岔开了话题。

到武安侯府时,天色渐渐暗淡,弯月悬挂,看着格外皎洁。

温竹君回了正院,瞧见温菊君正拿着把大剪子,给柿子树修枝呢。

“四妹妹,你还会剪枝呢?”

温菊君喘了会儿,才笑着道:“我不会,是大文教我的,说这样等挂果的时候,会多结果子。”

大文就是赵五的徒弟,很勤快的孩子。

温竹君看她精神尚且不错,便将江家的事儿都说了。

“你别担心,大姐姐一切安好,孩子也好。”

温菊君闻言,低着头没说话。

七月过半,天儿依旧燥热,蝉鸣声声,终于到了分钱的时候。

温竹君将温兰君请到了家里。

当然,姚坚跟绿橘不在,但玉桃还在,加上温竹君也会盯着账本,反正没有假账,利润也很清楚。

“二姐夫不在,二姐姐,”温竹君坏笑道:“我就这么分钱,你不会不信我吧?”

温兰君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大姐姐那个离了母亲就犯傻的糊涂虫呢。”

温竹君笑了起来,还是将账本递到了温兰君面前。

“这是新铺面,又是在朱雀大街,毕竟不如老铺子来钱快,况且还有前期的成本,伙计的工钱,这个季度呢,嗯,你看看支出。”

温兰君犹豫了下,想起姚坚坦然坚毅的眼神,又将账本推开了。

“我要说话算话,之前就说过了,这个铺子,我只管收钱,不管账不插手。”

温竹君一脸诧异,眯了眯眼,像是第一次打量般,上上下下地看,“二姐姐,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温兰君被看得一脸不自在,“你说什么呢?”

温竹君想到姚坚为人,倒是有点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是会相互影响。

“二姐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呀。”

温兰君想到从前种种,只觉一张脸烧到了耳后根,她浑身不自在,不耐道:“好了好了,你就说这头三个月,有没有利润嘛?”

温竹君耸肩,“喏,铺子租金呢,我们按照每月来计算,这样算,那这三个月还是有点利润的。”

“那按照一次性支出呢?”温兰君迟疑道。

“那就一分不剩,还倒欠呢,毕竟是朱雀大街的铺面,我们的钱投入的大头就是租金,”温竹君认真道:“更何况,我们还打造了全套的器具,比老铺子可全面多了,想回本还早着呢。”

温兰君有些失落,但也不意外,要真是三个月就能大赚特赚,那还真是没天理了。

“那就是还没钱分嘛,你还叫我来?”

温竹君笑着一把拉住她,连声讨饶。

“别急呀,不是说了算法不同嘛,反正我是打算将租金分摊到每个月的成本里,这样呢,二姐姐你这次就能分到三十二两七钱,不多,你可别介意啊,投进来的钱我可不会退的。”

温兰君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接银票的手有些迟疑,“那这样算,岂不是租金的压力全在你那?”

温竹君爽朗一笑,挑眉道:“二姐姐难得信任我,我总不能让二姐姐失望吧?开了三个月,一点钱见不着,还以为我没能力是废物呢。”

总归是做账,成本分摊也没关系,她接管了武安侯府,这点钱还是能支出的,主要是温兰君跟姚坚,一直全凭府里的月例过活,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吃老本也不是个事儿。

姊妹间,过日子嘛,少计较点,会好过许多。

当然最主要的是,今天的温兰君,还有点意思,她乐意出这个钱。

温兰君接过银票跟散碎银子,有些感动,她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是温竹君借机在贴补他们两口子呢。

若是温竹君直接说出来,她一定会难受,觉得这死丫头看不起自己,讽刺自己,但温竹君这么绕弯子做,实在是令她心头暖得很。

毕竟,仔细算起来,这也可以是她应得的。

“那,那我就接着了,”温兰君朝温竹君笑道:“正好你姐夫出去前还想买书呢,可贵了。”

温竹君看她笑中带泪,知道她是懂了,多年姊妹,吵吵闹闹的,许多话不用说也心知肚明。

这个傻二姐,终于活得明白了。

温兰君将银钱收好,忽然想起来,“那大姐姐那一份儿呢?”

温竹君拧着眉,也有些苦恼,“我一开始本来是想给大哥哥的,让他去送给大姐姐,可他现在成亲了啊,这事儿要是嫂子知道,虽然钱不多,但也怕影响夫妻感情,而且大姐姐现在这个状态……我这铺子还想多开些日子呢。”

温兰君了然点头,“不如咱们今天去看看她吧。”

温竹君摇头,可惜道:“今天不成,我跟你算完账,还得去作坊看看呢。”

“三妹妹,”温兰君忽然扭捏起来,吞吞吐吐的道:“你那个作坊,我能不能也往里投些钱啊?”

温竹君立刻拒绝,“二姐姐,肥皂生意至今都还没彻底盈利呢,那东西不挣钱,你就别投了,等二姐夫回来,你一问就知道。”

她自己招来的麻烦事儿,就不拉人进来了,姚坚一个读书人,都给自己做账房跑业务去了,也不能逮住一家子狠薅啊。

“不挣钱你费那个劲做什么?”温兰君一头雾水,“你钱多烧得慌

啊?”

温竹君不禁苦笑起来,拧着脸道:“也不是不挣钱,是前期投入太大,人力物力精力耗费多,周期长,你就算把你的陪嫁全都投进去,也就只是加快一点进程而已,想挣钱,可得等呢。”

温兰君知道她没说假话,这才熄了心思。

“那行,你不去看大姐姐,那我就去了,她刚生孩子,事儿多得很,估计这会儿正闹心呢。”

温竹君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不过,看到姊妹相扶,这是好事,总比吵吵闹闹要好得多。

姊妹俩一同出府,到了西街分道扬镳。

温兰君到了江家门口,反倒迟疑了。

琴瑟叹了口气,“夫人,你说咱们单独来做什么呀?没得又跟大姑娘吵,把自己气坏了。”

温兰君望着新换了茅草的草芦,喃喃道:“我也不是为了来看她的。”

温梅君这些天过得有点不顺,孩子哭闹,开奶也不顺利,产后的身子也恢复得慢,加上天气又热,坐月子跟酷刑一样。

加上婆婆的唠叨,还有身体跟环境的变化,总之哪哪都不痛快,比怀孕的时候还要艰难。

得知二妹妹来了,她想起那天生产后,看到母亲跟妹妹们关切的样子,不由心头一软。

“请她进来吧。”

温兰君才掀开帘子,差点没被里面的味儿给熏吐了。

“大姐姐,你这些丫头奶娘怎么伺候的?屋子里好热,都这么些天了,不换个屋子吗?”

她看到窗子都是开个小缝,屋子里闷热得很,完全不透风。

温梅君还以为她进来就要骂人呢,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关心人。

她也敛了点脾气,苦恼道:“婆婆说坐月子就得这样,我也烦得很呢,怎么生孩子偏偏碰到这大夏天的,我感觉我都快臭了。”

温兰君欲言又止,好歹是忍住了。

“大姐姐,孩子呢?”她四下里到处看,“怎么没放你这屋里?”

温梅君指了指隔壁,一脸愁苦,“跟奶娘在一起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这屋子就哭得厉害,我的奶水也下不来,他也不爱吃,真是急死我了。”

温兰君一边屏息一边暗道,这个屋子鬼进来都要被熏死,何况一个健全的孩子,再说了,温梅君身上确实是有味儿了吧,孩子不吃她的奶也不奇怪。

她实在坐不住,“大姐姐,我去看看孩子。”

温梅君叫住她,“你别呀,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叫奶娘把孩子抱来。”

温兰君不想让孩子进来受罪,但温梅君十分坚持,奶娘只好抱着孩子进来。

孩子尚且还睡着,没多会儿就开始瘪嘴哭,也不想吃亲娘的奶。

温梅君都烦躁了,还折腾得出了汗,干脆挥挥手,“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抱就哭,跟我不亲,算了,不喂了,抱走吧。”

她坐月子脾气大,连纤云跟飞星都不敢多说什么,也怕影响到她心情,到时候出奶更不顺,怕是婆媳又要吵起来。

温兰君看奶娘也是一脸的憋闷,赶紧将孩子接过来,熟练地哄着。

她笑着逗孩子,和琴瑟道:“琴瑟,东西给我。”

温梅君看了过来,笑道:“什么东西呢?神神秘秘。”

就见温兰君给孩子手上套了个金镯子,然后又拿了个符出来,挂在孩子的脖子上。

温兰君一边戴一边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姐姐,这个呀,是我在觉念寺求的平安符,可管用了,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的,可千万别摘下来。”

温梅君一时不解地看着她,这个二妹妹和她一向不对付,今天是怎么了?不仅关怀备至,还贴心的送孩子东西。

不过,这次生产后,她跟母亲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加上那天两个妹妹在窗外给她打气,她这会儿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二妹妹,多谢你了。”

温兰君看着孩子渐渐白嫩的小脸,满脸欢喜,随口道:“大姐姐,咱们是姊妹,别说谢谢,太生分了。”

温梅君更感动了,果然是从小长大的姊妹,终究是一家人,心情倒是少有的平和。

“大姐姐,你这屋里可以让丫头好好整理一下,”温兰君还是没忍住,见孩子一直皱鼻子,忍不住道:“中午太阳大,可以开窗子通下风,用热水擦洗一下,另外啊,这孩子可千万要看住了,别离了你视线,谁照顾都没有亲娘照顾得精心……”

温梅君可能是坐月子坐傻了,竟然也一一应下,还调笑道:“二妹妹,我都记住了,娘也是这么嘱咐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小侄儿的,等他长大了,还要叫你姨母呢。”

温兰君这还是第一次跟温梅君单独说话,姊妹俩说了好一会儿的孩子,还没吵架,实在难得。

离开江家的时候,温兰君还答应下一次再来陪她解闷儿。

琴瑟很不解,“夫人,您跟大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应该啊,上次来,夫人还不是这个态度,更别提之前吵得那么凶了。

温兰君叹了口气,转身回望了眼身后的院墙,萧索离去。

“也不知道平安符到底有没有用……”

只希望有些痛苦,不要延续。

七月将尽,霍云霄的家书又来了。

温竹君最近过得太充实,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还有个丈夫。

这次家书倒是不厚,里头写的与前两次没什么两样,时间地点事件,还说带去的肥皂用完了,后悔没多带几块儿。

不过,这次多了件正事。

说是死人了,还是正经官员,导致当地官员很不配合。

霍云霄估计自己都不太清楚,所以写得很含糊,只说如今正是汛期,沿岸情况不太好,这次巡查大概短时间结束不了。

温竹君看看落款日期,大约是半月前,依照指挥使司的传信速度,公器私用的霍云霄离玉京已经很远了。

八月的天儿,热意依旧,但金乌西落后,热意散尽,就连蝉鸣都小了声,凉爽的风终于习习吹了过来。

杂货铺的肥皂生意越来越好,作坊里慢慢招来了十二个女工的时候,出差的姚坚跟绿橘,迎着漫天红火的火烧云,终于回来了。

“快去通知二姐姐,”温竹君也很高兴,“另外让厨房整治一桌席面,备些薄酒,我今晚要喝一点。”

