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几日,朝中各部都在为了筹备如何犒赏将士的事宜。
赵祈政务骤减,稍稍闲了下来。
司乐局成了她常去的地方,沈檀的袅袅琴音让赵祈听得如痴如醉。
姜娥也带着她最新的画本前来求见,赵祈一时间看得乐不思蜀。
后宫之中,太后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恒郡王和徐瑛身上,没在她跟前找过不痛快。
朝堂一片风平浪静。
朝外边境安稳,百姓安居乐业。
这般祥和的景象,让赵祈心中悄然生出几丝自得之意。
这一切,褚淳贤都看在眼里。
夜里赵祈宿在云光殿内。
近些时日赵祈身心愉快,二人床笫之事也多了起来。
此刻,两人一番缱绻后刚刚躺下,赵祈余兴未消,咬住褚淳贤耳垂又覆在了褚淳贤身上,眼中满是爱意与眷恋。
褚淳贤慌忙按住赵祈往下探入的手,她轻轻喘着气有着些许疲惫,面上带着几分嗔怪,伸手轻轻推拒着赵祈,“你呀,也该歇一歇了。”
赵祈却不依不饶,一边笑着,一边顺势仰躺在榻上,“你若想今日在上,也不是不可。”
褚淳贤轻轻捏了捏赵祈的脸颊,“怎么如今脸皮这么厚了,也不知羞。”
她神色认真起来,抬手轻轻抚着赵祈的发丝,轻声说道:“你这些日子,玩乐的心思倒是起来了。虽说平日里适当放松并无不妥,可这也并非好现象。”
赵祈微微蹙眉,收敛了笑意。
褚淳贤从她面上看出来了,知道自己这句话多少是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话无论她愿不愿听,褚淳贤还是要说的,褚淳贤目光锁住赵祈的眼睛,眼底满是忧虑:“你也知道,眼下时局未定,燕君烨虽兵败却未彻底覆灭,朝堂内外仍有诸多隐患。”
她握住赵祈的手,语气愈发恳切:“你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牵系着天下苍生。你这般沉迷玩乐,若是传了出去,太后那边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保不齐又会想出什么刁钻法子来诋毁你的名声,这是其一。”
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者,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因贪图享乐而断送江山社稷。如今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
这番话,既是爱人之间的温柔叮嘱,也是臣子对君主的肺腑谏言。
当今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赵祈却有了志得意满之感,沉醉在眼前短暂的安稳里,这绝非好现象。
赵祈面色深沉,躺在一旁,一只手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床顶的帷幔。
良久,赵祈伸出手拉住褚淳贤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凉的触感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坦诚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些日子各个事情都处理的十分顺遂,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
褚淳贤凝视着赵祈,见她面上神色认真,知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悬着的心这才微微一松,人也稍稍安稳了些。
自从燕君烨在西平县兵败后,褚淳贤的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燕君烨是重生归来之人,满心的野心与执念,绝不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就轻易放弃对大周的图谋。
赵祈见褚淳贤一直沉浸在深思之中,不禁开口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褚淳贤回过神来,神色凝重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不妨换位思考,倘若你是燕君烨,此番战败后,会如何谋划下一步行动?”
赵祈闻言,垂眸沉思。
燕君烨那野心勃勃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西泽县和北境都有重兵把守,燕君烨不会想要从那里突破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
赵祈抬眸,“除非燕君烨能说服南滇国皇帝,两国联手攻入大周,否则……”
褚淳贤接过话茬,语气愈发沉重:“否则,以燕君烨的狠辣和决绝,他极有可能强攻南滇国,从南滇国境内进入大周。我们一直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其他防线。一旦南边边境失手,再想派兵支援,可就来不及了。”
“西夏举兵攻入南滇,那必定是倾巢而出,举国之力啊。如此大动干戈,双方损失都将不可估量。燕君烨真会做出这般孤注一掷的决定?”赵祈还不相信,燕君烨会走出这一步险棋。
褚淳贤提醒道:“你别忘了,燕啸鸿生前给他留了不少兵力,至于这兵力究竟有多少,我们至今一无所知。而且,万一南滇国在西夏的强攻之下,选择求和呢?你怎知这不是他的目的,一旦两国达成协议,南滇国的防线便会为燕君烨敞开大门。”
听到这话,赵祈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周南边的兵力部署确实薄弱,要是真被燕君烨抓住这个漏洞,一鼓作气攻了下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回她可真收下心来了,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全然没了之前的松懈和自得。
褚淳贤看着她的模样,轻轻拿起一旁的锦被,为赵祈盖上,“你能看清眼下局势就好,夜深了,这些烦心事暂且放下,先安下心来,好好休息,明日在做更周全的打算。”
赵祈缓缓点头,头枕在褚淳贤的胳膊上,鼻尖萦绕着褚淳贤身上那股清冷独特的香气,整个人依偎在褚淳贤的怀里。
第二日早朝依旧没什么大事。
待早朝结束,赵祈回到养心殿。
赵祈命人将徐玟叫到殿内。
不多时,徐玟便到了养心殿。
徐玟行了礼后,赵祈开口问道:“你且跟我说说,南边边境如今的守将是何人,兵力部署又是怎样的情况?”
