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第31章 捡漏的第三十一天欲速则不达

温竹君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头。

两人几乎一起长大,玉桃还小她一岁,从小就是个勇敢听话乖巧的小女孩,感情非同一般。

湢室的水声还在响呢,新房外头就出了声响儿。

四个妖妖娆娆的丫头,大半夜穿戴一新,甚至还上了妆,挤在新房门前。

“让我们进去,侯爷的床一直都是我们几个铺的,你们凭什么拦着?”

“就是,我们才是这武安侯府的丫头,你们是哪儿冒出来的?”

温竹君又喝了杯水,略略恢复了精神,正阖眸靠在软椅上休息。

听到吵闹声后,连眼睛都没睁开,根本没当回事。

玉桃见状,心里顿时有数了,这是要她拿出姿态赶人呢,如今姑娘嫁人了,她是姑娘最得力的助手,必须得有气势,姑娘亲口说的。

她叉着腰走到门口。

青梨和两个守夜的小丫头正顶着门,又怕吵到主子,急得满头汗,见玉桃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玉桃姐姐,她们好不讲理,咱们是伺候夫人的,都这么晚了,她们竟敢踢门……”

玉桃一听这话,瞬间炸了。

这个武安侯府好没规矩,下人一个个都要骑到主子头上来了,先是老菜帮子,现在又来了一批爬床的妖精。

她冲了出去。

“哟,大半夜的,打扮这么好给侯爷铺床呢?真是好体贴的丫头。”

“知道的说你们是铺床的丫头,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来爬床的呢?侯爷的床不大,你们四个睡得下吗?”

“啧啧,你这身板肯定挤不进去,那腰粗的都快赶上水井口了,侯爷怕是要被你挤死哦。”

“哎呀,你这个搓衣板儿,你别走啊,你叫什么?报上名字,赶明儿侯爷夫人醒了,也好瞧瞧你们这些勤快人……”

“你也别走,好个相貌,怎么?想爬床啊?你伺候侯爷这么些年,都没爬成功吗?真可怜……”

丫头也是人,也要脸的,这些话大家心里都知道,但从没人直接说出口。

玉桃口无遮拦,一个个戳破,还取外号,羞得这四个丫头捂着脸不敢抬头,一个个都面红耳赤。

青梨见状,赶紧上前嫌弃地挥手,“还不回去?要我们夫人亲自出来请吗?”

四个丫头扭扭捏捏,不甘不愿地走了,临走还一步三回头,眼睛跟长钩子一样。

玉桃要不是顾及姑娘刚嫁进来,真想冲上去一人给一巴掌,又拉过青梨叮嘱。

“头几天,咱们辛苦些,你让绿橘她们也打起精神,睡觉也得给我睁一只眼,时时警醒着,等这些天过去,事儿理顺了再说。”

青梨经过这么一遭,也知道关窍,连连点头,“玉桃姐姐,我待会儿就跟绿橘她们说。”

玉桃松了口气,幸好夫人给了这些房里伺候的丫头,知道轻重,不然她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进了屋后,她就趴在姑娘膝边嘟囔,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心里简直一万个不满。

“……这些人,要是搁在咱们侯府,遇到夫人,全都要挨嘴板子,一个两个嘴都给抽肿咯。”

温竹君闭着眼都被逗笑了,想起夫人手段严明,赏罚分明,的确是这么个处理结果。

但具体事情就要具体分析,夫人的手段,不适合武安侯府,更不适合新嫁进来的温竹君。

“你方才做得很好,但也别急,收拾她们简单,先别冒进。”

玉桃点点头,“姑娘,你说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个怎么都那么讨厌呢?”

她还没习惯,姑娘夫人的乱叫一通。

温竹君哑着嗓子道:“霍云霄八岁就没了爹,十岁没了娘,这府里就没个正式的主子,他是男子,又长年在军中,一年到头在家也呆不久,没时间也没脑子打理,弄成这样,倒也不奇怪……”

主仆话没说完,湢室的水声就停了。

霍云霄出来后,正好碰到被玉桃扶着的温竹君,见她脚步虚浮,身软无力,才想起自己又忘记了什么事儿。

本想上前帮忙,但被温竹君给避开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满脸不解,随即挠挠头,自顾自回了床榻。

温竹君在热水里泡了会儿,整个人昏昏欲睡,今天确实太累了。

玉桃心疼的看着姑娘,一边帮她捏肩一边掉眼泪,从小到大,姑娘做事一点不娇气,但也没弄成这样过。

“姑娘,等回门了,你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说说,让侯爷提点一下姑爷,这哪能这样……”

温竹君握住她的手,认真道:“这种事儿,我自己能处理好,玉桃,嫁人就是这样,从一处庇护转移到另一处庇护,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等咱们梳理清楚,当家做主,就不用再害怕了。”

玉桃嘟着嘴擦泪,想起那个该死的老菜帮子,还有虎视眈眈的妖精们,气得眼泪又涌出来了。

她哽咽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快了,别急。”温竹君的声音飘忽得像是袅袅水汽,“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我都教过你呀。”

玉桃闷闷不乐的“哦”了声,噘着嘴满脸不高兴。

她慢慢觉得爹娘说的有些话很不对,姑娘说的才是对的,嫁了人也不能立刻就当家作主,想做什么做什么,甚至还会比没嫁人时更受限制,那些哄她的话,都是美好幻想,都是假的。

温竹君洗完,几乎都是玉桃帮她擦的身子,又半搂半抱地送到了床榻,她已经云里雾里,完全要睡着了。

玉桃好不容易带着姑娘进了拔步床,一眼就看到霍云霄居然在呼呼大睡,气得拿眼睛死死地瞪了两眼,这都什么事儿?

姑娘说的一点没错,十九岁的臭男人不止没有心,还压根不是人。

霍云霄其实根本没睡着,他一直听着动静呢,不过是闭上眼睛假寐罢了。

他见温竹君回来了,赶紧主动起身帮忙,只是完全没看到玉桃气鼓鼓的目光。

望着她娇媚如仙的脸,又看到她身上的斑驳痕迹,他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开始回想这次说亲的经历。

说亲之前,他是真心想娶世伯家的女儿,不仅能满足母亲遗愿,还能和温家亲上加亲。

但说亲后,明明都谈定了,都快要下定,可温家的姑娘是换了又换,从嫡女到庶女,又到有个青楼娘的三女,丝毫不顾及他本愿,以至他想娶妻的念头一淡再淡。

他当时心里很不快,这是把他当什么呢?也一度想过罢了。

但世伯屡次找他,还追到马场,加上姨母催得紧,也只能将此事按下,毕竟他答应过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又安慰自己,反正都是要娶的,那娶谁都一样,娶一个就消停了。

虽然换了人,但如今得娶美娇娥,他觉得心里那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或许就是老话说的,好事多磨吧。

温竹君睡到中途,只觉得热,燥热,像是抱着一团火炉睡觉,又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根本喘不过气。

她噩梦不断,被吓得惊醒过来。

床头的罩纱灯不知何时重新点燃,幽幽的暗光下,发现霍云霄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呢。

温竹君吓了一跳,她被迫醒过来,哈欠不断,眼里全是泪,声音也哑了。

“侯爷,怎么还不休息?有事儿吗?”见他不动,她又重复了一句,“侯爷,你怎么了?”

霍云霄憋了半天,心中甚觉耻辱,可脸都憋红了,也没问出一句话,反倒叹了口气。

这亲事换来换去,最后才落在温竹君头上,她两个姐姐都不满意,都换了,那她呢?

温竹君见他不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侯爷,还是早点睡吧,我睡了……”

话音刚落,她头一歪,一头扎进他怀里睡着了。

霍云霄:“……”

他不是问这个,他是想问她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他。

想着这个事儿,霍云霄根本睡不着,可怀里的女人确实累狠了,他只能罢休。

挣扎到天色将明,他总算起了点睡意,迷迷糊糊的睁着眼。

不过,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他晨起练剑之时。

霍云霄犹豫了三息,望了望怀里的软玉温香,又看看外头开始泛青的天色,咬咬牙,一掀被子,干脆起床了。

温竹君无知无觉,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浑身都不舒服,不知过去多久,外头响起一阵阵的吵闹,令她无法入睡。

就像是两只鸭子在她耳边嘎嘎叫,她实在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就喊了起来。

“来人。”

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大亮,陌生的床帐映入眼帘,她恍惚记起,自己已经成亲了。

玉桃一把甩开手里的丫头,朝赵嬷嬷怒道:“吵醒了夫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赵嬷嬷板着脸,丝毫不让,一点不见害怕。

温竹君一连灌了三杯水,才止住喉咙里的那股涩意,捏捏眉心,伸着脖子朝窗外看了看。

嚯,可真热闹呀,一大早的,院子里全是人,站在首位的,便是赵嬷嬷。

这到底是有多瞧不上她呀?竟然要这么对付她?她只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又不是要来搞破坏。

温竹君眼里闪过一阵厌烦,朝玉桃使了个眼神。

玉桃与她相处多年,顿时意会,大声道:“夫人,赵嬷嬷说,府上虽然没有长辈,但也有规矩,夫人贪睡,实在不该……”

她忽然小声而迅速道:“就是想让姑娘伺候姑爷,见不得你睡懒觉,看把她能得,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侯爷亲娘呢。”

温竹君嗤笑,这个赵嬷嬷,大概是把着武安侯府内宅太久,又有霍云霄敬着捧着,真把自己当侯爷的亲娘了。

但也实在太过了些,第一天就闹这么一出,着实愚蠢。

“霍云霄呢?”

玉桃摇摇头,“天才亮就起来了,练了好久的剑,这会儿在前院。”

温竹君点点头,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但好在霍云霄不会强迫拿规矩压人。

这大概就是没有长辈的好处之一吧,自由自在,不用违心寒暄。

她此时疲惫不已,抬手都觉得骨头缝疼。

“不用管,让她们站院子里,你就抓昨晚那四个铺床丫头,谁敢乱动一下,就给她架在那。”

她如今身边有十二个丫头,本来是六个,后来夫人又补了六个,更别提还提前送来了四房人,人多确实好办事。

玉桃一听这话,顿时兴奋了。

“哎,我去找我爹娘来,他们力气大,保证不放过一个。”

杀鸡儆猴,她懂。

青梨和绿橘第一次伺候温竹君,都有些忐忑,虽然以前常常见三姑娘,偶尔跑跑腿,但也没伺候过。

绿橘是个梳头丫鬟,手法轻柔,花样也多。

温竹君舒服得都快睡着了,头一歪,扯到了头发,疼得“嘶”了声。

绿橘吓得赶紧道歉,“夫人,奴婢蠢笨,手重了。”

“不碍事,”温竹君醒了,看着铜镜中绿橘诚惶诚恐的脸,笑道:“别怕,小事儿,你梳的头好看。”

绿橘松了口气,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笑了。

青梨也是个体贴的,比玉桃还细心,擦脸的巾子还要试过温度才递过来,十分周到。

温竹君就一边梳洗,一边打哈欠,还要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玉桃受了气,一点不手软,带着爹娘一顿恫吓加怒吼,把昨晚的四个丫头给吼得瑟瑟发抖,花容失色。

别的丫头见状,察觉来者不善,不由面面相觑,赶紧遛了。

傻子才留,那可是侯府正室夫人,她们又不是个个都想爬床。

赵嬷嬷在一边看着,根本拦不住,气得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玉桃赶紧进去禀报,“姑娘,那老菜帮子肯定是去告状了。”

温竹君气定神闲,梳洗好后,又活动了下手脚,感觉肚子饿了,才慢悠悠地出门。

那四个丫头被玉桃爹娘围着缩在墙角,看到她出来后,哭得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

想来赵嬷嬷专程让她们四个铺床,应该也是抱了别的心思,她其实可以成全她们,只要她们中用。

温竹君随意看了两眼,便道:“你们四个,铺床叠被倒是屈才了,大半夜都那么精神,不如守门吧?”