姚坚跟绿橘好好洗漱了一番,两人看着都黑了不少,绿橘一直执弟子礼,对姚坚很是恭敬。

“三妹妹,不不不,东家,”姚坚满脸喜色,“这一路很安全,没遇到什么坏事,你送过去的肥皂,我让当地的货郎拿着去卖,我自己都卖了些呢,效果也不错,我看咱们得多招些工,不过,我觉得还是在当地建作坊最划算,省了运送……”

他不光是靠嘴说,还拿出了详细的数据,每个地方的香胰子价格,还有货郎售卖的速度和数量,都有记录。

“绿橘也帮了我大忙,她是女子,又是伺候三妹妹的,对那些东西如数家珍,十分厉害。”

绿橘听到夸她,微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我就是辅助,都是师父想的主意……”

温竹君看得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很厉害,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都有红包……”

生意经这东西,真是什么时候都一样,她放权这件事,现在想想,做得无比正确。

席面刚上桌,温兰君就迎着最后一缕夕阳冲进了门。

“夫君,夫君,”她脚步急切,声调都颤了,“你回来了?你……”

姚坚倒也没矫情,站起身迎了上去,柔声道:“兰儿,我回来了,辛苦你在家操持了……”

家里两个婆母,日子不好过,他也是知道的。

温兰君两眼泪汪汪的,拉着姚坚上看下看,心疼得直抽噎。

温竹君看得直乐,“二姐夫,还好你这先行官回来了,还能赶上中秋,要再不回来,二姐姐怕是要把我骂死了。”

温兰君小脸一红,啐了她一口,“臭丫头,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骂了,”温竹君指指眼睛,“你每次来看我,眼刀子都快戳我身上了,好了好了,二姐夫回来了,我知道小别胜新婚,但也要先吃饭才行。”

温兰君又是哭又是笑的,红着脸骂她,“你这丫头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等妹夫回来,看我怎么笑话你。”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商量后续的事儿,总之,肥皂这个摊子暂时是支撑开了。

“到现在谈挣钱还早呢,”温竹君叹了口气,“我除去作坊,器具,原料,还有人工等费用,卖出去的肥皂也才堪堪相抵,甚至还略有欠缺,赚钱的事儿,还得等着呢。”

温兰君听得点头,有些担心,“难怪你不让我投钱,这可是个大摊子,你能行吗?”

“我能行吗?”温竹君红着脸摆手,“我也不知道,尽人事知天命吧,我也只是个小女子,干不了什么大事,这个时候,还是农业比较重要。”

重农抑商是有必要的,毕竟尚未脱去温饱呢,就想着卫生,实在太超前了。

甚至等她把摊子撑开,这竹记就不能登记在自己名下了,霍云霄迟早要回到军中,军中的家眷,是不允许行商的。

小打小闹开个小铺面,上头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做大了,那肯定是躲不过去。

姚坚却连连摇头,他也喝了不少。

“三妹妹,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将来要做的,可是活命无数的事儿呢。”

他一开始对招女工的事儿很反对,觉得还是男子靠谱些,但越想越觉得,三妹妹胆子是真大,也是真敢干啊。

温竹君听到他这话,就直笑,真是抬举她了。

温兰君没喝多少,看着三妹妹艳若桃李的脸,烛火下,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难怪连莽夫都被治住了。

她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了她一番,觉得往日老是盯着她的脸,实在太愚蠢了,这个妹妹,不止有小聪明。

姚坚跟绿橘回来,温竹君的日子一下子就变得不充实了。

每天吃吃睡睡躺平,陪着四妹妹栽花种草,甚至还开辟了一块菜地。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秃了一块的园子,“四妹妹,这,这……”

温菊君抹了抹汗,不小心蹭了一脸泥,瘦削的脸颊上满是笑容,“三姐姐,等这个韭菜长出来,咱们炒鸡蛋吃。”

温竹君见状,只能咬牙笑道:“好好好,不过我不喜欢吃韭菜,咱们能种点菠菜吗?”

温菊君想了想,“我得问问大文有没有种子。”

温竹君:“……”

翌日,郑溪得了出府的机会,约着温竹君上街喝茶聊天,顺便尝尝竹记新出的点心。

茶还没喝几口呢,就被府里来人给叫回去了。

“怎么回事?”温竹君有些诧异,“东宫的人来家里了?可有说什么事儿吗?”

小厮哪里知道这些,“夫人,来的姑姑挺急的,说是叫您快些回去。”

温竹君和郑溪一路急赶,一进府就看到了正晃悠的琥珀,“姐姐来了,什么事儿这么急?”

琥珀连忙迎上前,“夫人,侯爷出事了,太子妃让我来接您去东宫。”

温竹君整个人都愣住了。

霍云霄怎么会出事?

那厮强的能生生蹬翻一堵墙,怎么可能出事?

第72章 捡漏的第七十二天她真是服了。

郑溪拉着温竹君的手,焦急道:“竹君?竹君?快别愣着了……”

她朝青梨喊,“快快快,给你家夫人备马车。”

琥珀看了郑溪一眼,眼里带着探究,屈膝行了个礼。

又朝温竹君道:“外头有马车,不用备了,夫人,您快跟我走吧。”

温竹君吁了口气,又深呼吸使自己清醒,“好,那我们快些去,郑溪,你今天先回去,改日我们再约。”

郑溪连连点头,“你快去吧,我正好回家一趟。”

温竹君跟着琥珀上了马车。

前脚刚走,后脚安平侯就到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日渐圆润的脸上被晒得通红,安平侯喘了半天,才把一口气给喘匀。

“你们,你们夫人呢?”

门房挠着头道:“夫人去东宫了,刚被接走呢。”

安平侯一拍大腿,“哎哟”了一声,又赶紧掉转头往家跑。

东宫里的景致依旧没有变化,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一草一木皆赏心悦目。

太子妃正等着她呢。

温竹君不忘礼节,屈膝行礼后才急急道:“太子妃,霍云霄他,他怎么了?”

太子妃赶紧托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你先别急,听我跟你说,伯远跟着胡大人在定州河段,此时正是汛期,巡查的时候,出了乱子,伯远是为了救三皇子,掉进了河里……”

“什么?”温竹君面色一白,陡然激动地站起身,“他,他掉下去了?”

掉进了恰是汛期的河里?

太子妃也很是担忧,“伯远不会有事的,太子已经传了信,快马加鞭,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捞人……”

温竹君听她的意思,就是会尽力去找,但找不找得到另说,那可是汛期的大河,奔腾喷涌,天之造化,非人力能阻止。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她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乱子?三皇子出了什么危险呢?”

需要霍云霄来保护,那说明这乱子不小?巡查河岸到底闹出了什么事儿?

“当地的一名官员被杀,”太子妃面色也很难看,“据说是个好官,百姓有些激动,巡查的时候就碰上了……”

温竹君面色冷凝,很快便听明白了,无非就是派系争斗,或者分赃不均,再有可能,就是当地官员自己做出来的戏了。

她十分冷静,“所以,霍云霄掉进河中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太子妃看她的眼神带着打量,似是在看她为什么如此冷静,寻常女人听到这种消息,压根不会记得要问这些问题,光是哭就要哭好久。

“是三天以前。”

温竹君的腿软了一下,三天,霍云霄掉进河中已经三天。

“没有消息吗?”

太子妃摇摇头,“已经传信回来,说是在尽全力搜救,具体结果还得等。”

温竹君愣愣地坐下,是

啊,还得等,古代没有电话手机,没有网络,只能干等。

太子妃宽慰她,“伯远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吉人天相,老天不会让他出事。”

“是,”温竹君恍惚地笑了声,“他吉人天相,肯定有菩萨保佑他,又或许是什么世外高人恰好看到,救了他,他吉人天相……”

她看多了各种带着借口的意外,至于什么神仙菩萨,那是属于主角的,不属于他们。

太子妃好好宽慰了一番,又让她千万放心,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搜救了,一定不会出事。

她看温竹君恍恍惚惚的背影,面上有些迟疑。

内室里,太子忽然转了出来,长腿迈动,须臾笑道:“伯远这傻小子,走运娶了个聪明的,难怪……”

“难怪什么?”太子妃缓缓坐下。

太子隔着雕花窗牖看到温竹君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摇了摇头,“聪明女子可不好糊弄,那小子会变,看来是真上心了。”

不然以那小子的性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打得他吐血,也能梗着脖子吼。

太子妃叹了口气,“这是好事,不过,伯远连个血脉都还没有呢,你可别真让他出事。”

太子弯唇淡淡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温竹君直到回家,脑子里都是一片冷静,她没有多想一点,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被动接受,从长大到出嫁,都在接受安排。

今天这种局面,她不是没有预料过,只是来得太快,她有点没缓过来。

脚下一个趔趄,幸好丫头扶住了。

付淼正坐在窗边,托腮张望,看到温竹君的身影踉跄出现,连忙叫道:“回来了,三妹妹回来了。”

温菊君跑着迎接,带了哭腔,“三姐姐,三姐姐,怎么样了?姐夫还好吗?”

温竹君一愣,扭头看到一屋子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平侯满头大汗,夫人面色冷肃,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大嫂都是一脸的担忧。

“父亲,母亲?”温竹君白着脸色,诧异道:“大哥哥,二哥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走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

“竹儿,你父亲正巧在御前伺候呢,听到这个消息后,好不容易撑到了换班,一出宫就到了你这,才知道你去了东宫,回家就跟我说了,我也着急死了,你父亲就想来看看你,我也索性跟来了。”

安平侯捏着帕子擦汗点头,看着女儿满面苍白,眼神呆滞,不由很是心疼。

“他不会有事儿的,竹儿你别担心啊,千万别担心。”

温春辉也连连点头,“竹儿,三妹夫本领大,不会有事儿的,你千万别担心,皇上也很重视,还立刻拟召了,吩咐沿岸都盯着呢。”

毕竟有个为救三皇子的名头,皇帝就算做样子也得下令。

温竹君望着一屋子关心她的人,有些怔怔,也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因为她没有悲伤,也没有心急,她很平静,如同当初知道要嫁给霍云霄一样,心情宁静,毫无波澜。

但看着一张张担忧的脸,虽说这里头或多或少有利益掺杂,但她也明白,有就很好了。

她知道这样子不行。

“父亲,母亲……”她说着哽咽了,垂下头擦擦眼角,还擤了下鼻子,“我没事,太子妃也说了,太子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他,我知道,他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

演了那么多年,许多反应都已经是本能。

她知道该怎么应对,但心里很复杂,也有些怅然,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本意,还是虚情假意。

夫人拉着她的手,察觉她的手冰凉,又见她小脸苍白,已是六神无主,不由叹了口气。

毕竟年纪还小,再聪明,遇到事儿也会惊慌失措。

她小声道:“你别担心,总归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娘家跟哥哥姐姐呢,别怕,也别担心,知道吗?”

