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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对面之人轻轻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柔媚的脸庞,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轻声说道:“表姐,真是好巧啊。”

赵祈见状,立刻松开了手,女子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高瑾玉的侄女,高以柔。

赵祈疑惑高以柔怎么穿的跟郑宓一样,难不成这高以柔也是个男装丽人?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对方的动作打破了。

高以柔比赵祈矮上半个头,她见赵祈松开手,就又主动靠到赵祈身边,肩膀紧紧挨着赵祈。

与此同时,传来她娇媚的声音:“表姐,你见到我就马上松手,是不喜欢以柔吗?”

郑宓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恨不得把高以柔扯开,这姑娘是怎么回事,紧贴着表姐不松手了。

可表姐没开口,她也不好真的动手。

赵祈闪身躲开,高以柔便柔弱无骨地作势要摔倒,郑宓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

“以柔表妹,你身子如此虚弱,实在不宜外出。今日人多嘈杂,万一被人冲撞可如何是好。”郑宓轻声说道,气息如兰,拂过高以柔的耳畔。

高以柔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着痕迹地与郑宓拉开了距离。她那冷漠的表情仿佛在警告郑宓:“少管闲事!”

郑宓心如明镜,却不为所动,转头对赵祈微笑着说:“表姐,我们出来也够久了,嫂嫂怕是要担心了。”

赵祈心里自然清楚郑宓的话中之意,褚淳贤不久前才为她挡了一剑,现在还半死不活地在床上养着身体。可她却在这里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郑宓看不下去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高以柔和褚淳贤都是她的表妹,但在她心中的地位却相差甚远。赵祈说道:“我也有些乏了,早些回宫吧。”

高以柔紧紧地晃着赵祈的胳膊,娇声说道:“表姐,你怎么能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赵祈向后退了半步,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能在这个时候出来,肯定是有人在保护你。”

说完,她又转头对郑宓说:“你在逛够了吗?”

郑宓出来没多久,怎么可能逛够呢?但若是说还没玩够,那高以柔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跟着她们。她实在看不下去高以柔一直黏着表姐,“我已玩的尽兴,还是回宫看看嫂嫂吧。”

高以柔见状,不屑地撇了郑宓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三句话不离贤妃,难道是对贤妃有意思?”

“你你……你这姑娘,是疯了吗?那可是贤妃娘娘,她是我的亲表嫂!”郑宓气得直跺脚,心中暗骂高以柔无理取闹。她回头看了一眼表姐,生怕表姐会因此对她产生误会,觉得她对表嫂有非分之想。

“你既然没有那种想法,为何如此慌张?”高以柔不依不饶地追问,心想:郑宓这反应,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你…你这简直是在污蔑我的清白!”郑宓指着高以柔,她原本小麦色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高以柔见状,脸上露出惧意,她缩着头躲在赵祈身后,心中有些得意,颤抖着声音说:“表姐,你看看郑宓,她要动手打我。”

赵祈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四周涌上了四五个人。

领头的公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他身后站着的四个家丁却步伐矫健,气势汹汹,绝非常人,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郑宓立刻警觉起来,她迅速抽出袖口藏着的短剑。

高以柔见状,急忙喊道:“哥哥,你快来啊,郑宓欺负我!”

高元洲身着一袭青色锦衣,气质儒雅俊秀。

他走到赵祈面前,先是躬身行了一礼。高元洲比赵祈大几岁,自然不敢像妹妹那样直接称呼陛下为表妹,说道:“臣,高元洲,拜见…”

“咳咳…”赵祈的几声轻咳打断了高元洲的话。她微微皱眉,说道:“在外就不必多礼了。”

赵祈也是第一次见到高元洲,原书中并没有对他的详细记录。她只从太后那里得知,高元洲是高太傅的儿子。

高元洲听后立马应道:“是。”他看到陛下身旁的郑宓,连忙歉然地说:“郑姑娘,小妹多有得罪,还望郑姑娘多多包涵。”

郑宓收起短剑,不屑地撇了他们兄妹二人一眼,轻哼一声,似乎并不想理睬他们。

高元洲并未生气,他的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种炙热的光芒,紧紧地盯着郑宓。他觉得郑姑娘的行为举止与京城中那些贵女的小家碧玉风格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洒脱。

郑宓感觉到高元洲的目光,回望了一眼,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不适。她实在懒得与高家兄妹纠缠,转身对表姐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赵祈也察觉出高元洲神情反常,她看着二人,郑宓常年以男装示人,面容俊美,举止潇洒。若在她的世界,郑宓样貌,绝对会成为众多小女孩爱慕的对象。并不是赵祈有什么穿着打扮上的偏见,只是郑宓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喜欢男子的人。

此时高以柔站在郑宓身旁,两人相得益彰,十分养眼。

倘若郑宓与那高元洲站在一起,反倒更像兄弟一般。

赵祈对着高家兄妹说道:“朕,也该回宫了。”

高元洲忙拱手相送,“臣兄妹二人在此恭送陛下回宫。”

二人渐行渐远,高以柔见周围没有旁人,突然转头对高元洲说道:“哥哥,你是不是看上郑宓了?”