徐玟说道:“陛下,南滇国与我大周向来交好,年年都会献上贡品,两国商贸往来频繁。南滇国由女子掌权,生性不喜战事。基于此,我们在南疆边境驻扎守兵两万,派遣的领将陈功,曾多次与西夏军队交锋,在沙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对边境局势也颇为熟悉。”
陈功?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陌生。按理说要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将,如郑泰、徐岩鄂,或是已逝的燕啸鸿,这些将领在书中多有提及。
可这陈功,自己却没在书中见过,赵祈皱起眉头,心底那惯有的多疑又翻涌起来。
“这陈功,可信吗?”赵祈喃喃一句,声音虽轻,却被徐玟听在耳中。
陛下突然问起南疆边境的部署,紧接着又对陈功起了疑心,这其中莫非暗藏玄机?徐玟暗自思忖,莫不是南疆即将有战事发生?可若真是如此,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还是说,陛下是在怀疑燕啸鸿余党仍在暗中勾结?
徐玟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陛下,陈功原是燕啸鸿旧部,先帝在位时,被先帝派遣至南滇国边境驻守多年,一直未曾归朝。至于他是否可信,臣……臣也不敢妄下定论。臣与他并无交集,对他的了解,也仅停留在过往的战功履历上。”
赵祈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却难掩眼底的思虑:“我已告诉郑宓快马加鞭先行回京,我打算派她作为使者前往南滇国。一来,向她们表明我大周愿与南滇国携手抵御外敌的诚意;二来,也好探探南滇国如今的态度,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徐玟瞳孔微缩,刹那间便猜到了陛下的心思,试探着开口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燕君烨会带着西夏士兵从南滇国攻入我大周?”
赵祈神色凝重,沉声道:“燕君烨此人野心勃勃,西平县与北境他攻不下,极有可能剑走偏锋,借道南滇国。”
徐玟拱手进言:“陛下,不如我们提前派兵前往南疆边境,暗中进行部署。”
赵祈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不知燕君烨会派遣多少兵力到南滇国。
若是大周无端兴兵前往边境,不和南滇国说清缘由,也会影响两国多年的交情,要是再被燕君烨从中挑唆,甚至可能将其推向燕君烨那边。
再者,陈功此人虽说有一定战功,但他曾是燕啸鸿旧部,若是他存有二心,提前将部署告知燕君烨,让其有所防范,局势也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赵祈顿了顿,接着说道:“郑宓也快回来了,待她去往南滇国后,摸清那边的情况,我们再做定夺。此事先行压下来,不可对外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徐玟心领神会,恭敬地回道:“臣明白。”
赵祈又说道:“我还有一事,要秘密交于你。燕啸鸿虽死,但其残存势力不容小觑。你私下要不露声色地调查,军机各处的重要将领中,是否有可疑之人。若有发现,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待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臣领旨。”
徐玟退出殿外,思索着陛下方才那番话。看来陛下是怀疑燕啸鸿在军内留有叛徒,暗中给燕君烨传递消息提供助力。
这绝非小事,军内一旦混入奸细,那大周的军事部署战略谋划都将暴露无遗,这事情得立马着手去办耽误不得。
第102章
接到密诏的郑宓,知道事态紧急,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飞驰而去。
此时,赵祈已在养心殿焦急地等待。
褚淳贤陪在一旁,她看着赵祈,见她全然没了上次等待郑宓回来时的欢喜模样,想来还是因为燕君烨的事情压在她心里。
“表姐,表嫂,安好。”郑宓风尘仆仆地走进殿内,一路奔波让她略显疲惫,但仍不失礼数,对二人行礼一拜。
赵祈见状,快步走到她身前,亲手将她扶起,声音轻柔地说道:“快起身吧,一路辛苦了。”
三人刚刚坐下,正准备就前往南滇国的事宜细细商议,殿外突然传来锦清的通报声:“陛下,礼部褚晏有要事求见。”
“宣他进殿。”
郑宓听闻,立刻起身恭敬地站到了赵祈身侧。
褚晏进殿行礼后说道:“陛下,南滇国圣女今日进京,特地前来求见陛下。”说罢,双手将玺书呈上。
赵祈接过玺书,阅后开口问道:“南滇国圣女,现在人在何处?”
“臣已安排圣女在馆舍先行休息,只等陛下召见。”
“快将她带来见朕。”
赵祈前些日子已对南滇国的情况有所了解。
南滇国与大周截然不同,那里常年被瘴气笼罩,气候潮湿闷热,巫蛊之术盛行,且这门技艺传女不传男,也正因如此,南滇国一直是女子当权。
而被选出的圣女,更是被视为南滇国未来的掌权者。
此次圣女突然进京,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褚晏办事向来周全,早就料到赵祈可能的吩咐,提前将圣女安排在了离皇宫最近的馆舍。
听到赵祈的命令,他退出养心殿后,立刻通知属下,迅速去馆舍接圣女进宫。
郑宓心生疑惑,喃喃说道:“南滇国圣女怎么会突然到访?”