温竹君努力挤出一点笑意,“母亲,女儿心里都懂的。”

“三妹妹,”温春辉拍拍她的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大哥哥。”

温竹君这会儿的心渐渐有了点温度,虽说这十多年一直随波逐流,听凭摆布,但她运气不错,收获的也有真情。

付淼很能体会温竹君的心情,才成婚不到一年呢,听夫君说,三妹妹跟三妹夫感情不错。

她很是亲昵地牵过温竹君的手,轻柔道:“三妹妹,要不今晚回家住吧?好不好?家里有父母,还有哥哥弟弟,还有你姨娘呢。”

安平侯立刻接话,“是是是,竹儿,咱们回家住,你大嫂都开口了呢。”

温竹君呆呆地看着他们,好半晌才回神。

“哦,不了,大嫂,”她脑子虽然空白,但思绪丝毫不乱,考虑十分周全,“父亲,我不能回去住,这个消息在玉京都未传开,情况也未明,我得稳住,不然姨母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崩溃的,还有我姨娘,这个消息绝不能说给她听,她是个直肠子,没有花心思,要是突然知道,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呢,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

夫人闻言便也点头,她对这丫头,总是要高看一眼。

“看到你还冷静,我心里就放心多了,好孩子,千万别多想,要是这里住得不舒服,那就回家住。”

她拉过看起来好多了的小女儿,摸摸她的头发,小声嘱咐,“你好好陪陪你三姐,多盯着点,知道吗?”

温菊君用力点头,“母亲,您放心,我知道。”

温竹君冷静自持地一一应付,没有一处错乱。

等到人都走了,夕阳收尽最后一缕余晖,暮色降临,尚且还是鸭壳青的天上,月亮就已经冒出来了,清清冷冷的。

“夫人,夫人?”青梨看她又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赶紧去扶,这才察觉她手心全是汗,还冷冰冰的,“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温菊君也着急地冲过来,眼中含泪,“三姐姐,你没事吧?”

她朝外头喊:“来人,快去叫大夫。”

温竹君茫然地扭过头,轻轻挣开她的手。

“我没事,不用叫大夫,青梨,你去厨房看看,今晚的菜要是没定,就做水煮鱼,要辣的,还有炒个肝儿,我爱吃嫩的,哦,四妹妹爱吃韭菜炒鸡蛋,记得要用她种的韭菜炒……”

青梨和温菊君对视一眼后,俱是一脸的担忧,温竹君一向冷静,万事皆有应对,但此时太过冷静,反倒吓人。

她招手唤来了一个小丫头,“你赶紧去外院,让人去铺子里将玉桃姐姐唤回来,就说有要紧事儿。”

小丫头一愣,“青梨姐姐,什么要紧事儿啊?”

青梨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你该打听的,就说我说的,让玉桃姐姐赶紧回来,有大事儿。”

温竹君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拨来拨去,也没吃几口。

温菊君满心忧虑,见姐姐如此,她便难得陪着吃了起来。

“三姐姐,这个韭菜可是我亲手施肥的,你快吃一口,特别好吃,大文说我种得可好了……”

往日吃不了几口的她,这会儿还真吃了起来,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温竹君朝她笑笑,夹起一筷子,慢慢吃了起来,点点头,“嗯,好吃,还是得亲手种,反正韭菜跟草也差不多,种就种了……”

温菊君陪着吃了一碗饭,筷子都放下了,也压根想不起来要去吐,只坐在温竹君身边,哪儿都不去。

“三姐姐,你要是难受,你就跟我说,好不好?”

温竹君摇摇头,眼神清冷,“我不难受啊,我就是有点,有点……”

她也说不上来,很茫然,要说一点不伤心也不可能,就是养狗都能有感情,何况同床共枕那么些日子。

只是,也没有那么伤心,就心口有点堵。

玉桃急匆匆地回来,她铺子里可忙呢,和青梨嘀嘀咕咕半天,面色大变,匆匆进了二门。

温竹君见她回来,连忙招手,“正好,你回来了,马上中秋,月饼的事儿可得好好商量下,明儿我跟你一起去找二姐夫……”

玉桃眉头轻蹙,看向了温菊君,结果后者也一脸懵懂,唯有担忧不变。

她一时有些茫然,挠挠头,“夫人,你,你没事吧?”

温竹君“嗯”了声,面色如常,“我能有什么事儿?今儿正好有空,你账本带回来了吧?我们对一对。”

玉桃陪伴温竹君这么多年,感觉夫人有些不对,但又还好。

她将账本掏出来,“夫人,最近生意很好的,月饼我带着大家做了不少,各家夫人都尝到了,有的直接下订了呢,你看,好几个夫人直接一口气订了十盒,专为送人……”

温竹君一边看一边点头,“嗯,很好,眼看着要降温了,恐怕这生意会越来越热闹,可得好好应对,你前两天提出要再开一个铺面的事儿,我觉得可以筹备了……”

温菊君听得心惊胆战,汗毛直竖,她看向玉桃,不停使眼色。

玉桃也吓得一把拉住温竹君的手,她察觉到了不同,但又实在说不出来哪儿不同。

“夫人,这个时候咱们就别操心铺子了,咱们,咱们……”

温竹君知道她们担心什么,可她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霍云霄到底如何还没消息呢。

她抿着唇,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也没有消息说他真的出事了,对吧?日子还是要过的。”

玉桃拧着眉,似是想起什么,忽然朝温菊君道:“四姑娘,我跟夫人单独说会儿话行吗?”

温菊君点头,忧虑道:“那你们好好说。”

玉桃等人都出去了,缓缓蹲在温竹君的膝边,柔声道:“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只是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对姑爷……”

哪有不爱丈夫的女人呢?

她以前没见过,也不信。

但夫人从小到大都这么说的,并且告诫不断,她慢慢也接受了,只是没想到,直到现在,夫人的意志都没有改变。

温竹君低着头看向玉桃红润的脸,小丫头长大了,许是做生意的缘故,眉眼伶俐了不少,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不好骗了,真是个好变化。

“还记得我们以前说的话吗?”她咬着唇,温声道:“你说女人嫁人就自由了,我说除非嫁的人上无双亲侍奉,下无琐事烦忧,男人不用你伺候,还家财万贯,这日子才能好过些,你笑说姑爷刚好符合,其实,女人不嫁人才最自由,我那时怕吓着你才没说……”

温竹君目光忽然一闪,“玉桃,你会觉得我狠心吗?”

玉桃不知为何,眼眶有些热,摇摇头,“夫人,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善良的那个。”

无论夫人做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她。

温竹君叹了口气,但是对霍云霄来说,她是最坏的一个了。

“所以,日子总要继续的,还有什么比钱更能带来安全感呢?”

说到底还是财迷,玉桃破涕一笑,又连忙敛了笑,认真道:“夫人,大家现在都能看出你的不同,若是,若是姑爷真的有事儿,你……”

温竹君先是“呸”了声,“他不会有事儿,好人会有好报的。”

又接着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不会让大家看出破绽的。”

玉桃放了心,又觉得有些心塞塞的,她真的希望夫人能幸福快乐地过日子,而不是和从前一样,整天要装来装去。

而且,夫人嫁人以后,其实过得挺舒服的。

夜里温竹君睁着眼睛睡不着,霍云霄离开这么久,她没有想过一次,今天的消息,让她实在惆怅,情不自禁回想与他相处时的场景。

温菊君躺在一边,听到姐姐叹了一声又一声,心里很是难过。

直到中秋将近,霍云霄的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倒是温梅君坐完月子,给孩子办满月酒,请她这个姨母上门喝酒,好在这是喜事,席间虽然不少同情怜悯的眼神,但无人上来问她。

随后,温竹君就很少出门了,消息逐渐传开,武安侯府开始闭门谢客。

她很平静,每天都会去东宫坐一坐,得知没有消息,才默默离去。

其实等事儿慢慢过去,她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太子从没在她面前出现过,要说太子对霍云霄没有一丝真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慰问一下,私下赏赐总会有的。

但他为什么不出现,是愧疚还是此事另有隐情?

温竹君趋向于另有隐情,太子这个人精于心计,善用人性,很有可能霍云霄是为他做事去了,那傻子武艺高,又听话,一个能当十个用,不用他用谁?

“太子妃,这是我新做的糕点,”温竹君将食盒打开,“冰皮月饼,铺子里还没有卖过,我做了单独给您尝尝的,也提前祝您中秋安康。”

太子妃笑得轻柔,为她斟了杯茶,“你也别太担心了,伯远一定会回来的,说不定,就快了呢。”

这话温竹君听过很多次了,此前一直以为是安慰用语,但缓过来后,一次又一次地听,便能品出用意。

温竹君笑而不语,端着杯子小口抿茶。

等她离去后,太子妃进了侧殿,看到太子正端着本书侧卧在软椅上,笑着道:“她不会来了。”

太子“哦”了声,尾音上扬,“阿离何以见得?”

太子妃摊手耸肩,“直觉,她听懂了我的话,眼神不一样了。”

见太子不说话,太子妃又道:“殿下,不如我们打赌?”

太子好笑地看着难得调皮的妻子,“阿离要赌什么?”

“我们就赌,”太子妃伸出一根手指,漆黑如墨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殿下的一天时间。”

太子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眼神宠溺。

一直到中秋过后好些天,温竹君都再未出过门了,一直在家算账,算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玉桃都不敢催促了,只敢隐隐在一旁提,“夫人,今天不去东宫问情况了吗?”

温竹君每次都是实话实说,很是诚恳,“霍云霄真的没有事儿,他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我这次还做不成寡妇。”

但是,始终没有人信,看她的眼神还越来越怪异,倒是误打误撞,连装悲伤都不用了。

八月廿四,温梅君抱着孩子上门来了,像是约好的,温兰君也来了。

四姊妹重聚,气氛十分怪异。

温菊君不想见温梅君,直接躲了。

温梅君难得有个姐姐样儿,不太熟练地安慰道:“三妹妹,你千万别多想啊,咱们姊妹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如今生意做得好,那就好好做生意,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知道吗?”

温竹君都累了,无奈道:“大姐姐,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啊。”

能怎么想?霍云霄一定会回来的啊。

温梅君拍拍她的肩,眼神里满是同情跟怜悯,不知是庆幸自己躲过了,还是可怜妹妹命不好。

最近听温兰君说,三妹妹有点失心疯了,见人就说霍云霄肯定没事儿,肯定会回来。

尸体都被大河冲得不知道去哪儿了呢,还在那说什么会回来,听得人汗毛直竖,背心冒汗。

“三妹妹,三妹夫的事儿,大家都不愿看到,你要振作起来,大不了,你回家让母亲给你重新选一个夫婿,凭你的品貌,什么样的男人不好找……”

温竹君:“……”

倒真是亲父女,

温竹君总算是察觉到了,原来大姐姐是像侯爷爹啊。

温兰君倒是一言不发的,抱着孩子傻乐,逗来逗去的,也不嫌烦,连孩子在她身上撒尿都没发脾气。

“七哥儿,你看这是三姨母,给三姨母抱抱好不好?三姨母心里难受……”

温竹君抱着孩子:“……”

她真是服了。

霍云霄那厮怎么还不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事儿,必须得装死啊?

