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郑宓将胭脂托付给朱宝贞后,向她微微颔首示意,然后转身告辞。
养心殿内,赵祈听完郑宓的描述,称赞道:“表妹,此事你做的很好。”
郑宓还是有些不安心,“表姐,那朱宝贞可信吗?”
“她的家境普通,和朝中官员也没有什么牵扯,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以后在朝中能依靠的只有我,她有什么缘由能背叛我?”
郑宓听闻,满脸惊愕,声音颤抖地问道:“什……什么?她竟然是个女子?表姐是怎么知道的?”
赵祈答道:“她没有胡须,也没有喉结,虽然身形不算矮小,但那纤细的身子,哪里像个男子?”
郑宓仍然震惊得无法回神,“她竟然敢女扮男装,考取状元,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啊!表姐既然知道为何还……”
赵祈打断了她的话,“她能考上状元,就说明她是个人才。至于女子身份有什么重要的?女子哪里差了?难道就因为是女子,就要低人一等,在后宅侍奉男人吗?我需要更多像朱宝贞这样的有才干的女子,都应该有机会在朝堂上施展才华。”
“表姐说得没错,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誓死追随表姐!”郑宓回应道。
赵祈赞许地看着郑宓:“表妹,以你的才智和身手,将来必能担当重任,成为国之栋梁,其实应该多在舅舅身边历练才是,只是如今我让你在我身边,也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可信之人,无人可以托付。”
郑宓摇摇头,“表姐,你我姐妹至今才能相见,本就该多多亲近,能在表姐身边为你排忧解难,我心甘情愿。”
赵祈轻轻地拍拍郑宓的肩膀,“好妹妹,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放心了。”
郑宓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那朱宝贞真的是个女子吗?”
赵祈嘴角含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可聪明了,你可别引起她的怀疑。”
郑宓兴致勃勃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太后真是老眼昏花,竟然给女儿挑了个女驸马。可惜景嘉公主不愿意,不然到时候朱宝贞的身份暴露,可就有好戏看喽。”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似乎场面越混乱,她就越开心。
赵祈笑了笑,“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往后她二人真能在一起。”
郑宓灵动的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说:“我瞧着不太可能。要是真能在一起,景嘉公主何必多次拒绝呢?她不是喜欢那个战死西夏的燕什么烨吗?!”
说起燕君烨,赵祈实在好奇,这男主到底是什么天人之姿,引得书中半数女子都对他爱得死心塌地!
“你也别想了,累了一天,回去好生歇着。”
“是,臣遵旨。”郑宓恭敬行了一礼,嬉皮笑脸的退出养心殿。
郑宓走后,锦清进殿近身伺候。
赵祈轻抚着胸口,脸色略显苍白。
锦清见状,焦急地问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之前在淳贤那里吃了炒的蓬蒿,身子有些不适。”
锦清连忙说道:“是否要寻阿魏,来给陛下诊治?”
赵祈摇摇头,“不必,一会儿就好了。”
锦清感叹道:“陛下口味真是变了不少,以前那炒蓬蒿,您嫌味儿重看都不会看一眼,今儿个倒是吃了进去。”
赵祈刚抬手要饮茶,听到这话,茶盏也放了下去。
锦清又说道:“陛下以前可是最喜欢吃清蒸蛇肉,您说它味美甘甜,一次能吃半盘,那桂花糖藕更是深得陛下喜爱,今儿个您是一口也没吃,听阿魏说,这两道菜肴可都是贤妃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只是……”
“只是什么?”赵祈追问。
“只是贤妃娘娘明知陛下不喜蓬蒿,为何还要备上一盘。”
赵祈心里一惊,想起褚淳贤非要她在字画上题字,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被褚淳贤猜到了。
赵祈一直用手揉着太阳穴,紧锁着眉头,似乎非常痛苦,“锦清,我也不知怎么了,头疼得厉害。”
锦清见状,赶忙说道:“陛下,头疼可不能轻视,锦清这就去云光殿找阿魏来给您看看。”
赵祈微微点头,“嗯,你带上些吃的,将她叫来,路上不要着急,别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锦清连忙应道:“是,锦清明白。”
实际上,赵祈的头一点也不疼,她叫阿魏来也并非为了看病,而是心中还有一些疑惑,需要向阿魏询问,以便再次确认一些事情。
阿魏来了之后,急忙为赵祈把脉,关切地问道:“陛下身子没有大碍,可是哪里不适?”
赵祈答道:“刚才倒是有些头疼,现在好多了。”
阿魏说道:“既然陛下没事,那阿魏就先赶回云光殿了。贤妃娘娘心绪不大好,阿魏要回去给娘娘熬些补汤,好好给她调理一番。”
“淳贤怎么了?”
“自陛下从云光殿离开后,贤妃娘娘不知怎么回事,拿着一副字画,盯着看了半天也不动一下,甚至还……”
赵祈接着问:“还怎么了?”
阿魏本来不想说的,可陛下和娘娘本来就是一体,自然是可以告诉陛下的,说不定还能劝慰娘娘,以免气机郁结而有伤脾脏。
“阿魏几次看到,娘娘对着字画垂泪。”
至此,赵祈已经知道,褚淳贤怕是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
也罢,这软弱的原主她早就演累了,身份暴露也不一定是坏事。
“阿魏,你回去吧。告诉淳贤,我头疼的厉害,让她来看看我。”
阿魏领命,急忙赶回云光殿禀告。
褚淳贤进来的时候,赵祈身子倚在榻上看书,书房案几下,褚淳贤看到上面的字是往年史官整理的帝王实录。
褚淳贤面容淡然,问道:“陛下寻臣妾到此,是有何事?”