高元洲闻言,面色微微一红,露出些许羞涩之意。

高以柔见状,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哥哥,父亲和姑姑对郑家可是欲除之而后快,你还是快些收起你那儿女情长的心思吧。”

高元洲的神色顿时变得黯淡无光,他低声说道:“若是郑姑娘能嫁入高家,成为高家的媳妇,说不定可以化解高郑两家之间的矛盾和踌躇。”

高以柔觉得哥哥平日里只知道读诗诵经,想法竟然变得如此天真。

她实在不愿再与哥哥多说,心想若是自己身为高家男子,定然早已为父亲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了,也必然会在高家占有一席之地,哪像哥哥,每天只知道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毫无雄心壮志。

高元洲自然察觉到了妹妹的轻视,心中略有不满,“你不也是心怀对陛下的倾慕,想着进入后宫,成为陛下的妃子吗?”

高以柔实在不愿意再同哥哥解释,便任由他这么想了。

她靠近皇上,不过是想进入后宫,成为后宫之主,进而效仿姑姑,能够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世家贵女大多只是联姻的工具罢了,只有权力和金银珠宝不会背叛自己。

她那傻哥哥竟然还想着跟对手结为连理,真是可笑至极。

“哥哥,这灯会每年都毫无新意,千篇一律,我已经看腻了,我们回家吧。”高以柔淡淡地说道。

高元洲跟在妹妹身后,明明妹妹比他还要小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那么听妹妹的话,他总觉得有时候看着妹妹,就仿佛看到姑姑在自己面前一般,让他心生惧意。

另一边,赵祈回到宫中,与郑宓一同前往云光殿探望褚淳贤。

阿魏守在门口,远远地瞧见赵祈的身影,便急忙迎了上去,行礼问安。

赵祈轻声问道:“贤妃可是歇下了?”

阿魏回话道:“陛下,娘娘刚喝完药,这会儿想必是睡着了。”

“如此,倒是我来的不巧了。”赵祈轻皱眉头,略感遗憾,随即便转头对郑宓说道:“明日你再来看看贤妃吧。”

郑宓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她以为表姐听了高以柔的话,误会了自己对嫂嫂的感情,于是慌忙解释道:“陛下,我心中对嫂嫂…”

赵祈不待她说完,便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温柔地安慰道:“你且安心,不要胡思乱想。高以柔的话,我半句都没放在心上。”

郑宓也知自己想多了,脸色微红。

阿魏在旁看得不知所措。

赵祈又拿过郑宓手中的包裹,对阿魏说道:“这些是特意在宫外给你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阿魏喜出望外,接过油纸包,“陛下,您对阿魏真好!”

赵祈浅浅一笑,她往褚淳贤的寝殿门望了一眼,便转身回到养心殿休息了。

往后几日,赵祈也去过几次云光殿,褚淳贤几乎都是在榻上昏睡,修养身子。

新春佳节,朝廷特赐休沐三日。

休沐过后,便是坤和三年的第一次朝会。

百官们早早地便来到了紫宸殿,等待上朝。

由于雍王谋反,皇帝下令让高太傅和齐忠严查同党,这几日但凡跟雍王有过瓜葛的官员都人人自危。

那胡太医不过是他的徒弟与雍王府有了些牵连,就被带去刑部询问,最后他却在狱中自尽了。

陛下此次的手段真是雷厉风行,让人不寒而栗。

高太傅和齐忠将雍王谋反之事处理得十分迅速,仅仅三日,他们便将参与谋反的官员全部缉拿归案,牵扯人数多达百余人。

这些人究竟会被如何处决,陛下今日就会给出结果,众人心中难免忐忑。

第42章

赵祈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威严地扫过下方的众人。

与她第一次上朝时的情景相比,如今下方的众官员们对她的态度恭敬有加,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视。

齐忠跨步出列,恭敬地禀告道:“陛下,参与叛王谋逆一干人等,已被悉数抓获,等候陛下发落。”

赵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但她的表情依然严肃庄重。

自从上次齐忠的儿子受罚,他本人却被赵祈从轻发落之后,齐忠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表现出了他的忠心耿耿。

赵祈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安排齐忠和高太傅一起办案。

这两人本来就有过节,正好可以互相监督。任何一方如果暗中徇私舞弊,都有可能被对方置于死地。他们相互牵制、相互制衡,赵祈也因此安心了许多。

赵祈俯视下方,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齐忠,开口问道:“这些人参与谋反,按律法应当如何处置?”

齐忠略微低头,深思熟虑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答道:“陛下,依照我国律法,参与谋反乃是重罪。参与谋反者按律处以凌迟之刑,以儆效尤;家眷男子十四岁以上者,处以绞刑;女子十四岁以上者,充军为妓;老弱病残者贬为奴籍,终身为奴。”

这条律法律法极为严苛。它是成宗在夺取女帝高宗政权后制定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强硬手段震慑所有有谋逆之心的人。

这条律法历经数代皇帝,都没有得到实施。

到了赵祈这一代,皇帝年幼,是个女子,看起来又软弱可欺,这才让雍王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然而,此时看着眼前的皇帝,丝毫没有半分软弱的样子,难道这一切都是陛下故意装出来迷惑雍王的吗?想到这里,齐忠的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赵祈严肃地开口问道:“牵扯到的无辜家眷一共有多少人?”

齐忠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家眷中十四岁以上的男子有三百余人,女子有五百余人,老弱者一百余人。”

赵祈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这女子的数量,怎么会如此之多?”