四个丫头瑟缩着,满脸发苦。

看她笑盈盈的,粉妆玉琢,月画烟描,风流俊俏,着一身大红妆花通袖薄袄,同色缎裙,梳着妇人头,首饰不多,手上的镯子翠绿,明艳不可方物,通身气派叫人见之忘俗。

想到昨夜屋里的动静,四人都不约而同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怎么了?”霍云霄迈着长腿走了进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紧紧锁着温竹君的脸,“出什么事儿了吗?”

温竹君一扭头,冷冷瞟了眼紧跟在霍云霄后头的赵嬷嬷,笑道:“侯爷怎么来了?没什么,就是调动几个丫头,内宅妇人的事儿,在家中母亲都教过我。”

“就她们几个吗?”霍云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看了过去,思索片刻道:“不是你带来的?她们原来是干嘛的?”

温竹君哑然,一时失笑。

今日再看,霍云霄这人坏处明显,好处虽少,也不是没有,至少脑子是正常的。

有着这个年纪的神经大条与骄傲,但分得清规矩和轻重,也是真的重色相,昨夜还以为是自己自恋呢。

“以前做什么不重要,现在,我给她们安排了新差事,给咱们院子守门。”

霍云霄没觉得不好,瞥了眼赵嬷嬷,随即道:“你决定就行了。”

赵嬷嬷有话想说,但瞟了四个灰头土脸的丫头一眼后,最终还是忍下去了。

温竹君见状,有些可惜。

看来,这赵嬷嬷的确有些道行,今天此举,大概是长年没有对手,唯我独尊,一时头脑发昏了。

霍云霄的个子极高,一低头,便看到温竹君衣襟处没有遮住的青色痕迹,这应是昨夜他不小心碰的。

他一时间联想到了别处,只觉血液下行,整个人燥热无比,今日才体会到那些浑人说的美色误人,生怕当众丢人,只能赶紧挪开目光。

“你,你快去吃早食吧。”

温竹君看他莫名匆匆而去,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爱去哪去哪吧,别来要求她做这做那就行。

早食的准备,也让玉桃气得够呛呢。

她爹娘在侯府,就是灶上的人,虽说没有大手艺,但一般的菜品也是能做的,这些年跟着姑娘学了不少菜色,也慢慢有了底气。

谁知到了武安侯府,竟然连个灶头都分不到,这让她十分生气。

出嫁时,夫人就叮嘱过了,只要是入口的东西,必须要谨慎再谨慎,自己人是最好的。

温竹君吃着鸡肉丁和瘦肉丁,无滋无味的,连爱吃的小米甜糕都没什么甜味儿,便知道不是玉桃爹娘做的。

略想想,也就知道缘由了,但这事儿不急。

她嗓子涩疼,勉强吃了两个芥菜包子,又喝了些南瓜粥,便放下了筷子。

玉桃见姑娘神色恹恹的,无精打采,又没吃几口,心里很是难受。

她太没用了,什么都要姑娘来,姑娘快要累死了,说不定要是韶华来,肯定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温竹君用完早食,便回去补眠了,她浑身骨头缝都疼,实在是不想再动弹。

玉桃狠狠心,也不怕被下面的丫头分去了姑娘的信任,大着胆子让青梨和绿橘去伺候,自己则是去找爹娘商量事儿了。

她本姓范,爹排行三,大家都叫他范老三,娘是侯府的家生子,夫妻俩为人忠厚老实,很有一把子力气,往日在灶上算是得用。

“娘,”玉桃拉着娘,气鼓鼓的,“咱们不能等,姑娘事儿太多了,什么都等她来,人都要累死了,咱们自己去厨房抢。”

玉桃娘吓了一跳,“玉桃啊,这可是武安侯府,不是什么贱地儿,万一……”

“娘,”玉桃嘴抿成了直线,“姑娘教过我,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这里是武安侯府不错,可咱们还是安平侯府出来的呢,谁怕谁呀?”

玉桃爹范老三也是憋得一肚子火,来了武安侯府后,一直被打压看不起。

他左手砸右手,瓮声瓮气的,“女儿说得对,谁怕谁呀?大不了闹出来,不还是夫人管事儿吗?”

三人头挨着头商量,便拉上其他三家被打压的陪房,气势汹汹地冲去了厨房。

这会儿早食已经结束,午食还早呢,灶头的火起不起也无所谓,毕竟这府里,拢共就俩主子,好伺候。

玉桃出发前,还使了六个粗壮的婆子,又让那铺床叠被的四个丫头一起守门。

“你们守好门,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去。”

婆子也是安平侯府带来的,还有各家陪房出的人,一个个凶悍得堪比大鹅,至于四个妖妖娆娆的丫头,反正是夫人安排的,看好院门就对了,不指望出力。

“你们也是,要是做好了,没吵着夫人,就有赏。”

四个丫头倒是眼前一亮,“真的有赏吗?”

玉桃一脸嫌弃地看了她们一眼,“当然了,夫人从不吝啬,赏罚分明,你们不使幺蛾子就行了。”

四个丫头被说得缩头缩脑,大气儿都不敢出。

温竹君一觉醒来,迷迷蒙蒙地睁眼,一道橙光穿透蜃窗,清清冷冷的,像黄昏又像清晨,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她想起身,但整个人身体都瘫软了,连攥拳都无力,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踏实,太舒服了。

缓了好一会儿,人依旧软软的,整个人飘飘忽忽,好在能扶着床坐起来。

“夫人,”一道声音隔着蜃窗传来,充满了惊喜,“您醒了呢。”

青梨笑眯眯的撩起另一侧的金绣软帐,又去扶温竹君。

“夫人,您感觉还好吗?”

温竹君清了清嗓子,发觉嗓子眼儿不那么疼了,嗅到空气里有薄荷香,清清凉凉的,很是舒适。

“你燃的香?”

青梨点点头,“夫人,闻着可还好?”

温竹君笑道:“很好,感觉很舒服。”

青梨唤来绿橘为夫人梳妆,自己则是走到门口叫小丫头送热水过来。

温竹君靠着床头,无力道:“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好久,现在快要吃晚食了,午食的时候,侯爷还来看您,不过看您睡得熟,就走了。”

“侯爷过来了?”温竹君有些诧异。

“嗯,在这站了好一会儿,”青梨站在床前,比划道:“看了您好半晌呢,奴婢还怕侯爷会介意,本想叫醒您,谁想侯爷一句话没说忽然扭头就走了。”

第32章 捡漏的第三十二天最

熟悉的陌生人

温竹君只觉无语,看她睡觉做什么?

她也懒得去琢磨霍云霄在想什么,点点头,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吩咐下去,晚食提前点上吧,我饿了。”

青梨立刻应声,“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绿橘给夫人梳头,将她睡觉时发生的事儿一一说明,讲到玉桃闯祸时,她本以为夫人会盛怒,但没想到,夫人只是略抬了抬眼皮,除了有些诧异,连一丝责备都无。

从前只知道三姑娘性子温和,今日再看,恐怕非也。

温竹君没想到今儿竟然还能闹出更大的事,可真是一点都不让她闲下来啊。

她带着丫头去了前厅,此时饭菜已经摆好,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菜品颇为熟悉,都是下饭的家常菜。

玉桃垂首立在饭桌旁,姿态恭谨,但偏偏脸上露着一丝憋不住的笑,颇有些打了胜仗的得意感。

温竹君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摇头,问了一句,“侯爷呢?”

玉桃连忙道:“在前院绊住脚了,说是让您先吃,他随后就到。”

温竹君满意点头,至少霍云霄不是个古板的人,若是家宴中,侯爷爹看到小辈先动筷,必定是要罚站的。

她让丫头们都下去守着,招手让玉桃上前,无奈道:“我才睡了一觉,你就敢闯祸?”

玉桃知道姑娘性子,压根就不是怪她的语气。

她嘿嘿一笑,“姑娘,哦不,夫人,您先吃嘛,我爹做的水煮鱼片,还有我娘的椒麻鸡,然后再来问责我,好不好?”

温竹君看她殷勤样儿,假意板着脸,“行了,说说吧,怎么想的?”

“姑娘,不,夫人,”玉桃挠挠头,诚恳道:“我跟您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您带着我,如今到了霍家,我也得立起来,不能老是让您护着,您以前不还教我嘛,要勇敢争取,遇事不怕事儿。”

温竹君一时间有些感慨,人真的会成长,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真好。

她吃了块水煮鱼,鲜香软滑,的确是范老三的手艺,还有椒麻鸡,又麻又辣,开胃得紧。

“好吃。”

玉桃闻言高兴极了,看姑娘吃得香,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温竹君觉得还是要点几句,胆子可以大,但也不能太大。

“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这么冲锋陷阵,还带上了你爹娘,我也不好责备你,但以后记住,不管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玉桃咬着唇:犹豫道:“姑娘,您是不是怪我们太冲动了?”

“不,我没有怪你们。”温竹君摇摇头,“我是怕护不住你们,这是武安侯府,不是咱们的春思院,咱们才刚来,得低调些。”

玉桃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明显在思考。

温竹君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敢这么做,对我来说的确是好事,但也将自己抛在了中心,你要记住,我们不能信任霍云霄,这是他的侯府,咱们慢慢来也没关系的,知道吗?”

玉桃听懂了,用力点头,“姑娘,不,夫人,我明白了。”

霍云霄正好走进来,意气风发的,不知是在做什么,衣摆都扎进了腰间,不过看着还挺干净。

“明白什么了?”

温竹君也吓了一跳,站起身笑道:“侯爷来了,快请坐,这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菜,不知可否合你的口味。”

霍云霄垂首看温竹君笑脸盈盈的,举止落落大方,话语得体又略显亲昵,没有榻上娇滴滴的模样,一点也不忸怩作态,很合他意。

但是成婚第一天就有老夫老妻的感觉,感觉有点不对劲?至少也得羞羞怯怯地红着脸过几天吧?