玺书上只表明了圣女的身份,却没有说明她此行目的,赵祈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别急,待人来了,自会知道。”
滇凝漪到访大周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一路上是乔装打扮前往的大周。
不多时,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银铃在脚踝间发出蛊惑的轻响。
褚晏恭敬地在前引路,滇凝漪紧随其后。
踏入殿内,滇凝漪抬眸,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她抬手解下面纱,微微弯腰,单手覆在胸前,行了一个南滇国特有的礼仪:“南滇国圣女滇凝漪,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殿内众人除了褚淳贤外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好美的一张脸,好似将世间所有貌美的人都比了下去。
郑宓更是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滇凝漪,内心震惊不已,经常与她在梦中痴缠的女子,与面前的人竟如此相似,她不禁有些面热。
赵祈抬手示意滇凝漪起身,脸上带着笑意,温和道:“圣女一路车马劳顿,着实辛苦了。此番不远千里赶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滇凝漪神色庄重,轻轻点头。
赵祈见状,心中有数,旋即屏退殿内众人。
殿内只剩下了褚淳贤和郑宓,这二人是她心腹中的心腹,自是不必有所隐瞒。
滇凝漪目光如水,轻轻扫过郑宓,神情让人难以捉摸。她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看向赵祈,开口说道:“陛下,我代表南滇国,想向您借兵。”
赵祈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与褚淳贤对视一眼。
她语气带着几分审慎问道:“圣女这是何意?”
滇凝漪缓缓说道:“西夏不日将会带兵攻入南滇,南滇兵力薄弱,恐难以与之抗衡。”
赵祈只觉奇怪,南滇国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她目光一凛,追问道:“你想要借兵多少?”
滇凝漪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二十万。”
“这恐怕不太妥当,二十万兵马,非同小可……”
滇凝漪见赵祈有犹豫之色,急忙补充道:“只要陛下愿意借兵,南滇愿每年献上珍贵草药、上等茶品,不计其数,以此作为酬谢。”
赵祈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说道:“你是得到了什么确切消息?”
滇凝漪微微犹豫,目光看向褚淳贤,轻声说道:“陛下,我可否同贤妃娘娘单独聊上几句?”
褚淳贤微微一怔,旋即轻轻点头。
二人一同朝着内殿走去。
赵祈与郑宓坐在原处,郑宓眉头紧锁率先开口说道:“要是燕君烨真的打算从南滇进入,这二十万兵马或许正好可以抵御西夏的攻击。可若这是南滇国和西夏共同设下的局,来个请君入瓮,那么这二十万兵马可就如同送上门的肥肉……到时候燕君烨再从别处进攻,大周的防御便会变得薄弱。这滇凝漪,到底可不可信?”
赵祈轻轻咬着下唇,同样陷入了沉思,南滇国向来不喜战事,对兵力建设并不重视,又有瘴气作为天然险阻,外人难以进入,内部之人也极少外出。
平日里,唯有大周的商贩,由南滇人调查仔细后,才能顺利进入。实在没理由放西夏士兵进入,仅仅为了围堵这二十万大周将士?再者,二十万人马,想要围堵谈何容易。
思索再三,赵祈缓缓说道:“她应确实是有求而来。”
郑宓听着皇姐的话,心头却涌起阵阵奇异之感。
她望着内殿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恍惚。
眼前的南滇圣女,若真是梦中与她缠绵的女子,那么郑宓记得,女子胸口处有一个蛇形纹身,娇艳却又带着几分神秘。
内殿之中,褚淳贤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直视滇凝漪,神色平静却暗藏戒备,轻声问道:“圣女特意邀我到内殿,究竟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
滇凝漪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探究,缓缓说道:“大周皇帝能有如今这番作为,想必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褚淳贤闻言,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圣女这话,是什么意思?”
滇凝漪微微叹了口气,目光飘向远方,似是陷入了回忆:“你又有什么隐瞒呢?前世这个时候,宓儿一家早就被皇帝满门抄斩了。可如今,宓儿不仅安然无恙,还成了皇帝身边的得力之臣。”
褚淳贤心底早有隐隐猜测,此刻听滇凝漪这般直白道出,才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她微微睁大双眼,脱口而出:“你也……”
“没错。”滇凝漪目光灼灼地看着褚淳贤,接过话茬,语气笃定,“我也有前世记忆。”
褚淳贤叹息一声问道:“我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滇凝漪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燕君烨忌惮宓儿的才能和手中的兵权,竟卑鄙地将她下毒毒死。宓儿死后,我恨极了燕君烨,便对他下了蛊术,让他尝尽穿肠烂肚之苦。后来,我不顾一切,利用南滇国镇国之宝乾坤玉盘,结合秘术扭转乾坤,只为能复活宓儿。没想到,再一睁眼,我便又回到现在。”
前世,郑宓身着男装进入南滇国,自称是燕国皇帝,试图收复南滇。那时,圣女滇凝漪对郑宓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南滇皇帝为避免战火殃及百姓,万般思索之下对燕国称臣,还将滇凝漪许配给了燕国皇帝。
滇凝漪满心欢喜地踏上前往燕国的路途,可当她踏入燕国皇宫,见到真正的燕国皇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一刻,震惊、愤怒、委屈等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恨郑宓的欺瞒,恨自己的轻信。
可是滇凝漪终究还是放不下郑宓,最终还是选择与郑宓在后宫相伴。
褚淳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能重生回来,皆是因为滇凝漪对郑宓那深入骨髓的执念。
褚淳贤定了定神,继续问道:“大周燕君烨尚且没有攻下,又怎么会有攻入南滇?”
