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宝贞如此顺从,高瑾玉极为满意,便继续说道:“至于女科之事,哀家这儿有一份名单,上面所罗列女眷皆是哀家亲自挑选的人,你可直接将人安排进宫内。”
第57章
朱宝贞知道,此时若贸然拒绝,太后定然不悦。
可若抬出陛下名讳压制太后,恐怕会惹得太后更为恼怒。
沉思片刻后,朱宝贞微微欠身,神色恭敬开口道:“太后,您恩准女子科举一事,实乃高瞻远瞩,深明大义之举。可科举的意义在于公正公平。若从宫内便开启徇私舞弊之风,朝堂上下又怎能清正严明?微臣一切所为,皆是着眼于大周的长远未来。故而微臣斗胆拒绝太后盛意。况且太后举荐之人,必定才学非凡,更应参与科举应试,如此一来,既显公正,又能让真才实学者脱颖而出。待放榜之后,若榜上有名,自然可进宫效力。”
高瑾玉见她这般执拗顽固,心中顿时就堵得慌,好像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刚才那满心欢喜的喜悦之情瞬间消散。
朱宝贞态度仍旧恭敬,诚恳地说:“太后,微臣从科举上一路考上来,深知普通士子艰辛不易。读书人穷其半生,历经十载寒窗,所求者不过是在科举场上凭借真是才学一展抱负,以求功名。”
见太后面色稍缓,朱宝贞又说道:“如今虽说开设女科选举是为了给宫内找些有才能的人。可要是一开始就因为太后您坏了规矩,开了徇私舞弊的先例,日后各家皆可依样效仿,随便把自家亲眷往宫内送,如此一来女科选举的意义也将丧失,沦为各方势力安插私人的工具,又怎么能选拔出真正德才兼备,可堪大用的女子,为大周效力?”
听了这些话,太后深深地望着朱宝贞。
朱宝贞以真才实学高中状元,自是坚定地守护科举之公正,绝不愿见其蒙尘。
她这般行事,足以表明她秉持公道,刚正不阿,不为权势所屈。
太后心中对她又高看了几分,这样德才兼备的人,若能收为己用,日后必定可为自己的谋划与布局发挥极大的助力。
高瑾玉心中暗自思量,朱宝贞既已与公主有了婚约,往后便算是自家之人了。
“哀家也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的为难于你,让她们在科举之时前去应试便是了。”
朱宝贞赶忙行礼,口中称道:“太后英明,微臣感激不尽。”
太后微微抬手,示意道:“若无其他事务,你便退下吧。”
朱宝贞原本打算去皇上那里,将在太后这儿所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皇上。
可念头在脑海中一转,她便转身离宫,去处理各项差务了。
永寿殿内,时嬷嬷轻步走到太后身旁,低声回禀道:“太后,朱大人自离开永寿殿之后,未作丝毫耽搁,直接就出宫去了。”
太后手中轻轻翻着书卷,听完时嬷嬷的话,喃喃道:“她竟然没去找皇帝。”
时嬷嬷脸上满是恭敬之色,继而轻声说道:“莫不是因太后您的一番言语,朱大人听进了心里。朱大人与皇上虽说亲近,可又怎比得上与太后您的情分深厚。待日后朱大人与公主殿下有了子嗣,与您的关系便愈发紧密了。朱大人家中无父无母,所能依靠仰仗的唯有太后您。皇上所能给予朱大人的权势与地位,太后您皆能给予,且能给予更多,如此情形之下,她又有何理由不听从您的旨意。”
时嬷嬷所言确实有其道理,试想若换了其他年轻人成为驸马,面对一个连朝堂都难以掌控的皇帝,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听从。
可朱宝贞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秘密一旦被太后察觉,必定是性命不保。
到时候唯有皇上会竭尽全力保全自己。
当下太后与高太傅联手把控朝政大权,官员之间结党营私之风极为严重,若不革新这股陈腐的风气,大周上下必然会腐朽衰败陷入绝境。
陛下心怀大志,她自是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全心全意地追随。
朱宝贞与公主的婚事确定在半月之后举行。
高瑾玉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定下婚期,缘由有二。
其一,出于对女儿赵禅的考量。赵禅心中仍对燕君烨有所挂念,这绝非好事,为绝后患,便挑选出一个良辰吉日,通过这桩婚事,让赵禅断了对燕君烨的念想。
其二,朱宝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才情与能力皆入她的眼中。她要早些将朱宝贞攥在手里,为她所用。
赵禅得知这一消息后,满心皆是不愿,竟然起了私自离宫出走的念头。
知女莫若母,高瑾玉对此早有防范,早就派遣人手将赵禅看守得严严实实,毫无出逃的可能。
赵禅无计可施,心中只盼着能与朱宝贞见上一面,说服朱宝贞放弃做驸马。
可朱宝贞事务繁忙,除了进宫面见陛下寥寥数次之外,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这段时日,朝堂之上风平浪静。
后宫之中,却颇不宁静。
太后命人找了赵祈数次,新人入宫已久,按照宫闱规矩,早该侍寝了。
可赵祈却一味地推三阻四。
对此,太后自是心怀不满。
再加上太后听说褚淳贤身子日渐恢复,赵祈时常留宿于云光殿,这使得太后更为焦急了。
太后遣了手下的人前往云光殿催促赵祈。
只见时嬷嬷低头垂手,恭声道:“陛下,太后安排您前往兰妃处歇宿。”
这兰妃便是沈檀,此前太后已赐予几位新人封号,谢仪眉受封仪妃,姜娥被封为淑妃,高以柔则封为婉妃。
赵祈却道:“朕今日要歇在云光殿。”
言罢,便伸开胳膊,示意褚淳贤为其更衣。
褚淳贤轻轻为她拢了拢衣襟,温言劝道:“太后特意为你挑选的新人,你总归得去瞧上一瞧,好歹也给太后几分颜面才是。”
“朕不想去。”赵祈扯着褚淳贤的袖子,带着些许孩子气地说道。
褚淳贤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哄道:“祈儿,莫要使性子……”
“非不去可吗?”
