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机,时岁凝眸看着窗外,脑中思绪纷繁复杂。
她一个月前还那么硬气地提交了辞职申请,现在又回去,是不是太神经了?
可好不容易清净的人际关系,如果再换个公司,又要重新融合,说不定还会遇到更极品的同事。
时岁在二者间纠结。
最终决定豁出脸面,厚着脸皮找赵笙,让她批准自己回去。
除此之外,时岁想到家里无处不在的3.0。
顿时又心浮气躁起来,忍不住偏头,毫不客气地扯晏听礼衣袖:“你怎么保证不再用3.0监视我?”
晏听礼手指从键盘上移开。
“没法保证,”大概有没从工作中回神的因素,他的语气也带有上位者的指令性,“除非你天天和我见面。”
时岁蹙一下眉,淡道:“你忘记我们现在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的人会天天见面吗?”
又是让他非常不高兴的话。
晏听礼放在电脑上的指骨收紧。
那种威压的气息,瞬间就朝她扑来,像有细小的刺,戳她的皮肤。
时岁稳住心跳,缓和语气:“但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一周来一次。”她比出一个手指。
晏听礼眼皮都没抬:“七次。”
“……”
时岁无语凝噎:“三次。”
“五次。”
时岁无奈:“哪有这么频繁的。”
“三次。”
晏听礼的表情已经不耐烦,这大概是他的极限了。
时岁沉默了会,见好就收:“成交。”
晏听礼抬起眼,点点头:“我说的是,一周做三次。”
时岁反应了会,立刻恼了,将腿上的毯子扔过去:“有病吧!我说的一周见三次。”
“岁岁,我要见你,你拦不住。”晏听礼将毯子重新给她盖上,在说明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我必须要在想看见你时,见到你。”
又聊翻了。
针对晏听礼的驯服手段,基本是时灵时不灵,好像全凭他的心情。
而他有着绝对不可能让步的界限。
时岁感到无力:“你就不能走正常流程追一追我,然后恋爱吗?”
晏听礼思索了下,漫不经心:“那是正常人,我是吗?”
时岁彻底无语。
她在胸腔深吸口气。
不气,别生气。
晏听礼要立刻就能改,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问题根深蒂固,需要慢慢改造。
她多点耐心,多点耐心。
多点耐心——个头!
时岁忍无可忍地伸拳头去捶他,不停骂:“混蛋,混蛋东西。”
“晏听礼你这个冥顽不灵的狗!”
虽然是头等舱,人不多。
但也相对应的安静。
她这么一骂,晏听礼也下不来台。
空姐和旁边的座位,或多或少有余光投过来。
但他不以为耻。
反而愉悦地对着她弯一下眼睛,凑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你的狗。”
时岁彻底没辙。
深吸口气,用手给脸扇风,眼不见心为净地转头看窗外。
经过十几个小时航班,她终于再次回到故土。
十月初,杭市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阳光明媚,气温适宜。
他们在傍晚时落地,黎茵便礼貌发出晚饭邀请。
晏听礼便立刻“恕难违命”,亦步亦趋跟着她回到家里。
3.0:[欢迎晏先生和岁岁回国。]
时岁瞪过去一眼。
对于她进家门,时跃还煞有介事地搞了个去晦仪式。
用艾草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圈,口中念念有词。
时岁看得发笑,晏听礼则靠在门,若有所思。
他绝对理性,大概率不信这些东西,或许还觉得很弱智,时岁边想着,边用余光瞥他。
却见他眼中浸润温和的暖意,似乎不觉时跃做这件事,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这次你爸回来,还专门去镇里,爬山给你祈福还愿。”黎茵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
时岁感到心中一阵暖流。
突然,晏听礼坐下问:“那个庙在小镇哪个方向?”
他话一出,黎茵和时跃都愣了下,朝他看看。
“那是你时叔叔老家,小礼你…也知道吗?”
眼看陈年旧事就要被翻出来,时岁脸颊红了红,伸腿去踩晏听礼的脚。
被他不留痕迹避开。
晏听礼立刻承认:“几年前的暑假,岁岁带我去过。”
这种提起来就很羞耻的事,被他无波无澜地说出来。
时岁简直在一旁抓狂。
黎茵惊讶:“原来几年前岁岁带的同学是,是你啊?”
时跃接话:“怪不得我这次回去,老宅多了那么多电器。”
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撼。
那么破的房子,晏听礼…也住的下去啊。
“那镇里有条河你记得吧?”时跃轻咳一声,缓和尴尬,“沿着那条河一直往上,尽头那个最高的山就是了。”
“很难爬,我现在的腿脚,上山下山得半天。”时跃说。
一点老底全都被父母掀翻,时岁埋着脑袋吃菜,感到头皮发麻。
晏听礼垂着眼眸许久。
才道:“知道了。”
察觉到微妙的安静,黎茵给晏听礼舀一勺排骨汤:“来,多吃点。”
晚上,时岁终于躺回这个松软的大床。
她对着熟悉的房顶,手中举着的,是当年给晏听礼求的香包。
在病房将香包还给她后,晏听礼便再没拿回去。
时岁看了许久,才缓缓将香包收起来,放进了卡包的最里层。
也在这时,手机跳出来消息。
时岁看着晏听礼发来的一串链接,确定他不可能被人盗号后,才慢吞吞点进去。
手机屏幕跳转。
眼前出现一对大大的眼睛,小猫脸闪现,对着镜头嗅嗅闻闻。
看清楚是什么后,时岁心头一跳。
眼眸瞬间变得微微酸涩。
手指不自觉对着屏幕轻轻抚摸。
下一秒,平安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抱起来,不满地“嗷”了声。
那人置若罔闻,岔开腿,抱着平安,对着镜头坐下。
时岁不解:“这是视频通话吗?”