搞得现在全家都觉得她疯了。

真是的。

第73章 捡漏的第七十三天阿竹,我回来啦…………

温梅君看温竹君抱孩子手势熟练得紧,想了想,凑过去道:“三妹妹,这幸好你没怀孩子呢,谁知道三妹夫福薄……”

温竹君:“……”

她看着小七白嫩嫩的脸,笑着道:“大姐姐,小七看着挺像你的,尤其是嘴巴。”

小七就是江尽尘的小名儿,生在了七夕,就叫小七。

温梅君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是啊,你姐夫也这么说,不过,我觉得他脸型像你姐夫。”

温兰君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哪里像了?我看就像你,老话说得好,子肖母,他长大了肯定也像你。”

温梅君听她又驳自己,眉头一拧,“你……”

温竹君连忙抬手,“好好好,孩子像父母哪儿都好,都好,你们别又在我这吵,行吗?”

“谁要跟她吵啊?”温兰君撇嘴,“我这段时间时不时就去陪她解闷儿,照顾孩子,一点好儿都不记,真是的,哼。”

温梅君瞪眼,“你这死丫头,我给你的药方儿难道还是假的?我还没算账呢,你之前对你姐夫那横挑鼻子竖挑眉的样儿,我都没说……”

温竹君立刻打断大姐姐的话,“什么药方儿?”

“跟你没关系,怀孩子的,”温梅君没好气道:“你二姐姐也想要孩子呢,不识好人心。”

“好了好了,”温竹君真是怕了两个姐姐,举起双手投降,“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们要是想吵,就私下吵,我绝不阻拦。”

她从小就习惯做润滑剂,此刻的话还有点作用,姊妹三个好不容易各自安静了会儿。

温梅君脾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不牵涉她跟她的夫君还有江家,别的都好说,也能有笑脸。

她犹犹豫豫的道:“三妹妹,你那新铺面,能不能让我掺和一下?”

其实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温竹君温兰君合开铺子前,她还冷嘲热讽过。

温竹君警惕地看着她,“大姐姐,你要干嘛?”

温梅君一见她这样,就很不高兴,“什么要干嘛?兰君两口子都掺和了,我是你亲大姐,我想掺和还不行吗?你嫌弃我的钱啊?”

温兰君一听也不高兴了,“我俩口子掺和,那也是有条件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分钱啊?”

她放弃了一切权益,而她夫君更是跑得不着家,就为了那几两碎银。

温竹君一听两人又要吵,连忙阻止,“大姐姐,大哥哥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温梅君一脸迷糊,“没说啊。”

温竹君眯了眯眼,庆幸自己那个钱还没给出去,快要出口的话立刻换了。

“大姐姐想掺和,是想投多少钱进来?我先说好啊,低于五百两就不要提。”

温梅君努力抑制,但还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我有,哼,那我就出五百两。”

“什么?”温兰君一脸怀疑,眉头都拧成麻花了,“你现在还有钱?我不信。”

莫非母亲又给她补了嫁妆?这钱送到江家,不是填无底洞吗?

一想到江玉净使着温家的钱过好日子,她的心就难受极了。

温兰君见丫头们都出去了,凑过去小声炫耀道:“我抱着孩子去瞧祖母,祖母一高兴,给了我一千两银票。”

温竹君:“……”

温兰君:“……”

两人此时脑中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行吧,果然是命好,傻人有傻福,什么时候都有人兜底。

温竹君迟疑道:“是这样的,大姐姐,我跟母亲还有二姐姐一起开的铺子,分钱的模式是每个季度一分,你能不能接受?”

温梅君听母亲说过,便点头,“我能接受。”

温竹君给温兰君使了个眼色,接着道:“大姐姐,这次的新铺面,可有来头呢,不是五百两就能跟我合作的。”

温兰君接到温竹君的眼神时,还不太明白意思,但听到这话后,立刻就明白了。

她是真的服了这个丫头,真喜欢揽事儿啊,大姐姐的钱,让她自己挥霍呗,她操哪门子心啊?

温梅君闻言,顿时迟疑了,“五百两都不够?那要多少?不至于啊,你这铺子吃金子啊,消耗那么大?”

“可不就是吃金子?”温兰君赶紧接话道:“反正我那五百两砸进去,连个响儿都没有,只看到客人进进出出的,生意也好,就是不见钱,谁让铺子那么贵呢?三妹妹做的又是贵人生意,前期投入特别大。”

温竹君点点头,“二姐姐跟我那个铺子,是租金高,我这次寻了个路子,铺子可以买下来,大姐姐要是想跟我合开,寸土寸金的朱雀街,五百两不过是一个水花,一千两也不算多呢。”

温兰君暗暗盯了她一眼,果然,就盘算着那一千两呢。

温梅君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拧眉想了想。

“朱雀大街的铺子,确实贵,本来回本就慢,我听有些夫人讲,一年都未必能全部回本儿呢。”

她很是犹豫,要一千两呢,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温竹君见她在犹豫,也有些后悔张口了,其实这种事儿不该掺和的,大姐姐糊涂,可夫人不糊涂,让大姐姐插一脚,以后有的扯了。

“大姐姐,你好好想想吧,做生意有亏有赚,我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赚的,你也可以不投。”

温兰君抱着孩子,笑看温梅君苦恼的样子。

她赌温梅君舍不得投钱。

温竹君有些后悔张口,自然是赶紧劝退,“大姐姐,这铺子前期分钱也慢得很,你一定要慎重,另外,我也要事先说明,铺子里的账,暂时是由二姐夫来管的,你到时候可以看账本,但绝不能撒泼,不然我就算亏,也会把你的钱退出去。”

温兰君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开口帮忙,“哟,大姐姐还能看账本,我是账本都不配看呢,哎,也不知道这钱什么时候回本呢,真心疼啊。”

她心疼是真的,不想让温梅君掺和生意也是真的,万一温梅君这脑子又犯浑,影响铺子的生意怎么办?

温梅君听到这话后,更犹豫了。

她模模糊糊开口,“那,那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正巧午正呢,这会儿太阳毒辣得很,姊妹三人带着个孩子,倒也融洽。

温竹君留两个姐姐在家吃饭,只是温菊君一直不肯出面,可见温梅君那句话对她的直接伤害有多大。

她更后悔方才招惹大姐姐的事儿了,大姐姐犯糊涂有夫人看着呢,她操什么心?

“小七可真乖,”温竹君一边吃饭,一边看躺在隔着纱帐摇篮的小婴孩,“杯碗盘碟的,这么大声音都不醒呢。”

温梅君满脸得意,“这孩子啊,可好带了,奶娘都说是带过的孩子里最乖巧的。”

温兰君也点头,“确实好带,那段时间治胎疸也受罪呢,奶娘喝了不少车前草水,好在现在好转了,大姐姐,你回去了可得记着,让大夫隔十天半月的就去瞧瞧。”

“知道知道,”温梅君连连点头,“你现在可真是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你生的呢。”

温梅君的面色僵了一瞬,很快又笑道:“我这不是喜欢他吗?等我自己生了,我才不稀罕。”

温梅君笑了起来,“好妹妹,我错了,你要是生了孩子,也得稀罕我家小七。”

温竹君听她俩一唱一和的,倒是难得。

说到底,一起长大的姊妹,吵得再厉害,也有能化解的时候,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

午间姊妹三人休息了会儿,下午品完点心,也就准备散了。

温竹君实在是撑不住,在两个姐姐的眼里,霍云霄已经是死无全尸了,话里话外就怕她有什么。

她能有什么?

正巧姚坚过来,为新铺子的账做准备,温兰君就干脆多留了会儿。

温梅君嘱咐了温竹君几句后,就先走了。

她心里很犹豫,便问自己的丫头,“你们说,这个钱能投进去吗?”

纤云跟飞星对视一眼后,细声细气的劝,“夫人,您投不投都没关系,但这个钱您可别再告诉姑爷了,哥儿还小,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您手中无钱可不行。”

温梅君撇嘴,面色讪讪,“我不会跟他说的。”

回了家后,等到天黑,江玉净才回来。

温梅君抱着孩子迎他,又嘱咐丫头打水来,“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江玉净迈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家门,他上个月被分配到了刑部,任检校一职,虽说有品级,但和翰林院的清贵与未来前途比,简直天壤之别。

他本想着通过朝考慢慢晋升,一展雄心壮志,不说进入翰林院,总也能让自己的才能得以发挥,可现实太残酷了。

温梅君见他一声不吭,急忙道:“我前些天才问了母亲,大哥哥至今都还是个庶吉士呢,付家能帮的也有限,更别提帮咱们了,夫君,你本该是状元榜眼之才的……”

她说到这,对母亲也有些埋怨,夫君的才能不在那些人之下,怎么就不能进翰林院了?

难道说,江玉净只有娶了温兰君,才能走得更远?

不可能,她绝不承认。

江玉净不甘的阖眸,上次朝考,他的名次排在第二,可就连第三第四都挤进了翰林院,偏偏他进不去。

他意识到,恐怕这已经不是学识的问题了,是有没有靠山的区别,底层爬起来的人,要是不能用学识一鸣惊人,想靠着才能往上爬,几乎天方夜谭。

真是可惜,若是他能进一甲,此时的忧虑,全都不存在。

江玉净心里的悔恨翻江倒海,不知哪一步出了差错,寒窗苦读多年,信念几乎崩塌。

“我朝考的名次不低了,可连我后头的都进了翰林院,看来,我只能谋求外放了。”

温梅君一愣,“外放?怎么就要外放了?那,小七怎么办呀?我怎么办呀?”

“嗯,外放。”江玉净抱着头,有些痛苦的道:“我无权无势,甚至连财物都送不了,梅儿,要你跟着我,真是受苦了。”

温梅君看着怀里的孩子,又见他痛苦模样,心里揪成一团,再说了,孩子还小呢。

她咬咬牙,“我,祖母给了我一千两……”

暮色四合,中秋过后,没了太阳的夜晚开始有了微微凉意,凉风习习,正是极为舒适的时节。

温兰君跟姚坚辞别温竹君,两人准备回家。

“夫君,你说,我要不要把我的钱都投给三妹妹算了?”

温兰君从出武安侯府后,就一直在思考,“反正那些钱留在我手里,也不能生钱,还要被人惦记。”

姚家本就有好几房,姚坚是庶出五郎,更是不起眼,平时的月例,也就够平日的花销,嫡母看重嫡子,眼看着嫂子就要执掌中馈了,到时候焉有他们夫妻俩的事儿?