褚淳贤无奈地点点头。
赵祈面色一冷,对时嬷嬷亦无半分好脸色,“走吧,朕去兰妃那儿便是……”
时嬷嬷将两人的这番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思忖,太后果然所料不差,皇上全然听从贤妃的主意,让其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
不多时,轿撵便行至钟粹宫。
沈檀早已在殿内恭侯。
见赵祈面色不悦地踏入,沈檀赶忙行礼叩拜,“臣妾沈檀,叩见陛下。”
赵祈并不言语,只让她跪着。
时嬷嬷在旁忍不住说道:“陛下,夜深露重,兰妃身子娇弱,恐会受寒。”
赵祈瞥了一眼时嬷嬷,呵斥道:“多嘴。”
旋即又对沈檀说道,“起来吧。”
侍女赶忙上前搀扶沈檀起身,赵祈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时嬷嬷还欲再言,赵祈已是极为不耐,“朕来都来了,时嬷嬷还有何不满?莫非要朕命你代替朕在此处,可好?”
时嬷嬷顿时惊立原地。
赵祈面色一沉,“还不走,难道要等朕下旨吗?”
“老奴告退!”时嬷嬷匆匆关上殿门,心中惶恐,生怕晚了一步,皇上真会颁下那等荒唐旨意。
此时殿内唯剩赵祈与沈檀二人。
沈檀衣衫甚是单薄,内里着一件水粉色肚兜,外披一件纱衣,发鬓松散,青丝垂于脑后,身姿婀娜,凹凸有致,于纱衣之下若隐若现,尽显性感妩媚之态。
而且沈檀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赵祈不禁深吸一口,心头微微颤动,竟有刹那间的失神。
沈檀见此情形,莲步轻移,凑至赵祈跟前,娇软的身躯轻轻贴于赵祈手臂之上,抬头美目含情,声音婉转悠扬,“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赵祈身躯一僵,面色微微泛红,随即与沈檀拉开距离。
她轻咳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于沈檀肩头,声音也柔和了些,“夜深天凉,你穿得如此单薄,莫要着凉了。”
沈檀一时呆住,她这般精心装扮,本以为足以令皇上心动,更何况还擦了太后送来的暖情香。
皇上刚才面色变得红润,她原以为是暖情香起了效用,却未料皇上竟能不为所动。
“臣妾谢陛下关心。”
“檀儿,咱们说说话吧。”
“陛下想要和臣妾说什么?天色已深,陛下辛劳整日,还是由臣妾伺候陛下安寝吧。”沈檀说着话,身子却如弱柳扶风般轻轻偎依于赵祈身上。
沈檀身上所散发的那股香气十分香甜,令人心神荡漾,赵祈微微挺直了身子,略显拘谨地说道:“你如此急切地想要伺候朕安寝,莫不是有嬷嬷悉心教导过你该如何侍奉朕?”
沈檀忆起嬷嬷拿给她的册子,以及对她所说的话,“这世间男女之事,皆写于册子之上。咱们主子是女子,这册子上女女之事,皆绘制得清晰明了,旁边尚有文字注解,嬷嬷我可是要逐字逐句地讲与你听。”那是她是红着脸听完嬷嬷的讲解。
“嬷嬷的确曾教导过臣妾有关侍寝之事,也叮嘱过臣妾,若有不明之处,听陛下安排便是。”
“你当真是想伺候朕?”
沈檀怔愣良久,她不过是尚书府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女,进宫与否,实非她所能抉择。
想起进宫前父亲的话,“你若心甘情愿进宫为妃,听从太后安排,你娘的病,为父自会寻遍名医为其诊治。你若不从,你娘的身子,为父便不会再管,为父也会将你嫁至姜府,吏部尚书的小公子姜胥欲纳你为妾,为父以为甚好……”
那姜胥跟严承栋是一丘之貉,甚至比严承栋更为阴狠暴虐,但凡他看中的女子,娶回家中为妾后,皆会被其凌虐致死。她的父亲明知姜胥为人,竟想将她许配给姜胥为妾,无疑是将她往死路上推。
若是进宫能救母亲性命,于她而言,亦不失为一件幸事。
太后只命她做一事,便是令皇上宠爱于她。
皇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性子总比那些男子要温柔和缓。
更何况在宫内自己还有太后帮衬,沈檀眼波流转,声音轻柔似水,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怯:“臣妾,愿侍奉陛下左右。”
第58章
“你不在意朕是女子?”