那为什么不给他打视频。
冷白指骨,顺着猫脊背抚摸,平安嗷嗷骂他,他当做听不见。
对猫,晏听礼照样采用强制手段。
时岁无奈地看着。
好几秒,那头传来晏听礼平淡的嗓音:“这是3.0的控制器,你可以对我这边发出简单的指令。”
“换句话说,你可以监视我。”
时岁:“……”
她唇角抽一下:“我没有这种小众的爱好。”
晏听礼:“但我想你监视我。”
时岁默了默。
便用手指在屏幕上摸索。
她的确想知道,以往通过3.0,晏听礼到底能监视她到什么程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画面里,对面所有摆设就和3D模型一样,细致入微,甚至还能放大,全是实时的。
视角转换,有客厅,卧室。
甚至,还有厕所。
时岁瞪圆了眼睛,恼道:“你还能看见我家厕所?”
那头也有几秒沉默,猜到她在想什么,晏听礼淡淡道:“我没有看人上厕所的爱好。”
“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看我,还有我爸妈…”
可能是她的设想过于离谱,晏听礼表情很难看:“你家我只能看到客厅和你卧室。”
他顿了会,似乎觉得太跌份,又嘲讽地补一句:“我需要偷看你洗澡吗?”
时岁没吭声,她从来不会高估他的道德底线。
她不应,晏听礼气得笑一声,轻描淡写说:“我要看只会光明正大看。”
时岁只恨拳头打不进屏幕,突然,晏听礼又说:“你想过我吗?”
时岁没听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说这个。
也就谨慎地没有作声。
“你回来的一个月,”晏听礼吐字清晰,毫不觉羞耻地说出后面几个字,“从来没有自。慰。过。”
“为什么?”他不解。
他的无耻,总能刷新时岁的下限。
她提溜圆了眼,骂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晏听礼突然笑了下:“你也猜到我会想着你自。慰?”
他做这种下。流事还需要她猜吗?时
岁气到失语。
看着对面仰起后脑,露出冷白修长的脖颈。
闭着眼睛,喉结缓缓滑动,用着无辜的语气:“我看不见你,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就。射。不出来。”
“所以,我必须天天看见你。”
他又开始就见面的事进行辩论,污言秽语,强词夺理。
时岁胡言乱语刺他:“那你就别。射。了。”
晏听礼颤着胸腔笑出声:“好,那就全留给你。”
说着,他睁眼,朝她眨一下眼。
像是在说“我很听话吧?”
时岁快要被气厥过去。
她不想再和他说这种低俗话题,忍不住道:“再把平安给我看几眼。”
“不。”晏听礼语气突然变冷。
时岁不满:“为什么?”
晏听礼垂着眼,甚至还非常记仇且孩子气地将平安的脑袋按在腿上,不让时岁看到一点。
“你丢了它三年,凭什么现在想看就能看到。”
时岁噎住。
“不让看拉倒,”她手指立刻就关链接,然后以牙还牙,“小蜗,放一首恐怖童谣给他听。”
也不管晏听礼什么反应,时岁立刻就关手机,掀被陷进了柔软的大床。
脑中还因为他的话嗡嗡震动。
看到平安和香包。
从前的记忆涌现,让她略觉酸楚。
但转眼,又想到他那些无耻的话。
时岁有些燥热,一时没法入睡。
都是成年人,尤其她早早就和他滚在一起,尝遍各种滋味。
离开的三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欲。望。
所幸没有被他发现。
时岁松口气,心中吐槽。
这个人,真是兼顾纯爱和下流。
目前来看,显然下流更胜一筹-
时岁在家里休息了一周,伤势基本好全,便琢磨着重新回光媒工作室上班。
在线上悄悄问赵笙。
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你随时可以回来,工位还给你留着的。]
时岁懵了:[…啊?]
赵笙:[晏总打过招呼,说你很快会回来]
时岁面无表情,随便回了句,就把手机丢远。
已近黄昏,父母回来。
不多时,晏听礼也会过来吃饭。
他每天都会以各种理由过来,哪怕忙到起飞,这个晚饭他也是非吃不可。
之前飞机说的一周见几次,自然是被他忽略不计。
时岁看着外面的天幕。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使一些无意义的小性子,和晏听礼浪费时间。
是不是,要晏听礼事事听她的,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多久,时跃两人回来的动静,打断了时岁的遐思。
她慢吞吞出卧室打招呼。
因为不会做饭,时岁空闲在家,便处理食材,让黎茵回来直接下锅炒。
看着黎女士做饭,时岁便靠在一边,闲聊般说起下周回去上班的事。
黎茵笑着应答,自是什么都支持她。
母女俩聊着天,黎茵时不时从锅里夹菜让她品尝。
直到菜做完,黎茵摘下围裙,看了眼时间:“奇怪,怎么今天小礼还没回来?”
时岁也眨眨眼,略微纳闷地看门边。
晏听礼虽然恶劣脾性一大堆,但教养好,答应的事基本会守时。
时岁:“说不定他今天不来。”
黎茵摇头:“没啊,我今天还专门问了。你发个消息问问小礼。”
时岁只能摸手机,慢吞吞发了个问号过去。
幽暗的地下车库,手机屏幕亮起,闪烁明亮的光。
也成了唯一的光源,映照男人半截冷白的下颌。
也到这时,他才慢悠悠迈步,从阴影中走出。
来到前面一辆撞在墙上黑色豪车前。
车窗被他遥控打开。
晏听礼俯身,看起来格外忧心地看着驾驶座的人,轻声吐字:“爸,你还好吗。”
从坐上车,就被来回操控着往墙上撞起码数十次的晏则呈满脸煞白,胃中也翻江倒海。
晏听礼这一声,于他而言,无异于恶鬼敲门。
晏则呈浑身无力,头晕眼花。
腿也卡在驾驶位出不来,按经验绝对多处骨折。
他颤着手指向他:“你这个,这个畜生。”
晏听礼轻轻笑着说:“都是和您学的。”
晏则呈几乎要气晕过去,还想指着他骂,晏听礼突然轻蔑地说一句:“您不杀了我,是不是因为自己功能不太行,指着我借种,延续您这卑劣的基因啊。”
目的被这么赤裸裸说出来,晏则呈脸色变化,红白相间。
“真可惜啊,”晏听礼嗤嗤笑道,“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摆摆手:“给您叫了救护车,一路走好。”
说完,他长笑着,愉悦地转身离开。
晏听礼半天不回,时岁蹙眉,耐心告罄,刚要打电话。
那头已经拨过来。
时岁接通:“喂?你还过不过来——”
被打断,晏听礼的嗓音呈现诡异的开心:“来,我当然来,马上到。”
时岁直觉不太对:“你干什么去了?”