齐忠赶忙答道:“陛下,这些女子多数是谋逆者亲眷的妻妾。”

赵祈的目光落在齐忠身上,继续追问:“那么这些男子又是从何而来?”

齐忠额头冒汗,“回陛下,这些男子是谋逆者的兄弟子侄。”

赵祈的脸色愈发沉重,她语气凝重地问道:“他们的儿女,兄弟子侄、妻妾姐妹,是否事先知道他们要谋反?”

齐忠摇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参与谋反者守口如瓶,并未透露半点消息给亲人。”

赵祈缓缓开口说道:“谋反之罪不可轻易饶恕,可他们的妻妾子女、兄弟姐妹又何其无辜。”

站在一旁的高太傅上前一步,向赵祈拱手说道:“陛下,此等刑罚虽然严厉,却是必要之举。谋反乃是大逆不道、危害社稷的重罪,万万不可轻饶。唯有从严惩处,才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从而保护国家的安宁。”

此时,大半官员纷纷跪地,附和高太傅的观点。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圣明,高太傅所言极是!谋反之罪,天理难容,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这些官员们言语坚定,绝对认同高太傅之言。

然而,还有另一部分官员站在原处,静静地等待着陛下的进一步指示。

他们表情各异,若有所思。

齐忠自是听出陛下有心开恩于无辜家眷,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谋反之事,事关国家安危,不可不慎。若对谋逆者的家眷网开一面,恐难以服众,亦无法对后世起到警示作用。但若这些家眷确实无辜,不妨对他们从轻发落,以示陛下仁德。如此,既能维护律法之公正,又能彰显陛下之宽厚。”

朱宝贞站了出来,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齐大人言之有理。对于这些无辜家眷,不如在仔细调查之后,如果确实没有参与谋反,不妨从轻发落。如此做法,既能体现陛下的仁爱之心,也能让百姓们感受到陛下的爱民之情。”

那些原本站着的官员们此时也纷纷跪下,齐声应道:“陛下从轻发落,实乃圣明之举!陛下仁德广施,天下百姓定当感恩戴德!”他们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赵祈听着心潮澎湃。

底下的官员跪成一片,鸦雀无声,都静静地等着陛下开口。

赵祈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她看着下面分成几派的官员,心中庆幸,这样的局面总比一边倒要好太多了。

赵祈缓缓说道:“律法虽严,但也不外乎人之常情。诸位不妨扪心自问,如果你们背叛了朕,虽能一死了之,可你们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却要替你们背负这孽债,难道你们也能如此狠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遭横祸?”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在场官员们的心上,

高太傅眉头微皱,回应道:“律法严苛,也是为了让他人受到警示。如果轻易饶恕犯错之人,那岂不是会导致人人都敢作乱。”

赵祈点了点头,说道:“太傅所言甚是,但朕认为,作恶之人在起心动念的时候,可曾有人考虑过自己的家人?他们为了所谓的‘一将功成’,不惜牺牲无数人的生命,恐怕早已想好了后果。然而,他们的家人却可能成为这场争斗的无辜受害者。”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仿佛在质问每一个人的良心。

赵祈一脸肃穆,眼神凌厉,郑重其事地说道:“朕已有定夺,参与谋反之人,当处以绞刑,以正国法!其家产,全数充公!至于其亲眷,必须从严彻查,绝不姑息,但凡有参与谋反者,一律处以绞刑,严惩不贷!而那些无辜受到牵连之人,不予惩戒!”

话音未落,赵祈紧接着高声说道:“朱宝贞!郑宓!”

“臣在!”二人迅速应声答道,声音洪亮,响彻朝堂。“查封家产之事,朕命你二人一同负责,务必妥善处置,不得有丝毫差错!若有谁敢心怀不轨,企图徇私枉法,一经查实,朕绝不姑息,定当严惩不贷!”赵祈目光如炬,声音震耳欲聋。

“臣遵旨!”朱宝贞和郑宓齐声答道,语气坚定,表明决心。

“高晋!齐忠!”赵祈又高声喊道。

“臣在!”齐忠立刻回应。

高太傅犹豫片刻,也回应道:“臣在!”

赵祈并未与高太傅计较,继续说道:“朕命你二人严查谋逆者家眷,不得有任何疏漏!既不能放过一个有罪之人,也不可冤枉一个无辜之人!若有差池,朕唯你二人是问!”

齐忠应道:“老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祈眼神凌厉地盯着高太傅。

高太傅抬头与之对视,心中一颤,赶忙低头应道:“臣,领旨!”

查封家产之事,赵祈对其他官员实在难以放心,毕竟其中牵涉到的利益甚广。

若是有人心生恶念,企图中饱私囊,甚至垂涎他人|妻妾,想要据为己有,这种事情在古代也时有发生。她既然已经施行仁德之政,就决不能容忍这种如同土匪一般的恶劣行径发生。

朱宝贞和郑宓是她的心腹,将此事交由她俩去办,赵祈自然是放心的。

再说那齐忠本是原刑部尚书,刑部中的人都是他的旧部,查起案子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然而,赵祈心中却仍不放心让齐忠独掌大权,她便让齐忠与高太傅一同办案,这样在外人看来,也是她对这两位老臣的信任。