不过他也没成过婚,更不知别人第一次成婚的新娘子是怎样。

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机会跟家人一起吃饭了,便朝温竹君摆摆手,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我无所谓,不挑。”

温竹君将玉桃按住,给他夹了筷子椒麻鸡,“侯爷,我对吃食还有些要求,那灶上的人,能不能按我的要求来换?当然,你要是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也成。”

玉桃也有些紧张,生怕那个老菜帮子这时候冲进来告状。

方才姑娘说的话她真的理解了,安平侯府是夫人做主,大家都习惯听夫人的话,以至于让她忘记了,武安侯府未必能让姑娘做主。

霍云霄一点犹豫都没有,吃得极香,“行,你要换就换吧,不过跟嬷嬷说一声的好,往些年都是她在管。”

温竹君也没有犹豫,顿时应下,“侯爷放心,我待会儿就问。”

果然是男人,对后宅的事儿一点不上心,只要能吃饱饭睡好觉,一切都好说,这厨子都换了,还说什么要换就换的话。

她见状便也坐好,自己吃自己的。

这两天着实辛苦了,今儿这顿饭算是犒赏,多吃一碗也不见怪,等她抬头,就看到霍云霄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侯爷,怎么了?”她愣了愣,“我脸上沾了米饭吗?”

霍云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温竹君衣袖遮脸,弄掉了饭粒后,泰然自若地继续吃,脸都没红。

霍云霄看得直发愣,她姿态都是好看的,优雅从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一时间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正在这时,赵嬷嬷忽然冲了进来,面含愠怒,将追上来拦她的丫头挥退。

她看了温竹君一眼,又调整呼吸,笑着和霍云霄道:“侯爷,今儿用的饭还可口吗?夫人自作主张换了厨子,也没跟您商量,连我都不说一声,实在太不应该了。”

“还有,”她又看着温竹君,一脸责备,“夫人,您怎么能自己先吃?女人当以夫为天,您现在也要侍奉夫君左右啊……”

温竹君看都不看她,直接问霍云霄,“侯爷,需要我帮你夹菜喂饭吗?”

霍云霄闻言眉头一拧,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人喂饭?

“嬷嬷,饭菜都合口的,您今儿是怎么了?些许小事怎么就发急?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您请大夫?”

赵嬷嬷一张脸五颜六色精彩得紧。

她勉力挤出一抹笑,“可能是,是有点不舒服,我来就是想请问夫人,您的人在厨房打砸一通,抢了灶头,那被抢的人应该怎么安置?您得给个话头儿啊。”

温竹君甜甜一笑,“嬷嬷的话太夸张了,不过,我方才还同侯爷说了呢,侯爷说这换人的事儿都是您在管,我也不好插手,赵嬷嬷要是不知怎么处置,不如交给我来办?”

赵嬷嬷看着这狐媚子笑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侯府,叫一个娼,妓的女儿坏了风水。

她看霍云霄埋头吃饭,也知道靠不上,他一贯不管后宅的事儿,都是些琐碎小事,不耐烦管。

“是,是我在管,就是……”

温竹君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嬷嬷,眼神清冷。

“嬷嬷,侯爷还在用饭呢,您就这么闯进来,这若是在我家中,定要被责罚的,您要是真不想管,那就交给我吧,安心养病就好,侯爷也不想您劳累。”

霍云霄听到这句话,就抬起了头,关切道:“嬷嬷,要是真的不舒服,就看大夫吧,这点小事,交给夫人就行,您好好歇歇,别累着了。”

赵嬷嬷有苦说不出,此时争执,只会将哥儿越推越远,只能咬牙咽下。

她暗自恨恨,没想到小小庶女,凭着一张脸就引得哥儿向着她,果真是狐媚惑人。

玉桃在一旁挤眉弄眼,方才老菜帮子的脸色实在是精彩。

温竹君看到霍云霄的反应,却轻轻拧眉,他这种没心肝的大直男,这个时候还会关心人,应是真的将赵嬷嬷当作亲人了。

她此时还不想理那些破事,给点时间让赵嬷嬷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嬷嬷,我年纪轻,

许多事儿还要您来教,这事儿啊,您还要多看顾些,等时候合适了,再交给我吧。”

霍云霄顿时眉头舒展,“很是很是,嬷嬷,夫人说得很对。”

赵嬷嬷只觉两眼发黑。

等晚食吃完,夕阳也就收起了尾巴,远山处泛起鸭壳青。

冬日昼短夜长,天黑得快,武安侯府早早就掌了灯。

温竹君吃饱后,养足了精神,便带着玉桃和几个丫头婆子在府里转悠。

武安侯府跟安平侯府当年是一同受封的,两家祖上颇有渊源,两家的府邸也差不多大,格局倒是很不一样。

安平侯府在夫人的带领下,修缮得精心,栽花种草,处处绿柳花红,但武安侯府就不一样了,花花草草的少就罢了,都是石板路,沙坑还有好几个。

而且修缮也不尽心,墙头都被雨水侵蚀塌了几块,有些廊柱脱漆,檐下的竹帘青一块黄一块,有些窗纸还是破的……

玉桃都觉得寒碜,“姑娘,武安侯府是不是很穷啊?”

“不可能的。”温竹君摇头,“就连咱们安平侯府都能安然享受那么多年,武安侯府人丁少,霍云霄又有出息,积累更是不小。”

只能说,无主的东西,时日久了,就没有人会真心去珍惜。

而且府里的下人真是多啊,就那么一个主子,还经常不在家,丫头小厮竟然乱七八糟的,就这么一会儿,她眼前就走过了七八个人,眼睛都花了。

“姑娘,您方才为什么推辞?”玉桃还是不解,“顺势接过来不好吗?反正您到最后也是要接管后宅的,也免得赵嬷嬷整天指手画脚的。”

温竹君走累了,便在水榭里坐下,“你方才有没有察觉到,霍云霄对赵嬷嬷如何?”

玉桃将手里一早准备的披风给姑娘披上,略思忖道:“挺关心的,毕竟从小看顾大,姑爷对您都没这么体贴呢。”

温竹君笑笑,他们虽是夫妻,但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可不认为自己能美到让霍云霄痴迷。

“就算这府里管得再不好,他都不会责怪赵嬷嬷的,我暂时不会接手,是给她一点脸面,早些梳理清楚,免得对上了,将来霍云霄为难,你说他是会帮我还是帮赵嬷嬷?”

“哼,他肯定是帮赵嬷嬷,”玉桃闷闷不乐,“今天您把四个丫头杀鸡儆猴,咱们暂时能安生些日子了。”

温竹君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的鱼儿追逐,无忧无虑,缓缓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回去睡觉,好好养养精神吧。

院门前,四个守门丫头正等着呢。

玉桃一拍脑袋,想起忘了件事,便将自己承诺的话说了一遍。

温竹君也没多言,直接叫人去拿了四个一两重的银锞子,一人赏了一个。

四个丫头眼睛发亮,连连道谢。

其中一个丫头小声道:“夫人,嬷嬷刚进去给侯爷送安神茶。”

温竹君看着四人拿银子的表情,觉得有点意思,等她进了卧房,果真看到了赵嬷嬷,正要出去呢。

霍云霄早就洗漱好了,一口将安神茶喝完,又漱了口,躺在床上,两眼灼灼地看着她。

他见她一动不动,安坐如山,甚至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头,几缕头发是从头梳到尾,从尾理到头,看得他眼烦心热。

“去洗澡呀。”

温竹君咬了咬牙,面对这种未经驯化的武夫,真的需要毅力去忍。

她提了口气,勉强朝他挤出一抹微笑,“侯爷,我还没卸妆呢,你先睡吧。”

玉桃意会,连忙叫来绿橘和青梨进来伺候,心里还在想着,现在底下的丫头多,得一一用起来才是,在家时,夫人的派头就足得很。

青梨先是燃香,接着帮夫人卸钗环,绿橘则是在手上抹了头油,准备为夫人通发。

霍云霄睁着两只眼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温竹君进了湢室,又接着等啊等,等得心烦意躁。

他昨夜根本没睡,今儿又上蹿下跳的一天,早就困了,他翻来覆去地等,等的眼前一黑,最终鼻尖闻着甜香,还是慢慢睡着了。

青梨见状,偷笑着进了湢室。

温竹君得知霍云霄已经睡着,整个人都松快了,赞了青梨的香,就赶紧擦干穿衣裳回房。

小心翼翼地从床尾钻进帐子,一扭头,看到霍云霄正定定地瞧着她,满眼打量。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他脚上,还不忘打招呼,“侯爷,真是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霍云霄也不是傻子,看出她是在躲,但他偏不如她意。

“你忘了我会武艺?你进拔步床的时候,我就醒了。”

温竹君:“……”

她确实忘记了。

霍云霄见她没事人一样,一点不尴尬,拿着枕头就躺在了自己身边,舒坦自如。

从今天吃晚食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更加明显。

他也不说话,扯过温竹君,直愣愣的看着。

温竹君吓得直躲,手也在推拒,可她这力气哪儿有用。

“侯爷,怎么了?不歇息吗?”

霍云霄心里的不对劲达到了顶点,板着脸,有些不悦。

“这不就是在歇息吗?还是你心里不愿意?”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温竹君连忙摇头,一脸认真,“哪有不愿意?就是身上还不方便,今天没恢复过来,侯爷,我需要休息,今晚咱们就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好吗?”

霍云霄听她温言软语,勉强满意了一分,但心里的那份不舒服,还是久久不散,可他有些想不通是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也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那你好好休息吧。”

温竹君松了口气,朝他笑道:“是,侯爷也好好休息,”

霍云霄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只是想知道她嫁过来是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就在温竹君以为他要兽性大发扑过来的时候,他却一扭头睡了,头落在枕头上时,还弹了一弹。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生气了?

她有些狐疑的看了会儿,心想要是再多说几句话,他是不是要冲过来把她掐死啊?男人心海底针,真是惹不起。

翌日一早,太阳光在屋顶散漫跳跃。

温竹君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手摸上去没感觉到热意,应该是早就起了。

青梨和玉桃一起进来,两人一同伺候夫人梳洗,绿橘过来梳妆。

玉桃看绿橘挽发,手法灵巧,摸着下巴道:“夫人,以前是我手艺不好,耽误了你的美貌。”

温竹君煞有介事,对着镜子上下左右地看,“确实,你的手艺跟绿橘比还是有差异。”

玉桃没有介意,姑娘在闺中就跟她说过了,她将来要做的是打理好姑娘的财产。

绿橘被夸得脸红红的,她话比青梨少,人也没有青梨活泼,但是性子很稳重。

温竹君被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霍云霄此时被赵嬷嬷拉着,听了一堆有的没的。

嬷嬷觉得温竹君不好,也不会管家,他却觉得她还不错,尤其是,她真的很漂亮,会不会管家也无所谓了,反正有嬷嬷在。

他有点不想再听。

“嬷嬷,你是不是还没喝药呢?让小丫头每天给你多熬些,身体好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赵嬷嬷被他这话弄得哑口无言,只能闭嘴,可能是还新鲜着,哥儿没回过神。

再等等吧。

温竹君赶上了今天的早食,望了望对面埋头苦吃的霍云霄后,道:“侯爷,明儿回门,不知赵嬷嬷拟定回门礼没?父亲母亲若看到我们回去,肯定高兴。”

霍云霄咽下嘴里的粥,

习惯性地看向赵嬷嬷,“嬷嬷,这事儿你应该早就准备了吧?”