赵祈挥手,遣散了众人,殿内只留她们二人。
养心殿是帝王的休息之地,自古以来戒备森严,为了防止奸细偷听,殿内的结构设计也与其他宫殿不同。
养心殿的墙壁比其他宫殿更厚,隔音效果更好,窗户也经过特殊设计,从外部很难窥探到殿内的情况。正因为如此,赵祈才敢安心让褚淳贤来养心殿论事。
赵祈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要让你来这里吗?”
“还望陛下提点。”
“提点?你我今日的所作所为,彼此心知肚明,有什么需要提点的呢?倒不如我们把话挑明了说。”
褚淳贤直接问道:“挑明了说?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赵祈淡定答道:“我是赵祈。”
“绝不可能。”
赵祈解释说:“我的确是赵祈,不过不是这个废物赵祈,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褚淳贤震惊地问道:“那祈儿呢?”
“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成了她。”赵祈又用嘲讽的口吻说道:“怎么,你真想让她回来吗?可是她逼迫你入宫的,你应该恨她才对。而且,燕君烨也没有死,你去西夏寻找他,说不定你们还能再续前缘。”
褚淳贤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赵祈反问道:“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我不是她?”
褚淳贤回答说:“除了这一副身子,你和她哪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只怪我,太高兴能再次见到祈儿,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赵祈正想着褚淳贤话里的那句‘再次见到祈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不是本来的褚淳贤对吗?”
褚淳贤不得不再次感叹面前人的聪慧,她道:“祈儿死的第十年,我便重生回来了,我以为我能挽回一切,改变祈儿前世惨死的命运,原来不过是我的妄想。”
一个重生者遇上一个穿书者,这真是匪夷所思,赵祈也不想再瞒她什么,说出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褚淳贤恍然大悟,却仍觉得不可思议,“怪不得我时常觉得你对我似乎藏着什么心思,怪不得你对郑家与众不同,原来我们都不过是一本书中的角色。”
赵祈指了指自己,面露愤恨之色,“你知道为什么她最终会义无反顾地跳入兽园吗?因为你心心念念的燕君烨,想让西夏士兵侮/辱她的身子,她不堪受辱才跳下去的!你呢?你却成了燕君烨的妃子,跟着那无数女人争宠去了,真是可笑!”
“哈哈……哈哈……”褚淳贤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既然对方不是祈儿,那么她一句也不想解释了。
她心中满是苦涩和悔恨,对燕君烨的恨意也愈发浓烈。
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赵祈继续说道:“在书中,大周被西夏侵略,死伤无数。我既然活在这个世界,就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你若能够帮我,我之前承诺之事仍然算数。待我江山稳固,我定还你自由。如果你不愿帮我,我也不会勉强,可你要知道,如果你将我的身份说出去,我这肉身恐怕就……哪天这窝囊废回来了,可就不知道该去哪了。”
赵祈还是隐瞒了原主已经魂飞魄散之事,她担心一旦褚淳贤知道原主不会回来,心如死灰,跟她鱼死网破,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褚淳贤对原主心生愧疚,那么她就要利用这一份愧疚,让褚淳贤为她谋事。她也真是把人算计到骨子里了,能利用一分绝不会用上半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你这条命,我要留着等祈儿回来。”褚淳贤神色黯然地说道。
“我会帮你谋划,我要祈儿回来见到的是大周盛世。”
“这地方我也不喜欢,如果能回去,我是一刻也不想久留。”赵祈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这里的厌倦。
她二人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协议,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彼此的心思都已经表露无遗。
第32章
翌日。
赵祈从养心殿醒来,一早阿魏端着参汤就来了。
往常要是赵祈不去云光殿,第二天都是褚淳贤亲自端来的。
她二人昨日摊开说明后,褚淳贤知道她不是原主,想来是不愿在她身上再费心思了。
赵祈边和参汤边问阿魏:“贤妃心绪可好些了?”
阿魏老老实实回道:“回陛下,娘娘今日已经恢复如初了。”
不愧是生性清冷的褚淳贤,竟能如此迅速的接受现实。
两人正说着话,郑宓就神采奕奕地来到了养心殿,却发现只有阿魏在那里。
郑宓随口问道:“嫂嫂怎么没来?”
阿魏回答道:“贤妃娘娘早起读经去了,今天吩咐我来送参汤。”
阿魏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参汤平时都是贤妃娘娘亲自送的,今日却面色冷淡地吩咐她前来送汤,还告诉她以后都由她来送。
主子的吩咐,阿魏只能照做,她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她现在只盼望着陛下什么时候会来云光殿,这样她也能跟着陛下一起享用御膳房的美食。
赵祈有事要与郑宓细谈,便吩咐阿魏退下。
阿魏喜滋滋地走到殿门口,同锦清闲聊起来。
殿内,赵祈神色严肃地对郑宓说道:“表妹,你要尽快将边疆留下的将士,选取绝对心腹之人,逐步安插在京畿卫。三月内,必须将此事安排妥当。”
郑宓面露困色:“表姐,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将我们的人安插在京畿卫?”
“你仔细想想,我为何会这么做?”
郑宓认真思索片刻,不确定地答道:“表姐,您是不信任徐岩鄂吗?”