退朝后,赵祈前往云光殿。

一进入殿内,她就看到褚淳贤静静地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已全然沉浸在书中。

相较于前两日,褚淳贤的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再像前两日那样整日贪睡。

见赵祈来了,殿内的侍女们纷纷行礼,赵祈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出殿外。

褚淳贤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过头,目光淡淡地看向她。

赵祈在塌边坐下,声音轻柔地问道:“今日,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多谢陛下关心。”褚淳贤的话语依旧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赵祈微微皱起眉头,她前世是公司老板,所有人对她都是笑脸相迎;今生更不用说,她成为皇帝后,所有人见到她无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太后,在表面上也对她和颜悦色。

可唯独褚淳贤,知晓她身份后,总是一脸冷漠。

自己刚刚坐下,望向对方那冷冰冰的脸,仿佛是在送客一般。

赵祈心里已有几分不悦,可看在对方是为她受伤的份上,压下了心中不快。

褚淳贤心里清楚得很,眼前的人已非前世的祈儿,她自然也重新摸透了对方的脾性。

别看这人表面温和,其实满肚子的算计和谋略。而且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得顺着毛捋,稍有一点不如意,就会惹得她不满。总之,这人的脾气大得很。

褚淳贤心里明白,但也不愿意去迁就,让她故作姿态哄人开心,实在累人。她又恢复到了从前冷漠的样子,这样自己也能自在些。

可是,当她看到赵祈的脸色沉沉,褚淳贤最终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问道:“陛下,您来到臣妾这里,是有何事?”

这话一说完,赵祈心里的不高兴简直难以言喻,心里想着:你如此聪慧,我一下朝就来你这里,你难道猜不出来我为何而来?她扬起脸,开口却是:“你不是在病中吗?朕特意来看看你。”

褚淳贤听后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嘴角轻轻弯起,露出了一抹笑意。

赵祈见状,不满地问道:“你笑什么?”

褚淳贤淡淡回道:“陛下来看臣妾,臣妾高兴罢了。”

第43章

赵祈静下心来,收起杂念,方才心口那股无名烦闷之气,又从何而来?

细细一想。褚淳贤既然清楚她不是原主,那么见到她时,自然不会真心欢喜。许是褚淳贤察觉到了她言辞间的敷衍,才会流露出那般冷漠的笑意。

二人之间谁也没开口,正好这时阿魏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殿内,轻声说道:“娘娘,该喝药了。”

褚淳贤从容地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动作自然得就像平常在喝汤一般。

若不是那股浓烈的药味钻进赵祈的鼻腔,她恐怕会以为褚淳贤在喝什么美味的糖水。

她难道真的不觉得苦吗?

赵祈呆呆地看着,想到自己曾经连喝几个月汤药的那段苦日子。

苦涩感涌上喉咙,她下意识地跟着褚淳贤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仿佛想要把那股难受压下去。

瞧着褚淳贤喝完药后,利落的漱了口,又拿出锦帕仔细地擦拭干净嘴角的水渍。

赵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然后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包梅子蜜饯。她将其拆开,递到褚淳贤的面前。

褚淳贤先是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仿佛让她看到了前世的祈儿。

这一阵晃神还是被赵祈看在眼里,大概也猜出对方又记起了原主。

赵祈声音略有冷淡,“这是郑宓在宫外买的,我觉得很好吃,便让她带回来一份。”

褚淳贤伸出手,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压下了口中残留的苦涩之感。

“味道如何?”

褚淳贤微微颔首,轻声说道:“这蜜饯的味道臣妾很喜欢。”

赵祈莞尔一笑。褚淳贤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作假。

赵祈第一次品尝这梅子蜜饯时,她就觉得褚淳贤一定会喜欢这种酸甜的味道。尤其想到褚淳贤受伤后,每日都要喝下苦涩的汤药,便想着给她送上一份。

待到口中蜜饯吃完,褚淳贤又开口问道:“陛下,今日上朝,可算顺利?”

赵祈见她终于问起,便将早朝之事一一说于褚淳贤听。

褚淳贤头次沉默不语,应是有不同想法。

赵祈开口道:“你有何想法,尽管直言。”

褚淳贤沉思片刻,“陛下心怀苍生,心系黎民,不愿让无辜之人遭受牵连,此乃陛下的宽厚仁慈。”

赵祈晓得褚淳贤绝不是想夸她这么简单。

又听褚淳贤继续说道:“然而,陛下将他们贬为奴籍,子孙后代也将永世为奴。若有一日他们知道自己可以翻身,难道不会奋起反抗吗?陛下赦免的这些人,数量少说也有几百之众,这些人若联合起来,再招揽一些部众,组成一支上千人的队伍,简直易如反掌。倘若燕君烨举兵来犯,他们必然会倒戈相向,投奔到燕君烨的军队中去。”

赵祈回应道:“我此番饶他们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男子免去了死罪,女子也免去了沦为军妓的悲惨命运,他们难道不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反倒要恩将仇报吗?”

“陛下,若他们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将永无出头之日,生生世世都要受尽奴役之苦,时间一长又如何能感激陛下的恩赐呢?”