赵嬷嬷镇定点头,“是是是,准备了,准备了。”

温竹君也没戳破,赵嬷嬷应该不会在这事上做文章,她厌恶自己,却对侯府忠心耿耿,不会损害侯府的名声。

这一天,她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在府里四处转悠,熟悉环境。

侯府下人一开始都很警惕,但见她和善,便也跟正院的丫头小厮多交流了起来。

等到入夜,霍云霄早早就回了房间睡觉,连赵嬷嬷的安神茶都不喝了。

四个守门丫头说,这么多年,只要侯爷回府,还是头一遭看到赵嬷嬷端着没动过的安神茶出来。

温竹君便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早点受了也好早点睡觉,她也不再磨蹭,早早洗漱好,打发了丫头出去后,便安安静静地上了榻。

霍云霄嘴角勾起,看她乖乖的靠着自己,满意道:“怎么?夫人今晚不打算躲了?”

“我没有躲,也没有必要躲。”温竹君认真地看着他,神色诚恳,“侯爷,昨夜我是真的身体不适,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着神勇无比的身体,还有发挥不尽的精力,我是普通人,我累着了就需要休息,人之常情。”

霍云霄突然被捧,一时间心花怒放,一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她夸人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呢?是不是太不对劲了?

温竹君休息了一天,也恢复了不少。

她还是耐心地劝道:“侯爷,明儿我们还要回门呢,这是大事儿。”

霍云霄心里那个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默默的看着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满意吗?”

小妻子温柔娇俏,他很满意,但毕竟换过亲,各种内情她肯定知道,那她满意他吗?

还是如他这般,许许多多的原因下,被迫接受?

温竹君听他又问这话,真的想装死,这人怎么回事,一个问题天天晚上问?

若是还对新婚夜心怀介意,那之后的许多次,已经很能证明了,怎么就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

忽然,电光石火间,她像是被打通了奇经八脉,脑子瞬间清醒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霍云霄期盼着她的答案。

小娇娥乏力地依偎在她怀里,眼睛冒起了绿光,“你马上出征,家中房契铺面和金银需要人打理,你看我行不?”

霍云霄:“……”

温竹君下巴点在他心口,两眼巴巴地看着他,她嫁进来本该接过中馈,但看这情况,恐怕还早呢。

可霍云霄是武将啊,成亲以前,他就老是偷偷摸摸地被派出去办差打仗,现在几次三番地问她满不满意,肯定不是纠结那个事儿,那自然就是问她对霍家满不满意了,这应该就是在暗中托付吧?

满意,当然满意,虽然缺点多多,但总体不错,将来大有可为。

“我什么时候要出征了?”霍云霄有些疑惑,直言道:“皇上没有要我出征。”

“至少近期没有。”他打了个补丁。

温竹君闻言瞬间颇感疲惫,把头往他怀里一扎,睡过去了,连玉桃帮她清洗都不想抬头。

霍云霄依旧没得到答案,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成婚,跟别人肯定有哪里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他想不出来。

天色还未亮,温竹君便察觉到身边人动了,她喃喃道:“要起了吗?”

霍云霄看她露了半边莹润的手臂,板着脸笨手笨脚地帮她掖了掖被子。

“没有,是我要起来练剑了。”

温竹君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眯着眼应道:“哦,好吧。”

霍云霄呆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角落的罩纱灯快要熄灭,一点浅黄的橙光幽幽,她睡得小脸通红四仰八叉的,和她白日里的模样很不一样,往日空荡的床,现在看着似乎有点小了,而且闻着还香喷喷的。

他觉得姨母说得也不错,好像娶个媳妇是要好一点。

练剑的时辰已到,他将心内那些滚烫的绮思咽下,又给温竹君掖掖被角,扭头光着膀子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第33章 捡漏的第三十三天不理解,但尊重吧……

等温竹君醒过来,天光已大亮,玉桃差点就要进来叫人了。

赵嬷嬷估摸着是清醒了,面对温竹君时,虽然没笑脸,但正常多了,眼神也正常。

“昨儿本想将单子送去,但侯爷跟夫人休息得太早,就没送到。”

温竹君看着她手里的礼单,笑道:“侯爷交给嬷嬷的事儿,嬷嬷肯定会尽心的,我就不看了,请侯爷看吧。”

霍云霄还没接过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来看看,”乔楠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瞟了赵嬷嬷一眼,又瞪了霍云霄一眼,接过礼单,“嗯,东西都不错,再添两盒团圆饼吧,寓意好。”

温竹君笑盈盈地行礼,“姨母,您什么时候来的?该是我去拜见您的。”

乔楠打量了温竹君一圈,眼底有些发青,看着还消减了点,估计是被混小子折腾得不轻。

她又狠狠瞪了霍云霄一眼,看来她的嘱咐他是一句也没听,亲昵地拉过温竹君的手。

“来了一会儿了,我这几天一直想过来看看,但又怕这小子嫌我烦,也怕你觉得我这个外人啰嗦,今儿来看,你们小夫妻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她是真怕这混小子犯浑,又在那嚷嚷什么浑话,真是操心死了。

方才她问他过得怎样,臭小子板着脸,就一句挺好把她给打发了,再多问是一句也没有回应。

霍云霄莫名其妙地又挨了瞪,十分疑惑,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温竹君乖巧地点着头,含笑看了霍云霄一眼,道:“多谢姨母记挂,侯爷待我很好的,今儿一早就准备回门的事儿呢。”

霍云霄在一边猛点头,“姨母,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好着呢。”

乔楠看两人站在一起颇为登对,便觉自己这亲事谈得很不错,美色当前,就不信臭小子不心动,可别整天舞刀弄剑的了。

她又拉着温竹君说话,无非就是说霍云霄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无人教导,性子难免有些野,相处起来也不容易,希望温竹君能多多开解,夫妻一体……

还不等温竹君露出不耐,霍云霄倒是率先不乐意了,拉着温竹君就走。

乔楠气得直瞪他,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跟在后头喊,“今儿回门,记得我叮嘱你的话。”

夫妻俩辞别姨母,便开始出发回门。

霍云霄披着鸦青薄氅,自顾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纯黑的马儿,四蹄踏雪,漂亮极了,衬得他也是意气风发,冷风中傲然挺立,俊朗无匹。

他见温竹君止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瞧,心里颇有些得意,飘飘然朝她伸手。

“夫人,你要跟我一起骑马吗?”

温竹君才把被风吹乱的流苏首饰从头发上解开,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想了想,他确实是这个毛头小子的年纪,心内叹了口气。

“侯爷,我还是坐马车吧。”

霍云霄不解的朝大头道:“她明明喜欢的,为什么不愿意啊?”

大头茫然回应,他也不知道。

马车得得,一路顺畅地到了安平侯府,韶华已经等在门口,见到马车来了,高兴得直挥手。

“三姑娘三姑爷,可算到了,侯爷跟夫人正等着呢。”

温竹君闻言赶紧下了马车,看到霍云霄居然站在车下等她,有些惊诧。

霍云霄让大头把自己的马牵走,自然地伸手去接马车里的温竹君,一扭头见

她在发愣,疑惑道:“你不下来啊?”

姨母方才特地嘱咐过,他觉得一点都没必要,谁不会下马车呢?

温竹君:“……”

他将手递到他的大掌中,在十月的冷风里,很粗糙,也很温暖。

刚下马车,就被一个小小身影给抱住了腿。

“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温春果抱着姐姐的腿哇哇大哭,“娘说你今天才可以回家,三姐姐,你以后天天回家好不好?没有你讲故事,我都睡不着。”

温竹君摸摸他圆溜溜的脑袋,笑道:“小果子乖,姐姐今天不是回来了吗?”

温菊君这时候也跑了出来,“三姐姐,你再不回来,小果子要在家里哭出一条河了。”

温春果红着脸,觉得不好意思,抽抽搭搭地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进了府。

进了门,温竹君才知道,今儿大姐姐二姐姐都回来了。

说是侯爷爹想女儿,正好借着三女儿回门的日子,让另外两个女儿也回来,姊妹们也好聚一聚,女婿儿子们也顺便联络下感情。

温春辉温春煌温春成这些平辈都出来迎,后面还跟着江玉净和姚坚,大家都笑盈盈的。

江玉净明显瞧着比前些日子要意气风发得多,身上穿的料子都好了些许。

姚坚比之前看到的要更沉稳,想来这些日子,他应该是好好沉淀了。

温竹君暗自打量,心里对二姐姐非要嫁给姚坚感到不解,二姐姐是最受不得比别人差的,想来这个五表哥,定有她不知晓的过人之处。

相互见礼后寒暄了两句,温春辉作为大哥,率先开口道:“快先进去见过父亲母亲吧,他们都很想你。”

霍云霄这会儿面对一群男人,就正常多了,面色温和,“大哥说的是,夫人,咱们先去拜见岳父岳母,再来叙旧吧。”

温竹君点点头,和霍云霄并肩往含春院去。

侯爷慈父之心,含泪望着三女儿进了门,一眼就能看出清减了,而一旁的霍云霄看着就意气轩昂,像是把女儿的精气给吸了不少。

夫人怎会看不出?率先起身,拉着温竹君打量,“好丫头,瞧着一下子就长大了,姑爷也是,看着跟以前很不一样。”

霍云霄面上含笑,恭恭敬敬地行礼,“云霄拜见岳父岳母。”

安平侯勉强露了笑脸,毕竟看着霍云霄长大,拍拍他的肩道:“行了,让她们母女好好说会儿话,咱们翁婿去前院也聊聊天。”

霍云霄自然应下。

“看着瘦了,”夫人是个体贴人,让韶华去喊周氏过来,随即拍拍她的手,“这几天过得如何?”

温竹君笑道:“还不错,多谢母亲记挂。”

夫人叹了口气,直言道:“你不用跟我说客套话,他那府里头,好处有,差处也有,那个赵嬷嬷你应该见识过了,你预备怎么应对?”