赵祈直直望着郑宓,缓缓道:“表妹,在这宫里,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郑宓心里一沉,表姐身处高位,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可表姐的疑心竟也如此之重。
徐岩鄂对表姐忠心耿耿,也会惹得表姐怀疑,往后她在表姐身边做事,岂不是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赵祈这么说也是事出有因,她并非无缘无故就完全信任郑宓。
虽说书中郑宓也是燕君烨的后宫之一,但那是因全家被皇家灭门,她才跟随燕君烨,目的也是为了给家人报仇,也是作者给燕君烨增加胜利的筹码。
其次,郑家军兵强马壮,若想谋反,大可轻而易举,但他们却一直镇*守边疆,保家卫国。
由此可见,郑泰只想为国尽忠,别无二心,更何况她二人血脉至亲,郑宓要想害她,她也防不住。
见郑宓不说话,一脸深沉,赵祈怕她想偏了,解释道:“我知道舅舅和徐岩鄂是至交,你又和他一起上过战场,你二人亦师亦友,你心中极为敬重他。”
见郑宓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赵祈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对方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再会隐藏情绪,想法还是会不经意间显露在脸上。
赵祈接着说道:“你别忘了,徐岩鄂也是先皇留给我的辅政大臣。什么是辅政大臣?我登基时已不是幼帝了,你看看历朝历代的帝王实录,哪有帝王登基时还有辅政大臣的。先皇却给我立了辅政大臣,而且还是四个,高太傅为首,齐忠、徐岩鄂、燕啸鸿,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你说说为什么先皇会给我留下这四个人?”
郑宓擅长带兵打仗,让她去想朝廷上的事,还真是有点为难她了。
她挠挠头,“表姐,郑宓愚钝,只想到一点,那高太傅是恒郡王的舅舅,陛下让他当辅政大臣也是为了恒郡王将来接任帝位时,有人能从旁协助。其他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了。”
赵祈点点头,“你说得也没有错。先皇让高太傅当辅政大臣,确实是想为恒郡王积攒势力,等恒郡王成年后,便可顺理成章 地从我手中夺走帝位。先皇又担心高太傅位高权重,高家势力过于庞大,到时候幼子难当大任,高家很可能会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麻烦了。所以,用齐忠来牵制高太傅,最为稳妥。”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齐忠和高太傅联手,那高太傅不还是可以为所欲为吗?”
赵祈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没想过这点吗?所以,先皇又安排了徐岩鄂,让他来制衡高、齐二人。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徐岩鄂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郑宓问道:“可如此说来,先皇难道不怕徐岩鄂篡位吗?”
“徐岩鄂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就算他夺得皇位,又能如何呢?他连文武双全的长女徐玟都不加以培养,又怎么会考虑让女儿继承皇位。”
郑宓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更何况徐岩鄂还有一个幼女,名叫徐瑛,和恒郡王年纪相仿,先皇在世时已经为他俩指腹为婚了。徐岩鄂就算再重男轻女,总归是自己的孩子,也要为她们考虑。”
郑宓这下多少明白了些,徐岩鄂等待的恐怕是恒郡王登基,怪不得表姐对徐岩鄂不放心。
“徐岩鄂的大女儿徐玟,与我年岁相当。若我是男子,恐怕先皇早就会让她入宫,成为我的助力了。”
郑宓想了一下,觉得表姐和徐玟倒也是相配的,脑海中又想起盼兮和胭脂那一晚的情景,不自觉地将表姐和徐玟代入其中,面色忽然变得通红。
郑宓心不在焉,赵祈也看出来了,问道:“表妹,你怎么了?”
郑宓摇摇头,甩掉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又问道:“那燕啸鸿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瞧着他在朝中十分低调。”
赵祈只当她是思虑过度,有些失神。
只是一想到燕啸鸿,赵祈就觉得此人深不可测,隐约觉得他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赵祈的心里不禁感慨,要是褚淳贤在身边就好了,说不定她能知道答案。
可二人昨日刚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赵祈是绝不会去找褚淳贤的。
郑泰死后,燕啸鸿奉命镇守边疆,他究竟是如何与燕君烨联系上的呢?
书中就算大周国力衰弱,燕君烨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攻入大周,除非有强大的内应在大周接应和打点。
若没有燕啸鸿的参与,燕君烨不可能将信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入后宫之中。
赵祈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难办,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与这些老谋深算的官员相比,眼下的雍王倒是最好应付的。
“依我之见,先皇让燕啸鸿做辅政大臣,定有深意,说不定他手上还有先皇留下的后手。”
郑宓问:“如此说来,先皇最信任燕啸鸿了?”
赵祈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毒,你认为他会信任燕啸鸿?”
郑宓又问:“那要是燕啸鸿势力渐大,想要造反不也是轻而易举吗?”
赵祈说:“西夏屠城西平县,我命燕啸鸿的独子燕君烨领兵出战,太后同意了,你说是为什么?”
郑宓背后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赵祈继续说:“西夏每年秋冬交替之际都会攻入大周,索要钱财和粮食。朝廷每次都会派人出战。我心悦褚淳贤也不是宫廷秘闻,褚淳贤和燕君烨是青梅竹马,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为了拆散他们二人,在这种时候我会做些什么?我更希望燕君烨怎么样?”
郑宓回答:“派燕君烨与西夏作战,最好燕君烨不要回来。”她说完已经心惊胆战。自古以来,子承父业,如果燕啸鸿膝下无子,就算拼下江山也无人传承,自然也就不会想要篡位了。
赵祈又问:“你还认为燕君烨在西夏失踪只是一场意外吗?”
郑宓就算再迟钝,这时也想明白了。
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燕君烨是被高太后等人设计害死的,要么燕啸鸿已经参透先帝的用意,借西夏之手让他的儿子“战死”沙场。
“在外人看来,燕君烨被派遣到战场只是因为他与当今皇帝争抢一个女子。他的死,只会算在我的头上。”
这件事对太后来说,不过是出些钱粮和女子就能除掉一个心腹大患,她高兴还来不及。
郑宓此时才完全明白表姐那句“我只信任你”是多么重的分量,“表姐,你不只还有我,嫂嫂也全心全意地帮着你。”
赵祈浅浅一笑,意味不明。
“雍王的事要尽快安排妥当,过两日就将胭脂带到盼兮跟前。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们忽然被分开,想必思念更甚。”
郑宓回道:“表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赵祈道:“有劳你了,表妹。”
郑宓:“表姐,你我是亲人,不要再跟我说外道话了。你养好身子,留存精力对付朝中的老狐狸。这些跑腿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郑宓说得简单,实际做起来却难度不小,光是在京畿卫安插人手的人选,她都要考虑一遍又一遍,唯恐出现纰漏,耽误大局,往后去徐岩鄂府上也要多加留意,那徐大小姐比狐狸还狡猾,要是被她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郑宓走后,赵祈乘着轿撵去永寿殿给太后请安了。
第33章
晨时,高瑾玉正在用早膳,赵祈前来请安。
她先是向高瑾玉行了个礼,说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
高瑾玉的目光温柔慈祥,她轻声问道:“贤妃怎么没和你一同过来?”