姚坚自小就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哪里不懂温兰君的忧虑,若不是娶妻,他现在的口袋还能有些余钱,以前根本别想。

他跟温兰君最懂手心朝上的日子。

“我看行,三妹妹做生意,真的有一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之前我就想提的,只不过,这是你的嫁妆,我一个男人提了,难免难看了点,也怕你多心。”

温兰君抿唇一笑,“你真是多心了,我怎么会瞎想?你书读得多,考虑事儿比我周全,总归夫妻间有商有量才行。”

仔细想想,她其实从上一次的婚姻里学到了许多。

姚坚点点头,“如今我做账房的钱,已经能够我自己生活包括买纸笔书本了,你手上留一些应急,有三妹妹铺子的钱,再加上府里的月例,够开销了,其他的钱,就都投给三妹妹算了,将来无论如何,你都有钱撑着。”

温兰君认真记下,她很喜欢姚坚跟她认真商量事儿的样子,很有生活气息,一点都不冷冰冰,这才是真正夫妻的样子吧。

“好,那就这么办,可要是姨娘又开口,那我怎么办?”

“不给她,”姚坚对自己的亲娘也是无奈至极,趁自己不在,居然找媳妇拿钱,简直不知所谓,把他的脸给丢尽了,幸好温兰君温柔贤惠不计较,否则他真是要拿一张脸皮去擦地了。

“你以后别管她,她是个糊涂虫,有什么事儿都推给我,我来管她。”

他歉疚地看着温兰君,“真是辛苦你了。”

温兰君笑着摇头,心里暖暖的,“不碍事的,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姚坚揽过她的肩,夫妻俩在马车里相互依偎,温情脉脉。

刚入九月,就是一场大雨倾盆落下,电闪雷鸣,乌云罩顶,雨幕浓密的看不清路,廊下的竹帘被吹得乱摆,游廊上全都被打湿了。

院子里的柿子树和秋府海棠在雨中凌乱挥舞,树下满地粉花,在葱绿的草毯上格外显眼。

玉桃难得不想盯着钱,休息一天,见夫人抱着胳膊倚门看雨,面色淡淡,眸中郁郁,似是在想什么。

她去拿了件衣裳,披在了夫人肩头,“夫人在想什么?”

温竹君指了指柿子树,“赵五说,这柿子树是别处移栽过来的,当年就会结果,可都九月了,连个花苞都没有呢。”

玉桃点点头,“就是啊,待会儿雨停了,就找赵五来看看。”

温竹君摇摇头,“树也需要时间适应呢,哪里是人力能控制的,不过只要把根扎好了,再大的风来吹也不怕,以后总会结果的。”

玉桃忍不住挠头,不知道夫人到底是在说树,还是在喻人。

最近肥皂的生意还在进行中,千想万想,没想到居然是卡在了招工上,女工很难招,但夫人死死咬住不松口,就是要招女工。

作坊里除了一开始从武安侯府出去的男人,剩下的全是女人。

而且姚坚几次来劝都没用,可想而知夫人有多坚决。

不过,她倒觉得这是好事,如今做生意的时日多了,她思考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她的新铺子至今还在筹备中呢,反而是肥皂这摊子走得太快了。

玉桃想,方才夫人的话,应该就是在说肥皂这桩生意了,是的,扎根很重要,马虎不得。

温竹君看书也不安稳,外头风雨交加,屋里也不安宁,挂在檐下的风铃丁零当啷地响。

她左眼皮直跳,只觉心头有些不安。

忽然外头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是下雨天才会穿的牛皮木屐,踩在石板上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犹如战鼓擂鸣,一时间将风雨都压住了。

“夫人,夫人,”青梨忽然探了身子进来,满脸激动,“是东宫的琥珀姑姑,琥珀姑姑来了。”

温竹君立刻站起身,放在膝盖上的书猛地落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琥珀披着湿淋淋的蓑衣进门,在外间将蓑衣解开,一边整理淋湿的头发,一边笑着道:“给夫人道喜了,侯爷回来了。”

青梨忍不住“啊”了一声,又立刻捂住嘴,眉眼激动地朝夫人跟琥珀屈膝行礼,扭身捂着头赶紧跑了。

“玉桃姐姐,玉桃姐姐……”

温竹君一点不惊讶,拉着琥珀进来,给她擦脸上的雨水,朝外头喊道:“快来人,上一杯热茶,另外寻一套新衣,帮姑姑更衣。”

琥珀连声推辞,“夫人,不必客气,我只是来传话,马上就要回去复命。”

“既是好消息,我想太子妃也不会苛刻回宫的时间,“温竹君牵着她,看她裙摆还在滴水呢,很是感激,“劳烦你一趟又一趟地跑了,需要我跟你一起回东宫吗?”

琥珀抿唇笑了起来,“夫人似乎早就知道?至于要不要去,那就看夫人自己了。”

温竹君望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雨,笑道:“侯爷回来,我做妻子的怎能不迎一迎?”

琥珀有些好奇地打量温竹君,“我看夫人总是这么冷静,侯爷在东宫都叫唤开了,吵着闹着要回家……”

温竹君:“……”

她送琥珀进去更衣,又将湿衣裳拿给玉桃烘烤。

接着立在窗边看着在风雨中飘摇的柿子树,温竹君忽然弯了唇,平静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柔柔的笑意。

琥珀出来时便看到一幅清冷的美人图,迎风而立,犹如画卷徐徐展开。

她只觉赏心悦目,心里感慨武安侯好福气,能抱得美人归,连太子妃都说夫人聪慧呢。

“夫人,今日可要跟我同去?”

温竹君诧异扭头,这个问题,琥珀似乎是问第二遍了。

“当然,姐姐,可是有什么隐情?若是不能去,我就在家安静地等。”

琥珀摇头,“侯爷回来时,太子殿下跟太子妃打赌,说您今日会不会去东宫接人。”

温竹君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妃也是个妙人。

等衣裳半干的时候,琥珀便起身换了衣裳,恭谨道:“宫里人不能出来太久,夫人见谅,今日真是多谢。”

温竹君摇头,“姐姐别太见外,这许多次,都是姐姐指点呢。”

此时,东宫明政殿。

太子小心翻动着手里的册子,一掀起眼皮,就看到霍云霄一脸不耐烦地靠在椅子上,没个坐相,脖子跟有东西咬似的,转来转去,就没个停的时候。

“你出去一趟,想着好歹能沉稳些,怎的连耐心都没了?”

霍云霄抱着胳膊,勉强坐好,他不假思索地道:“我想阿竹了。”

都好几个月没见了呢。

“没出息,”太子气笑了,气不过拿笔丢他,斥责道:“如此沉溺美色,将来上战场,你该如何?”

霍云霄梗着脖子,振振有词,“我不还没上战场嘛,等上了战场再说。”

太子“啪”地将册子合上,面色严肃,“家国大事,你怎可如此儿戏?只顾着儿女情长,没出息。”

霍云霄也不怕他,“那师兄也没出息,天天黏着太子妃,我不过是学你罢了。”

太子:“……”

他狠狠瞪了霍云霄一眼,然后又继续看自己的册子。

霍云霄暗地里朝他撇嘴,因着实在心急又无聊,脚尖在地上搓啊搓。

“胡大人说,这册子是那些个贪官污吏勾结的罪证,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一路上连衣裳都不敢脱就跑回来了,师兄,凭这个,能不能给那些黑心肝治罪?”

太子也没了说笑的心思,眉头紧拧,“尚且不知,需要印证,不过,这次你立功了。”

霍云霄嘿嘿笑了起来,“能不能多给点赏赐?阿竹的首饰也不多。”

太子皱着眉,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温竹君到东宫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空气清新,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阿竹,阿竹,我回来啦……”

她循着声音抬头,就看到白玉阶上,一个身着绯衣,长身玉立、满脸喜悦,浑身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朝她用力招手。

第74章 捡漏的第七十四天所有的钱,可都在她……

“阿竹,阿竹,”霍云霄几步跑下台阶,蹦蹦跳跳地落在温竹君面前,笑容明媚,声调高扬,“阿竹,我回来了。”

温竹君点头“嗯”了声,见大家都看着她,便抬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襟,大概是太子的常服,他穿着有些微不合身,个子太高,袖子跟衣摆还短了一截。

她见他笑容格外灿烂,心头一松,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柔声道:“别跑这么快,小心台阶。”

霍云霄点点头,笑着一把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阿竹,我很想你。”

温竹君闻言有些尴尬,这小子真是让人无法捉摸,不过身边人太多,她也不能一点反应没有,索性佯装羞怯地低着头。

太子跟太子妃也笑了,“好了好了,别在这你侬我侬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好不容易辞了东宫,又跟太子太子妃拜别,两人就上了回家的马车。

温竹君便问起这事儿,倒也没说玉京全是他死了的消息,只问他怎么掉进了大河里,又是怎么上来的?

“我没掉进河里啊?谁说我掉进河里了?瞎说吧?”霍云霄一脸疑惑,挠了挠头,正色道:“那时候正是汛期,河水又猛又急,我要是掉进河里,早冲跑了,现在你肯定看不到我了。”

温竹君满脸诧异,她哪儿知道这消息怎么来的?不都这么说吗?

“那,那还说你救了三皇子呢?这是真是假?”

霍云霄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嗯,当时是挺乱的,我看三皇子差点被挤得掉进河里,就顺手踹了下他的屁股,给踹到岸上了,然后借机退到了人群里,我怎么可能掉进河里?这事儿,胡大人知道啊。”

温竹君一听也就明白了,合着其实是计划好的,就算没有这一出,也会有别的理由,让他顺着去干别的事儿,但给他报的也是掉进河里去了,就瞒着这个傻子,还瞒了她,可能他压根就不知道现在满世界都传他死无全尸了吧?

行吧,太子厉害,连她都瞒了,一点口风不透,要不是太子妃,她还真以为这小子没命了呢。

“好了,你这一路辛苦,现在咱们回家吧,给你接风。”

霍云霄嘿嘿笑了起来,“嗯,回家。”

到家后,回了正院,温竹君第一时间就将霍云霄推进了湢室,立刻就吩咐下去。

“派人去姨母那儿,就说侯爷安全归来,请她不必担心,改日我跟侯爷会去探望她,另外派人去安平侯府,就说侯爷回来了,请他们不必忧心,改日我们一起回家看望二老,要快。”

霍云霄在湢室里搓洗半天,都不见温竹君进来,不由喊道:“阿竹?阿竹?”

温竹君一脸无奈,不肯进去,“你好好洗,我就在外头。”

“你进来呀,”霍云霄盯着湢室门,“阿竹,我回来你好像不太开心啊?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温竹君顺手将找好的衣裳给抱了进去。

“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满玉京都在传你死了。”

“什么?”霍云霄刷的在浴桶里站了起来,弄得满湢室的水,“都在传我死了吗?这,这……”

他有些想不通。

温竹君望着他,也觉得这事儿离谱的很,不过,肯定是故意这么传的,就瞒着他呢。

“好了好了,你快坐下去,好好洗。”

霍云霄拧着眉,慢悠悠地坐下,一脸不高兴,“我,那我“死”了多久啊?”

温竹君觉得他这话有些好笑,顺手帮他递了块肥皂,“大概有个把月吧,姨母哭了好几回,爹娘都准备让我回家住了。”

霍云霄闷声闷气的,满脸不痛快,“还好我没死,谁胡说八道呢?”