温竹君也忍不住笑了,抛开客套,认真道:“她若是愿意和平相处,我不会做她和夫君之间的刀,她若不愿,那后宅里,有我没她。”

夫人欣慰的点头,“我是放心你的,你一贯是个聪慧孩子,废话我就不啰嗦了,但如果有什么事儿,让玉桃传个信儿回家。”

幸好是竹儿嫁进霍家,这若是梅儿,恐怕她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她想了想,又道:“你大姐姐最近大概是心里有事儿,她也不愿跟我说,竹儿……”

“母亲,”温竹君回握夫人的手,宽慰道:“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大姐姐说的。”

周氏来得很快,因为走得急,气喘吁吁,一进门目光还未落在女儿身上,泪就落下来了。

夫人瞧见后,便起身将空间让给母女二人。

周氏拉着女儿看了又看,哭道:“瘦了,怎么瘦了?是不是他欺负你?我得跟你父亲说……”

“没有,娘,你坐下,”温竹君将美貌娘亲按在了椅子上,柔声道:“我过得很好,他待我也不错,不过,毕竟是武将嘛,娘,你不也说过,就前几天会难熬些嘛,我没事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周氏擦了泪,连连点头,“是是是,千万别抵抗,要顺势而为,这样不会受伤,可一想到你要受那个苦,我就忍不住难受,那小子个子又高大,呜呜呜……”

温竹君已经习惯她语出惊人,好好哄了美貌娘亲一会儿,力证自己过得不错,刚止住哭,温兰君就进来了。

见此情形,温兰君有些尴尬,“三妹妹,姨娘,你们慢慢说,我和大姐姐在花厅等你。”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看到周氏殷殷叮嘱不时擦泪的心疼模样,不由有些羡慕。

她自己的娘除了嫌弃她,就是指望她,现在更是整天神神叨叨的,理都不理她。

有的时候,她真的羡慕三妹妹。

温竹君将美貌娘亲送回了春思院,答应待会儿一定回去好好跟她说话后,便出发去了花厅,正好路过男眷们在空旷的园子里谈天说笑。

温春果一直缠着霍云霄要飞飞,霍云霄倒也不厌其烦地哄他,一大一小相处还算不错。

霍云霄还答应温春果给他打一把真的剑,不是木头的。

“三姐夫,那你的第一把剑是谁送的呢?”温春果十分好奇,但他觉得这里好吵,大家都叽叽喳喳的,“三姐夫,咱们去那边吧,你说话我都听不见了。”

霍云霄没动,而是指了指安平侯。

温春果表示不信,因为他从没见过父亲的剑,父亲只有上值的一柄长刀,斜跨在腰间,可威风了。

霍云霄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认真道:“是真的,那柄剑陪了我很久很久,小时候我可羡慕你大哥哥二哥哥他们了,你们家永远都热热闹闹的,你小子怎么还嫌弃呢?”

温春果年岁太小,感受不到这种羡慕,他只对好玩的感兴趣,“三姐夫,你能再带我飞一飞吗?”

霍云霄拍拍他的小脑袋,“别飞了,再飞姐夫也要累死了,走,姐夫教你拿剑。”

温春果欢呼起来。

安平侯目光灼灼地看着精力旺盛的小儿子,又打量着人高马大的霍云霄,目中颇有些自豪。

“……那小子从小就是练武的料子,你们一个都比不上,后来你们的母亲又送你们读书,我还想让他跟着一起呢,结果他不愿意,我就带着他求了你们爷爷以前的朋友,把他送到军中去了……”

温竹君进了花厅,里面正热闹,温菊君的笑声不时传了出来。

“三妹妹来了,”温梅君笑着招手,“快过来快过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温竹君笑着和两位姐姐打招呼,三人几个照面间,便将各人状况尽收眼底。

“瞧着似乎还不错,”温兰君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会儿,“新婚这三天可好?”

“嗯,”温竹君温婉地笑,“还不错,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姐姐二姐姐,你们呢?”

温梅君开口前,看了眼温菊君。

温菊君一脸无奈,“好好好,你们现在都成亲了,就我一个可怜虫,说话都得避着了,那我走。”

气氛一下就被打破,那些属于新婚之人的特殊交流,似乎就没了意思。

温竹君觉得这事儿,真的特别有意思,结婚对女人来说,并不是个能拿出来说的话题,类似于说亲,一切都要遮遮掩掩,将所有都掩盖在虚假的矜持羞怯中。

“四妹妹,”她起身拉住了温菊君,“我们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可以留下听听,若能学到一星半点,对你将来也好。”

温梅君和温兰君对视了一眼后,眼里现出挣扎,但也没有反对。

“听母亲说,武安侯府有个嬷嬷,是伺候霍云霄母亲的?”温梅君看着四妹妹的眼睛,怎么都无法将自己那点事先拿出来说,所以,还是说说三妹妹吧。

“你应该见识过了吧?”温兰君关切地看过去,“好相处吗?”

温竹君摇摇头,将那些事儿调减着分享出来。

“不太好相处,不过夫君很敬重她,所以,我也敬重她。”

温梅君听着那些离谱的事儿,倒是抚慰了自己的心,冰雪聪明如三妹妹,嫁了人也一样会遭遇事儿。

“你好歹只是外人烦扰,解决起来方便,我却是夫君的亲娘搅事,”她摸了摸肚子,满面愁容,“都一年了,我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温兰君听到姊妹们的话,又舒爽又有些得意。

她本不愿回来的,免得温梅君又要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科考之事,但有些话,不从温梅君本人嘴里说出来,就

失去了乐趣。

“大姐姐,你婆婆怎么这样啊?那你准备怎么做?”

温梅君眉眼间露出一抹忧愁,“实在不行,我只能给他纳妾了,不过,我已经准备看大夫了。”

不等温兰君温竹君说话,温菊君倒是气的蹦了起来。

“凭什么要给他纳妾?”她坚决不同意,“大姐姐,你现在怎么这样了?你给我话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温梅君抬头,有些迷茫,“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温菊君似乎气坏了,来回踱步,“你应该生气啊,话本子里的男女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也说过以后你的夫君决不能有别的女人,大姐姐,你怎么了?”

“我说过吗?”温梅君的面色越发迟疑,“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温菊君用力点头,“你说过,大姐姐,你还偷偷跟我说我们是侯府的嫡女,你是最尊贵的女人,嫁人就应该嫁最好的男人。”

温梅君摸着肚子的手停滞,思索间,眉眼间笼罩了一层阴影。

温兰君本来想笑,笑话温梅君愚蠢可笑,但她不知为何,有点笑不出来。

她开始回想,未嫁时的大姐姐,是什么模样的呢?

可记忆好像有些模糊了,明明才过那么点日子。

温竹君也沉默了,她懂,但是她无法说出口。

心内暗暗提醒自己,保持清明,好好生活,有朝一日,哪怕失了智,也决不能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花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兰君率先打破了宁静,她结结巴巴道:“大姐姐,这都不是大事,大姐夫如今高中,等春闱过后,大姐夫榜上有名,你以后就是官夫人了。”

她笑着看向温竹君,不敢直视其眼,生怕被温竹君冷脸以待。

“三妹妹,你说是不是?这才是大喜事啊,大姐姐,你看我,我夫君秋闱都没过呢。”

温竹君见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眼里难掩落寞,能表现如此,可见心里有多煎熬。

“二姐姐,我方才看二姐夫眉目清明,不卑不亢,三年后,定能高中的。”

温梅君也在旁安慰她,“是啊,我看二妹夫是个不错的,待你也好,方才你们还交头接耳的,说的什么?”

温兰君将心里话当作玩笑说出来后,不仅没有人嘲笑,反而得了安慰,一时间心里松了口气,又觉脸红。

“我方才看到大姐夫还替你整理衣襟呢,大姐姐,你们夫妻感情也不错吧?既然不错,何必要想什么纳妾的事儿呢?”

温菊君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大姐姐,凭什么啊?是你跟大姐夫过日子,又不是你跟你婆婆过日子,你做什么要看她脸色?我们侯府要这样怕一个老婆子吗?”

温竹君听得忍俊不禁,有时候姊妹间的紧密很令人厌恶,但有时候,就是不可或缺。

“大姐姐,你要是心里的确不想,你就直接说出来,哪怕告诉母亲,别一个人藏在心里,不仅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也对怀孕一事有影响的。”

“什么?”温梅君一听到怀孕的事儿,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三妹妹,你说得是真的?”

温竹君发觉自己说错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也知道,我姨娘生我的时候,很不容易,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孩子了,结果小果子就来了。”

“嗯嗯嗯,”温梅君听得认真极了,“难怪姨娘隔了那么些年,又能怀身子,就是心里不藏事儿吗?”

温梅君:“……”

虽然美貌娘亲怀温春果并不是这个原因,但美貌娘亲心里也的确藏不住事儿。

没想到,有朝一日再回看,这还真是个优点。

韶华站在游廊外,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面的笑声,她故意弄出些动静,提醒来了人,稍等了等,然后才进花厅。

果然,姑娘们就收敛了笑容,整理了仪容。

她笑着行了一礼,“姑娘们,夫人说午食已经摆好,快去花廊那边就席吧。”

玉桃跟在韶华身后张大了嘴,以往总觉得韶华体贴,今日再看,小小的举动,蕴含的意义可不小,当真是贴心极了,难怪夫人宠爱。

今儿风有些大,但太阳还算和煦,温家人本就多,现在一下子又多了三个女婿,花厅已然有些坐不下了。

安平侯是个很少有要求的人,但他一旦有不太重要的要求,就总要促成。

比如他还是想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才叫一家人。

夫人也没嫌他麻烦,而是干脆将花廊的空地收拾出来,用两张大桌子拼在一起,又在上风口摆了几座檀木山水屏风,四周燃上香,雅致又清净。

她还吩咐人特意去请了观里的斋饭,送到了安慈堂。

这些妥帖地安排,让安平侯满足又感动,一家之主的价值便是如此。

温竹君被温春果和温菊君拖在了后头,两个小的一贯跟她亲近,这会儿话多得不得了。

她一抬头,便瞧见大姐夫二姐夫朝两个姐姐迎了过来。

江玉净人生得白净,书卷气浓厚,许是成亲,令他的外在看起来多了些温润,看到妻子过来,不苟言笑地虚虚扶过她的肩,送她落座。

姚坚面色清正,看到温兰君后,很快勾起了嘴角。

夫妻俩挨着头不知说了什么,不约而同地露了一抹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云霄也看得清清楚楚,有些疑惑不解,但看到两位姐姐俱都柔柔一笑,颔首间蕴含无数娇羞,从过来到落座,一直都羞怯怯的。

他疑惑地眨眨眼,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赶紧凑到温竹君面前,帮她扯了扯晃到耳后的流苏,但好像劲儿有点使大了,簪子差点脱落。

温竹君赶紧伸手捂住,一脸不解又略带震惊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接着跟弟弟妹妹说话了。

霍云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温竹君含笑面对弟弟妹妹时的脸,觉得还是哪里有些不对,刚想说话,就听到岳父大人让大家坐好。

他看到江玉净给温梅君夹了筷子鱼片,温梅君嘴角含笑,眼波流转,给江玉净回了一块羊蹄筋。

姚坚虽然没给温兰君夹菜,但他帮温兰君理了衣袖,温兰君几乎是跟大姐姐同样羞怯怯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温兰君成亲时日尚短,且温梅君成亲都快一年了……

可他跟温竹君才成亲三天啊?

霍云霄在这一瞬间,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突然领悟到了,他之前觉得不对劲,原来是真的不对劲。

温竹君如同往些时候一样,照顾着年岁还小的温春果,刚想去夹一筷子茄盒,筷子刚沾上,就被另一双筷子给抢先夹走了。

她拧眉扭头一看,就看到霍云霄夹着那块茄盒,笑眯眯地送到自己的盘子里。

温竹君:“……”

罢了,不理解,但尊重吧。

出于礼貌,她道了谢,并且让想吃茄盒的温春果也道谢。

霍云霄本来期盼的脸,一下子呆滞了,这还是不对。

就跟前些天一样,温竹君的举止得体,无可挑剔,但就是感觉不对。

在看到温梅君和温兰君两夫妇前,他还有些不懂,但今天经过这一遭,他有些懂了。

温竹君又给温春果夹了一筷子豆腐,小心地叮嘱,“豆腐很烫的,要慢点吃知道吗?”