赵祈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严肃,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百姓竟然还要被分为三六九等,要是没有高贵的门第,没有丰厚的钱财,甚至连科举这种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无法参与。长此以往,若底层的人民有了翻身的机会,他们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朝廷推翻。”

褚淳贤万万没有想到,赵祈会说出这番话。她原本以为,赵祈会后悔放过这些谋逆之人的亲眷。

在她看来,自古以来,谋逆都是重罪中的重罪,诛灭三族都不为过。赵祈心慈手软,放过了这些人,实在是犯了皇家大忌。

高太傅所言不无道理,倘若轻易放过这些人,岂不是人人都敢谋逆了。

不过看起来赵祈似乎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赵祈继续说道:“难道将这些谋逆者的家眷杀光,就能阻止谋反之事的发生吗?不如尽快实施改革,彻底废除这些不平等的规矩。要让百姓们无论男女,都拥有读书的权利,都有参加科举的资格。在从政、从商还是务农等方面,都能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褚淳贤凝视着她,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若是换作前世的祈儿,肯定会先请示太后。

以太后的性格,必定会严惩谋逆者,斩草除根,绝不留下任何后患,以免对朝廷造成危害。而祈儿对于太后的处决方式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如今,眼前的人却不愿牵连无辜,上位者心慈手软虽是大忌,但她心怀善念,不愿意滥杀无辜,或许她真的能成为一个仁善的好皇帝,从而改变大周覆灭的命运。

褚淳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忧思,“改朝换代易,移风易俗难。你若想改变这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

“倘若从上到下都能听话照做,又怎会有困难呢?就怕政令传达不到位,底下的人不愿意推行。所以,必须要有真正能担重任的人才。如果这些人不干实事,都是些靠关系走后门、没有真才实学、只知道占着位置不做事的人,那就赶紧让这些蠹虫卷铺盖走人。”赵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有力,脸上也是信心满满。

褚淳贤心中暗自感慨,眼前的人无疑比祈儿更适合担任皇帝。她有自己的见解,也积极寻求解决之法。

“你有这般宏愿,实乃百姓之幸。”褚淳贤真心敬佩道。

赵祈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清楚,燕君烨再过两年就要集结西夏的大军,大举进犯我大周。我已准备责令郑宓和徐岩鄂等将帅秣马厉兵,严阵以待,只待与西夏决一死战,必让其有来无回!”

前世的这时候,郑家被定谋逆之罪,遭满门处斩。

大周政权已然落入太后手中,原主不再理会朝政上任何事情。

不久后,燕君烨便会在宫中安排自己的人,仅过两年,原主就会葬身猛兽之口,大周也将覆灭。

燕君烨是赵祈的心腹大患。他是书中的男主,犹如上天眷顾的宠儿,气运绝佳。

在他统一天下的征程中,可谓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几乎所有貌美的女子都对他心怀爱慕,那些有才华或武艺超群的人都纷纷归附于他。

命由天定,运靠人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赵祈又作为男主首个要攻克的皇帝,她二人势必要一决雌雄。

褚淳贤的身体微微颤抖,“祈儿前世被他害死,此仇不报,枉我重来一世!今世,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为祈儿讨回一个公道!”

“你身受重伤,情绪不宜如此激动。”赵祈轻声劝慰。

褚淳贤听了赵祈的话,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

赵祈接着说道:“郑宓说,西夏公主今日成婚,恐怕那燕君烨已经赢得了公主的欢心。”

另一端的西夏皇宫灯火通明。

西夏公主拓拔澜迎来了她的大婚之日。

拓拔澜的心中充满了欢喜。

这位驸马,是她在战场上救下的敌军将领。

只那惊鸿一瞥,便如同命运的安排,让她倾心相许。

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子,成为他的妻子。

坐在榻上,拓拔澜的盖头被轻轻挑起。

眼前的男人,剑眉入鬓,星目如炬,眼神凌冽而深邃,不怒自威。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势,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令人不敢直视。

拓拔澜凝视着自己的驸马,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畏之情。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驸马的威严和气度,确实让她心生怯意。

“驸马。”拓拔澜轻声柔柔地唤了一声。

“澜儿。”燕君烨低沉的声音回应着,他的指尖轻轻挑起女子的脸庞,仔细地凝视着。

拓拔澜微微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按说自己身为西夏公主,不应被一个将领的气势所压倒。可她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跳,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一眼。

燕君烨解开了拓拔澜的衣带,屋内*的烛光闪烁,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一番云雨过后,公主在一侧甜甜地酣睡着。

燕君烨缓缓睁开眼睛,披上外衣,轻轻地走到公主的梳妆台前坐下。

燕君烨注视着眼前的这张面庞,那是一副年轻且英俊的面容,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充满了朝气。

而他记忆中自己临终时的那张脸,已生出皱纹,与眼前这张脸对比鲜明,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愤恨。那个贱人竟然趁他不备之时暗下毒手,夺去了他的性命,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今世要统一天下,成为天下之主,岂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第44章

只是眼下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要赶快在西夏进行部署,同时想办法联络上自己的父亲,在大周先安插上自己的人,为未来的大业做好准备。

燕君烨正思索时,拓跋澜在榻上嘤咛了一声。他又躺回榻上,拓拔澜靠在他怀里。

燕君烨低头望过去,拓拔澜的面容如出水芙蓉般水嫩,这张脸他看了有几十年,也早看腻了。

他现在的身子充满了朝气与活力,这比吃什么丹药都管用。

上辈子后宫中美女如云,他在温柔乡中纵情享乐,身子早有亏空。即使吃了丹药,也只能暂解一时之需,与这年轻的身体相比,那是相差甚远。

虽说心境不复少年,这身子却是实打实的年轻。

燕君烨手掌抚摸着拓拔澜细腻的肌肤,目前的局势他在西夏无所依靠,还得依仗拓跋澜,才能夺取西夏的政权。

手中握有兵权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必须提前谋划部署,争取尽快夺取天下。

那大周女帝赵祈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病猫,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两日之后,西夏公主成婚的消息由郑宓留在西夏的探子传来密报,呈报给了赵祈。