温竹君闻言不由撇嘴,是啊,谁胡说八道,就瞒着这小子。

正好丫头又送水进来了,她拿起水瓢帮他舀水,见他闷闷不乐的,笑着拍拍他的头,“好了,头发也要好好洗,既然回来了,那就别想那么多,等你出去溜一圈,让大家都瞧瞧,胡说八道的话自然就没了。”

她捡起脏衣裳,刚准备出去,手却被人扯住了。

霍云霄连连点头,“没错,我倒要看看,谁在那瞎传话,哼……”

本来应该跟胡大人他们会合的,只是他嫌他们一群老头儿脚程慢,磨磨蹭蹭的,那么点路还要赶个把月呢,他等不了。

就快马加鞭,一路换了五六匹马,径直冲回了玉京。

温竹君用力挣了挣,没挣脱,有些无奈道:“你快些洗吧,才回来,你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说不定待会儿会来客人,我们还得见客呢。”

“哦。”霍云霄答应得好好的,但手就是不放。

他也振振有词,“不会有客的,我都“死”了那么久,那些人肯定不知道我回来了……”

温竹君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或许姨母这会儿在别家量衣,正忙着呢,父亲母亲也有许多事儿忙着,不会过来……

玉桃也不闲着,她伺候夫人多少年,最清楚她的性子,这么久没出来,肯定是有事,便赶紧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又让人去小厨房准备热水,顺便将院门给闭上了,免得有不懂事的丫头小子冲进去。

温菊君就在府里住着,自然清楚府里的动静,接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一脸喜色,拉着玉桃不撒手,急忙道:“是不是姐夫回来了?三姐姐说的是真的,姐夫真的没事,对不对?”

玉桃赶紧将她拦下了,笑着道:“四姑娘,侯爷刚回来,正在洗漱呢,您别着急,在这坐会儿吧,夫人一会儿就出来了。”

温菊君连连点头,自己掉头就走,“是是是,刚回来是得整理,等姐夫洗漱好了,三姐姐也忙完了,让人去叫我,我得行个礼。”

她在这住这么久,总不能这点礼数都不懂,回家母亲也回骂她的。

没过多久,姨夫人就来了,带了满身的露水,还有满脚的泥,头发都湿哒哒的,颇为狼狈。

乔楠来的急匆匆,一路跑过来的,扶着门缓了半晌,还喘着气呢。

“云霄回

来了?他没受伤吧?他……”

玉桃也一样的拦下,不过姨夫人没有四姑娘好糊弄,她只能直白点说,“夫人这会儿正陪着侯爷洗漱呢,估计还要会儿,姨夫人,要不去花厅里坐会儿?是不是夫人派的人没说清楚?改日她跟侯爷会登门看望您的……”

乔楠立刻就懂了,大松一口气,眼里都泛泪了,喃喃道:“他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臭小子,还等他去看我,我还是自己来快些,真是操心死了,操心死了,我那死去的姐姐哪里能安稳……”

正说着话呢,门房又来人,说安平侯府派人来了,玉桃赶紧去处理。

温竹君猜到外头肯定乱着,心里急得很,不说安平侯府,光是乔楠就不可能不来,她跟霍云霄的感情深着呢,听到消息肯定第一时间跑过来。

她帮着霍云霄整理衣襟,笑道:“外头估计都等着你出去呢,姨母肯定来了,我父亲母亲不知道来了没,他们都很担心你。”

霍云霄听到姨母,也不由笑了,“姨母总是急吼吼的性子。”

槅扇门外一片寂静,正院里暂时还没人打扰,蜃窗透过的光线已经开始西落,不知过去了多久,但温竹君知道,外头这会儿一定不平静。

院子里的雨水尚未干,树上的叶子因着雨水滴落而弹动不休,檐下的水滴滴答答落下。

收拾好后,温竹君才唤了丫头进来收拾,顺便看看时辰,果然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怕是人都来了。

霍云霄倒是坦然,一边吃东西,还有闲心坐在一边看温竹君梳妆。

温竹君重新梳洗好后,便匆忙赶去花厅见姨母,见玉桃懂事的过来了,连忙问外头的情况。

玉桃跟在身后,快速道:“夫人,四姑娘来看过,我把她应付过去了,安平侯府只派人来问了声,说要是有空,今晚就回去吃饭,姨夫人这会儿还在花厅里等着呢。”

温竹君闻言松了口气,好歹来的人不多,不算太丢脸。

她又叮嘱了霍云霄两句,“姨母这段时间很不容易,你好好宽慰一下,她真的特别担心你。”

乔楠坐着等了好一会儿,在屋里又转悠了一圈,好不容易见到霍云霄,登时就哭了,拉着他上看下看,生怕他出事。

“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我就怕有这一天,你这臭小子,要吓死我了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霍云霄面对姨母的眼泪,满脸都是不知所措,想到温竹君的话,连忙安慰,“姨母,我没事,我好好的呢,都是瞎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掉进河里?你别担心,没事的……”

乔楠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倒是还好,你媳妇儿才是真的难过,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很大,只有她相信你绝不会出事,我,我都差点相信了,你这臭小子,只有她会一遍一遍地跟人说,你会回来,别人都以为她疯了呢,你回来了,可别胡闹,好好安慰你媳妇儿……”

霍云霄听的心头温软,如水般涌动,扭过头看到温竹君跟玉桃在商量事儿,她总是这么能干,又想起方才在东宫,难怪她那么冷静,原来如此。

她担心自己,但坚信自己会回来,这让他满心欢喜。

夫妻俩一起宽慰了姨母,送走乔楠后,温竹君就跟霍云霄商量,是不是要回安平侯府吃饭?毕竟父亲母亲都开口了。

霍云霄摇摇头,眸光温柔,“今晚我想好好陪陪你。”

温竹君吓了一跳,这厮想干嘛啊?

方才那么一顿折腾,夫妻俩也都饿了,便直接摆饭。

霍云霄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后,才将巡查河岸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最后胡大人说我身手好,跑得快,就让我去抢账册,回来交给太子,幸好我抢到了,不然那些黑了心肝的贪官污吏就抓不住把柄了。”

他说着就叹了口气,“本以为边疆百姓过得苦,没想到,这一次,我看到大梁的百姓,内里也过得那么苦,一条河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

温竹君见他似乎并不知道太子参与其中,犹豫了下,想到他对太子那么信任,便没有多说。

“也幸好你没出事,这个时候汛期,太危险了。”她起身帮他打了碗老鸭汤,递过去,“怎么家书里都不跟我说一声呢?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写那么多家书,都是啰啰嗦嗦的话,偏偏这个事儿一句都不吭声。

霍云霄又吃了碗饭,认真解释,“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我又不能明面上给家里写信,也不知道胡大人什么时候回玉京,我这一路上,遇到好几拨围追堵截的,希望他们平安吧。”

温竹君眨巴眼,这才想起上下打量他一眼,方才她都没注意,“你,你没受伤吧?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没有,我没有受伤。”霍云霄得意洋洋的,凤眸恣肆,“放心,他们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伤不了我。”

温竹君看他这样,笑着摇头,不知道太子到底看重他什么,这种任务都敢交给他。

这一顿,霍云霄吃了五碗饭,桌上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可见路上着实辛苦了。

两人牵着手去院子里散步。

到底是落了雨,天色也阴得早,空气里已经有些湿冷,院子里开始弥漫着薄薄的雾气,看什么都影影绰绰,像蒙了层轻纱。

两人一个刻意拖时间,一个只想回房好好温存,在园子里拉拉扯扯的,正好碰到了温菊君。

小丫头很担心,“三姐夫,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霍云霄笑道:“别担心,你每天早上要是还想打拳,就来找我。”

温菊君吓得连连摆手,笑的勉强,“三姐夫,你一路辛苦了,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可别想着打拳了,我也不打扰你跟三姐姐了。”

她讨好一笑,朝温竹君道:“三姐姐,我走了啊,你跟三姐夫好好散步,多走走。”

夜幕降临,温竹君也知道拖不下去了。

一回到房中,她便认真的和霍云霄说道:“霍云霄,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该多说,但希望你明白,我会疼的。”

霍云霄笑了起来,缓缓贴近,额头碰着额头,缱绻道:“我会轻轻地,阿竹,别拒绝我,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温竹君听他说的轻柔,口中那些拒绝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了。

九月里的夜晚微凉,淅淅沥沥的雨又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窗棂上。

霍云霄这是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哪怕是全名,也比什么虚假的侯爷夫君来的强。

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柔柔道:“阿竹,你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温竹君无奈极了,只能应和他,女子叫夫君全名,在大梁可不常见,这小子真奇怪。

“霍云霄。”

霍云霄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在跳,咚咚,咚咚,咚咚,如雷轰鸣……

他喜欢这样的称呼,哪怕这是全名。

红衣还以为里头吵架呢,想着要不要去叫玉桃姐姐,可别真的大吵起来,但进了湢室,才满脸通红地退下,又赶紧披了衣裳去小厨房要水。

她去小厨房准备好一切,才打着哈欠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白天她不去铺子里帮忙了,她得补眠。

翌日一早,金光散漫游过院墙,落在了屋顶上,又缓缓坠入窗中。

拔步床里直到现在都没动静,静悄悄的,一方帐子,好像将所有都隔绝在外。

侯爷回来了,所有在正院伺候的都晓得要轻手轻脚,哪怕到了这个时辰,连洒扫的丫头都不敢动,这是玉桃姐姐吩咐过的。

温竹君一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霍云霄正满眼含笑的看着她,她沙哑的喊了声,“霍云霄……”

喊完她才反应过来,昨天霍云霄就回来了。

霍云霄抬起头,笑道:“阿竹,你叫我名字,真好听。”

温竹君:“……”

她觉得这小子有哪里不一样了。

等到太阳又往上蹦了蹦,已经日上三竿了。

霍云霄满眼含笑地起身穿衣,看温竹君睡的迷迷糊糊,他小声叮嘱丫头,“不用叫醒夫人,让她睡吧。”

等温竹君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她饿得肚子咕噜叫,像是被吸了精气,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今儿是青梨伺候的,她还提前点了醒神的香,见夫人萎靡不振,眼底青灰,眼睛里都是血丝,对侯爷都有些害怕了。

温竹君囫囵吃了两碗饭,还是困得不行,只能晃悠了两圈后,回去继续补觉。

霍云霄从东宫回来时,已经是夕阳漫天,得知温竹君还没醒,知道是自己太疯了,总算有了些歉意。

“大头,走,咱们去买首饰。”

温竹君醒的时候,帐子是撩开的,她一扭头就看到霍云霄坐在窗前,长睫轻颤,正认真地看着书,难得有几分清隽模样。

一身月白锦袍,长发拢在脑后披散着,夹在圈椅中间,长腿伸直,衣摆一半落在了地上,姿态十分舒适。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霍云霄薄唇轻抿,长睫眨动,眉头拧起,下颌微敛,侧脸都紧绷了起来。

“你醒了?”霍云霄一扭头,正好对上温竹君愣愣的眼神,“还好吗?”