温春果乖巧点头,“嗯,我知道。”

霍云霄看着满桌子的菜,还有围着桌子谈笑风生的人,他根本插不进去,一时间觉得异常孤独。

他扯了扯温竹君的衣袖,小声喃喃道:“你应该也给我夹一筷子的。”

温竹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后,从顺如流地给他夹了筷子猪肘子,还多是肥肉。

“侯爷,请用吧。”

霍云霄拿起筷子,老实

坐好,默默吃了起来。

第34章 捡漏的第三十四天他做得好像并不好

安平侯遥遥地坐在正北最远的位置,笑眯眯地端着酒杯,看到女儿女婿们和和睦睦的模样,很是满意。

他得意地看了夫人一眼,这都是归功于坚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好主意,为人父母,最高兴的莫过于儿女过得好,家中和睦。

夫人望着桌上孩子们笑脸洋溢,人丁繁茂之相,笑着给丈夫夹了筷子菜。

温春辉作为长子,见父母高兴,也紧跟着站起身,举起酒杯,痛快高歌。

“今日欢聚,亦是为了明日欢聚,诸君,当与我满饮此杯。”

安平侯书读得少,就是觉得这句话好极了,一拍桌子,“好,辉儿说得好。”

具体怎么好,他说不出来,但儿子说的就是好。

大家喝下一杯酒后,都放松了下来,宴席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温竹君一边照顾弟弟,一边注意着席上的人,喝了酒后,人就藏不住那些时刻想隐瞒的事儿,总能在细微处见真章。

她瞧见温梅君拒绝了江玉净再次递过来的筷子,脸上的笑带了一丝苦涩与抗拒。

她瞧见温兰君笑容僵硬,姚坚脸上的落寞不是假象,想来,小夫妻俩也有问题。

温竹君目光一转,就看到独自吃吃喝喝的霍云霄,不由一愣。

“你怎么不去跟大哥哥他们喝酒谈天?”

霍云霄板着脸道:“大哥哥他们谈论的,我听不太懂,我没有考过学,也不对,我考过童生试。”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表情依旧隐隐局促,“我不太会说话,尤其现在我是女婿,跟以前不一样了……”

温竹君能察觉到他这一刻的诚实,也明白他的意思,当关系改变,相处模式就要随之改变,以前学会的相处模式,也不能拿来就用,他大概还不太适应。

她笑了笑,“没关系,那就不去跟他们硬凑,咱们再吃些,就带小果子回去,我带你去见见我姨娘,好不好?”

霍云霄立刻点点头,人太多得地方,只有战场才能让他放松。

温竹君松了口气,方才美貌娘亲就一直哭诉,说侯爷爹骗她。

明明以前说好的,女儿的婚事,她也要有份参与的,结果倒好,别说有份参与了,完全就是捡别人剩下的,所以她真的想见见霍云霄。

温竹君对美貌娘亲的眼泪,那完全就没有抵抗力,仔细想想,也就只能捡这个时候,让美貌娘亲好好看看霍云霄了。

“你,为什么都不犹豫就答应啊?”她不想到时候见面,伤了美貌娘亲的心,还是要提前问好。

“你应该知道我姨娘的身份吧?”

霍云霄不太在意地点头,“知道,一开始姨母就跟我说了。”

温竹君看他的神情平静,还有闲心用筷子沾醋逗温春果,就连眼里都没有一丝轻视与不甘愿。

很好,这个反应不错。

霍云霄却反应了过来,他不假思索道:“所以,你是觉得我会瞧不起你姨娘?”

温竹君冷静撒谎有一套,得心应手地笑着摇头,“怎么会?侯爷,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答应去见一个妾室,毕竟我名义上的娘,是母亲。”

“去见你姨娘是有点奇怪,”霍云霄俯身将犯困的温春果抱了起来,“不过,你至少还有亲娘可以见,我作为女婿,也应该见见。”

温竹君闻言一愣,想到他的身世,不由有些感慨。

夫人摸摸温春果的脑袋,又捏捏他的手,“手有些凉,把衣裳披好,这个时节,最容易风寒了。”

温竹君屈膝行了一礼,“母亲,那我跟夫君送小果子回去了。”

夫人笑着点头,眼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温和,“去吧,你姨娘一直喊着想见见姑爷呢。”

温竹君感激地笑,她对夫人的情感真的有点复杂了。

聪明又善良有原则的女人,即便她有些冷血,但也真的很难不生好感。

春思院里,一片阳光静好,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枯黄,看着有些凋零。

霍云霄四处打量,像是对一切都好奇,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罗衣叠雪,云鬓高耸,满头珠翠的妇人走了过来。

与温竹君的眉眼有一点点像,都很漂亮,但气质截然不同,两人的眼睛很像,都很清亮干净。

温竹君上前两步,“娘,小果子刚吃饱,我已经让丫头带他去走走路再睡觉。”

周氏装模作样地板着脸,拿眼睛觑霍云霄,看他身量高挑,倒不显笨拙,模样也偏清隽俊雅,身姿笔挺,心里的怒气便消了两分。

霍云霄面对大部分人自有一套应对方法,笑着拱手行礼,“云霄拜见姨娘。”

周氏心里不自觉又满意了一分,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让霍云霄这样的女婿拜见的。

温竹君怕霍云霄心里会不痛快,便拉着周氏小声道:“娘,少说几句,这是内院。”

周氏很不满,但女儿的话不能不听。

她便请霍云霄坐下,然后直接道:“姑爷,你家中真的一个长辈都没有了吗?”

温竹君:“……”

她都不想去看霍云霄的脸了,估计表情很精彩,美貌娘亲这个嘴真是吓死人。

霍云霄没有胡乱应付,认真思索过后,平静道:“我母亲那边,除了姨母,还有个舅舅,不过我父亲母亲都过世后,就没有再来往,姨母说就当没有这门亲了。”

周氏一愣,不解道:“为什么?那是你亲舅舅吗?”

“是亲舅舅,”霍云霄点点头,“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小,舅舅想来家里拉走母亲的嫁妆,被我给打出去了。”

“干得好,”周氏一把拉过霍云霄的手,眼里满是怜惜,“可怜孩子,没爹没娘的,真是可怜,竹儿的二哥,煌儿也是从小就没了姨娘,幸好夫人宽厚……”

温竹君目瞪口呆,她见越说越远,连忙扯了下美貌娘亲的袖子。

“娘,二哥哥好着呢,你别瞎说。”

霍云霄却转过头认真道:“姨娘没有瞎说,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我姨母也总这么说的。”

周氏也连连点头,表明自己没有瞎说话。

温竹君:“……”

行吧。

她倒真是看走眼了,霍云霄居然跟美貌娘亲说得上话,似乎有些方面,还挺投契,这画面着实诡异。

不过,花廊那边宴席还未结束,他们不能久留,只能辞了周氏回转。

霍云霄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温竹君也没问,她对霍云霄脑子里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

果然,宴席还没散去,三个哥哥跟两个姐夫都是读书人,共同话题极多,凑在一起说得热烈极了。

霍云霄看到温竹君跟着两个姐姐走了,有些无聊地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默默拿起筷子吃东西。

安平侯饮了酒,女儿们都走了,跟儿子们没什么话题,跟两个读书的女婿,更没话说,正烦躁呢,就看到乖乖坐在一边的霍云霄。

这一晃眼,跟小时候简直没区别。

“好小子,云霄,”他醉醺醺地朝霍云霄招手,“你来我这儿,你来,咱们爷俩好好说话。”

霍云霄端着酒杯上前,恭敬道:“岳父大人,您要跟我说什么?”

“还记得我送你去军营的那天,我问你怕不怕,”安平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我至今都记得,你说你不怕,你喜欢习武,你要保护自己……”

“嘿嘿嘿……”安平侯傻笑起来,“你那时候真是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是我儿子,哎哟,我们家祖上马背上起家,结果现在家里一个学武的

儿子都没有,这都怪我无用啊,是我无用啊,云霄啊云霄,你不知道啊,你世伯心里难受哇……”

霍云霄手足无措地看着在他面前流眼泪的安平侯,很是尴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从十岁后,就没有和家中长辈一起吃饭的经验了。

夫人更衣回来看着这个场景,是一刻都不想待,直接带着韶华走了。

好在温春辉马上过来,立刻招呼兄弟几个熟练地将安平侯给架走了。

温春成一脸好笑地看着霍云霄,还眨巴眼,“三妹夫,你不用担心,父亲喝多了就喜欢这样,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没事的,以后习惯就好了。”

霍云霄一愣,以后?

温家的热闹,从前他羡慕过,如今他跟温家有了以后,这些热闹,他将来也能有了。

但与人相处他真的不擅长,跟打仗完全不一样,尤其是今天他才有些明白,原来他心里满意、愿意亲近是一回事,但真正亲密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他做得好像并不好,这比战场杀敌还要难多了。

四姊妹回了花厅,过了正午,太阳开始偏西,又有北风穿堂,花厅里就有点冷了。

温梅君直接招呼丫头把东西全都搬进了抱夏,将窗子都关上,这样便舒服多了。

温菊君年岁还小,也习惯了睡午觉,没一会儿,就被婆子给抱走了。

属于三个成婚姊妹的私密话谈会,终于正式开始了,没了温菊君,三人的话就大胆多了。

首先是温梅君,她已经成婚一年,都开始被催生了。

“三妹妹,你跟妹夫在帐子里,还好吧?”

今儿近距离看到霍云霄,有了对比,她真的被吓了一跳,温家没一个男人有霍云霄高,最高的就是温春辉,但还不到霍云霄的耳朵呢。

温竹君装傻,“好啊,都挺好。”

温兰君“啧”了声,帕子甩过,“你知道我们说的什么,快说。”

“两位姐姐,”温竹君真的不想说,因为不管真话假话,都没有好结果,“你们当时要是不拒婚,就知道在帐子里,跟你们妹夫是什么样儿的了。”

“呸,不要脸的,”温梅君指着她骂,笑道:“二妹妹,你瞧见没?这丫头从小就这样,老是胡说八道。”

温兰君对温竹君总有些歉意,其实温竹君哪怕在家中多留两年,也不晚的,说不定凭着大哥哥仕途,她能嫁得更好。

“三妹妹毕竟才成婚,脸皮薄也是有的,那大姐姐,你呢?在帐子里可还好?”

温梅君有些笑不出来了,四妹妹在的时候,她只能捡好的说。

这会儿四妹妹走了,她作为大姐姐,最先成婚的那个,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出来。

“他那个性子,你们也见识过,话少不爱说笑,平日里倒还好,就这阵子,婆母老是提及子嗣,他似乎就不想开口了,白日还正常,但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感受到,他,他……”

温兰君倒是有些奇怪,“你是说,之前他还是愿意跟你说话的?你们平日都说些什么?”