赵祈指尖轻缓地滑过沈檀娇嫩的脸颊,继而微微抬起她的下颚,自己则微微倾身低头,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沈檀的脸颊,那柔唇也缓缓贴近。
沈檀娇躯明显一僵,面色涨红,心跳速率异于平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嬷嬷交付于她那册子上的香艳画面。
赵祈见她对自己的亲近之举并未显露出厌恶之意,便不动声色的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沈檀身上散发的那股香气,引得赵祈喉咙隐隐干涩。
抬眼瞧见桌上茶盏还冒着热气,赵祈却不敢喝上一口,害怕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余光瞥向墙角一侧的琴架,上放置着一把精致的琵琶。
赵祈问道:“檀儿可会弹奏琵琶?”
“臣妾略通一二。”
“既如此,你便为朕弹奏一曲拿手之作吧。”
沈檀解开披风便要去取琵琶。
赵祈见她衣衫单薄,不禁微微皱眉,柔声对沈檀说道:“这殿内寒气颇重,你又穿得如此之少,还是添件衣物吧。”
沈檀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回应:“臣妾不冷。”
赵祈刚才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分明感觉到丝丝凉意,怎会不冷,想必是听从了太后的吩咐,不敢随意添衣罢了。
赵祈对着门外沉声喊道:“锦清,进来。”
锦清闻得传唤,赶忙步入殿内,瞧见陛下衣着齐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锦清那点微妙的神态早已被赵祈看穿了,她吩咐道:“让负责看守的宫人进来添些炭火。”
锦清这才将目光投向沈檀,见她衣着单薄,赶忙低下头应道:“锦清这就去安排。”
沈檀静静地看着皇上的举动,心头触动,陛下这般温柔和善,自己日后在后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待殿内炭火添足,暖意升起,赵祈方示意沈檀弹奏琵琶。
琵琶之声袅袅,如泣如诉,萦绕于耳畔。
赵祈在现代学的是钢琴,用来陶冶情操。
来到这里后,也听过褚淳贤弹奏古琴,那琴音堪称绝妙。
不过此刻沈檀的音律似乎更胜一筹,若她二人能一起合奏,其效果必当更为震撼。
沈檀一曲终了,赵祈由衷地赞叹道:“檀儿琵琶弹奏得极为精妙,技艺了得,是何人所教?”
“回陛下,臣妾娘亲曾是一名乐师,臣妾的技艺皆由娘亲自幼悉心传授。”
“原来如此,那你与你娘亲相较,谁的技艺更为精湛?”
沈檀谦逊而言:“臣妾远不及娘亲。”
“那这几日朕可要邀你娘亲进宫,为朕弹奏一番。”
沈檀顿时面露痛苦之色。
赵祈见状关切问道:“可是有所不便?”
“娘亲身患重病,久卧病榻难以起身。现今唯盼父亲能早日寻得名医为娘亲诊治。”沈檀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琵琶。
此言一出,赵祈心中灵光一闪,思绪贯通,“你父亲纳了多少妾室?”
沈檀不明皇上为何问起这个,却仍如实作答:“府内至少养有二十名妾室,至于外室数量,臣妾实难知晓。”
“家中姐妹之中,可是唯有你与朕年岁相仿?”
“回陛下,确是如此。”
至此,一切都说的通了,赵祈大致猜到沈檀甘愿进宫的原因了。
赵祈又开口道:“你将衣裳穿戴整齐,今夜你与朕同往云光殿。朕想贤妃一定会很想你过去,今夜有你二人在朕身旁相伴,朕也不会觉寂寞。”
沈檀听后,惊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
皇上瞧着外表温柔大气,不想内里行事竟如此开放。
三人共榻而眠,这等情形……委实让她难以接纳。
赵祈见她僵立不动,便传唤沈檀的侍女:“快些为你家主子穿戴整齐,随朕一道前往云光殿。”
侍女见沈檀面色如纸般惨白,赶忙轻声唤道:“娘娘,奴婢这便伺候您更衣。”
沈檀仿若失了神般,任由侍女为其穿戴衣物。
待一切收拾得当,赵祈又对侍女嘱咐:“将檀儿的琵琶带上,她和贤妃二人琴瑟相和,必能奏响天籁之音。”
沈檀闻此,心顿时松了下来。
原是陛下想听她与贤妃一同弹奏乐曲。
又暗自嗔怪自己怎会心生那般杂乱无章 的念头,想来定是嬷嬷给的册子所致。
二人乘坐轿辇,很快便到了云光殿。
褚淳贤尚未安歇,正于殿内抚琴。
赵祈一走她思绪纷扰,确实难以入眠。
脑海中想着赵祈会如何对待沈檀?那日赵祈见了四人,独独对沈檀目光不同。越想心越乱,罢了,无论她二人怎样,皆与己无干。
二人行至殿门,沈檀听见琴声传来,对皇上说道:“陛下,贤妃娘娘的琴声幽怨似藏有万千心事。”
话一出口,沈檀便觉懊悔。
皇上本在云光殿待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太后召至自己殿内,贤妃心中怎会愉悦?