温竹君摇摇头,眨了眨眼睛,只觉浑身都酸疼,一下都不想动。

霍云霄迈动长腿走过来,想了想后,连忙端过茶水喂她,又拿过盂来接,再另外端了一杯温水。

温竹君见他对自己的小习惯倒是摸得挺透,比之往日的粗糙鲁莽确实进步不小,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两杯,勉强松了口气。

“我不想起床了。”

霍云霄听她声音还哑得厉害,有些心疼,但见她朱唇沾着水珠,红润饱满,他心头又泛起渴意,喉间上下动了动。

他强迫自己扭头,看看外头天色,夕阳都要落下了,“那你不吃晚食吗?”

温竹君摇摇头,疲倦地缩进了床里,闷闷道:“不想吃了。”

霍云霄怕她继续睡,会睡出病来,当然也不敢再缠着她,便将自己买来的首饰都抱过来。

“阿竹,你看,掌柜的说,这个是最贵的了,好不好看?”

温竹君看着一整套的翡翠头面,钗环钏坠等俱都碧莹莹的,也有些惊了,“这个可不便宜,你哪来的钱?”

所有的钱,可都在她手上。

霍云霄挠挠头,“太子跟二皇子送的,说多谢我救三皇子一命,等三皇子回来,还有呢。”

温竹君看到钱,身上的疼痛都减缓了些。

“好看,我很喜欢。”

霍云霄顿时高兴了,“那你还是起来吃晚食吧,明儿我陪你回安平侯府,今晚咱们好好休息。”

他举起手,保证道:“今晚我肯定不乱来了。”

温竹君见他也算知道分寸,想了想,那些想骂出口的话就忍住了。

回了一趟安平侯府,霍云霄活着回到玉京的消息,也就彻底散开。

为此,武安侯府的门口,还颇热闹了几天。

此次霍云霄提前回京,自然掀起了一阵波涛,有人欢喜有人愁。

得知太子手上有账册,玉京异动不小,只不过巡查河岸的主官胡大人跟三皇子还没回来,所有波涛暂时都在底下涌动。

连安平侯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幸好安平侯府不在风口浪尖,他怕得很,还是将儿子女婿全都叮嘱了一遍。

温春辉作为长兄,自然也不会放松警惕。

其间最重要的就是霍云霄,为此安平侯三五不时就去武安侯府转转,生怕霍云霄闯祸。

温竹君也察觉到了不同,想来这次巡查河岸不是空口号,地方做没做事一目了然,这次抓到了典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她还知道一句,官官相护。

她的肥皂又新加了一个作坊,里面全是新招的女工,经过一番努力,足足有九十三人。

当然,玉京不少杂货铺也有了仿制品,但竹记在玉京,已经渐渐有了名号。

这也得益于招女工的事儿,无论哪个时代,女人仿佛总是应该操持家中的一切,男人自诩君子,连厨房都不能进,更别说会管一块小小的肥皂了。

光是那些女工,就能带动很大一批顾客。

没有广告营销的时候,口碑才是王道。

不过,哪怕摊子铺到现在,肥皂也几乎没给她带来任何收益,唯一能欣慰的就是,那些工人可以勉强养活自己了。

温竹君对肥皂生意是秉持可有可无的态度,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撤,绝不强求。

倒是夫人很有兴趣,不过她也不打算投钱进来,这个生意摆明了投入太大,产出很小,波折也会很多,肯定属于出力多回报少的一类。

夫人放下账本,忽然道:“梅儿最近找你没?”

温竹君摇头,将属于夫人的那份钱递过去,合开的铺面做账就是麻烦些,不过分摊风险是最重要的。

“没有,那天过后,她就没再跟我提投钱的事儿了,那一千两,应该还在她自己手上。”

夫人阖眸,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你跟我说了后,我还特意叫你爹别说漏了嘴,要是知道辉儿给她在你铺子里投了五百两,怕是要搅和到你头上,还以为这次她想明白了,没想到……”

温竹君一愣,有些不明白,“母亲的意思是?”

“有人在某位大人的府门口,看到你大姐夫,”夫人靠在了椅背上,拧眉嗤笑道:“往日瞧他还算不错,可怎会如此心急?辉儿我都暂时不敢乱牵动……”

第75章 捡漏的第七十五天霍云霄背了口大黑锅……

温竹君对大姐姐的事儿,暂时是退避三舍的态度,恋爱脑只要犯起来,那必定是要撞南墙才行,现在就是玉帝王母来了,温梅君都不会听一句的。

她听夫人失望的声音,一时沉默。

能说什么呢?她的身份,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总不能挑拨亲母女的关系吧?

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见她低着头,笑道:“罢了,你最近也莫要去看她了,免得招骂,让她自己好好过吧。”

温竹君应下,起身送夫人离去。

秋风瑟瑟,秋雨绵绵。

温兰君登门了,扑了满身的雾气。

“既然大姐姐没投钱,正好我投,”温兰君整理好衣裳,鬼鬼祟祟的道:“喏,这可是我剩下的全部家当了。”

温竹君接过银票一看,足足一千三百两,也有些惊住了。

“二姐姐,你这是?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了?我都不习惯。”

温兰君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不挤兑我一句会死啊?”

温竹君与她笑闹了一番,开始数钱,“你怎么知道大姐姐没投钱?我没跟你说这事儿啊?”

“她自己跟我说的,”温兰君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说是有他用,我管她呢,她不投我投,夫君说了,你挣钱有一手,我信你也比信外人强啊。”

温竹君点点头,想起夫人说大姐夫的话,行吧,糊涂人的糊涂事儿,这不差这一桩。

温兰君看她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温竹君,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

“我看你怎么瘦了些?看来小别胜新婚,妹夫夜里颇为卖力啊,这一趟回来,当真是琴瑟和鸣,鱼水交融吧?”

温竹君瞟了她一眼,二姐姐有一点毛病一直改不了,就是小心眼儿,一点仇留多久也要记着。

她干脆点头,开口就道:“嗯,是很和谐,常常欢愉至夜半,令我不得安枕,我这府里啊,柴火都用得多了,那你跟二姐夫呢?”

温兰君贼兮兮地笑,指着温竹君,笑骂起来,“你个不害臊的,谁要听你房里的事儿?再说了,哪有人打听别人房里事儿的?”

温竹君拿起笔,闻言挑眉道:“是啊,哪有人打听别人房里事儿的,二姐姐,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温兰君:“……”

这臭丫头,不挤兑她几句,就不舒

服。

霍云霄恢复上值了,每天都是半死不活的,这次出了玉京办差,就觉得这份差事,更加无聊了。

这天唉声叹气地回了家,正巧碰到温菊君在园子里挖地呢。

“四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呢?”霍云霄看温菊君弄得个大花脸,气喘吁吁的,失笑道:“让丫头帮你,你不用亲自动手。”

别让岳父看到,到时候以为自家闺女在武安侯府吃苦,又要温竹君改嫁什么的。

温菊君挖了没多久呢,就喘得眼前冒金星,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在犯傻。

“三姐夫,你回来啦?”她眼前发黑,停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不用丫头来,我自己能行,每天挖挖地,胃口就好些,还能多睡会儿呢。”

霍云霄不解地看她挥着小花锄,那小细胳膊跟竹竿儿似的,“那你还不如早上跟我一起打拳练剑呢,这挖地能有什么用?”

温菊君一愣,“我也能学吗?”

“能啊,”霍云霄不在意道:“你也算强身健体了,挖地可没啥大用,打拳才有趣呢。”

温菊君想了想,“那我明早跟姐夫你练练试试?”

夜凉如水,正院卧房里的动静一直不休。

温竹君气喘吁吁地爬出床帐,端起茶碗喝了满满一杯后,就躺在床上装死。

霍云霄闷笑着将她拉到怀里,倒也没再缠着,只轻轻将散落的乌发拢到耳后,兴高采烈道:“阿竹,今天太子告诉我,胡大人跟三皇子,就快要回来了。”

温竹君伏在他怀里,懒得动弹一下,“嗯,到时候你带回来的账册就起大作用了。”

“是的是的,”霍云霄说到这个,又开始振奋了,“你都不知道,也没看到,一到汛期,河岸若是不修,百姓真是遭殃,淹死的人不计其数,我看着都觉得难受。”

温竹君听他真情实感,忍不住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嗯,所以贪官还是得查。”

霍云霄握住她的手,只觉柔弱无骨,又看她累成这样,不由笑道:“四妹妹想强身健体,你看你这体格也不行,不如,你明早也跟我们一起打拳练剑?”

温竹君眼睛都闭上了,闻言又睁开,“你说什么?四妹妹?”

“是啊,”霍云霄将在园子里的事儿说了说,一脸认真的道:“她想用锻炼身体的法子来抵抗,抵抗你说的心理问题,既然有用,那就再让她累点,不正好?”

温竹君想反驳,但又觉得这厮说得颇有道理,摇了摇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万一真有用呢?

“我就不用了,我心理挺好的,不用抵抗,你千万别叫我。”

温竹君最近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等醒来再吃早食,四妹妹因着没胃口,也是拖拖拉拉地等她一起,才勉强跟着吃点。

至于吐没吐,温竹君不再强行过问了,只要温菊君的状态在变好,那些小问题,她自己能克服。

管束太多,只会起反效果。

温菊君手抖啊抖,一碗粥喝得颇为艰难,更别提用筷子夹东西,抖得都快出残影了。

“四妹妹,你这是?”温竹君一碗粥喝完,都看愣了。

温菊君叹了口气,“早上三姐夫教我打拳,他可真严格,三姐姐,我现在不止手难受,我腿也难受。”

温竹君看她一口一口地喝,虽然艰难,但再没了往日那种食不下咽的感觉,看着好像也没想吐。

她赶紧道:“是吗?你这得坚持,你姐夫说得好,挖地没什么用,强身健体还得跟着他才行……”

温菊君脸上都快哭了,表情都维持不住。

“三姐姐,你帮我跟姐夫说一声,我明儿不想练,我还是挖地吧,挖地好,不累。”

“不行,”温竹君一脸严肃,“昨儿晚上,你姐夫还跟我说你呢,可激动了,就因为我说这个或许可以帮助你,他特别高兴,他心里很担心你的,你不能让他失望吧?”

温菊君“啊”了声,一脸为难,可毕竟是客居在此,也不好太不懂事,闻言一脸苦恼地应下了。

“行,行吧,那我就试试。”

她无意识地扒拉着筷子,一时间吃了不少进肚子,也没想着要去吐。

霍云霄下值回来,就得到了温竹君莫名的热烈欢迎。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但也颇振奋,见温竹君殷勤地帮他解衣裳,一边顺着脱衣裳,一边激动地解腰带。

“阿竹,我还没洗漱呢,要不咱们一起进湢室……”

温竹君知道他想多了,拍了下他作乱的手,将白日里温菊君的情况说了说。

“你别练得太狠,也别让她太舒服,总之,你就必须要求她每天早上跟你一起练……”

那丫头嘴巴其实很溜,但面对姐夫就腼腆许多,加上这不是自家,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果然她说得没错,温菊君心里百般不情愿,但为了礼貌,说话算话,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姐夫早起。

累得在温竹君面前哭诉了好几次,声泪俱下。

“三姐姐,你让三姐夫别叫我了,我,我真的不想练了……”

“呜呜呜,我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我感觉我的腿不是我的了……”

“我真的不想练了啊……”

“呜呜呜,难怪大姐二姐不愿意,我以后也绝对不要嫁给武将……”

温竹君也不管,反正就把一切坏名头推到霍云霄头上,但看着四妹妹的的确确日渐好转,她觉得还是很值得。

当然,这件事让霍云霄背了口大黑锅,他也不乐意。

“你现在都没看到四妹妹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豺狼虎豹,恨不得躲着我走,阿竹,既然她不想学,那就算了?”