听到“贤妃”二字,赵祈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烦躁。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高瑾玉敏锐地捕捉到了。
昨日,云光殿的宫人前来禀报,说褚淳贤从养心殿回寝宫后,心绪一直不稳,甚至在寝殿内暗自垂泪。
今日,当她念起褚淳贤的名号时,赵祈似乎有些不高兴。
想来二人之间应该是有了矛盾,如此说来,探子的回禀并没有出错。
高瑾玉不紧不慢地喝着粥,赵祈行过礼后,她便放下瓷碗,轻轻擦了擦嘴,说道:“祈儿,雍王私下募兵,其心不纯,哀家已经察觉到他有异常的举动,我们必须尽早做好防范。”
赵祈回应道:“这件事,淳贤也跟我说过,可我想,我毕竟是他的亲侄女,他也是我的亲皇叔,应该不至于真的狠下心来加害于我吧。”
高瑾玉不禁微微一笑,这笑容中流露出对赵祈天真想法的些许轻蔑。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起来:“你难道真的认为,他不会为了皇位而对你不利吗?西平县要不是因为要顾忌郑泰,雍王早就会趁着徐岩鄂出兵的机会,带兵入宫造反了。”
赵祈的脸色苍白,脸上浮现出忧虑和惶恐的神情,她紧紧握住高瑾玉的手,似乎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母后,这可如何是好?”
高瑾玉轻轻地拍了拍赵祈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沉稳地吩咐道:“你写一封密信交给郑泰,让他派兵前来协助,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要在信中明确提及雍王要谋反的事情,以免一旦信件落入雍王手中,让他有所防备。”
赵祈紧紧皱起眉头,面露难色:“那要怎么写这封密函?”
高瑾玉沉思片刻,“密函的内容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
赵祈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不如过些日子,让表妹回去一趟,亲自带领军队回京相助,这样岂不是更好?表妹回边疆见见亲人,总不会惹人怀疑吧。”
高瑾玉听后,露出欣慰的笑容,称赞道:“祈儿果真聪慧。”
赵祈憨憨笑着:“母后过奖了。”
少了郑宓在赵祈身边,高瑾玉是求之不得。
她曾多次盘算着如何让郑宓回边疆,远离赵祈。
若是直接开口让郑宓离开并非明智之举,就算赵祈一直听的话,不起猜疑之心,那褚淳贤要是多嘴几句,也极有可能让她们离心,这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今,赵祈自己主动提出让郑宓回边疆,这对高瑾玉来说,简直是如偿所愿。
赵祈观察细微,看到了高瑾玉微微上扬的嘴角中流露出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过她表面上仍然沉浸在刚刚高瑾玉对她的赞扬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殿外有一名宫人来报,贤妃娘娘前来觐见。
赵祈闻此,眉头微微一皱,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似乎想要借此动作平复内心的烦躁。
不一会儿,褚淳贤缓步走进殿内。她先是向高瑾玉行礼,柔声说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免礼。”高瑾玉温和回应。
褚淳贤起身后,又对着赵祈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赵祈只是轻点下颚,面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高瑾玉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明了。
她一眼便瞧出了赵祈的冷淡。
褚淳贤行过礼后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高瑾玉心想:看来消息应该是确凿无疑了。赵祈竟然私下出宫,在百花楼花费了一笔银子,赎回了一个妓子,还将她安置在了朱宝贞那里。想必这事,褚淳贤应该是知晓了。
只是赵祈的所作所为着实荒诞。
那朱宝贞可是她为女儿精挑细选的驸马,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坏了他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如今她二人互不搭理,定然是因这女子产生了分歧。
世人都只知道男子为帝,可以拥有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
难道女子为帝,也会如此薄情吗?