滇凝漪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我重生回来后,一直密切关注着燕君烨的行踪和宓儿的消息。得知宓儿在大周过得安好,我便猜到有人同我一样,也知晓前世,扭转了当下的局势,你是皇帝的枕边人,能让皇帝避掉前世祸事的人,也只有你了。”
“燕君烨战败的消息传来后,从边界进入南滇的大周商旅中,有些人行为变得极为鬼祟。我暗中派人跟踪,发现他们在偷偷绘制南滇各处的地界图。经过仔细查探,我发现这些商旅竟是大周边防守将派来的。”
“我当时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大周向来与南滇交好,绝不会无端对南滇国挑起战争。所以,背后必定另有他国指使,而能做出这种事的,恐怕只有野心不死的燕君烨。”
听完滇凝漪的一番话,褚淳贤这才惊觉,赵祈此前的种种疑心,并非无端猜测。
在这局势微妙的节骨眼上,边防人员派人偷偷绘制南滇各处的地界图,其目的昭然若揭。
这个驻守南滇边境的守将陈功,极有可能就是燕啸鸿暗中留给燕君烨的一枚暗中棋子。
“你且放心,如今的陛下已非往昔可比,定会派兵前往南滇。”褚淳贤目光坚定地看向滇凝漪,神色中满是安抚之意。
说罢,她二人走出内殿。
第103章
褚淳贤来到赵祈面前,微微欠身,“陛下,依我之见,可派兵前往南滇。”
赵祈深深看了褚淳贤一眼,二人默契十足。
她既如此提议,必有缘由,便也不多问,只是轻轻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滇凝漪,和声说道:“抵抗西夏,保境安民,乃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大周富庶强盛,无需南滇国以贡品相赠。此番出兵定当全力以赴击退西夏,护两国百姓周全。”
这话也是给滇凝漪一剂定心丸,让她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大周并非那种会在南滇危难之际趁机谋取私利的国家。
若不是滇凝漪抢先一步抵达大周,她也会即刻差遣郑宓前往南滇,共商抵御西夏之策。
滇凝漪郑重说道:“陛下深明大义,南滇国上下必定铭记于心。待击退西夏,南滇愿与大周结为金兰之邦,永保两国和平。”
赵祈微微颔首,缓声回应道:“抵御西夏乃关乎两国存亡的大事,具体事宜,朕还需与贤妃细细斟酌商议。圣女此番初来大周,正值京城繁花似锦之时,不妨也领略一番京中景致。”
言罢,她身形微转,目光柔和地看向郑宓,和声吩咐:“表妹,这两日你便多费些心力,陪着圣女在京中四处逛逛。待事情安排妥当,你再与圣女一同前往南滇,路上也可照应一二。”
表姐吩咐下来,郑宓自是没有二话,领命便准备行事,却在抬眸撞见圣女妖冶的面容时乱了呼吸,面色倏然泛红。
这抹绯色落进滇凝漪眼底,化作唇畔一抹嫣红。
离开养心殿的路上,郑宓一直沉默不语,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滇凝漪轻声唤道:“郑姑娘……”
郑宓闻言,转过头来,目光与滇凝漪交汇,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表姐一直未曾唤过我的名字,你怎知我姓氏?”
滇凝漪的轻笑声裹着绮梦香贴近郑宓耳畔:“方才贤妃娘娘在里头同我说起的,我便记在了心里。”
听她这么说,郑宓心中的疑虑消散,轻轻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行至半路,滇凝漪缓缓伸出手,牵住了郑宓。
郑宓心头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一幕,仿佛在已经在梦中上演过无数次,熟悉得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耳尖也腾起热意,却舍不得挣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掌心相贴处传来细微酥麻,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滇凝漪的手,指尖的温度相融,传递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二人并肩走出宫门,宫外的柳絮飞花似雪,勾勒出两道曼妙的身影。
郑宓抬眸,微微红着脸,问道:“圣女可有兴致到郊外赏花?”
滇凝漪眼中满是柔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唤我凝儿可好?就像……。”尾音散在春风里,恰有柳絮落在二人交握的指尖。
郑宓望着那双映着整个春光的眸子,“凝儿”二字在喉间辗转千回,最终脱口而出。
滇凝漪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方才遏住即将漫出眼眶的潮意。
那人束发的红绸被风掠起,恍惚与记忆里的女子重叠。
郑宓牵来一匹骏马,转头看向滇凝漪,“圣……凝儿,可会骑马?”
“南滇的坐骑多是大象,我不会骑马。”
“那我换辆马车……”郑宓话还未说完,便被滇凝漪打断。
“不,我想骑马,你带着我。郑姑娘你能策马天下,可愿与我共骑?”