温竹君连连摇头,又是哄又是戴高帽,最后也只能给他甜头充作补偿,也是颇为劳累。

在温菊君渐渐好转的状态下,巡查河岸的队伍,终于回京了,听闻这一路走得很不容易。

已经进了十月中旬,玉京的红枫叶子快掉光了,晚间的霜露冷寒,朔风凌厉,路上的枯叶都打着旋儿地乱飘。

胡大人的回归,自然将这冷意驱散了不少,那些在地下涌动的暗流,开始涌出了地面。

就连后宅圈子都议论纷纷。

如今,温竹君在圈子里也能勉强露脸说上几句,毕竟霍云霄救了三皇子,还有单人单骑拼死带回了账册的事儿,加上皇上嘉奖,太子也夸赞,总之,出了点小风头。

温竹君滴水不漏地应付,但实话却一句没有,跟这些人打交道,就要提起一百二十个心,说不准哪句话就说错了,这可是真的会掉脑袋。

夫人看到她被围住,赶紧过来解围。

“大家还不知道吧?”她笑着道:“我家竹儿的新铺面开了,就在西市里头,往后你们几位夫人,就不用打发人跑老远去买了……”

“是吗?又开新铺子了?可真快呀。”

“是啊,霍侯夫人,你下次开铺面,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儿,我还想投一笔进去呢……”

“生意好得不得了啊,你可真会做生意。”

“没错,你要是手上有好铺子,可不能藏私啊……”

温竹君携着夫人的手,笑道:“我那点微末技艺,跟诸位夫人们的生意比起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话题很快转到了生意上,没人不爱钱,越是富有的,就越怕穷,也就越爱钱。

夫人拍拍她的手,“以后跟这些人说话,就要学会打太极,打哑谜,可别看着一个个笑眯眯的,说不准里头就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呢,温家不起眼,但霍家眼看着就要起眼了,你得打起精神。”

温竹君舒了口气,又提起了心,“是,多谢母亲教导。”

夫人拉着她往外走,小声道:“你知道吗?这次巡查河岸的人,听说好些个受伤了,呵,怕是有人不想他们回来。”

温竹君一惊,“受伤了?”

没听霍云霄提起,看来他也不知道呢。

想到霍云霄说他回来时,受到好几拨人围追堵截,就有些明了,心里也微微庆幸,

幸好这厮悍勇无匹,单枪匹马地闯回来了。

夫人面色也凝了点,“嗯,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看来,玉京要起风浪了。”

如今温家也不是一点渠道都没有,往上走,消息是必不可少的。

温竹君点头,“可能玉京要震动了,夫君也说贪官污吏不少,朝廷里不知有多少人被牵扯,咱们家可不能掺和进去。”

“你聪明,一点就通,这事儿跟咱们没多少关系,别太看重,”夫人叹了口气,随即眼角眉梢带着喜意道:“云霄走得稳,这是好事,等你大哥哥在翰林院打磨够了,我就让他外放出去历练,少沾惹这些破事。”

温竹君察言观色了多年,对夫人可谓熟悉至极,“母亲,是不是大哥哥有喜事啊?”

夫人憋不住笑了起来,“正是,你大嫂啊,有喜了,不过时间还早,我也只跟你说。”

其他人的嘴巴,她信不过。

温竹君也很为大哥哥高兴,没想到大哥哥看着斯斯文文,一派长兄如父的老练模样,没想到这么能干,这才成亲多久啊?

“那可真好,真是大喜事,您就要做奶奶了。”

夫人听到这,难得情绪外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随着一场大雨落下,玉京一下子就更冷了,薄袄都挡不住那股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箱笼里的东西,又要开始重新收捡,尤其是厚冬衣跟厚被褥,全都要换出来。

如今青梨将她身边的事儿全都接下了,算是彻底接了玉桃的班儿。

温竹君已经吩咐开始烧炭,但这个东西烧起来,就要十分注重安全防范。

每年玉京都有烧炭死的人,还不少呢,防不胜防。

作坊里也开始烧炭,不过干活儿的人都不太畏冷,燎炉边的人可不多,大家都忙着做活儿,女人们一点不比男人差。

姚坚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女工的好处,这些女人胆子不大,再泼辣的也就是喜欢骂骂咧咧的,但干活儿不含糊,个个都又快又仔细,比那些偷懒耍滑头的男人可强多了。

“三妹妹,咱们既然不要铺面,那肥皂想弄到外头,你有什么好法子?”

温竹君沉重摇摇头,想到今年招女工遇到的难处,真是不容易。

这段时间她是真的体会到了,时代对女人真实的束缚,那真是从身到心一点不放过,想想她从前在后宅的日子,已经算天堂了。

“二姐夫,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还是稳扎稳打吧,玉京周边你既然摸清楚了,那咱们就慢慢往玉京周边扩散,再远,咱们就别想了,招工都招不齐,不过你也别急,有舍必有得嘛。”

姚坚重重叹气,他心有丘壑,想干出一番事儿来,但现实也很残酷,人总是要屈从于现实。

“行,就听你的。”

温竹君看着账本,总算露出一丝喜色,“这肥皂,终于开始盈利了?”

虽然只有二十八两银子,但风风火火地搞了大半年,这点银子,真是让她喜出望外。

她做的事很有意义,养活了那么多普通人呢。

姚坚也笑了,干了这么久,他是亲眼看着这摊子怎么铺起来的,也知道不赚钱,更知道有多不容易。

“是啊,总算是真的盈利了,不然我这账房先生做的,都不好意思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温竹君见作坊里不少女人还穿着薄衣,沾水的手一根根冻得通红,像胡萝卜,还裂口子。

这还没到寒冬腊月呢。

她看到有个女人穿的还是夏日的薄衫,都洗得发白发透了,干一会儿就要在燎炉边抖一会儿,似乎是见东家来了,她也不敢再往燎炉边跑,冻得直打颤。

这个季节,分配到烧火的女工就好过多了。

“二十八两银子也不多,买些棉找个便宜作坊做点衣裳吧,不用什么花里胡哨的,不讲究好看,主要是保暖,另外,要有竹记的标志。”

姚坚一愣,迟疑道:“免费吗?”

“当然不,”温竹君摇头,她是心善,不是蠢蛋,免费的东西,往往会坏事,“就收成本价,也算员工福利吧,当作咱们竹记员工的工作服。”

好不容易挣钱了,员工福利也得跟上,最近武安侯府收到不少赏赐,尤其是三皇子,光是稀罕的金元宝就送了二十锭。

温竹君来者不拒,上头的赏赐嘛,不收才会见怪呢,小小的发了笔财。

姚坚闻言松了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狭隘。

跟三妹妹呆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到她潜藏在温婉表象下的力量,偶尔听妻子说起三妹妹的种种,还有自己去接触,越相处就越感觉,她某些时候,哪怕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闪闪发光。

温竹君见姚坚笑,也不在意,“二姐夫是不是在笑我傻?”

“怎么会?跟三妹妹做事,很长见识,”姚坚整肃面色,敛衽拱手,“东家放心,这事儿我去办,一定办好。”

温竹君挑眉,二姐夫一会儿东家一会儿三妹妹,叫得她都有点糊涂了。

不过跟二姐夫一起共事,很舒服,姚坚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二姐姐以前糊涂,没想到选男人倒是聪明一回。

十月已尽,棉服还没做好呢,玉京就落了第一场雪。

大家都说今年这雪落得早,来年应该是个丰收年,好在只下了薄薄的一层,也就停了。

但仍旧留了满地银白,天地间一片肃杀,让本就风云涌动的玉京,更加冷肃。

玉京最近的氛围很是凝重,这巡查河岸的事儿,是皇帝主导,太子监察,如今有了人跟账册,按图索骥,一笔一笔地狠查,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官员之间,哪有那么干净。

很大可能,早就已经知道有这个账册,这次巡查河岸,只是找个由头将账册抢回来罢了。

要说真的是为民做主也不见得,毕竟贪官除不尽,但若是有人搞破坏,使江山不稳或是破坏皇权,那肯定是不能容了。

温竹君立在窗前,想得头疼,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柿子树,有些好笑。

还说要看红灯笼般的柿子呢,结果啥也没有。

“阿竹,你在看什么呢?”霍云霄朝气蓬勃,笑容明朗的脸忽然窜过来。

温竹君吓了一跳,本来想骂他,但看他龇着大白牙笑得傻乎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跟他相处久了,感觉人也容易变得傻气。

“看树呢,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不到晚食呢。”

“嗯,是呀,”霍云霄笑嘻嘻的,进屋后咳了两声,解开氅衣抖一抖再挂好,“今儿不用抄家了,可以歇歇,正好下雪,就早点回来陪你。”

他最近一直都很兴奋,他是跟着去巡查河岸的护卫,太子跟胡大人愿意提携,自然此次也会让他参与其中,现在已经抄了两家了。

那两晚回来,他在帐中折腾得也特别厉害,似乎上了战场般兴奋。

还要跟温竹君细细地说抄出了什么东西,有一家是大贪,抄出的东西连他都惊住了,简直国之蠹虫,更是痛骂不止。

温竹君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但也说不出劝阻的话。

这确实是好事,又是太子提携,拒绝也没有好处,说得太多,也只是她枉做小人。

她抿着唇将霍云霄拉着坐下,一起坐在窗前烤火。

“夫人,橘子烧好了。”青梨用火钳将酸橘子夹起来,小心地将灰吹干净。

霍云霄一看,站起来就要溜,“阿竹,我去看看晚食吃什么……”

“不行,”温竹君一把拉住他,朝青梨道:“去叫四妹妹过来。”

温菊君还以为过来有什么好事儿呢,结果又是吃烧橘子,不由苦着脸,“三姐姐,一定要吃吗?”

温竹君瞪她,“你俩最近早上起得早,都咳嗽了,我都听到了,你们自己选,是喝药还是吃这个。”

霍云霄跟温菊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惧怕,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吃烤橘子。

“啊,真酸呀,姐夫,你的酸不酸啊?”

“快酸死我了,阿竹,我不想吃……”

温竹君都习惯了,冬天时不时就会吃一个,看两人吃得一脸痛苦,心里只觉好笑。

“快点吃,今晚有烤鹿肉,保管好吃。”

“天哪,救命啊,酸得我眼睛都打不开了……”

“姐夫,呕,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