此时,赵祈正在处理雍王谋逆之事。

齐忠接到陛下命令,要求不得放过一人,也不可冤枉一人。于是,刑部和大理寺轮流对罪臣进行严格审讯,最终确定了参与谋逆之人的名单。

赵祈狠下心来,该杀之人绝不手软,该贬谪之人也毫不留情,朝中必须彻底清除雍王的势力。

此次,太后未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整个肃清过程异常顺利。

赵祈一想便明白,铲除雍王势力对太后来说是件好事,如此便可减少一个争权对手,太后没必要加以阻拦。

如今,朝中官员分成三派:以太后为首,高太傅等人为一派,此派朝中人数众多,多为文官。

拥护赵祈的一派,如郑宓、齐忠、朱宝贞等,只是官员有限。

还有中立的一派,如徐岩鄂等人,多为为国为民的官员。

如今,赵祈也有了可放心任用之人,心中踏实不少。可是在接到西夏公主成婚的消息后,她的心中还是一紧。

该来的终究会来。

燕君烨已成为西夏的驸马。

按照书中所述,他将在一年内成功夺取西夏政权,再过一年就会整军待发,进攻大周。

郑宓难得见表姐一脸愁容,“雍王党羽已除,表姐还有什么烦心事?”

“眼下倒是有一件,西夏公主大婚,此事扰我心烦。”赵祈开口回道。

郑宓心中一惊,表姐难道对西夏公主有意思?那也不对,西夏常年侵扰大周疆土,表姐应该是欲除之而后快才对,怎么会对西夏公主有想法,更何况两人还没见过面。

赵祈见郑宓一脸深思,便猜到郑宓是不是又想多了,“你只探查到西夏公主大婚,可知道与她成婚之人是谁?”

“西夏公主的成婚对象是一个名叫炎狼的士兵,他因为长相俊美,在战场上表现勇猛,被公主看上,从而成为了驸马。”郑宓回答道。

赵祈缓缓地摇摇头,问道:“你信吗?”

郑宓想了想,“公主正值成婚的年纪,看中英俊勇敢的战士,也不是没有可能。”

“西夏的驸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勇士,他是咱们大周的将帅燕君烨!”赵祈郑重说道。

“什么?那燕君烨投敌叛国,竟然成了西夏的驸马?!”郑宓气的拳头狠狠地敲着桌子,又疑惑问道:“表姐又是从何得知?”

西平县战事结束后,她还和徐岩鄂将军命人四处探寻燕君烨消息,都没有找到人,原来是跑到西夏做驸马了。

“你且不要激动,我从何得知?一时半会儿也难说清。不过那西夏的驸马确实是燕君烨无疑了。”

“我还是派人潜入燕君烨身边,看一看那叛国贼子到底想干些什么?”郑宓越想越气,她从小生活在边疆,虽然敌人一直是北狄,但是那北狄和西戎都是一路货色,都对大周虎视眈眈,没有一个好东西。

赵祈本想打算派个机敏的人混到西夏宫中,可燕君烨作为男主,聪明敏锐自是不必说,那运气一定是好得不得了,一旦被发现,让他早有防范怕是不好。

“燕君烨聪明过人,暂且不必打草惊蛇。”这事儿赵祈还想再跟褚淳贤商量一番。

郑宓点头应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表姐,我之前在宫外见到朱宝贞,她询问我,雍王已经除掉了,该如何安顿盼兮和胭脂两位姑娘?”

朱宝贞虽然是女子,但毕竟是男子身份,而且还是当朝官员,家中放着两个女子,如果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本,怕是不妙。

赵祈问道:“百花楼现况如何?”

郑宓回答道:“百花楼已经被查封了,楼里的人都被带到刑部审问了。除了老|鸨和她的心腹之外,其余的人都和雍王没有关系,已经被放出来了。大部分女子身世凄惨,被家人卖到妓|院换点银子。百花楼被查封后,她们也无家可归,我暂时把她们安顿在客栈里。”

“哎,都是些可怜的女子。”

“是啊。百花楼被查封了,她们没有地方可去,总得想个办法安顿她们。不如让她们进宫当宫女吧?”郑宓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太后肯定会联合大臣,说朕秽乱后宫,不配为帝。”这个郑宓,聪明勇武起来能指挥千军万马,犯起蠢来,也实在让赵祈无语。

郑宓也知道自己着急了,竟然想出了这么个蠢办法,还好表姐没有跟她计较,只是难得地叹了口气,面带忧虑地说道:“那些女子又该如何安顿?”

赵祈没有回答她,而是接着问道:“百花楼内的布局是怎样的?”