“加班。”他沉默了几秒,轻飘飘说。
电话里也问不出什么,时岁虽然不太信,还是道:“那你快点,就等你了。”
不知哪个字戳到他,他又笑出声:“来了。”
“挂吧。”
“岁岁。”晏听礼喊住她,还是没有挂电话。
“见面再说。”
他却非要继续下去:“我改了。”
时岁无语:“…你改什么了?”
“唔,”他沉默了会。
想着合适的表述:“比如,我现在很想送你一束花。”
而从前,我一定会和你分享所有动荡,负面,恐慌。
现在却更想隐藏起来。
时岁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什么花?为什么要送花?”
“追你啊。”他慢悠悠答。
第47章 chapter47给小狗奖励。……
“笃笃笃。”
二十分钟后,门被不紧不慢地叩了三声。
“是小礼吧?”时跃要去开门。
时岁指尖在手机屏幕摩挲着,犹豫瞬息,还是先一步迈过去,“我来开吧。”
看得时跃扬一下眉,兴味地坐了回去。
这个人明明可以在她家畅通无阻,却能在她父母面前装成最温良礼貌的模样,时岁脑中乱七八糟地吐槽,极力忽略手指微弱的汗意。
她并没有在意那一束花。
如果打开门,晏听礼什么没拿,她也无所谓。
她只当他是心血来潮编的瞎话。
时岁神情莫测地拧开门。
和来人对上视线。
还是没忍住,上下找了一圈。
空空如也。
晏听礼微微倾身,似乎不得其解地望向她:“岁岁在找什么?”
“……”
时岁不承认她有些破防。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道轻如羽毛的哼笑声。
时岁的手臂被拉住。
接着,被他故意掩在背后的粉色郁金香花束出现在眼前,香气沁鼻。
晏听礼不出席正式场合时,去公司都穿穿休闲服。穿着最简单的浅色夹克,一如校园时期年轻貌美。
时岁掀眸朝他快速看一眼,心脏跳楼一样咚咚咚。
表情也有些期艾,半晌都忘了伸手去接。
直到黎茵好笑的声音传来:“岁岁?”
时岁这才晃过神,深觉出糗,埋着头快速接过花。
手指是烫的,心尖也在不停冒绵密的小气泡。
花束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礼物。
但相比那个传说中一个亿的粉钻脚链,她好像更喜欢这束花。
晏听礼进门,又反手递给黎茵一束康乃馨:“阿姨,这是您的。”
任何年龄的女性,收到一束漂亮的花,都一定会开心。黎茵受宠若惊,眼眸亮晶晶地看像晏听礼:“…我也有啊。”
“当然。”晏听礼颔首。
黎茵笑容满面地抱着花,板板
正正地摆放好。
唯独时跃在一旁看得咂嘴,表情变幻莫测。
黎茵放完花,示意晏听礼落座,不由好奇问了句:“小礼,今天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时岁也抬眼,余光打量过去。
依她对晏听礼的了解,直觉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事情。”
晏听礼唇角弧度加深:“算是吧。”他慢条斯理给时岁添了一筷子鸡腿:“我爸来杭市了。”
时跃一听,立刻道:“那则呈有没有时间,我请他吃饭。”
“可能没有。”
时跃点头:“也是,则呈向来比较忙…”
他话没说完,晏听礼笑笑说:“他现在不忙,事情都是我管。”
“那怎么…?”
“我爸骨折进了医院。”
黎茵不由担心问:“啊,怎么会骨折?严重吗?”
“车祸。”
桌上所有人大脑都没转过弯,不明白晏则呈“出车祸”怎么和“好事情”牵上关系。
晏听礼想了想道:“没死,只是骨折。”
“应该算好消息吧?”
时岁咬着筷子,迷惑地看他。
古怪的直觉让她觉得晏听礼可能在平静地说一些疯话。
“啊…”黎茵吐出个字,高情商圆回场子,“那确实,不幸中的万幸了。”
时跃:“啊对对对。”
晏听礼笑了下:“的确很幸运。”岁岁没事,晏则呈也就不会出大事,多幸运。
既然晏则呈出了事,时跃自然不好不作为:“那则呈是在哪个医院,我和你黎阿姨好去看望一下。”
“不用叔叔阿姨担心。”晏听礼笑意温然,“我爸马上要转回京市的。”少来他面前碍眼。
话题到这,基本也只能作罢。
说起晏则呈,时跃的表情也陷入某种回忆:“当初,我和你爸是混寝的室友。他学计算机,我学建筑。”
“我刚去大城市,什么也不懂,许多东西还是你爸教的呢。”
“连许多年后,我找他帮忙给岁岁找个住处,你爸也一口答应了,真是个好人啊。”
晏听礼漫不经心地笑:“嗯,大好人。”
时岁却能听出他笑容里的嘲讽,忍不住投过去一眼,用眼神询问他在搞什么鬼。
他无辜眨一下眼。
饭桌不好说,时岁只能把话憋回去,低头吃饭。
黎女士好像突然爱上了散步,吃完饭,她又提议让时跃陪她出门溜达。
如此生硬,看得时岁无语凝噎。
“我和岁岁今晚也说好要出去。”晏听礼突然说。
时岁倏而偏头看他。她怎么不知道她要出去?