郑宓微微一怔,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带着薄茧的掌心贴上滇凝漪的腰间,真实的温度烫得肌肤轻轻战栗。
郑宓稍稍用力,将她轻盈地托举上马。
紧接着,郑宓身姿矫健,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跨坐到了马背上。
“当心。”
郑宓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滇凝漪顺势将整个脊背贴进她怀里。
脚腕的银铃随着颠簸细碎作响,倒像是她擂鼓般的心跳。
南滇的绮梦香混着少女襟前苏合香,在马蹄腾起的花尘里酿成醉人的酒。
“抓紧缰绳。”
郑宓话音未落,怀中人突然如断线纸鸢般往右侧倾倒。她慌忙收紧臂弯,紧紧圈住滇凝漪那柔弱无骨的腰肢。
郑宓只觉耳根瞬间烧得滚烫,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与旁人如此亲近,这让她心跳如鼓,紧张得不知所措。
滇凝漪嘴角微微上扬,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顺势靠在郑宓身上,感受着她的心跳和紧张的呼吸。
二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春风拂面,吹起她们的发丝。
不多时,便到了郊外。
此时正值春季,郊外一片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景象。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草的清香。
马儿在不远处悠闲地啃着青草,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驱赶着蚊虫。
郑宓双手背在身后,与滇凝漪并肩走着,脚步略显迟疑。
她心中藏着诸多疑问,几次欲言又止,纠结着是否该开口询问心中所想。
滇凝漪却与郑宓的犹豫截然不同,此世她已等她许久了,实在不想再浪费时光。
她鼓起勇气,突然凑到郑宓身前,在郑宓毫无防备之时,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郑宓僵在当场,双眼瞪得滚圆,脸上的血色瞬间上涌,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如此大胆奔放,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她不知所措。
滇凝漪看着郑宓的反应,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轻声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郑宓慌乱地捂住被亲的半边脸,结结巴巴地回道:“你……你这不是花痴嘛!”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可话已至此,收不回来了。
滇凝漪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前世枕边人此刻用全然陌生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真是孟浪轻浮的登徒子。
“花痴?”
她轻嗤出声,尾音微颤。
前世分明是这人咬着银簪拆她嫁衣,此刻倒嫌她不知羞。
滇凝漪心中满是委屈,眼眶微微泛红,面上涌起恼怒之色。
郑宓见滇凝漪生气,却也觉得自己无辜,辩解道:“明明是你先对我动嘴的,我都还没计较,你有什么可气的?”
滇凝漪没有回应,一扭头便快步向前走去,唯有脚腕处系着的银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叮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她此刻的不悦。
郑宓望着滇凝漪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吹了一声口哨。
远处吃草的马儿听到熟悉的口哨声,立刻抬起头,撒开蹄子跑至郑宓身前。
郑宓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的滇凝漪,说道:“我公务繁忙,还要回营中处理事务。你若没有兴致赏景了,我们这便回去吧。”
滇凝漪一听这话,心中的怒火更旺,冲着郑宓喊道:“我不回去,你若想回去,自己回去好了!”
郑宓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女子与她初次相见,先是毫无征兆地亲了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跟她闹脾气,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滇凝漪周旋。
“这郊外并非绝对安全之地,你若是执意不回,我便让暗处的侍卫现身,护送你回馆舍。”郑宓说着,便准备向暗处的侍卫发出指令。
就在她刚要有所动作时,又听滇凝漪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同你一起回去。”话一出口,她便想起方才亲郑宓的那一幕,要是被暗卫瞅见,那该多羞人。
想到这儿,她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心中更是羞愤不已。
再次上了马,滇凝漪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在郑宓怀里亲昵地磨蹭了。
郑宓见她总算安分下来,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对梦中女子那朦胧美好的感觉,在此刻碎了一地。
郑宓一路护送滇凝漪抵达馆舍,马蹄声在馆舍前渐渐停歇。
郑宓利落地下马,将滇凝漪扶下马来。
正准备告辞返回军营,滇凝漪却快步上前,轻轻拉住她的衣角,眼神中带着不舍,柔声道:“郑姑娘一路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不如留下来,陪同我一起共食?”