赵祈为了让褚淳贤进宫,费尽了多少心思,经历了多少波折,又引发了多少流言蜚语。
可这才过去没多久,她就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高瑾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想到,赵祈不敢将这女子带回宫内,一是因为这女子身份低贱,她作为太后,肯定会第一个出面阻止;二是若此事被官员们知道,恐怕又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三是赵祈心中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褚淳贤。
不过她二人起了争执,对高瑾玉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前,赵祈听从褚淳贤的话,将郑宓从边疆召回。
高瑾玉派去跟踪赵祈的人都被郑宓察觉了,为了避免引起赵祈的反感和遭到褚淳贤的挑唆,她也就没有再派人跟踪了。
她是大周的第一掌权人,要想查清赵祈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按照赵祈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对褚淳贤感到厌倦。
往后,高瑾玉再在宫内多添一些新人,赵祈就会更加不待见褚淳贤了。
三人坐在一起,各自怀着心思。
高瑾玉见自从褚淳贤来了之后,赵祈就兴致缺缺,于是便让二人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以前都是褚淳贤主动找话和赵祈说,而赵祈还得装出原主的样子回应她。
现在,赵祈无需再伪装,褚淳贤也清楚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赵祈,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关心她。
她俩并排走着,赵祈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已经告知太后,会让郑宓返回边疆,到时领兵援助。”
褚淳贤语气平淡,只淡淡地回了句:“嗯。陛下自行安排即可。”
赵祈见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赵祈离开后,褚淳贤这才转过身,朝着赵祈离开的方向望去。
她拿起手绢,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身后的侍女明华和阿魏,在赵祈走后急忙赶上前来,跟在褚淳贤的身旁。
明华关切地说道:“娘娘,奴婢看陛下好像不太高兴。”
“祈儿,只是在怨我罢了。”她的声音冷冷清清,还带着一丝惆怅。
阿魏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一头雾水。
明华伸手戳了戳阿魏,“娘娘平日里最偏爱你了,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你,现在娘娘心情不好,你也不知道去安慰安慰。”
阿魏瞥了明华一眼,“明明是陛下惹娘娘不高兴了,我只是一个小侍女,有什么资格去凑热闹。”
“你……”明华气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显然是在说她多管闲事,“娘娘平时白疼你了。”
两人跟在褚淳贤身后,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都传入了褚淳贤的耳中。
明华是太后安排在褚淳贤身边的侍女,她向太后禀报的事情,自然都是褚淳贤想让太后知道的。
赵祈在百花楼赎回胭脂的事情,是瞒不住太后的,与其被太后自己查到,不如先让太后发现,使太后以为是赵祈喜新厌旧。
但若是太后深挖下去,发现了赵祈在暗中所做的安排,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郑宓正紧锣密鼓地实施赵祈的计划。
她先是暗中派人给朱宝贞送去一封信,信中要求朱宝贞带胭脂上街闲逛,还特意叮嘱,要在路上对胭脂多加呵护。
朱宝贞收到信后,有些疑惑,不理解陛下这样做的用意。
她又仔细想了想,陛下忽然让她对胭脂怜香惜玉,难道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朱宝贞走到胭脂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这两日,胭脂很少踏出房间,只是不停地拿着盼兮送给她的手帕,看了又看,手帕被她紧紧攥在手中,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刻着盼兮的影子。
她的目光空洞而哀伤,眼泪也流了一次又一次。
当朱宝贞敲她的房门时,胭脂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前去开门。
一大早,房门外站着以为儒雅俊美的公子,若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早就面红耳赤,可胭脂一心想着盼兮,根本不想见到任何外人。
朱宝贞看到对方开了门,心中不由得一紧。
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她双手作揖,十分有礼,“姑娘,主子下令,今日让我带姑娘去街上走走,散散心。”
胭脂眼神黯淡无光,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想去。”说完,她没好气地就要关上房门。
朱宝贞赶紧伸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主子的命令,在下不敢不从。”
胭脂停下了关门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那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梳洗一番。”
胭脂并没有精心打扮自己,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她的脸上没有化任何妆容,原本白皙俏丽的面容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仔细一看,她那柔弱的样子,颇有几分病西施的韵味,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朱宝贞按照信中的指引,来到了郑宓安排的那条街道。
一路上,她带着胭脂走走停停,四处闲逛。
胭脂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直到她看到集市上有人在卖刚满月的小猫,才产生了几分逗弄的兴致,凑近前去观看。
胭脂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朱宝贞见状,连忙掏出银子,打算为胭脂买一只。
小贩见到这情景,赶忙讨好地说道:“这位公子可真是疼爱小娘子啊。”接着又对胭脂说:“小娘子,挑挑看喜欢哪一只吧。”
胭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如今寄人篱下,连自己的将来都不知道会怎样,又怎么有能力照顾它。”
说完,胭脂转身就走了。朱宝贞急忙跟在她身后。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无疑是一对小夫妻的模样。
盼兮在摊位的不远处,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胭脂对同行的男子笑得如此温柔,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从前,盼兮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只要胭脂以后的生活幸福美满,就比让她跟着自己在那吃人不眨眼的百花楼里讨生活要强上百倍。
可当她亲眼看到胭脂对别的男子嫣然一笑时,心中却犹如被撕裂一般痛苦,如刀绞般刺痛。
盼兮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见他们走进了一家酒楼。
盼兮像是被鬼使神差地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
雅间是郑宓事先用朱宝贞的名义预订好的。
与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对于胭脂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好在眼前这位公子一路上对她都以礼相待,没有丝毫越矩的行为。
雅间内,小二端上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朱宝贞走了一路,此时早就口渴难耐了。
她先是为胭脂斟满一杯茶,“胭脂姑娘一路走来,想必口渴了,喝点茶水解解渴吧。”
接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胭脂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了一眼茶水,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朱宝贞先喝了一口,胭脂才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朱宝贞知道胭脂对自己心有防范,也不在意。
朱宝贞和胭脂相对而坐,沉默不语,信中只说要在雅间里待上一刻钟便可离开。
还好小二上了一桌好菜,打破了这份安静。
盼兮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二人,在隔壁的雅间落座。
雅间内静悄悄的,隔壁一点声响也听不到,门被推开,盼兮寻声望去,郑宓跨步走了进来,在她身旁坐下。
盼兮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盼兮面上不动声色,给郑宓奉上一盏茶,“公子,在此处与奴家相见,想必是有话要对奴家讲吧,奴家猜想必是关于奴家与胭脂的事情。”
郑宓刚含了一口酒在嘴里,差点被呛到。
“咳咳”郑宓轻咳一声,这女子着实聪慧过人。
盼兮说道:“公子何必如此慌乱,有话不妨直说。”
盼兮的态度落落大方,引得郑宓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盼兮姑娘,你为人爽快,我也不必隐瞒。”
郑宓神情坦荡,眼神也无任何欲念,与盼兮平日里见过的男子大不相同,盼兮自然对郑宓也没有抵触。
“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我家主子欲成全盼兮姑娘和胭脂姑娘之间的情谊。”
能知道她和胭脂的事情,想必来人不简单,盼兮神情淡淡的,“哦,那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
郑宓挑眉看她,“盼兮姑娘,你如此聪慧,是真的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你的主子是你的那位表哥?”盼兮暗自琢磨着,那位年纪轻轻的小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能力与雍王相抗衡?