赵祈走在前面,见明华在内殿门口站着。
明华见到皇上折返回来,赶忙行礼,欲要跟褚淳贤通报一声。
赵祈微微摆手,示意其无需通报。
赵祈轻推殿门,褚淳贤抬头见赵祈回来,心底莫名涌起一丝连自己亦未曾察觉的欢喜,又瞥见她后跟随的人,那欢喜之感瞬间消散无踪。
褚淳贤又恢复以往清冷之态,缓声道:“陛下此时理应在钟粹殿才是,怎会到臣妾这里来了?”
话一出口,褚淳贤自己先是一怔。
赵祈现在对褚淳贤是全然信任,视其为心腹谋士,根本没深究她话语中的深意。
她兴致盎然地拉过褚淳贤的手,“朕给你寻来一位知音。”
说完,便将沈檀引至褚淳贤身前。
“檀儿,速将你的琵琶取来。”赵祈柔声唤着沈檀。
褚淳贤听见赵祈对沈檀的亲昵称呼,脸色瞬间又添了几分清冷。
沈檀微微屈膝行礼,轻声道:“妹妹见过贤妃姐姐。”
褚淳贤虚扶她起身,口中说道:“往后你我一同侍奉陛下,既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多礼。”
赵祈喉咙干渴,正端起茶盏欲饮,听见褚淳贤的话,险些被茶水呛到。
这时,阿魏凑近赵祈身前,悄声道:“陛下,您身上的气味似有不妥。”
赵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阿魏会意。
阿魏又靠近沈檀,那香味比陛下身上的浓烈了几分,她嗅出这是暖情香的气味,所幸一路行来已散去大半,已难起效用。
赵祈命锦清回养心殿取来数张纸笺,上面写的是她极为喜爱的一首曲子。
她凭借记忆中的现代曲谱,对应这里的音律,以宫、商、角、徵、羽精心改编而成。
此曲若由褚淳贤与沈檀二人共同弹奏,定能奏出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之妙音。
她将曲谱递与二人。
褚淳贤接过曲谱,眼中掠过一抹惊叹之色,问道:“陛下此曲从何而来?”
“是我自己闲来无事编的。”赵祈随口应道。
“臣妾竟不知陛下还精通音律。”褚淳贤似有几分诧异。
赵祈一时难以向她解释,便问道:“你二人且看看,能否弹奏出来?”
二人皆点头应承。
赵祈满怀期待。
褚淳贤玉指轻拨琴弦,沈檀亦纤手抚弄琵琶。
琴音与琵琶声相互交织,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褚淳贤的琴音悠扬婉转,沈檀的琵琶声则激昂清脆。
二者配合得丝丝入扣,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殿内众人皆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怔愣原地,仍沉浸于方才那动人心弦的音律之中。
赵祈大喜过望,赞道:“此音妙绝!”
沈檀微微仰头,难掩遗憾地说道:“娘亲一生爱琴音,若是能亲耳听到方才这绝妙之音,必定会极为欢喜。”
赵祈见状,温言宽慰道:“你也不必忧愁,你娘亲的身子,朕明日便差遣阿魏前去诊治。阿魏医术精湛,擅长各类疑难杂症,朕相信她会查明你娘亲的病症根源。明日你且和阿魏一同回沈府,也好让你娘安心养病,早日恢复康健。”
沈檀听后,面上难掩欣喜之色,急切地问道:“陛下,您说的可是真的?”
阿魏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兰妃娘娘放心,阿魏自幼研习医术,虽不敢称包治百病,但对于疑难病症也颇有心得,定会全力为夫人治疗。”
沈檀此刻已是喜不自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眼眶微微泛红的望着皇上。
又听见皇上对阿魏仔细叮嘱道:“阿魏,若是缺了什么珍贵药材,只管告诉朕,务必治好檀儿的娘亲。”
阿魏微微点头,“陛下放心,阿魏必不负所托。”
沈檀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感恩,突然双膝跪地,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臣妾,谢陛下救母之恩。陛下的大恩大德,臣妾此生无以为报。”
赵祈连忙伸出手,轻轻扶起沈檀,“檀儿你是朕的妃子,便是朕的身边之人,朕自当护你周全,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为娘亲之事而愁苦。你无需与朕这般见外。”
沈檀缓缓起身,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太后那威严的面容,冰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以及时嬷嬷那令人胆寒的告诫之语:“你们可要时刻在心底铭记,此番进宫究竟所为何事。若是一时糊涂,竟将本分抛诸脑后,可莫要怪日后太后的怪罪和惩处。”
两两相比,陛下对她的恩情,她更是无以为报。
赵祈是真的累了,轻轻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略带疲倦地说道:“夜已深了,你回宫好好歇着吧。你娘亲之事,一切有朕。”
沈檀恭敬地领命,微微福身,正要退出云光殿。
赵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朕明日会让阿魏乔装一番与你同去。宫中耳目众多,朕不想因此事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乔装之后行事也能方便些。”
沈檀更为感激皇上的良苦用心,忙应道:“臣妾遵命。陛下事事为臣妾着想,臣妾感激涕零。臣妾定会小心行事,不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褚淳贤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却又轻声说道:“陛下且慢。如今夜色已深,若兰妃此刻回宫,恐有诸多不便。不如陛下和兰妃一同宿在臣妾的偏殿。如此一来,既免了*路途奔波,又可让陛下与兰妃共度良宵。陛下以为如何?”