郑宓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滇凝漪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心中泛起一丝犹豫。
她本就事务繁多,亟待回去处理。
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位毕竟是南滇国圣女,表姐特意叮嘱要好生招待,若过于敷衍,实在不妥。
思索片刻,她微微点头,应下了滇凝漪的邀请:“既然圣女相邀,那郑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郑宓转身,对随行的手下低声吩咐道:“去如意坊挑一桌精致的吃食,尽快送到馆舍来。”
手下领命,迅速策马离去。
馆舍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滇凝漪从内室走出,已然换了身衣裳。
郑宓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滇凝漪,微微一怔。
只是郑宓实在是饿极了,根本无心欣赏面前的美人。
她一路快马加鞭、匆忙赶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又马不停蹄地陪着滇凝漪前往郊外赏景,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此刻面对这一桌丰盛的酒菜,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直直钻进她的鼻腔,她只觉腹中有一面小鼓,一阵“咕噜咕噜”作响。
滇凝漪本已拿起酒壶,准备给郑宓斟酒。
她听到郑宓腹中传来的声响,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放下了酒壶,转而拿起筷子,细心地给郑宓夹菜。
“郑姑娘辛苦一日,还请用餐。”
郑宓实在是腹中饥饿难耐也没客气,接过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滇凝漪见胳膊轻轻杵在桌子上,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郑宓吃东西。
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心中亦是被欢喜填满。
第104章
烛泪在盏台里堆成珊瑚礁。
褚淳贤面色冷清,含着第一口茶时,忽觉舌尖泛起异样的甜。
赵祈侧躺在榻上,面颊潮红,腰间的寝衣松松垮垮,正顺着榻沿流淌而下。
“爱妃的唇脂沾了茶渍。”
赵祈的足尖勾住即将滑落的绸缎,拂过褚淳贤擦拭唇角的手背。
褚淳贤攥着锦帕,方才饮下的热茶在喉间灼烧,带来一种别样的燥热感。
“爱妃方才可不是这么端庄。”
此时,赵祈的指尖已轻轻点上她的唇峰。
赵祈不知何时已凑到咫尺之距,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赵祈温热的吐息裹挟着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让褚淳贤的意识愈发迷离。
褚淳贤正要退后,还未有所动作,便被赵祈伸出的手勾住腰间系带,用力一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榻间倒去。
“这一回该临到我了。”
褚淳贤口中还未来得及说出推拒之词,身子已经先一步贴上了身前的人。
殿外传来骤雨敲打琉璃窗的声响,褚淳贤双目迷离,望着帐顶摇曳的流苏。
她的脸颊绯红,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几缕贴在她汗湿的脖颈处,忽觉得有什么要从身子里宣泄而出。
当带着炙热的掌心抚上后腰,她终于放任自己咬住赵祈的肩头,将呜咽碾碎在暴雨倾盆的春夜里。
二人又折腾了半夜,直到烛火渐熄,才终于停歇。
褚淳贤慵懒地躺在榻上,四肢绵软似乎累极了,眼睛一闭,便有了沉沉睡去的架势。
赵祈却精神得很,侧卧在旁,手指轻轻把玩着褚淳贤的一缕发丝,轻声唤道:“淳贤,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白日里同南滇圣女说了些什么?”
褚淳贤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离。
南滇圣女离开后,大臣们接连进殿奏事,她便先行回到自己寝殿,一时间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被赵祈问起,她才回过神,稍稍整理思绪,将滇映漪前世与郑宓的纠葛以及重生归来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同赵祈说了一遍。
赵祈静静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喃喃道:“原来你我能相遇,全因她对郑宓的执念。这么说来,燕君烨果然是要从南滇进到大周了!”
褚淳贤伸手轻轻握住赵祈的手,温声安抚:“你不必如此忧心忡忡。郑宓军事谋略过人,此番她带兵前往南滇,定会提前谋划周全。再者,滇映漪身为南滇圣女,自幼生长于南滇,对南滇的山川地势军事部署了如指掌,她也定会倾尽全力协助郑宓。”
赵祈微微点头,缓缓说道:“二十万士兵,这是南滇圣女估算出的燕君烨可能派遣的兵力。依我之见,可先从西平县调兵十万,再从大周各省府抽调五万兵马。另外,从北境抽调十万精锐,京畿卫和玄机营共抽调五万,共计三十万大军。其中二十万去往南滇境内,与南滇军队协同作战,抵御燕君烨的进犯;剩余十万,则死守南滇与大周边境。细节之处我还得与郑宓再细细商议一番,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褚淳贤听着,不住点头附和道:“确实绝非小事,必须得仔细谋划。”
说着说着,褚淳贤只觉眼皮愈发沉重,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起架来,困意席卷。
赵祈察觉到了褚淳贤面上浓浓的倦意,心中满是怜惜,柔声道:“你这般疲惫,快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议。”
赵祈轻轻拉过锦被,为褚淳贤掖好被角。
第二日,细密的春雨仍未停歇,反倒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郑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冒着雨匆匆来到宫内。
赵祈坐在殿内,见她脖颈处有一抹淡淡的红痕,这是昨日所没有的。
她的视线又落在郑宓腰间所挂的一枚玉牌上,那玉牌雕刻着奇异的花纹,散发着一股异域风情,想来定是南滇圣女所赠。
赵祈又想起昨夜褚淳贤同她说起的前世南滇圣女与郑宓之间的过往,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赵祈微微挑眉,开口问道:“昨日,你与南滇圣女相处得如何?”
郑宓听到这话,脸色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昨日,在馆舍内,滇凝漪拿出南滇特有的美酒,笑盈盈地说要与她一同品尝。
郑宓从未喝过,便欣然应下。
琥珀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时,郑宓嗅到一丝诡异的甜香。
本来只是浅酌一番,只是不知怎的,她像是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扯下了滇凝漪胸口处的衣物。
一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那肌肤上竟真的有一处蛇形纹身,与她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将军看够了么?”