时跃根本不想出去瞎溜达,累的慌,立刻就问了句:“去哪里。”
晏听礼脸不红心不跳:“约会。”
时跃干脆利落地把穿上的鞋脱回去:“那你们去吧。”
“……”
晏听礼慢悠悠的眼神投向她。
时岁额角抽了抽。
她的确有话要问他。
再加上那束花。
偶尔赏他个约会,也不是不可以。
时岁只能道:“我去换件衣服。”
她回房间,在衣柜找了半天,全是裤子。
又翻到最底下,才找到黎茵给她新买的鹅黄色长袖连衣裙。
换完衣服,时岁对着梳妆镜看了眼脸色,实在是素面朝天,配不上这条漂亮的新裙子。
她便又坐在化妆镜前,涂涂抹抹。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直到3.0的声音突然响起:[岁岁,晏先生说他等你很久了]
“让他等着。”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打开。
“砰。”
晏听礼关上门。
她父母还在外面,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进来。
时岁刺他一句:“你怎么不继续装你的绅士了?”
“我们睡一张床,妈妈都看到了。”晏听礼语气像是把这件事当荣誉勋章,“装是礼貌,不装也是人之常情。”
“都是过来人,他们也能明白的。”
…全是歪理。
时岁懒得费力气和他辩驳,最后对着镜子打量妆容,颇为满意地弯起唇。
平时时岁基本就是擦一层素颜霜和口红提升气色,这样精致化全妆的次数很少。
从前和晏听礼见面,更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丑模样都有。
她如此郑重其事,看得晏听礼弯腰,歪头打量她,语气莫名:“为什么要涂这么多粉?”
像有一把小箭戳中时岁心脏,让她为自己突然而然的打扮举动感到恼羞成怒。
重重放下刷子:“要你管。”
晏听礼还上手,指腹对着她脸颊搓了下。
垂眸看着上面的粉,不满地说:“这样我会吃一嘴粉。”
时岁用力将他手拍开,强调:“我从没同意你亲我。”
晏听礼:“你答应和我出去。”
时岁气笑了:“…这两者有必然联系吗?”
“今天是周六,”晏听礼理直气壮到像在陈述什么既定事实,“我们要做三次,我以为你知道。”
时岁飘过满头的问号:“什么三次?!”
晏听礼:“飞机上,我们说好的,一周见七次,做三次。”
时岁炸毛:“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
也在这时,大门被敲响。
黎茵在外面说:“我看天都黑了,你们还出去吗?”
长辈还在,他们又没结婚,共处一个房间这么久,还是不符礼节。
晏听礼嗓音变得谦和:“马上,岁岁刚化完妆。”
全妆都化了,哪怕现在外面下刀子,时岁都得出门。
她冷着脸拎包起身。
一上车,时岁安全带还没系好,晏听礼便倾身过来。
滚烫的气息扫落她面颊。
知道他一发。情。就习惯性强迫的毛病改不了,时岁伸手去挡住他的唇:“我让你亲了吗?”
晏听礼不语,反而握住她手腕,脸颊贴着她的手掌心亲吻。
时岁对他的下限再次刷新,几乎是打一巴掌都怕被舔的程度。
“你不是在追我吗?”她抬高嗓音,“追求者这样,叫性骚。扰。”
听到她的话,晏听礼停顿,黑眸眯了眯。
显然,被这样不轻不重地用看不见的细线拴住脖颈,让他非常不爽。
他淡淡道:“你已经答应我的约会。”
时岁愤然怼道:“答应和你约会,不是答应给你房卡。”
几秒后。
晏听礼握紧她手,慢条斯理往脸上,自上而下抚过:“那你摸我。”
“我让你性。骚。扰。”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发笑。
时岁气得拇指在他喉结毫不客气地按一下:“我给你一巴掌行不行?”
因为这一按,晏听礼喉间溢出声闷哑的响动。
脖颈也往后靠,缓缓吞咽。
显然,碰他喉结,又把他按得很舒爽,体温也快速上升。
时岁忍无可忍,一把将手抽出来。
好不容易化妆出来,她不想浪费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低。俗的事情上。
“开车,我要去电影院。”时岁命令。
她不清楚其他人
的约会流程是什么样的,只记得在大学,祝唯经常和新钓的鱼,出去吃饭看电影,做手工,或者什么都不干,纯压马路。
手工她和晏听礼做过,两个丑得千奇百怪的陶瓷娃娃就是他们的杰作。
压马路更不行,他们很可能在马路上吵起来。
唯独看电影能让晏听礼闭上那张随时说疯话的嘴巴,公共场合也不允许他做出非常出格的事。
果然。
晏听礼对出去看电影的提议,异常兴致缺缺,眼神直勾勾凝在她身上:“电影,我家也可以看。”
时岁冷若冰霜:“拒绝。”
晏听礼看过来的眼神,像又变成带刺的舌苔,舔过她的皮肤。
尖锐的,刺刺的。
时岁察觉到,语气适时软下来:“听礼哥哥,我今天化了妆,我想出门。”
“看完电影,”她刻意停顿几秒,才道,“我就亲亲你。”
晏听礼忽而哂笑。
不知是笑她手段幼稚,还是笑筹码太轻。
时岁心中冷哼:“你不愿意?”她拉安全带,“那我现在就回家——”
还没动作,晏听礼便猛地倾身过来。
攥住她的手很重,带着种说不出的恼火,他沉闷地含住她唇瓣。
顺着要往里亲的时候。
晏听礼突然顿住,退开,用手指擦过唇上染到的厚重口脂。
一副吃了化学武器般的表情。
时岁也恼他弄花口红,淡道:“我没让你亲,你就亲我。”
“扣分。”
晏听礼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边继续擦嘴,边哂:“扣分?什么分?”