郑宓去过几次百花楼,对那里印象深刻,她说道:“那百花楼规模很大,一楼是宴请宾客的大厅和表演的地方,二楼是雅间,供顾客喝酒消遣。三楼是客房,供客人留宿、享乐,四楼则是姑娘们的住处。”

赵祈端起茶盏,细细品味着杯中上好的碧螺春,同时在脑海中勾勒着百花楼的内部格局。

过了一会儿,赵祈开口说道:“我已经有了打算。”

郑宓认真倾听,表姐想出来的方法,一定是比她想的靠谱。

赵祈不紧不慢地说道:“可将百花楼交由户部接管,易名如意坊。所有姑娘们皆改为良籍,坊内不得经营任何娼门之业。一楼售鲜果蔬、糕点、茶叶等饮食之物;二楼营布匹、成衣、鞋子、金银首饰等生活之物。三楼则改为酒楼,以供客人歇息用膳。四楼如故,仍为姑娘们住宿之所。如此这般,便足以让姑娘们在坊内谋得一份生计了。”

“表姐这主意好。”

赵祈接着说道:“坊中供以食宿,按月发放月钱。我瞧着盼兮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就让她统管坊内的诸人和各个档位,每月给她一份高额月钱,每年再多给她一成的年利作为管理费。二成分给坊内的伙计们,多劳多得,其余悉数上缴国库。以后再将这如意坊在大周各地开设分店,所有伙计都按照这个待遇,只高不低。”

郑宓拍手称赞,“此计甚妙,不仅安排了她们的住所,解决了姑娘们的生计问题,还为国库增添了收入,可谓是一举多得。”

“这坊内改造,需户部人员拨款进行。最主要的是还得派个可靠之人前去监工。”这才是最让赵祈头疼的事,户部没有自己人,她不放心让别人去督造如意坊。一方面,建筑改造最容易出现贪|污受贿的情况;二来,若是偷工减料,后期一旦出现安全问题,那可不是小事。

郑宓提议道:“表姐,让徐玟去监工如意坊如何?她是徐岩鄂将军的女儿,旁人自然不敢糊弄她。再让盼兮和徐玟一同前去,毕竟日后,盼兮也算是如意坊的坊主了。”

赵祈点头,徐玟也是有才之人,监工坊内改造也不算屈才,而且徐玟又曾得到郑宓的多次举荐,赵祈对她也很放心:“甚好。我即刻下旨命户部拨款。”赵祈心中已有下一步计划,她不能让徐玟无缘无故地为朝堂办事,得给她封个不太起眼的官位,让她先在朝中落脚。

女子入朝为官,朝中定然有人会反对,赵祈心中深知这一点。但她提拔一个重臣之女为小小督造,量那些人也不敢多说一句。否则,那便是跟皇帝作对,也是打了徐岩鄂的脸面。

太后和高太傅自然不会和徐岩鄂过不去,赵祈对此很是放心。

除非徐岩鄂自己不同意,想那徐玟也能化解,不然,那便是徐玟徒有文武双全的虚名,内里也不过是草包一个,根本不配为她所用。

赵祈深思熟虑后拟了一份圣旨:“着户部将百花楼收归国库,更名为如意坊,并拨款五万两以供重新改造之用。另,徐玟救贤妃有功,特封为户部副主事,负责督造如意坊重造事宜。”

这道圣旨颁布之后,果然如赵祈所料,众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户部副主事,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职,主要职责就是负责记录和誊写公文。

通常,只有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书生入朝为官,才会被安排到这个官位上。而且,这个督造小官只是暂时起到监督如意坊的作用,在朝中毫无实权。

再深入思考一下,众人也会认为,陛下是不是想将这京城第一楼赏赐给她宠爱的贤妃,所以才命令帮助过贤妃的徐家大小姐去监督建造。

高瑾玉对此也并未在意,只认为赵祈是想拉拢徐岩鄂,所以才赐了个无足轻重的小官给徐家大小姐。可她哪里知道,徐岩鄂是最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参与政事。

高瑾玉被赵祈欺骗了这么久,心中愤恨难平。

如今朝中还有一些人对皇帝唯命是从,这更让高瑾玉气愤不已。

她原本计划,再等几年,等她完全掌握权力后,就让赵祈驾崩。

到那时,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可以顺利登基称帝,她也能真正地松一口气。

事与愿违,自从褚淳贤入宫后,赵祈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再听从她的意见,人也变得聪明起来,甚至发现了自己中毒之事。

现在,两人彻底决裂,以后再难融洽相处了。

第45章

……

徐府内,宫中内侍颁布完圣旨离开后,徐岩鄂望着女儿,压下心中不悦。

徐玟手里紧紧握着圣旨,她知道父亲对她入朝为官一事颇为不满。父亲一直认为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嫁个好夫婿,好好地在后宅相夫教子,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如今陛下要她涉足官场,父亲自然觉得有违礼法。

徐玟静静地等着父亲开口。

徐岩鄂见女儿良久不出声,轻咳一声,沉声道:“女子待嫁从父,出嫁从夫,你应知道为父并不愿你在外抛头露面,此举有伤风化。明日为父便进宫为你推拒了这份差事。”

徐玟听后,不慌不忙地回道:“陛下因女儿救驾贤妃有功,封女儿一个小小督造,以慰女儿作为臣子之心。女儿理应感激陛下封赏才对,爹爹却要面圣推拒。不知陛下问起缘由,父亲到时要如何开口解释呢?”