郑宓笑道:“盼兮姑娘阅人无数,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
以盼兮的身份,被人说阅人无数,应该是会生气的,可这话从郑宓口中说出,她却没有丝毫愠怒之意,对方好似真的在夸赞她。
郑宓沉声道:“她非我表哥,实乃我表姐,她为当今圣上,你觉得以她可否圆你与胭脂的情谊?”她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有着察觉不到的骄傲。
盼兮已被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怕皇上和眼前这位公子,最初踏入百花楼之时,目的就是她。
而那天将胭脂赎走,也是为了今天能和她说这一番话。
对方早就知道她今天会出现在这条街上,胭脂和那名同行男子的亲昵行为,也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对方也算准了她会跟随他们二人来到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稳下心神,“盼兮何德何能,能得陛下青睐?”
她想皇帝总不至于为了,陈牧和盛羽二人寻到她这里,怕不是为了二人背后的雍王。
曾听陈牧说过,待到主子成事,他便要风光娶她入门。
这话,盼兮听听也就过了。
陈母向来对儿媳的要求颇高,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入陈家门。
陈牧又十分孝顺,对母亲言听计从,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哄她一时开心罢了,她也从未当真,听过便忘,从不记在心里。
陈牧的主子是雍王,这一点盼兮一直都清楚。
在陈牧口中,那句“主子成事”指的又是什么?
眼下当今圣上,派人找到自己,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盼兮问道:“不知陛下想要我做些什么?”
郑宓说道:“陛下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胭脂是否是真心实意?”
然而,盼兮并没有马上回答郑宓的问题,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开口,“我外公家是经商的,娘亲是家中的独女。外公看中我爹是个读书人,认定他将来会封侯拜相。于是将娘亲嫁给了爹。爹在接手家业后,却暴露了本性,他赌博输光了家产,生生地气死了外公外婆。后来,娘亲也被气病了,因为没有银子治病,在那个极冷的冬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在我身边断了气。我爹见娘亲死了,便拿着一张破席子,将娘亲扔到了乱葬岗。而我呢,呵呵,也是在那天被爹卖给了青楼,那一年,我才十岁。”
盼兮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几年的日子,在被卖到青楼后,百花楼里的妈妈们教导她如何侍奉男人的技巧,想到此她的内心就一阵翻腾作呕。
“好在我遇到了胭脂。在楼里,从来不缺身世凄惨的姐妹,但我和胭脂却成为了同心同德的好姐妹。那个傻姑娘,仅仅是因为别的小姐妹欺负她年纪小,我帮了她一把,之后有什么好东西胭脂都会第一个留给自己。”
她在楼里目睹姐妹们为了男子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然而多数女子在感情方面比男子更加情深义重。
她又说道:“如果我将来有什么不测,希望陛下能好好安顿胭脂。”
她身处百花楼,就像那无根的浮萍一样,身不由己,以她的能力,是保不住胭脂的。
郑宓轻声安抚:“你不必忧心,以你的聪颖机敏,必定能够保护好自己。陛下对你的要求其实并不难,雍王想让你利用自己的姿色,来制衡陈牧和盛羽之间的关系。而陛下则是希望你凭借你的聪慧,去离间他们二人的关系。他们二人可是雍王的左膀右臂,所以处理这事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做安排。待到事成之后,陛下会将胭脂完完整整地交还于你,也会为你二人安排一份可靠的营生。”
雍王也好,陛下也罢,她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与她而言,谁给能给她想要的,她便帮谁做事。
“盼兮必尽心所为,不负陛下所托。”
眼看时间将至,郑宓要回去复命,临行前她说道:“陛下顾念你们二人的情分,允许你去看看胭脂,她对你可是日夜思念,面容都憔悴了不少。”
胭脂坐着,看着朱宝贞大快朵颐,自己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发呆。
门口传来响动,她也完全没有在意。
朱宝贞侧头看向门口,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找谁?”
胭脂这才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呆坐在那里,心中涌起一股热潮,泪水夺眶而出。
“胭脂。”盼兮走到胭脂跟前,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胭脂一头扑进盼兮的怀里,哽咽着呼唤:“姐姐,胭脂是不是在做梦?”
朱宝贞此时完全明白了,原来让胭脂如此憔悴的人,就是面前的女子。
瞧着二人亲热的模样,难道她二人的关系就如陛下和贤妃一般?
那么她这一路上对胭脂的关怀,就是做给面前的女子看的。
朱宝贞默默地退出房内,守在门口。
只听见房内传来胭脂断断续续的哭声。
第34章
郑宓匆匆回宫,快步踏入养心殿。
殿内,赵祈端坐在椅子上,手持毛笔,正专注地练字。
“表姐,你安排的事情,我已处理妥当,盼兮甘愿归顺我们。”郑宓回禀道。
赵祈并未露出过多惊讶,点点头。
她从容地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笔,放松了一下身子。
赵祈微微抬头,双眸凝视着郑宓,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日子过得真快,再过两个多月便要踏入新年了。你要做好准备,我会在新年来临时,提前半月为你安排离京回疆事宜。”
郑宓听闻,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她原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在京城感受贺岁新年的热闹氛围。
赵祈知晓她喜欢热闹,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形势严峻,自然需要收敛起玩乐的心思。
赵祈将她与高瑾玉的谈话内容毫无保留地告知了郑宓。
紧接着,赵祈继续说道:“太后原本是让舅舅调遣军队入京支援,以此来对抗雍王,而我让你回去统领兵马,你可明白其中的用意?”