第59章
自然是不好,可赵祈知道褚淳贤断不会无缘无故吐出这样一番话。
沈檀今夜被她带到云光殿的消息会尽悉传到太后耳中。
要是太后知道沈檀和她没歇在一处,那么沈檀明日想回沈府探望娘亲之事,太后恐怕难以应允。
再者,一旦沈檀此次侍寝没成,太后又会安排别的人来烦她。
不如就选了这沈檀,也可以将其她人侍寝的事情暂时搪塞过去,这沈檀心思简单,日后或许仍可收为已用。
赵祈开口说道:“贤妃说的有理,今夜朕便与檀儿同去偏殿歇着。”
沈檀不明所以,眸光在皇上与贤妃的面庞上悄然掠过。
见二人面容之上并无丝毫厌烦焦躁之色,这才稍稍定下心来,款步跟在赵祈身后。
云光殿的偏殿,已经被宫人收拾妥当。
赵祈委实困乏,不禁轻轻打了个哈欠。
沈檀十分有眼色,赶忙趋前说道:“臣妾,为陛下宽衣。”
这回赵祈倒是没有阻止。
这一晚上,沈檀提出为赵祈更衣也有数次了,这次赵祈的衣服总算被脱了下来。
赵祈随后自行踱步到屏风后面,更换上明黄色的寝衣。
赵祈惬意地躺于榻上,畅快地喟叹一声,缓声道:“檀儿,今夜辛苦你了,早些安歇吧。”说完赵祈翻身背朝着沈檀。
那床榻甚是宽阔,沈檀静卧于赵祈的另一侧,二人各自盖着一床被子,二者之间的空隙足可再容下二人。
沈檀转过头,凝视着皇上那略显单薄瘦弱的后背。
今晚在云光殿,陛下态度和煦,极易相处,连贤妃也对她以礼相待。
更何况娘亲的病症已有了治愈的希望,这些事情皆因陛下的恩泽。
然而她一想到明日该如何向太后进言,才能获允回府探望娘亲,心里又顿生忧虑,不禁幽幽叹息。
赵祈已然裹紧锦被躺下,此刻虽闭目养神,听到沈檀的叹息声,轻声抚慰:“檀儿,你安心歇着,万事皆有朕在。”
沈檀顿觉一股暖流周身涌动,心间的惶惶不安瞬间被皇上这一言抚平。
“臣妾对陛下,感恩戴德……”
“嘘……”
沈檀满含感激的话语随着赵祈的噤声戛然而止,随后安稳的闭上眼休息。
这一夜,褚淳贤于榻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直至明华归来禀报:“娘娘,偏殿的烛火已然熄灭,陛下与兰妃娘娘已经安歇了。”
褚淳贤对着明华,喃喃低语:“陛下恐是对兰妃动了别样心思……”
明华赶忙劝慰:“后宫佳丽众多,陛下的情意自会有所分散。奴婢瞧得真切,陛下最为宠溺的终究是娘娘您。”
褚淳贤黯然神伤,“自古以来,帝王多是薄情之人,纵然祈儿是女子,亦未能免俗。罢了,本宫倦了,你且退下吧。你转告阿魏,令她明日出宫为本宫采买些蜜饯,要买陛下曾为本宫买的那家。”
明华恭敬地应承道:“奴婢即刻便去告知阿魏。”
她心下想着,娘娘对陛下一片痴心,可如今陛下却在云光殿宠幸了其她妃子,娘娘心中必定是有苦难言。
蜜饯纵甜,也治不了心底的情伤。
继而又想到阿魏那贪嘴的家伙,要是知道明日能出宫采办零嘴儿,不知道得多开心。
翌日,天还未亮,屋内烛火幽暗,赵祈便已经醒了,一晚上就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身上乏累的不行。
她轻缓地翻身,见沈檀紧挨着榻沿躺着,但凡有转身的举动,就会掉到地上。
沈檀因心系今日回府探亲之事,也没睡沉。
皇上翻身时,她也跟着醒了,转身正对着皇上。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皇上小声的嘘了一声,示意她禁声。
赵祈伸手摸到身侧藏着的匕首。
这匕首是郑宓临行前交给她的,嘱咐她贴身携带以防不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赵祈怔愣半晌,借着那微弱烛火之光,狠下心朝着自己的掌心轻轻划下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出。
赵祈胡乱的将血渍蹭在淡紫色的床单上。
“有了这个,太后今日必会允你出宫。”
沈檀一下就领悟了皇上的用意。
她满含感激道:“臣妾多谢陛下为臣妾悉心筹谋……”
待手上伤口凝结,床单血迹干涸,赵祈又将自身衣衫拨弄得凌乱不堪,又对沈檀说道:“你将肚兜解下。”
沈檀面泛红晕,侧身背向赵祈,解下肚兜,递与赵祈。
赵祈接过,扔到地上,她又将两人的枕头并于一处。
等到全部准备妥当,她方扬声高呼:“来人。”
殿外早有侍从候命,时嬷嬷不知何时来到了云光殿。
赵祈见到她,淡淡瞥了她一眼。
时嬷嬷恭敬的参拜:“老奴参见陛下,太后亲命老奴前来侍奉兰妃娘娘。”