“你在我心中的分数。”时岁道,“满分才能转正。”
虽然觉得可笑,但晏听礼仍然好奇:“那我现在多少分?”
“负分。”
晏听礼唇角泛起冰冷弧度。
一把拽住她的手,人也倾身过来,眼中黑压压一片:“既然我怎么样都是负分,那我还有必要听你的——”
时岁脊背泛起针扎的悚然,好像一不留神又驯过头了。
她连忙用手捧住他的脸,缓和语气道:“但你今天送我和妈妈花,我很高兴。还没来得及加分。”
“一加就是正的了。”时岁小声说,“超过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异性,百分之一是我爸。”
晏听礼的表情像是听到弱智发言。
但握住她手腕的指骨还是渐渐放松。
“我知道听礼哥哥在为我改变,”时岁继续观察他的表情,“我会每天更爱你一点点。”
晏听礼眼睑垂着,脸上一副可笑,又不以为意的神情。
他退回驾驶座,语气也是居高临下的审判:“你以为这些浅显的手段,能哄骗我多久。”
说完,他让3.0导航去了最近的电影院。
时岁没搭理他,眼睛亮亮地看向前方街景。
虽然每次和晏听礼拉锯都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脑细胞也不知道死掉多少。
但最终能让晏听礼因为她收敛爪牙,这种成就感,就像是打赢一场胜仗。
毕竟从前,从来只是她为了他而妥协。
电影很一般,三流的国产商业片,打着情怀的名义,诓骗票房。
连时岁都看得犯困,中途转头看晏听礼。
他已经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睡着了。
呼吸均匀绵长,侧颜像是最精美的建模。
今天是周六,但因为先前在美国耽误的行程,晏听礼还是需要加班。
整个智联的核心业务都压在他身上。
就像是一根重重的悬木,使得他也必须如周密的机器一般运转。
但好歹也是他们第一次外出约会。
电影实在无聊,前排的情侣,也说起悄悄话。
女生将头亲昵地放在男生肩膀,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时岁看着。
心突然砰砰跳两下。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满涨。
非要形容的话,就类似于,收花前的期待,约会前的装扮。
更精确一点,或许可以用难以形容的少女情怀概括。
这种情绪,也驱使时岁缓缓地将头偏移,靠在了晏听礼肩膀。
像是坐了时光机。
某种回忆也随着她靠上他肩膀的动作,映入脑中。
那是几年前看动画片时,他自以为不明显地,拧巴地将她的头按在肩。
时岁压住笑,突然,头上再传来他手掌触碰。
晏听礼醒了。
“电影看了,现在该亲我了。”
“……”
因为不想成为电影院的监控素材,时岁强自按住他脸,一直到坐回车。
才让晏听礼擦掉她口红。
他捧住她后脑,边亲边喘。
“岁岁,”晏听礼吞咽着,克制不住地说,“摸摸我。”
时岁的手被他按在身上,挣也挣不开,只能道:“别忘了,你还是追求者——”
“所以我让你,”晏听礼阖目,顺势说完后面半句,“骚扰我。”
时岁:“……”
他整个人都被情。欲沾染,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成粉色。
“回国就没做。”
“晚上还不能监控你。”他声音像是带着示弱的色彩,背后却是可耻的渴。欲,“就弄不出来。”
晏听礼这张嘴再说出什么,时岁都不会震惊了。
监控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被晏听礼这么一偷换概念,好像他为了她做了多大牺牲一样。
时岁看穿一切,不接他的茬。
“我今晚想和你做,”晏听礼抓住她手,滚烫的体温传给她,“想一周了。”
时岁不想和他纠缠,立刻就要抽回手。
又听他说:“我还不听话吗。”
晏听礼睁眼看她,眸底染上情。欲的潮气。
“你不让我做的,我都没做。”
连把他爸撞进医院,都因为怕你害怕,没有说。
听话?
现在只能叫勉强听话,甚至还会随时反扑。
时岁淡淡道:“可哪次不是我费了好大劲,你才听的。”
晏听礼眨眨眼:“我也忍耐得很辛苦。”
又在强词夺理。
时岁忍不住说:“…听话是你应该做的。”
晏听礼默了几秒,又重新握住她手指:“就是训狗,也该偶尔给一点惊喜式奖励,不是吗?”
“……”
有时候,时岁也不知道晏听礼的底线到底在哪。
明明对外那么高傲,对她使的把戏也是不以为意的不屑。
但当想在她身上榨取价值时,“训狗”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被他说出来。
总结起来,就是没有底线。
时岁试探:“你想我给你什么奖励?”
“我想和你在车里做,很想。”
在时岁一秒变脸时,晏听礼眨一下眼,话锋直转,“但我尊重你,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
“……”
从没感受被“尊重”的时岁沉默。
“所以,”晏听礼握住她的手,从大腿缓缓,往上带。
“帮我弄出来,岁岁。”他嗓音闷哑,用乌黑透澈的眼睛看她,“堵很久了,不舒服。”
让时岁幻视用尾巴尖讨好她的狗。
为了达到这种下。流的目的,他甚至愿意暂时装成狗。
时岁心中清楚他的性。欲有多强,能做到这份,也是真的忍不住了。
从前,除了她偷跑写生的那一个月,他们从不会超过一周不做。
有时遇上她生理期,那也要用别的地方纾。解。
时岁基本不去想他前三年怎么过的。
让晏听礼清心寡欲,那必不可能。
所以,估计就用尽手段找到监视她的方法。
想到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被晏听礼用各种手段监控意。淫,时岁就一阵恼火。
她倏地圈紧手。
力气也骤然加重。
成功让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睁开眼看她,雾蒙蒙的:“岁岁,轻点对小礼。”
这句“小礼”让时岁脸颊烫了烫。
她的父母,每天都这么叫晏听礼。
时岁听得牙酸,报复式地用指腹用力磨。
晏听礼爽得直哼。
好像她的报复,还让他更爽了。
时岁可不是想让他舒服的。
她心中有别的算盘,倾身凑近,直直望进他眼底,突然问:“晏伯伯为什么突然住院?”