“基本都是我说,他会附和,”温梅君语调有些沉重,“多是家中琐事,什么今儿厨房里做什么菜式,丫头们买回了什么好玩意儿,我做了什么,之前他常常会笑着跟我谈几句……”

温兰君是真觉得奇怪,上一次,江玉净还是她的丈夫的时候,对她的话几乎是充耳不闻,屡屡当作听不到,当然,她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

她也不是那种觍着脸的人,两人都话少,结果可想而知。

但温梅君确实话多得很,没想到,还真能让江玉净开口呢。

“大姐姐,你那个婆母,完全不用害怕,”温兰君想起那个老虔婆,怒意比对着温梅君还要多,“你要是实在对付不了,就不要理会她,她要是说你,你就抹眼泪,千万别傻乎乎地忍着,知道吗?”

温梅君的目光渐渐变了,她怔怔地看着温兰君。

温竹君也怪异地看着温兰君,“二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有效,你了解大姐姐的婆母吗?”

温兰君当然了解,她跟江玉净夫妻情薄,在江家自然过得不算好,跟老虔婆也斗智斗勇多年。

不然,她那身算账调配的本事哪儿来的?后来岂能坐享江玉净带来的一切?

但她此刻可不能承认,“当然不是了,你们也知道,我有两个婆婆,可都不好对付呢。”

温竹君想起方才二姐夫的面色,她有些担忧的看过去,“二姐姐,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二姐夫,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温兰君抿着唇,没有承认,“没有,哪有什么状况,我们成婚才多久。”

温竹君目光一直死死看着她。

温兰君只觉十分局促,撑了一会儿实在没撑住,满脸通红,耳朵滚烫,举双手投降。

“好好好,我说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没有问题我才奇怪,因为他还是那样,并没有变化,但是就像大姐姐说的,只有夫妻之间能感受到,帐子里就是能感受到他有些变了,没有一开始的热情和耐心了……”

温竹君诧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兰君哽咽道:“大概是你成婚之后开始的。”

“也就是说,是放榜之后开始的?”温竹君不由抿唇,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太了解二姐姐的性子。

“放榜那天,正好大哥哥大姐夫的喜讯一起来了,二姐夫没考中,二姐姐,你当时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你是说,”温兰君仔细回忆起来,面色渐渐有些发白,喃喃道:“他看到了我的样子,所以才……”

温梅君一无所觉,她看向温兰君,问道:“你那天什么样子啊?”

温兰君陡然想起她得意洋洋欢呼的鬼样子,一时间没好气的道:“反正不是你那个样子……”

“二姐姐,这不关大姐姐的事儿,”温竹君立刻打断她的话,“你今晚回家,该好好跟二姐夫谈谈心了。”

温梅君听了半晌还在状况外,急得很,“哎,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温竹君朝温兰君点点头,以示安抚,随即朝温梅君道:“大姐姐,也没什么,就是二姐姐不小心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被二姐夫听到了,夫妻俩有一点点心结。”

温梅君听完,顿时有了大姐的样子,语重心长。

“二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老是掐尖要强、不肯服一点软,咱们姊妹就算了,跟妹夫可不能也这样,夫妻感情不容易……”

温兰君:“……”

要不是温竹君在一旁,她真想站起来跟温梅君大吵一架。

想起放榜那天,她帕子都揪破了一条,显然她的表情跟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可姚坚竟然一点都不露?

这一次回门,姊妹间的话谈会,算是圆满结束。

等温竹君出了花厅,来到花廊下,便看到霍云霄被大哥哥他们围着,个头当真是突出极了,群情激昂的,不知在说什么。

“姐姐,”温春果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兴奋得满脸通红,朝她招手,“你快来,姐夫在讲他打仗的事儿呢,可厉害了。”

霍云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其实我只是听从军令,只需坚决执守,厉害的是师父和其他人,他才是指挥人。”

温春辉连连摇头,“战事瞬息万变,能死守且绝不后退,又能抽调人手回援,这已经很厉害了,西越狼子野心,杨将军真是可惜了。”

大家闻言都有些唏嘘,战争和战死的人,并不是人人都会铭记的。

“师父说他不后悔,”霍云霄抿唇,眉眼现出一丝凌厉,铿锵道:“总有一天,我定会为师父报仇雪恨的。”

温竹君望着他坚毅的侧脸,还真有些好奇,霍云霄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呢?

后世的人总说双商,经过相处后,能看出霍云霄的双商明显不对等,可能与人相处太少,情商极低。

他能爬这么快,除自身有实力外,恐怕他的师父出力不小,也难怪他这般看重尊敬定远将军。

这会儿天色渐晚,落日余晖即将散尽,温梅君住得远,夫妻俩已经出发回家了。

温竹君在夫人的房里又多呆了会儿,将大姐姐的事儿一一告知。

“母亲,您别太担心了,大姐姐如今晓事,能应付得过来。”

夫人笑了笑,眉眼间略显忧愁,“怎么能不担心呢?她那个性子,我跟你父亲都操心得很。”

“好了,”她拍拍温竹君的手,“你也回去吧,武安侯府里

的事儿,恐怕也多着呢,但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事,就传信回来。”

温竹君出来时,温兰君跟姚坚也已经走了。

只有霍云霄站在门前石阶上等她,北风凌厉,吹得他身上的氅衣猎猎,越发衬得他身形高大伟岸。

见她出来了,嘴角明显轻轻上扬。

温竹君也立刻回以一笑,温声道:“怎么不进马车?这风这么冷呢。”

“还好,这也不算风大,”霍云霄让大头把马车赶过来,又回头笑道:“你没去过西北边,那边的风带着沙呢,有些大风,能把人都吹起来。”

温竹君假装讶异,“真的吗?”

霍云霄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亮灼灼的。

虽然和温竹君相处日短,但他对着温竹君,就是能比对着安平侯他们自在轻松许多,板着脸装相应付人,其实也不是他的长项。

见她乌发间发簪上的流苏被风吹得四处乱甩,他刚想伸出去帮忙的手,到底还是缩了回去,犹豫间,他挪了挪步子,站在她的上风口。

他没进马车,还是自由自在地骑着自己的马。

温竹君从车窗里看着他的背影,目中露出沉思,人是极其复杂的,不能单由一件事将他定性。

两家距离不算远,到家没用多久。

玉桃看到青梨在门内朝她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随后和姑娘眨了眨右眼,表示一切进展顺利。

温竹君便一把拉过要亲自去喂马的霍云霄。

“侯爷,今儿累了一天,咱们早些吃晚食,收拾收拾就歇息吧?”

霍云霄一愣,“可我不累呀。”

今儿就吃吃喝喝,除了应付人有点紧张,别的都好,路都没走几步呢。

温竹君脸上的笑差点都维持不下去,“让大头去喂马吧,等吃完,待会儿咱们还要洗漱,要不少时间呢。”

霍云霄听懂了,目光瞬间变了,他双眸灼灼地盯着温竹君看,有些迫不及待。

“你说得对,那咱们赶紧回屋吧。”

温竹君:“……”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误会了,但不管了,先办正事。

霍云霄满怀期待地奔回卧房,想着湢室里这会儿不知有没有准备热水,结果一推门,人都惊呆了。

衣裳床帐弄得满地都是,成婚才三天,正红的喜被喜帘都未撤下,窗纸破碎,满屋狼藉,一边地上跪着两个小丫头,正埋着头,害怕地哭泣。

温竹君后他一步进屋,进门前,绿橘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也调整好表情,保证自己足够震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35章 捡漏的第三十五天所以我们得降低期待……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亮起。

温梅君到了家,夫妻俩下了马车后,俱都一言不发。

江母出来迎儿子,看到儿媳木呆呆的,便说了几句。

“入了夜,你该少吹些冷风,不然怎么会一直怀不上孩子?你是做妻子的,这会儿总该有你该做的事儿,便是端些热水来给你丈夫……”

温梅君平日里也听过这些话,偶尔不满会回嘴,偶尔也就任由她说,但今日听着,只觉极为刺耳。

下嫁已经够烦了,还要忍受一个啰里啰嗦的婆子,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上一次的温兰君,是怎么忍的?

她想起温兰君说的话,一咬牙,低着头假装拿帕子抹眼睛,失魂落魄地进了房。

纤云和飞星气得直跺脚,不敢朝着老虔婆,但两人敢瞪姑爷啊。

江玉净被两个丫头瞪得摸鼻子,刚想之乎者也地说一通,但又第一次看到妻子露出这般脆弱姿态。

想起这些日子,她夜里翻来覆去的,心里不免也有些愧疚,忙忙将老母安慰一番后,又赶紧进房看妻子。

温梅君在他进房前,拿起姜片在眼睛上稍稍擦了一下,顿时泪水横流。

她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二妹妹果然是伺候俩婆婆的人,这都换了个人嫁,还能出主意对付前婆婆,果真是厉害。

而回姚家的马车上,夫妻俩的脸色都有些平淡。

温兰君嫁给姚坚时,一开始确实抱着别的心思,但姚坚为人的确不错,虽身份不显,但她又何尝身有长物呢?

上一次的江玉净眼里不曾有她,但她能感受到,姚坚眼里看得到她。

夫妻俩安安静静地进了家门,连晚食也没有吃,一番洗漱过后,又安安静静地躺下了。

温兰君一直睁着眼睛,脑子里在想温梅君温竹君今儿说的话。

大姐姐虽然蠢嘴巴也毒,但她今天的话却不无道理。

上一次面对江玉净,她几乎未服软过,可今天看到温梅君,她情不自禁地在想,若是她服软了,温言软语,追着他缠着他,江玉净对她是不是也会好一些呢?

不过再想那些已经无用,她现在嫁的,是姚坚。

“夫君?”温兰君没忍住,小声唤道:“你睡了吗?”

姚坚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平静无波,“没有,怎么了?”

温兰君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在黑夜里应和,仿佛驱散了黑暗,不知为何,忽然眼眶一热。

她哽咽道:“对不起,表哥,其实我真的没有介意,我知道你心有丘壑,哪怕现在不第,将来也定会榜上有名,我……”

黑暗中,她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摸索了一会儿,握住她的手后,便没有再放开。

“表哥,那天是我太失态了,”温兰君哭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在家中,嫡母不喜,亲娘不疼,父亲对我也算不上看重,我,我没法能忍住不嫉妒,对不起……”

她是真的伤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她心里的委屈,无人能懂,无人能诉。

黑夜里哭泣,比在白日里要好受多了,别人看不见,自己也能骗自己一会儿。

好半天,姚坚的身体靠了过来,将她揽在怀中。

“兰儿,别哭,”他的语调很轻,“你知道吗?其实我的亲事,嫡母也没有在意过,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个不通文墨的女子,那天嫡母突然找到我,提到了你……”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怎么表达,略略思考后,才继续道:“我们没见过几次,但你直接指定了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突然有人看见你了,走在路上,并且很热情地跟你挥手,准确叫出你的名字……兰儿,下一次,我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温兰君陡然听到他说这么一大串的话,实在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我懂,我都懂,你说的我都明白……”

武安侯府,正院。

见主子终于回来了,两个跪地的小丫头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侯爷,夫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本来在廊下打扫,结果从窗牖里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翻东西,当时青梨姐姐在收拾夫人的衣物,绿橘姐姐在后头做事儿,我们就赶紧进来了,还没问两句,她们就打我们,还,还乱打乱砸……”

两人抬起头,脸上的红指印赫然。

玉桃声调都破音了,“什么?这么嚣张?”