她只觉指尖发烫,正恍惚间,滇凝漪轻轻一笑,顺势坐到郑宓怀中。
郑宓这才回过神,想要抽回那只被按在滇凝漪剧烈跳动心口上的手。
滇凝漪此时低下头,吻住了郑宓的唇。
当赤蛇纹身游至郑宓唇边时,滇凝漪忽然落下泪来。
南滇特有的酒气,与郑宓梦中合欢帐里的暖香完美重叠。
郑宓定了定神,开口说道:“不瞒表姐,我自觉与她像是相识很久一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赵祈笑着安抚道:“二十万大军换来的红线,表妹可要系紧了。”
郑宓听出表姐话中调笑,耳根都烧红了。
感情之事虽说紧要,眼下是有更重要事情和表姐商议的。
“表姐,我今日进宫,是想与你商议南滇国借兵之事。”
赵祈微微颔首,随即把昨夜想得出的调兵策略,详细地讲给郑宓听。
郑宓听后说道:“表姐,父亲传来信件,北狄有异动。”
赵祈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蹙起。
郑宓见状,迅速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递给赵祈。
北狄近些时日的反常举止,他们在边境频繁调遣兵将,种种迹象表明,北狄似有举兵进犯大周之意。
赵祈心中一惊,暗自思忖:北狄竟趁此机会要侵犯大周?
她抬起头,看向郑宓,开口问道:“表妹认为北狄此举是何意?”
赵祈对郑宓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在这种时刻,但凡稍有怀疑之心,面对郑家传来的消息,难免会猜测这是不是郑家不舍得出兵南滇。
故意夸大北狄的威胁,以守住北境兵力,暗藏私心。
毕竟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利益纠葛盘根错节,人心难测啊。
“表姐,燕君烨要攻入南滇的消息是秘而不宣的。可北狄要攻入大周的消息,却传到了我们的耳中,巴不得我们尽早发现,这其中着实透着古怪。”
赵祈思索着郑宓的话。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她在得知燕君烨要攻入南滇后,第一时间便打算派遣大量兵力前往南滇支援。
同理,若她知晓北狄要进犯大周,也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派遣大量兵力前往抵御。
关键在于,燕君烨并不知晓她已洞悉其攻入南滇的图谋。
赵祈抬眸,目光与郑宓交汇,追问道:“他们是故意的?”
“不错,依我之见,燕君烨已经串通了北狄,先使出了这声东击西的一招。让我们误以为北狄要进犯大周,实际上是二者合谋要从南滇进入大周。待我们将兵力调到北境,再想回调南滇就来不及了。”
燕君烨竟与北狄暗中合谋,这倒是赵祈没想到的。
此前,褚淳贤曾与她谈及,前世燕君烨攻下大周后不久,紧接着就收服南滇和北狄,进而一统天下。可如今,燕君烨转头就与北狄合伙一起进犯大周。
赵祈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看向郑宓,问道:“依你所言,你推测北狄会派遣多少兵力前往南滇?”
郑宓迅速回道:“北狄至少会遣兵十万。对北狄而言,与西夏一同进犯南滇,可谓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既能趁乱大肆搜罗南滇的金银珠宝、珍贵草药,还能掳掠人口,扩充实力。”
赵祈闻言,神色愈发凝重,心中暗自盘算起对策。
北狄若派遣十万兵力,以燕君烨的野心与实力,其出兵定然不会少于二十万。如此一来,围攻南滇国的兵力至少在三十万之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郑宓见赵祈陷入沉思,稍作停顿,又进一步补充道:“表姐,我们不妨先光明正大地调遣士兵,佯装已相信北狄会进犯大周,给西夏和北狄制造假象。暗中将调遣来的兵将派往南滇,这样也可让他们放松警惕,出其不意。”
赵祈微微点头。
郑宓紧接着又说道:“至于火器营,我已命工匠日夜加紧赶制大炮和火药。待制成后,即刻运往南滇。燕君烨手中虽有武器,却缺乏弹药,他之所以想攻下南滇,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南滇拥有火药的原材料。”
赵祈果断说道:“好,就依你所言,即刻着手筹备。”
郑宓领命后,立马回营。
赵祈望着郑宓离去的背影,缓缓踱步至窗边。
窗外雨点敲击着窗棂,狂风呼啸而过,这般恶劣的天气,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境,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踏实。
南滇边境守将陈功,此人心怀异志,得想个周全的方法,将其调离南滇边境,安置到别处。
既然北狄蠢蠢欲动,即将挑起战事,那便顺势将陈功调到北境支援。
如此一来,既能削弱陈功在南滇边境的潜在威胁,又能避免其暗中生乱。
只是这调遣之事,还不宜操之过急,免得燕君烨有所防备,得密切留意北狄那面放出的动向,确保万无一失。
第105章
褚淳贤伫立在窗前,目光凝重地望向窗外如注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迷蒙。
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三日,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看着那不断上涨的积水,褚淳贤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担忧,“这雨再不停下,恐有洪患之灾啊。”
赵祈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同样凝重,“我已命各部以及各个府衙行动起来,全力预防水患。希望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
赵祈心里也清楚,这雨持续不停地下,绝非什么好兆头。想起昨日钦天监来报,这场雨应还会持续几日,大周已有十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现在是内有潜在的水患威胁,外有燕君烨与北狄、西夏合谋进犯的危机,赵祈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心中暗自祈祷这场雨能够早日停歇。
连续下了五日,老天终于收起了它的愤怒,肆虐多日的暴雨总算停下了,而这场持续多日的大雨带来的灾难却刚刚开始显现。
一份份奏折如同雪片一般,不断地落在养心殿的案几上。