赵祈微微摆手,任由她行事。
时嬷嬷一眼便瞥见兰妃的贴身衣物在地上放着,走近细瞧,见兰妃衣衫不整,裤上隐现血渍,再观那床单之上一大片血迹。
当下心中狐疑,暗想着怎会有如此多的血。
又见兰妃眼底青黑,料想二人昨夜折腾得不轻。
她又想起晨时明华所禀报上来的内容,昨夜贤妃辗转难眠,今早上也是郁郁寡欢,便知道兰妃侍寝成功了,心中大喜,当下就要去禀告太后。
赵祈穿戴整齐,见沈檀也收拾妥当,便握着沈檀的手,温言软语:“檀儿,昨夜辛苦你了。”
沈檀面色绯红,羞怯得不敢言语,连望皇上一眼也不敢。
时嬷嬷见状,愈发加重了心中的笃定。
赵祈见沈檀不说话,面上略带戏谑之意,“檀儿,可是害羞了?朕瞧你眼底泛青,回宫后好生休息,朕还有事儿需与贤妃商议,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言罢,赵祈舒展身躯,伸了个懒腰,跨步离开了。
沈檀微微欠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见皇上身影渐渐远去,时嬷嬷忍不住轻声嘟囔道:“陛下这行事作风,下手也着实没个轻重,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真不知心疼人。”
沈檀的目光停留在榻上那一片刺目的血渍之上,面上顿时五味杂陈,嘴上勉强应和道:“陛下毕竟尚年轻,在这事上有些不知轻重……”
时嬷嬷微微抬眼深深地望着她,“太后宣您前往永寿殿。”
沈檀随着时嬷嬷往太后处而去。
这边,赵祈去寻褚淳贤。
此时明华正为褚淳贤梳妆。见赵祈踏入,褚淳贤面上未现丝毫笑意。
赵祈本来面上喜滋滋的。
褚淳贤却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陛下昨夜歇得可还好?”
赵祈面色一沉:“檀儿,甚合朕意。”
褚淳贤却猛地站了起来,“陛下,想当初您召臣妾进宫之时,是如何向臣妾许下承诺的?你说今生今世唯臣妾一人而已。虽太后命您纳妃,您称是情非得已,可如今又有谁逼迫您去宠幸兰妃呢?”言罢,褚淳贤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眼底是说不清的怨怼。
赵祈心中暗赞队友演技精湛,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风。
于是瞬间脸色转冷,“你这是在质问朕吗?朕既为天子,太后为朕挑选了几个貌美的妃子,朕宠幸她们又何错之有?你又凭何对朕加以阻拦?”
褚淳贤冷冷地直视赵祈,“陛下难道忘了郑宓表妹离去之时说的话吗?后宫虽有新人,但不可忘了你我曾历经生死。”
“你确实曾救过朕一命,朕对你的感激不尽,可这也并不是你能质问朕的倚仗。更何况,朕也觉得奇怪,郑宓公务缠身,却仍特意入宫叮嘱朕要对您一心一意,此等举动着实反常。”
“陛下这般言语,是在怀疑臣妾与郑宓表妹有私情吗?”
赵祈狠狠地凝视着她,目光犹如寒刃,令人胆寒。瞥见一旁的明华,明华遭此目光,心颤如鼓,赶忙垂首。
赵祈冷冷下令:“你且先退下。”
明华急忙行礼,疾步退出殿外。只听得殿内传来阵阵摔砸之声,赵祈一边抛掷物件,一边凑近褚淳贤耳畔低语:“朕的演技如何?”
褚淳贤早已恢复了平静,淡雅的面容之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轻柔地望着赵祈,赞道:“甚好。”
直至赵祈一番摔砸后疲惫不堪,才停歇了动作,压低声音对褚淳贤说道:“时嬷嬷已经是完全相信我宠幸了沈檀,估计这会儿正领着沈檀复命呢。”
褚淳贤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赵祈伸出手掌,上面有一道血痕,若不仔细端详,实难察觉。
随即将在偏殿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褚淳贤。
褚淳贤听闻后,神色淡然,只道:“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虽没经历过,但我看的多。”赵祈只怪现在自己太信任褚淳贤了,导致话语脱口而出,此刻心中懊悔不迭。
果不其然,褚淳贤面露深思之色,凝视着她道:“你竟见过许多?”