徐岩鄂只是不愿女儿涉足官场,至于如何拒绝这道旨意,他倒是没有细细考量过。

徐玟见父亲沉默不言,紧握圣旨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爹爹,若女儿是男子,以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怕是会认为陛下恩赐给我的官职小了些。只因我是女子,小小督造之职父亲也不愿女儿参与。女儿知晓爹爹一生官海浮沉,是担心朝堂险恶,不愿女儿涉足官场,可在外人看来,怕是会觉得爹爹轻视女子。”

徐玟说完,看了一眼仍旧面色不愉的父亲。

这话其实也说到了徐岩鄂的心里。自古以男子为天,女子本就应依附于男子,要是女儿做了大周第一位女官,岂不是有违礼法,有违天道?

徐玟话音一转,话语突然凝重起来:“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眼下陛下对父亲颇为看重,朝中武将中陛下可倚重之人非父亲莫属,父亲是陛下真正的左膀右臂,朝中嫉恨父亲之人不在少数。若是被小人抓住了话柄,认为父亲瞧不上女子为官,不也等同于蔑视陛下,离间了父亲和陛下的君臣之心吗?到那时父亲又该如何应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换做旁人只会对陛下封赏感恩戴德,父亲贸然拒绝,陛下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徐岩鄂听后,细细思索一番,暗骂自己怎会如此糊涂。眼下因着自己除掉叛王有功,正是得圣宠之时,又何必为了女儿做个不起眼的小官而惹得陛下不悦?要说有违天道,陛下做的离经叛道之事还少吗?

徐玟见父亲神情有所松动,知晓自己这番口舌没有白费,便舒缓了语气说道:“女儿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爹爹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辅政大臣。若有二心,陛下必不会容你。一臣不事二主,父亲可要想清楚些。”

徐玟将圣旨递到徐岩鄂手中,接着又道:“陛下已非昔日之陛下,女儿能看清的事情,父亲觉得陛下又岂会不知?”

徐岩鄂面上露出一丝错愕,没想到女儿竟然聪慧至此。

他一直认为,陛下身为女子,身子虚弱且好女色,将来难有子嗣。皇位继承之人必然是陛下的幼弟恒郡王。自己的小女儿徐瑛和恒郡王是先帝赐婚,先帝临终之前曾亲口承诺,恒郡王登基,皇后人选必是徐瑛。

他徐岩鄂这辈子虽无子继承家业,却可从旁支过继一个男丁养在膝下。届时小女儿贵为国母,将来子嗣也是皇位继承之人,徐家又何愁不能长久兴旺。

虽说陛下日渐勤政,与以往大不相同,可总归是个女子,女子为政于国而言并非长久之事。往后陛下和恒郡王是必要选一个的,只是眼下陛下却是得罪不得。

徐岩鄂望了望手中圣旨,最终叹了口气,“也罢,你也不过是当个小小督造,又何必伤了君臣和气。”

徐玟似乎早已看穿父亲的想法,盈盈一拜,回了闺房。

徐岩鄂又哪里会料到,他的女儿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女官。

这几日,褚淳贤的身子逐渐好转。

她平日里喜静,时常在殿内读书抄经,可终日躺在榻上,心里也烦闷得很。

在身子好些的时候,让贴身侍女明华搀着她去御花园散散心。

阿魏自然不放心,跟在褚淳贤身侧贴心照看。

眼下寒意未散,御花园的景色自不如春季盎然多姿,只是那梅花盛开得极好。

褚淳贤吩咐明华折上一枝带回云光殿,明华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那枝开得最盛的梅花,身子却摇晃起来,脚下不稳。

眼看着她就要跌倒,一旁的阿魏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怀里。

褚淳贤关心地问道:“明华,可有伤到?”

明华靠在阿魏怀中面色微红,忙摇头回道:“奴婢无事。”说完又抬头去看了一眼阿魏。

阿魏面色如常扶起明华站起身,待明华站稳后,阿魏伸手去折那只梅花。

阿魏比明华高上一个头,自然更容易些。

她笑着将梅花递到明华手中,打趣道:“你这身量,怕是踮脚也难够到。”

明华轻轻跺脚,面色羞恼地对主子说道:“娘娘,您看看阿魏她……她笑话奴婢。”

褚淳贤浅笑看着二人说笑,眼底有一丝难得的轻松。

阿魏抿起嘴角,还要继续开口,却察觉背后似有一道视线注视着她。

回头望去,竟见锦清在不远处盯着她。

她们隔的距离有些远,阿魏看不真切锦清面上的表情。

阿魏见到锦清,内心自然生出欢喜,忙伸出手指向锦清的方向,“娘娘,陛下和锦清在那边。”

褚淳贤顺着阿魏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的赵祈。

她有心迎上前去,同赵祈说上几句话。

褚淳贤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待到看清赵祈身旁之人时,褚淳贤立马顿下脚步,站在原处。

赵祈正语笑嫣然地和高以柔说着什么。

褚淳贤虽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但瞧着赵祈脸上难得的笑意,不似敷衍,高以柔时不时拿着帕子捂嘴娇笑。

褚淳贤心中闷闷的,她二人的笑容在褚淳贤眼里刺眼得很。

褚淳贤开口说道:“本宫有些乏了。”

明华极有眼力凑上前扶着褚淳贤,低声道:“奴婢扶您回宫歇息。”

褚淳贤轻轻颔首。

这头,锦清靠近赵祈身侧,小声禀报:“陛下,贤妃娘娘也在此处。”

赵祈闻言转身望去。

此时阿魏正恋恋不舍地望着锦清,一步三回头。

惹得褚淳贤回头想要轻声斥责阿魏,她回头的功夫,目光扫过赵祈二人视线交织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