晏听礼掀眸朝她看一眼,似乎还在陷入欲。望的漩涡。
“唔,大概命不好天收的吧。”
时岁直觉不对。
抬眸撞进晏听礼气定神闲的眼底,根本不把她的问话当回事,还在嬉笑:“别分心,紧一点,小礼喜欢岁岁重点。”
时岁火“蹭”得冒出来。
她瞪着他,继续问:“是不是你干的?”
晏听礼喘:“我不知道。”
“我想出来。”
时岁咬牙点点头:“不说是吧。”
她将他抛上云端,在晏听礼额前碎发汗湿,瞳孔也涣散时。
指腹倏而严严实实堵住:“不许。高。”
这一下,好像确实整到了晏听礼,他好看的眉头蹙紧,脸颊也更红。
手背青筋透出,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
“松开。”
“现
在。”
时岁不放:“所以是不是——”
晏听礼睁开眼,突然将她一把按下。
同时有什么迸出,沾。湿了她崭新的鹅黄连衣裙。
他看她的眼神,也像野兽从笼中放出。
“是,晏则呈是我撞的。”
“我不想告诉你的。”晏听礼掐起她下巴,眼中翻滚着冷意,“我有在改。”
这下,好像真的玩脱了。
时岁头皮发麻,慌乱摆手:“我,我就是想知道个真相而已,你,你别生气,冷静。”
“晚了,”晏听礼嗤笑,“我现在只想撞你。”
第48章 chapter48我想和你长久。
敢在疯犬头上拔毛,就得承受随时被反扑的可能。
很明显,晏听礼被她彻彻底底地惹恼了,眼神冷到露骨,几乎已经在剥她的衣服。
时岁哪里敢接晏听礼的茬,强自镇定下来,大脑极速转动,好一会才淡淡道:“你以前也这么对过我,凭什么我不能对你做。”
“我们不是平等的吗?”
晏听礼眼眸眯了下,表情也变换,似乎是无话可说。
在时岁看来,就是因为不占理,被戳到虚处的暂时妥协。
还带着隐隐透出的不甘。
他没有一言不合就发疯,让时岁的底气足了些。
将眼睫垂下,嗓音也轻轻的,试图激起他一丝丝的醒悟:“你以前强迫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
晏听礼反问:“那是我对你做的,你都要还回来吗?”
时岁愣了愣,怕有什么陷阱,一时没敢吱声。
随即听见他说:“那你现在也可以强迫我。”
“我不反抗。”
“”
时岁胸口重重起伏一下。
无药可救。
这个人就是无药可救!!!
时岁将手中的包扔过去,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站在我的角度尊重我!”
晏听礼语气漠然:“我在改。”
时岁:“看不出。”
“那是你的角度。”
时岁觉得他们的思维,又不在一个维度了。
沟通起来,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只有硬掰,其中一个人略微妥协,才可能有短暂的交错。
车厢内变得安静。
这么吵一下。
晏听礼那燃起的“性”致,似乎也终于被灭了火。
他沉默地收拾好,打开窗透风。
时岁也低着头,用湿巾擦身上的痕迹。
也在一片冷寂中,晏听礼突然说:“物理学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互、同时发生的。”
时岁莫名地看他。
晏听礼表情很淡:“如果不是你总把我往外推,就不存在我总是强迫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陈述最普通不过学术原理,不带任何主观情绪。
却听得时岁缓缓垂下头,脑中飞速转动。
她想将晏听礼的话归结于谬论,归结于强词夺理。
但头一次哑口无言。
也像是刚刚,她反问晏听礼。
让他无话可说一样。
后来的车程除了必要,一路无话。
晏听礼一直看前方。
只是身上的气压很低,像在烦躁地找一个出口。
但没法宣泄。
时岁同样。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沟通为什么能这么不顺畅,且两个人好像都很有理。
找不到突破口。
回到家,时岁站在窗户,看着晏听礼的车慢慢驶出视线,后车灯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心中有些泛空。
时岁突然想到好几年前。
自己也是这样看着站了一天的晏听礼一点点走出她的视野。
难道真的是她,总是将他推开的原因,才导致他们这样矛盾的关系吗?
“停!你先停止自我反省!”周栩妍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
在确定晏听礼不会监听后,她总算敢大声说话,“你别被他绕进去了,他智商高,逻辑也很变态的。”
“岁岁你仔细想,不是他太有病,你会想推开他吗?!不是他让你害怕,你会想跑吗?!”
时岁又轻而易举被拉回来,恍然点头:“你说得也对。”
但想到什么,她眼睫复而垂下,小声说:“但他最近,确实有改好一点。”
这点确实无法否认,晏听礼真的有变化。
比如家里的人工智能监控。
时岁问过3.0,得到的答复就是,晏听礼那边已经不能再操控这边的系统。
反而她家的优先级更高,还可以实现反向监控晏听礼——虽然她并不会这么做。
听她这么说,周栩妍语气狐疑:“确定不是装的?”