赵祈一时难以解释,只得尴尬赔笑:“我不过随口胡诌罢了。”
旋即,赵祈恢复了严肃之态,“我此番费尽心思,沈檀理应心中有数。”
褚淳贤执起梳子,悠然梳理着发丝,缓声道:“她既然能被选入宫中,就绝非愚钝之人。你且宽心,待阿魏将其母治愈,她定会对陛下忠心耿耿。”
赵祈微微颔首,“有她在太后身旁传递消息,不至于如往昔那般处处受制。任她有千般计谋,你我亦有应对之策。”
赵祈想着原主以前一直被太后掌控,这回她也在太后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褚淳贤说道:“我已差遣阿魏出宫,若沈檀得以出宫,阿魏便可随其入府。”
第60章
永寿殿内,太后面露嘉许之色,赞道:“兰妃,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此事你办得极好,解了哀家的心头之患。”
沈檀恭敬谦逊地回应:“皆因太后悉心教导,檀儿方能行事顺遂。”
“皇帝对你可曾有抵触之意?”
太后此问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
沈檀心下明了,回道:“皇上起初对臣妾颇为疏离,然而臣妾身上涂了暖情香,皇上受其影响,对臣妾渐生亲近之意。其后臣妾弹奏琵琶,皇上听后,对臣妾又生了几分好感。皇上极为喜好音律。”
高瑾玉想起赵祈曾跪了三日三夜求娶褚淳贤为妃之事。
若赵祈如此轻易便被沈檀所诱,那沈檀所言必定有假。
至于暖情香,其效力之强,便是和尚尼姑亦难以抵御。
而高瑾玉所想也合情理,赵祈确曾受香气撩拨,心绪有所波动。
可她因之前中毒,常年喝药,又经阿魏用药调解后,体内对药物有了一定抵抗力,故而暖情香对其并未产生过大影响。
高瑾玉满意地点头。
沈檀趁机说道:“太后,臣妾自进宫后便没见过娘亲,娘亲常年缠绵病榻,臣妾如今深受太后蒙恩,过上了好日子,心中便越发挂念娘亲,臣妾恳请太后,准许臣妾回沈府探望娘亲。”
“难得你一片孝心,哀家便允了。”
高瑾玉又对时嬷嬷吩咐道:“让内务府的人安排一下兰妃今日回府之事。”
沈檀心下松了口气,事情果然如皇上预料,太后允她出宫探亲了。
“你先退下吧,若以后皇上召见,要事无巨细将事情告知与哀家。”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
沈檀缓缓退出内殿。
高以柔款步从内室走出,行至高瑾玉身前,轻声问道:“姑母,皇上当真宠幸了沈檀?此事可是确凿无误?”
“消息理应不会有差。”
高以柔秀眉轻蹙,眼中仍残留着几分疑虑:“侄女却仍心存困惑,一直以来皇上对褚淳贤情深意笃,难道女子之间的感情也会轻易就移情别恋?”
高瑾玉微微摇头,“世间多情之人,向来不分男女,帝王的宠爱本就变幻无常。哀家冷眼旁观,发觉赵祈初见沈檀之时,神色便对旁人有所不同。再者,褚淳贤那清冷的性子,好似一潭死水,让人索然无味。而沈檀身姿婀娜,体态妖娆,生就一副惹人怜爱、乖巧柔顺的模样,好似柔弱娇花,仅一眼望去,便能轻易勾起旁人的怜惜之意。加之暖情香的助力,赵祈也难以抵挡其魅惑。”
高以柔心中虽仍有疑团萦绕,可细细思量,姑母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高瑾玉见状,轻轻抬手,温柔地拍了拍高以柔的手,缓声道:“时嬷嬷来报,今早上她二人为了赵祈宠幸沈檀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即便她们日后和好,彼此心中也必定会生出嫌隙。只需令沈檀此后时常相伴赵祈左右,让她无暇顾及褚淳贤,等到她二人情分渐薄,哀家倒要看看,那褚淳贤还能如何教唆赵祈与哀家作对。等到赵祈对她心生厌弃之时,便是她褚淳贤在这宫中失势之日。”
高以柔微微咬唇,轻声说道:“姑母,以柔却总觉得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褚淳贤曾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且自幼便是皇上心心念念之人,皇上怎会这般轻易便将其抛诸脑后?”
高瑾玉端起茶盏,葱白玉指轻捏盏沿,轻轻吹了吹袅袅升腾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一个沈檀或许尚不足够,然这宫中还有谢仪眉、姜娥,哀家亦有你在旁相助。不过是一个褚淳贤罢了,难道你还畏惧无法应对?”
高以柔垂首不语,心中暗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又听高瑾玉继续说道:“褚淳贤乃哀家心头之患,还有郑家亦是一大阻碍。郑宓又率几万士兵回到边境,其势力越发庞大,几近尾大不掉之势。哀家若贸然为其罗织罪名,赵祈定然会出面反对,到时郑家一旦举兵攻至京中,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能由赵祈亲自下令,将郑家调至京中,彼时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高以柔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既然皇上对郑宓和褚淳贤的关系起了疑心,不管是气话也好,还是真的心生疑虑也罢,皆可加以利用。郑宓如今回至边境,定会因‘思念’而给褚淳贤写信,若皇上见了这些信件,心中定会起波澜。且信件一旦多了起来,皇上即便不信也得信了。待郑宓回京之时,陛下怎会高兴?再让沈檀从中巧言挑拨,称郑宓与褚淳贤私下暗通款曲,郑家有谋反之意,皇上必会起疑。待到郑宓回京之际,便将她扣于京内,皇上再下旨将郑泰召回京中,由姑母信任的将军接任郑泰手中兵权。待郑泰卸去兵权,便可判他谋逆之罪。如此一来,姑母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错,柔儿所言正合哀家心意。眼下重中之重,就是要让赵祈对褚淳贤心生嫌隙,才好离间她们二人。”
高以柔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姑母,我对沈檀仍不太放心,如何方能确保她全心全意为我们做事?”