郑宓之前曾听表姐提及,太后会寻找时机铲除郑家,如今雍王企图谋反,无疑是借刀杀人的绝佳契机。
郑宓慢慢地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愈发沉重。
赵祈见她一点就通,心中感到十分欣慰,嘱咐道:“你离京之际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让雍王有所察觉。此外,京畿处的人、事安排你需加快进度,在你离开之前要妥善安排好。”
说完这些,赵祈又郑重说道:“这京城之中,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郑宓明白赵祈的良苦用心,她神情复杂,目光中流露出既有对表姐的感激之情,也有被帝王信任的激动。
赵祈站起身来,走到郑宓身旁,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舅舅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绝不允许你们有任何闪失。”
郑宓心头一热,眼眶不禁微微泛红,轻声回应:“表姐,我明白。”
赵祈却轻轻摇头,“你并不明白,你只以为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想要保全你们,不让太后奸计得逞。若非舅舅镇守北面,北狄恐怕早已攻破大周边境。而西面的西夏也对大周虎视眈眈。大周如今能任用的武将,除了舅舅,只有徐岩鄂和燕啸鸿两位,他们年事已高,心思也未必单纯。年轻一代中,有才能的人虽渴望一展宏图,却缺乏背景,无人举荐。纵观朝堂,真正能为我所用的人,寥寥无几。我所期望的是,你可以建立功勋,成为大周乃至天下女子的楷模,让有才能的女子看到你的成就后,以你为榜样,心甘情愿地为大周效力。”
殿内的炭火烧得正旺,郑宓的鼻尖渐渐渗出细小的汗珠,但她的内心却如被火焰点燃一般,充满了斗志。她明白表姐对她的期望,也真切感受到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
郑宓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双手抱拳,坚定地说道:“表姐,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先起来。”赵祈见她下跪,眉头微微皱起。
“你我是姐妹,没有外臣在场时不必下跪,若你真心敬重我,就把事情办好,为自己挣一个光明的前程。”赵祈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心腹跪在自己面前。
“是。”郑宓的回答铿锵有力。
赵祈接着说道:“盼兮那边还是要多留意,我既然答应保她安全,就不能让她出任何事。”
“表姐放心,我已经暗中派人保护她了。”
说是保护,其实也有监视的意思。
自从盼兮与郑宓见过面后,她就整日苦心思索,该如何离间陈牧和盛羽的关系,同时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这一想,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天,陈牧来到百花楼寻找盼兮。
单从外貌看,陈牧长得颇为英俊,身上还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他比盼兮年长两岁,气质沉稳,无论从相貌还是身家地位来说,都可称得上是绝佳的良人。
也正因如此,不少楼里的姑娘都对盼兮心生嫉妒。
尤其是丽娘,在盼兮出现之前,陈牧可是她的常客。
但自从盼兮来了以后,陈牧只有在欲求难以得到慰藉时,才会让丽娘陪他过夜。
对于陈牧想娶盼兮进门这件事,丽娘也是知道的。
此时,陈牧正在丽娘这里喝着闷酒。
丽娘忍不住问他:“陈郎,你为何要借酒消愁?”
陈牧叹息道:“我几次三番想替盼兮赎身,让她离开百花楼,可她偏偏就是不同意。”
要是盼兮听到他说这番话,恐怕只会冷笑一声。
他不敢提,自己不愿和盛羽为了一个女子起争执,却只说盼兮不同意,实在是可笑。
丽娘说道:“这有何难?你只要让盼兮成为你的女人,她还能跟别人跑了不成?”
“盼兮与我相处时总是十分守礼,我实在没有机会与她共赴云雨。”陈牧一边喝着酒,一边无奈地回答道。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苦恼和无奈,每次与盼兮见面,她总是以礼*相待,让陈牧难以找到突破口。
丽娘妩媚一笑,献计道:“陈郎,这百花楼里最不缺的就是能让女子情动的东西。哪怕是再清冷的女子,用了之后也会缠着你,让她难以自持。”
陈牧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得到盼兮,听丽娘这么一说,他顿时心潮澎湃,一把将丽娘拽进自己怀里,捏住她的下巴,夸赞道:“还是丽娘你机智啊。”
然而,他忽然又眉头一紧。
丽娘疑惑地问:“陈郎,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陈牧担忧地说:“要是盛羽知道我夺了盼兮的身子,恐怕就麻烦了。”
丽娘娇笑着安慰他:“陈郎不必自寻烦恼。明明是盼兮自愿把身子给你的,怎么能说是你强行夺来的呢?而且,你和盛将军同为雍王爷的得力干将,他何必因为一个女子而为难你呢?”
这番话正好说中了陈牧的心思。
丽娘双手搂着陈牧的脖子,挑逗地问道:“以陈郎的才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为何偏偏对盼兮如此执着?”
陈牧并不回答,他抱着丽娘,一把将她抱到榻上。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了女子娇媚的声音。
在屋顶上潜伏的探子将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呈报给了郑宓。
郑宓写了一封密信,差人送到了盼兮的手中。
盼兮接过信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可读着读着,她的心中不禁涌起阵阵寒意。
想当年,她和陈牧是邻居,陈牧家徒四壁,她那嗜赌如命的父亲自然对陈家不屑一顾。
那时的她只是觉得隔壁小哥哥瘦小可怜,便时不时偷偷让丫鬟给他塞一些吃食,除此之外,两人并无过多瓜葛。
后来她被卖入百花楼,两人再度相遇,是在丽娘的房门口。
当时陈牧从房内走出,她只觉得眼前人有些似曾相识。
直到陈牧脱口喊出她的名字,她才恍然,眼前之人,正是儿时的邻居。
平心而论,来百花楼寻欢作乐的那些男人,她压根儿就不认为他们是正人君子。
不过好在每次陈牧与她相处时,都表现得谦谦有礼,无非就是听听她弹琴,她陪他聊聊天罢了。
她知陈牧对她有意,只是没想到他会使出下药这般卑鄙龌蹉的手段。
事已至此,既然陈牧一心想占有她的身子,那她索性就顺了他的意。
次日,陈牧再次来到百花楼,一掷千金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他谄媚地拿起酒壶,斟满酒杯,说道:“盼兮,今日无需抚琴,你我畅饮几杯即可。”
“那奴家先敬陈郎一杯。”话毕,她爽快地一饮而尽。
陈牧见此情形,心中欢喜,随即又为盼兮斟满了酒。
盼兮疑惑道:“陈郎为何不饮?”