结合晏听礼从前的表现,周栩妍的怀疑,一点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至今还不知道美国的事情,过去一个月,她又一头扎入藏族采风,两人没有长聊。
时岁思索了片刻,简单地说了说住院的事,最后下结论:“他应该有改的趋势,但见效比较慢。”
“你中枪了?”周栩妍则吓得不轻,一张脸雪白,“你没事吧!严不严重?”
时岁指了指肩膀,宽慰她:“已经好了,就是皮外伤。”
“谁干的啊!让晏小变态把他鲨咯!”
时岁凝神,沉默了一阵。
幕后指使者是谁,结合今天晏听礼的反应,她基本已经有了猜测。
察觉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周栩妍像想到了什么,猛地道:“今天听我妈说,晏伯伯出车祸进医院了,不会…?!”
时岁没吭声。
“天,不会真是吧?”周栩妍一遍震惊一边阴谋论,“之前圈子里就有谣言,说晏小变态把他爸妈架空了,不会就因为这要把他干掉吧?”
“太疯了,这一家子真的太疯了。”
时岁出神看着她,并没有跟着感慨。
心情反而复杂地低落起来。
如果这一切真是晏则呈做的,亲生父亲因为利益伤害自己,晏听礼会感到难过吧。
而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从前很多很多被她刻意压着的,忽略的场景,也突然如幕布般,在脑海中一一映现。
是晏家总是大到空荡的别墅。
是晏听礼从少年起就被精密安排好的人生。
还是晏宅一片狼藉,他被泼了满身水的冰冷的毛衣。
更是那年清明,他从墓地回来,被宋婕指着鼻子说的克至亲的命格。
那些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时岁回忆着——好像是在为逃离他,一刻不停地做准备。
“妍妍。”她抬起眼睫,忽而说,“我是不是也不对。”
“嗯?”
“我和他,生长环境不同,性格迥异。从前,我没想过和他长久,所以我蒙住眼睛,塞住耳朵,只顾着自己逃离。”
“但现在。”时岁斟酌着合适的用词,“我想为长久做准备。”
“我是不是,”她停顿,缓缓吐字,“也有要改的地方。”
两根平行的筷子,如果只掰一根。
过程会很缓慢。
力道一旦重了,筷子也会断。
时岁不由继续推证,
如果是从前,撞伤晏则呈的事,晏听礼一定会像不知如何排解的乌云一样,由他亲口倾倒给她——不管她愿不愿意听。
如果她也像今天这样,故意戏弄晏听礼,控他。高潮。
他绝对会说到做到,强行在车里弄她。
但全都没有。
如今,他就像个嘴硬的河蚌。
外壳坚硬,内里柔软,表里不一的矛盾。
时岁突然被这个想象乐到,她弯起眼睛,直到对面周栩妍若有所思地看她,冷不丁感慨:“岁岁,你可真温柔善良,晏小变态能和你在一起,真是他的福气。”
时岁:“呃?”
周栩妍看她。
到这一刻,她也有些恍然,恍然自己过分干涉他人因果,反而会影响时岁的判断。
就例如她从前只觉得晏听礼偏执有病,家庭令人唏嘘,却很少因为这些因素而反省自身,对他多一点理解和包容。
周栩妍:“岁岁,你很会爱人。”
无论是本能为一个给了她这么多恐惧的“不合格爱人”挡枪,还是在确定了愿意长久后快速反省改变己身的柔软心脏。
每一样,都需要格外坚韧包容的品质。
“但改造的路还很漫长。”时岁嗓音轻轻落下。
她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磨合好-
周一,时岁重新整装待发,回了光媒工作室上班。
杭市已经入秋。
这两天,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也转凉。
早上出门时,3.0还提醒她多穿衣,记得带伞。
不用来监视的3.0才是时岁青睐的人工智能,她难得扬起笑脸:“谢谢你哦小蜗。”
3.0:[为岁岁服务是我的指责。]
时岁心情颇好地开车,去了公司。
到达工位才知道,她不过离开一个多月,人事上又有了全新的调动。
付泽突然辞职跳槽,他们组的组长,也变成了赵笙。
而当初和她同期的实习生,有好几个到期回了学校,也有受不了工作压力主动离职的。
除此外,还多了几个新面孔。
赵笙和她简单介绍,时岁大体记了下,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个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实习生——那个她曾经拿来做挡箭牌的学校。
说着,她也和这个叫李廷言的男生对上视线。
对方自我介绍名字,并礼貌问好,时岁听得愣在原地。
李、廷、言。
晏、听、礼。
这发音是倒过来了吗?
岁莫名被戳中笑点,时岁噗嗤笑了声。
李廷言投来询问的目光:“啊?”