齐明薇静静地在一旁将整理奏折,关于南方水患的折子,已经摞得厚厚一打,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
南方各处水患不断,洪水肆虐,所到之处冲垮了无数房屋,淹没了大片农田,百姓们流离失所,四处奔逃。
赵祈看着那摞得高高的关于水患的折子,眉头紧锁,心中满是忧虑。
救助百姓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耽搁。
她对齐明薇说道:“传旨至户部,立刻拨款救灾,先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不能让百姓忍饥挨饿。”
齐明薇面色肃然应着:“臣这就去办。”
赵祈继续说道:“在传旨意到工部和兵部,让他们即刻参与救灾工作,要以最快的速度修整河道,免得再造成更大的危害。抓紧时间为百姓搭建住房,要确保百姓有一个容身之所。”
齐明薇恭敬说道:“臣遵旨。”
白花花的银两如流水般实打实的发了下去,赵祈只希望这些钱能够真正用到刀刃上,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马上又要到了粮食播种的时候,如果救灾工作不赶紧治理好,耽误了农时,到了明年百姓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眼下还有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尚未准备妥当。
一边是眼巴巴等着朝廷救济的受灾百姓,另一边是即将出征抵御外敌的军队,两边都需要大量的银钱粮食。
哪一头都没办法舍弃,赵祈头一回为了银钱发起了愁。
赵祈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那一阵又一阵袭来的胀痛。
殿内的郑宓朱宝贞徐玟等人神色关切,纷纷上前劝慰:“皇上,龙体要紧啊,万不可操劳过度。”
“眼下这个局面,我怎能不忧心?在座各位皆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良策,可畅所欲言。”
褚淳贤说道:“陛下,大灾过后,往往容易滋生疫症,此事不得不防,还需早做打算。可即刻派遣太医院的人手前往南方受灾地区,提前布药预防,以防疫病爆发,危及百姓生命。”
褚淳贤的话倒是点醒了赵祈,洪水退去后,牲畜尸体遍布,腐臭之气弥漫,在这样的环境下,最易滋生疫病。
赵祈目光转向阿魏,“阿魏,你对各种病症颇有研究,可有防疫的良方?”
阿魏向前一步,答道:“陛下,方子是有的。可用藿香、苍术、艾叶等药材制成香囊,让百姓佩戴,可辟秽防疫;再以黄连、黄芩、黄柏等药熬制汤药,分发予百姓饮用,能清热解毒。阿魏愿同太医一同前往灾区,亲自指导用药,以防疫患发生。”
赵祈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头道:“也好,有你前去,凭借你的医术,我也能放心许多。”
锦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便频频望向阿魏,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心。
阿魏医者仁心,救民于水火是她的心愿,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愿阿魏平安归来。
赵祈又对徐玟吩咐道:“南方灾区情况复杂,阿魏此去责任重大,安危更是不容忽视。你挑选几个头脑机灵身手又矫健的侍卫,守在阿魏身旁。倘若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务必要全力保护她周全。”
徐玟闻言,应道:“是!陛下放心!”
又讨论了一番,众人才退下。
郑宓静静地伫立在殿内,并未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赵祈知道郑宓定是有事相商的。
待殿内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褚淳贤和郑宓时,赵祈微微抬手,示意郑宓说话。
郑宓开口说道:“表姐,如今南部遭受严重水患与大周南部接壤的南滇国,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可将派往南滇的士兵,先行派遣到南方受灾地区。这些士兵既能参与救灾工作,解决当下救灾之急,待洪水退去,又能顺势整军,直接前往南滇,还能悄然无声地完成兵力部署,为抵御燕君烨的进犯做好准备。”
赵祈思索着,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立刻命户部安排粮草事宜,待一切准备妥当,你便即刻出发前往南方。”
郑宓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待到郑宓走后,赵祈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她心中半明半暗,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赵祈便被一则惊人的消息搅得忧心如焚。
南方爆发了暴乱,走投无路的流民纷纷揭竿而起。
赵祈杏目圆睁,她手中紧攥着的信件,被重重地摔在案几上怒斥道:“这些蠹国害民的东西,简直罪该万死!”
褚淳贤见状,俯身拾起那封被赵祈摔落的信件。
展开一看,写信之人是阿魏。
阿魏在信中详述了所见所闻。
她们太医院一行人先行赶到了荆州,见城门外都是些百姓把守,都觉得事有蹊跷。
身旁机敏的侍卫迅速换上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上前向城门口的百姓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才知晓荆州官府在这大灾当前,竟罔顾百姓死活,迟迟不开仓放粮,和城中米商一起哄抬粮价,赚取黑心钱。
城中百姓在饥饿的折磨下,早已苦不堪言。
有几个胆子稍大的百姓,想着横竖都是饿死,不如拼死一搏,为自己和家人挣一条活路。
他们叫嚷着朝廷不仁,对百姓的生死全然不顾,既然如此,他们便不再认这样的朝廷。
这一番激愤之语,似在干柴上点燃了一把烈火,足有一千多人纷纷响应。
众人情绪激昂,手持简陋的武器,直接朝着荆州府衙杀去。
到了府衙,这些被饥饿逼至绝境的百姓,失去了理智,将府衙内官员和其家眷全都屠戮殆尽,又将府衙内的财物抢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