温竹君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虽然猜测可能会有事发生,就提前防备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看来赵嬷嬷这些年,在武安侯府过得真的太一帆风顺了,被唯一的主子敬着,当家做主呼奴唤婢过久了,以至

于忘记了迎敌要低调行事。

她可不是随意搓圆揉扁的软柿子。

霍云霄四处打量了一下,面色紧绷,眉头紧拧。

他安慰温竹君道:“我去找嬷嬷来处理,你别着急,先让人收拾东西,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侯爷,”温竹君立刻叫住他,试探道:“些许小事就不劳动嬷嬷了,她还病着呢,我在闺中也管过家,让我来处理,行吗?”

霍云霄剑眉紧拧,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玉桃不敢相信姑爷这时候竟然要走?差点就忍不住开口,幸好理智回笼。

“姑娘,侯爷怎么这样?你还在这呢?他是不是要去找老菜帮子啊……”

温竹君拍拍她的肩,“别着急,你指望这点事,就能让一个幼时无父无母的孩子,赶走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亲人吗?”

先不说霍云霄压根不是这样的人,要真是这样,才真的会让她害怕。

“姑娘,”玉桃咬牙冷静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做?”

“好歹能让正院干净,我也能睡个好觉了。”温竹君无奈地看了一眼被打的丫头,两人都是一脸瑟缩惧怕,便吩咐道:“等事儿了了,一人给二两银子安抚一下,咱们的人不能白挨打。”

玉桃点头,“夫人放心,我晓得……”

青梨和绿橘见侯爷走了,赶紧进来,将事儿略略说了些。

“其实赵嬷嬷的那两个丫头没砸东西,是红衣跟白芷冲进去,觉得这屋里干干净净的,肯定追不到赵嬷嬷头上,侯爷也不会在意,又怕人跑了没证据,两人一时着急,就扯着人乱砸……”

“不过夫人的贵重物品,我们都提前收捡好了,您放心,这里丢的,大部分都是侯爷的东西。”

温竹君看着满地狼藉,仔细瞧,还真是霍云霄的东西多,尤其是他特意挂在房里的一把剑,这会儿正插在桌缝里,剑柄上的穗子被踩得脏兮兮。

不由有些好笑,那俩丫头当真妙人,不仅手脚利索,脑子转得也快。

难怪俩人看起来有点害怕,原来是真害怕,不是装的。

“红衣跟白芷吗?很好,做得不错,你跟她们说别怕,我……”

话音未落,半阖的槅扇门外头就有了声响。

迎着暮色,赵嬷嬷来得很快。

后面还跟着一群丫头,其中有两个丫头被捆住了手脚,嘴里塞了布,大约是挨过打,挣扎得厉害。

赵嬷嬷一脸的凄风苦雨,脸色蜡黄,声调都虚弱了不少,眉心的竖纹越发地深了。

“是我管教不严,请夫人责罚吧,这两个丫头,我都压过来给夫人赔罪。”

温竹君望着她,轻轻笑了。

权利会滋长很多东西,但负面的占多数,因为人性就是这么脆弱。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丫头端了红漆圈椅放在正当中,玉桃又让人多掌了些灯,院子里一时间亮堂得很。

温竹君慢条斯理地坐了上去,先是扫视了一圈,收获了不少战战兢兢的目光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嬷嬷,按照武安侯府的规矩,偷窃,应该怎么处置?”

赵嬷嬷面色一怔,看向两个被丢在地上的丫头,蜡黄的脸有些发白。

“应该,应该打死,或者发卖。”

被丢在地上的两个丫头听到后,奋力呜呜呜地哼叫,涕泗横流,拼尽全力挣扎,两眼满是乞求地看着闲散而坐的夫人,泪水长流。

“哦?”温竹君点头,“看来咱们府里还是很有规矩的嘛,赵嬷嬷往日也是这么处置的?”

赵嬷嬷被迫点头,硬着头皮道:“当然,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念在……”

“说得好,”温竹君立刻打断她的话,抚掌而笑,“嬷嬷掌家严明,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处置吧,也叫这些丫头们知道,以后这正院里,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还不等赵嬷嬷说话,人群里就有两个妇人忍不住冲了出来,猛地扑倒在温竹君的脚下,哭着哀求。

“夫人,求您大发慈悲,饶过这一次吧,她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了,夫人,求您放过她们吧,她们也是受人指使,并不是故意要针对夫人的,求夫人开恩呐……”

赵嬷嬷被这两个沉不住气的妇人气得半死,冷着脸怒斥,中气十足。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指使了?没人指使,宋大家的,你女儿去年就偷东西,是你跪地苦苦求我,我才没报给侯爷的,王五家的,你女儿整天好吃懒做,三天两头进厨房偷东西,也是你求到我这的,你们女儿本性如此,怎么还敢胡乱攀咬别人?”

听到两个丫头手脚不干净,温竹君一点不意外,赵嬷嬷不是蠢人,能做出来,肯定也布置过。

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霍云霄到了。

他看着赵嬷嬷,微微诧异,“嬷嬷,我找了你一圈,还以为你出府了呢。”

赵嬷嬷的脸变化之快,令温竹君都有些惊叹。

她扑通就朝霍云霄跪下,声泪俱下,懊恼不已,“侯爷,是我管家不严,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死去的夫人,都是我的错……”

玉桃听到赵嬷嬷把死了多少年的侯夫人搬出来,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一扭头,就看到姑娘神色清冷地坐着,瞬间清醒过来。

她如今是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不能胡乱行事,得动脑子。

霍云霄听得一头雾水,他连忙扶着赵嬷嬷坐下。

“嬷嬷,你快起来,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再说母亲都去世那么多年了,她想怪也怪不了你啊。”

赵嬷嬷闻言身形一僵,随即老泪纵横,不肯起来。

她哭诉着,“……这两个丫头罪该万死,偷东西偷到正院里,是我失察,武安侯府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绝不能留啊,侯爷……”

温竹君看她表演都看累了,太拙劣了,这若是母亲在,定会毫不留情处置。

但很可惜,在武安侯府里,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对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下人。

母亲曾经着重教导过,驭下,不是简简单单地打杀,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本朝下人杀主的事儿,就有好几例。

她站起身,温声道:“赵嬷嬷方才历数两人过错,但你分明也饶恕过她们,今儿偷到我这儿,若是我按规矩处理了,反倒是我不近人情了,不如这样吧,这两个人交给我,我来给她们一个好去处,嬷嬷,侯爷,你们觉得呢?”

霍云霄习惯性地去看赵嬷嬷,但想到赵嬷嬷身体不好,便应下了。

“这种小事,那就让夫人处置吧,正好跟你学一学掌家之事。”他一脸关切,“嬷嬷,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喝药?让丫头多熬些药,你每天按时按点喝,病才能好得快。”

赵嬷嬷:“……”

她愣愣地摇头,没应他的话,而是眼含热泪地看向温竹君。

“夫人,是我管家不严,惊扰了您,若还要您来处置,我当真没脸见人了,这两个丫头还是交给我,我定会严加管教……”

温竹君知道她想干什么,她不会放过这两个丫头的,跪在地上的两个妇人惊恐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嗤笑道:“侯爷,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算苦主,方才房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没损失什么,既然如此,我决定宽宏大量饶恕他们,罚他们一家子都赎身出府,你觉得我这处置还公正吗?”

不想让她过手,她就偏要过手,她倒要看看,这个赵嬷嬷要怎么争。

赵嬷嬷立刻摇头,“不妥啊夫人,行为不端,偷窃的下人,应该严厉管教,送到官府也不为过,夫人……”

她话音未落,旁边跪着的妇人立刻就跳起来了。

“不能送官府,不能啊,这一送进去,肯定就没命了啊……”

“赵阿荣,你好狠的心呐,你好狠的手段啊,你……”

温竹君听得正起劲呢,立刻就

有人上来把两个妇人给扯住了。

她便立刻接话,不给赵嬷嬷说话的机会。

“侯爷,毕竟这俩丫头年岁还小,送官府未免有些残忍,不如按照我说的来吧,传出去也算是咱们侯府宽厚,将来也有人能感念一句。”

霍云霄本还想着以前这都是嬷嬷管的,但听到她这么说,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这法子好,嬷嬷肯定也同意的,以前母亲待下就极宽厚。”

赵嬷嬷一脸虚弱,听到这话,无话可说,看着似乎马上要晕过去了。

温竹君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随即挥了挥手,“将这两个丫头先关起来,等我拿到身契和银钱,再放人。”

两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听到夫人一锤定音,感动得泪流满面,不断磕头。

“谢谢夫人开恩,谢谢夫人开恩……”

赵嬷嬷晕过去了。

霍云霄一脸担忧,“大头,快去叫大夫,快去。”

“嬷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看向温竹君,面色失落,显见是真的担心。

“以往我又整日不在家,府里的一切全赖她一个人操持,今儿这事,嬷嬷肯定不是故意不想管的,可能是真的精力不济,夫人别怪她。”

温竹君闻言,只柔柔一笑,没有戳穿这些话。

她并不想给霍云霄留下一个刻薄斤斤计较的形象,他性子刚直,不懂后宅中女人间的弯绕,所以她能利用这点,而赵嬷嬷与他感情匪浅,一样能利用这点。

就算她此时为了一口气争到最后,即便将赵嬷嬷赶走,也得不偿失。

“侯爷这是哪儿的话?赵嬷嬷是伺候母亲的人,府中这么多年都多亏她在,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这是人之常情嘛。”

霍云霄不由松了口气,又连忙道:“你放心,嬷嬷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肯定能帮你一起管家。”

温竹君:“……”

她这会儿确信霍云霄不是故意的,在这方面,他就是个缺心眼儿,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看都不想看他,径直进了卧房。

“姑娘,你方才可真像夫人啊,”玉桃一脸崇拜,眼睛眨啊眨,“你就往椅子上那么一坐,我就忍不住想朝你跪下了。”

温竹君闻言忍不住笑,那不是椅子,那是权力的化身。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要被同化的,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如何抵抗?想活下去,总要学些防身的东西。

不过,有样板有公式套用,学的就是快。

“待会儿大夫走的时候,打听一下,赵嬷嬷到底是什么病。”

“那个老菜帮子,还真有点意思呢,”玉桃说到这儿,就有些气鼓鼓的,“夫人,那咱们就这么咽下这个事儿啊?就不能借着这事儿,把赵嬷嬷直接赶出去吗?好歹也要夺了她的权啊。”

温竹君戳她的脑袋,“你又忘了我说的话,欲速则不达,我今儿若真强硬地将赵嬷嬷赶出去,先不说霍云霄会怎么对我,你再猜府里的下人会作何想?”

玉桃抿唇,努力地想,“他们会害怕,会觉得夫人冷酷无情,会不听指挥,会故意跟咱们正院作对,甚至侯爷也会对咱们心生龃龉,那咱们以后可就难过了……”

“是了,”温竹君点头,“若是这般行事,坏了真正的规矩,就是府里换再多的下人也没有用,该不听话的还是不听话,偷窃的也会偷窃,强力手段只能压一时,管用不了一世。”

玉桃恍然,又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