“她娘亲的命脉紧握于其父沈修海手中,为了救其娘亲,她不得不向我们妥协,听从我们的指令。哀家已命人用药吊着她娘亲一口气,一年内性命无忧,待大权在握之后,她也可随她娘亲一同去了。”
“能为姑母效力,这结果也是她的福气。”高以柔轻声附和。
“你今日再去赵祈那里露露脸,沈檀一人行事,也确实让哀家放心不下。若你能牵扯住赵祈的心思,哀家方可高枕无忧。”
“姑母且放心,侄女定当不遗余力。”高以柔神色坚定,语气决然。
养心殿内,赵祈正安然闭目养神,昨夜她未曾安睡,清晨又佯装与褚淳贤激烈争吵了一番后甩袖回到养心殿。
徐玟静立一旁,心神恍惚。
瞧陛下这般疲惫模样,难道昨夜当真宠幸了兰妃?
可随即又默默摇头,陛下绝非贪恋美色之人,况且兰妃又是太后那边的人,陛下断不会如此糊涂行事。
今早与贤妃娘娘的那场争吵,恐怕是故意演给外人瞧的吧。
思及此处,徐玟脑中忽然灵光乍现,若说演给外人看的,那云光殿的外人究竟所指何人?
又过了些许时候,赵祈才缓缓睁开双眼,瞥见徐玟在侧,便轻声问道:“你一直在此处站着?”
徐玟赶忙恭敬回应:“陛下,微臣职责所在,不敢擅离。”
“殿内只有你我二人,朕并非那般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你自行找个位子坐下便好。若是整日都这样站着,你身子也吃不消。”
陛下如此体恤下属,徐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动容道:“臣谢陛下关怀。”
“郑宓那边情形如何了?”赵祈又继续说道。
徐玟忙回道:“回陛下,郑宓昨夜已带兵启程返回边境。她已亲自将五千亲兵交付于微臣,臣于昨日连夜清点完毕,一切无误。”
赵祈听闻,满意地点了点头,“郑宓曾夸赞你聪慧过人,朕亦觉得你行事周全妥帖。朕有一事要交予你去办,你去查查兰妃娘亲的病症究竟是何缘由。”
徐玟当即应道:“臣,即刻便去详查。”
她心中明白,这既然是陛下交代她办的首件事情,那就不可能仅仅局限于探查兰妃的娘亲这一件事。
徐玟领命离去后,锦清进殿禀报,婉妃求见。
“她来做什么?”
赵祈听闻,随手将手中古籍弃于一旁,一脸的不悦。
锦清赶忙回应:“婉妃娘娘端了一盅十全大补汤,说是特意前来为陛下补养身子。”
“哼,给我补身子?可别像她姑母那般,在汤里下毒就已是万幸了。”赵祈语带嘲讽,冷哼一声。
锦清顿时花容失色,急声道:“主子,那您万不可饮用,容我即刻唤阿魏过来,仔细查验这汤中是否有毒。”
赵祈见状,伸手轻轻拉住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稍安勿躁。皇宫大内之中,量高以柔也不敢对我不利。她若当真蠢到在汤里下药,岂不正中我下怀,正好给我落下把柄,可以治她的罪。”
锦清闻此,心中稍安。
赵祈又吩咐道:“宣她进殿。”
高以柔款步而来。
入到殿中,见着赵祈,先是施施然盈盈一礼,柔声道:“表姐,以柔前来探望您。”言罢,将补汤轻轻放置于桌前。
赵祈对锦清说道:“你先退下。”
锦清应了一声,转身退去。
临行前,还不忘瞪了高以柔两眼,高以柔自是感觉到锦清目光中的敌意。
赵祈轻轻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表妹今日怎得如此闲暇,有空到朕这儿来?”
“表姐,您昨夜操劳,想必甚是辛劳,以柔特为您熬制了补汤。”
赵祈听闻,微微挑眉,伸手掀开汤盅盖子,拿起勺子在汤中随意拨弄了几下,生怕里面会被放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
高以柔见状,忙道:“表姐,这汤中所放皆为上等的中草药药材。”
赵祈闻得是中草药,这才放下心来,小啜了一口。
赵祈正饮着汤,高以柔又轻声问道:“回回见到陛下时,身边相伴的宫人都是锦清,不知另外那三个贴身侍女怎么不见了?”
赵祈放下汤盅,缓声道:“贤妃告诉朕,那几人对朕并非百分百忠心,这等不忠心的奴才,留着亦是无用,朕便将她们都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