“难得见盼兮如此豪迈,我一时看痴了。”说完,陈牧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盼兮的脸颊已泛起红晕,愈发娇媚动人。
陈牧的目光直直盯着盼兮粉嫩的唇瓣。
盼兮觉察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避开,低下头,闭着眼睛,揉着发胀的额头。
陈牧趁机将藏在袖中的药粉倒入酒壶,他轻轻摇了摇酒壶,见盼兮毫无察觉,心中窃喜。
片刻后,盼兮的不适症状稍有缓解,陈牧又倒了一杯酒,说道:“盼兮这杯过后便不在饮了。”
他一饮而尽后,潇洒地将酒杯放下。
盼兮见状,也缓缓举起了酒杯。
陈牧看着盼兮饮下杯中酒,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
他一直渴望得到这个女子,从小她就如清冷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纵使失去了千金小姐的身份,如今身陷青楼,面容变得娇媚,身段看着柔软,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如往昔一般。
他真想看到她醒来时,赤|裸着身子躺在自己身旁慌张无措的模样。
他就是要弄脏她,将她彻底玷污。
盼兮酒力不胜,昏睡在了桌子上。
陈牧将盼兮抱到床榻上,他心中疑惑,不是说这情药会让人情欲迷离吗,怎么她却直接晕倒了?
此时的他浑身发热,什么也不愿多想,只以为盼兮是醉了,已经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的衣衫,想要将床榻上的妩媚的女子压在身下。
第35章
陈牧的手刚刚伸向盼兮的衣带,房门就被猛地踹开了。
盛羽一脸怒色,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陈牧,怒喝道:“你这无耻之徒,竟敢对老子的女人动手动脚!”
盛羽是收到盼兮的信后匆忙赶来的。
信中写明,盼兮会在明日与陈牧把事情说清楚,并且有要事邀他来百花楼商量。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却看到了这令人气愤的一幕。
盛羽断定,一定是陈牧得知盼兮对他的情意后,暗中耍手段。
陈牧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上,就被盛羽一把从榻上拽了下来。
盛羽对着他的屁|股一连踹了好几脚,然后猛地一推,将他直直地踹出了门外。
陈牧捂着痛处,痛苦地哀嚎着:“盛兄,你误会了,我和盼兮是两情相悦啊。”
“你胡说!”盛羽转头看到盼兮满脸通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你这卑鄙无耻之徒,竟然趁人之危!”
“我可是正人君子,是盼兮先勾引我的。”
盛羽听了更是怒火中烧,他一边推搡着陈牧,一边连踢带踹,把陈牧逼到了楼梯口。
陈牧的后背已经紧贴着楼梯,再也无路可退。
陈牧还想继续求饶,然而,盛羽根本不给他机会。
到了楼梯口,盛羽抬起一脚,将陈牧狠狠地踹下了楼梯。
陈牧顺着楼梯一路滚落下去,盛羽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便转身回到了盼兮的房中。
此时,盼兮也渐渐苏醒过来。
她柔柔地叫了一声:“将军。”
盛羽听到这声呼唤,心都化了,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兮儿莫怕,我来了。”
盼兮疑惑地问道:“奴家怎么会躺在这里?陈公子呢?”
盛羽怒声道:“我来时,正巧看到他对你不轨,刚才已经教训了他一顿。”
盼兮微微皱起秀眉,一脸后怕地靠在盛羽怀中,“将军都是盼兮不好,惹得你和陈公子起了冲突。”
盛羽说道:“我早就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顺眼了,整天就知道围着王爷阿谀奉承。”
“将军,不好了!陈牧摔下楼梯后,撞破脑袋,已经断气了。”随从匆匆进来禀报。
盛羽下意识地捏紧了盼兮的手臂,盼兮惊呼一声,盛羽才松开手。
杀人对于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这次他杀的是王爷最看重的谋士,王爷又会如何处置他?
盛羽的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他心想自己和王爷曾一同出生入死,还是拜把子兄弟,王爷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谋士而严惩他,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
盼兮那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盛羽,娇柔的声音中带着自责:“将军,陈公子死了,王爷会不会怪罪于你?都怪奴家不好,如果早点说清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盼兮的声音娇媚动人,身段婀娜多姿,面容妩媚多情,实在是个极品尤物。
盛羽心中的欲望难以抑制,想要将她压在身下。
既然已经没有了陈牧这个绊脚石,盼兮就是他的人了。
这样想着,他便低头想要吻上盼兮脸颊。
盼兮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强忍着心中的恶心,用手指轻轻点着盛羽的胸口,柔声说道:“将军,你我来日方长,将军还是先回去跟王爷解释清楚,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盼兮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盛羽捏着她的下颚,眼中的欲望丝毫未减,“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盛羽吩咐身边的随从将陈牧的尸体抬回雍王府,自己则思考着该如何向王爷请罪。
他不知道的是,在陈牧跌下楼梯的瞬间,百花楼就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雍王。
雍王得知后,顿时燃起了杀意。
他没料到,他们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起争执。这盼兮实在是个祸害,“不能再留那女子了,今日就将她处理掉。”
“属下遵命。”
雍王的怒火仍未平息,想着该如何惩罚盛羽。
这时,他身边的谋士开口说道:“王爷,属下有话想说。”
雍王看着他,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