“哦没事。”时岁忙摆手,尴尬圆场,“你名字很好听。”
李廷言看着她笑了笑:“谢谢,你名字也是。”
他五官清俊,大概家境不错,身上也带有种谦和从容的气质。
时岁和他的专业一样,负责的工作也差不多。李廷言做事不紧不慢,且完成度很精细,共事起来挺舒服。
而这几天,晏听礼格外繁忙,除了应酬,还有出差,没时间来吃饭。
他们没有见面,话题也终止于上周六的最后。
直到周五晚上,时岁下班回家。
刚躺在沙发,不多时,门被叩响,她看了眼时间,是晏听礼惯常会过来的点。
但最近临近购物节,父母很忙,没空回来做饭,时岁自己都是瞎胡乱解决。
时岁愣了愣,还是去开门。
正和门口,穿着长风衣,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看来她家没人的消息早就被刺探过。
因为下一秒,时岁就被——抱,或者叫扑更合适。
伴随着晏听礼右脚进门,时岁被他搂着往沙发带。
后腰抵在沙发靠椅。
晏听礼掐着她下巴,脸蹭上来嗅闻,立刻就要克制不住咬上来。
时岁心中叹口气,都已经快要接受他这种见面就强吻的习惯时。
晏听礼突然停顿。
缓缓眯一下眼,面无表情说了句:“接吻。”
“你同意。”
还是命令的口吻。
时岁眨了下眼,心中有些形容不上的感觉。
——好歹没有一上来就强迫,还知道请示,算是进步了些。
于是时岁缓缓抬手,指尖在他脸颊蹭了蹭:“给你加分。”
在晏听礼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往前,主动贴上了他形状好看的薄唇。
“今晚我允许你亲我。”啄一下,她退开些说,“这是奖励。”
晏听礼表情微变,垂着眼睑,幽幽打量她。
又是那种矛盾的妥协神情。
他总是习惯于高高在上命令,这种被她下指令,甚至含带自上而下抚慰性的奖励,可能会让他生理性感到不适,也格外敏感。
时岁像是感知不到般环住他脖颈,继续凑上去,亲昵地贴了贴。
下一秒,晏听礼吃上来的动作显得异常凶猛,像是要把这种不甘的情绪,发泄在这种唇齿的争斗之间。
“…你慢点。”
时岁差点呼吸不过来,手揪住他脖颈,不客气地往后拽。
感觉他胸腔起伏,眼眸黑沉沉,情绪也压到了极致时。
时岁凑上去,边舔一下他喉结边说:“别急,听礼哥哥。”
时岁轻轻在他耳边落下一句:“我也很想你,我们慢慢亲。”
为了证实她的想念,时岁学着他平常嗅闻她的动作,在他脖颈,鼻息若隐若现地扫过:“我很想念你的味道。”
晏听礼却突然没动静了。
不仅不动作,反而退远了些,乌黑瞳仁压下,一寸寸细细打量她。
像是从前,审视她微表情,证明她没有撒谎时的神态。
“这次。”
似乎没看出什么,晏听礼调子很慢地吐字,“比较真。”
“练过了?”
“……”
晏听礼又继续看,像是要把她看穿。
看得时岁瞳孔地震。
原来,他真的能区分真心和驯服孰更多。
那从前她那么多次拙劣的表现,晏听礼是不是也能看清呢?
时岁突然不敢再往深里想,不管不顾捧住他的脸,用吻给了他回答。
她主动的次数少,对于侵占他人唇腔的动作,自然还是不熟练。
但晏听礼似乎也突然不急了。
虽然捧着她后腰的手掌,依旧无法自控地发烫,却有着极为罕见的耐心,任由她在他口中作乱。
这种意外,让时岁蓦然回忆起,几年前那个整夜看动画片,什么也没做的夜晚。
晏听礼不重。欲的次数,记忆里,也只有这一次。
记不清他们亲了多久,只觉得到后期,连空气都发黏。
时岁蹭到了他的反应。
不知道有多久,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这样。
连她都觉得奇怪,忍不住说:“你不难受?”
怎么今天不说下。流。话了。
“嗯,”晏听礼喉结缓动,眼尾也上挑,坦然承认,“我想做。”
时岁哼道:“你之前不挺会强迫的。”
晏听礼思索了下,眸子也放空,懵懂地形容此刻古怪莫测的想法:“我想加分。”
“然后岁岁奖励我,像刚刚那样。”
这样更爽。
这一刻的晏听礼,就像犬类突然被抚顺浑身燥燥的毛发。
因为舒爽,让他暂时懒得计较这种占据下风的被动处境。
她不吭声,晏听礼便等不及说:“做。爱。”
“你同意。”
他又开始复刻刚刚的模式,让时岁好气又好笑。
才刚刚开始磨合,时岁可没立刻和他滚在一起的打算,推脱:“我爸妈随时会回来。”
晏听礼不管:“去我那做。”
“不行”已经到了喉间,最终还是被时岁咽了回去。
她不能太激烈地推开他,这样适得其反。
“我快生理期了,”时岁眨眨眼说,“肚子不太舒服。”
这真的没有骗人。
果然,晏听礼拧眉思考片刻。
她生理期什么日子,他自然了如指掌。
最终闭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过,可以再亲会。”
时岁勾住他脖颈,笑盈盈凑上去。
两人都忘了时间。亲一亲,又说几句话。
“晏则呈车祸的事,是你因为我做的吗?”
时岁将脸埋在他胸膛,听他平缓跳动的心跳。
从前说起他的家庭,晏听礼的身上总是散发出浓黑的冰冷。
他会一边冷笑,一边说出惊悚的话。
而一开始在所有事情被周栩妍透露给她前,他从没有对她吐露半哪怕个字。
时岁这些天有在思考原因。
总结为高高在上又脆弱的自尊心。
后来,当一切被她知晓,他又将其变成捆绑她的手段。
拉着她共沉沦,那些无法排解的暗黑情绪报复般倾倒给她。
从前时岁不想知道,但现在,她想帮助他走出来。
果然,在她提到晏则呈的下一刻,晏听礼浑身散发出尖锐的刺。
他笑一声,淡淡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时岁点评:“手段确实有些偏激。”
晏听礼掐住她下巴,眼神也冷:“那又怎样?我就是这种偏激的人,你这辈子——”
他的脖颈又被时岁圈住,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道:“谢谢你,听礼哥哥。”
“因为我受伤帮我出气。”
晏听礼后面的话停住,眼底也晃动,刚刚升起的黑雾蓦然散了去,有些空白。
时岁从没在晏听礼脸上看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但不过须臾,他便立刻恍过神。
唇线抿起,有几分外露的恼,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
习惯性地竖起漠然的高墙:“你刚刚还说我偏激。”
时岁在他唇瓣碰一下:“只是偶尔。”
他手掌捧住她后脑。
另只手按住她右手,带到胸腔:“我这里。”
时岁突然笑:“很满?”
“……”
一片死寂的沉默。
显然,这句话让晏听礼回忆起一些非常难忘的回忆。
下一秒,他的脸色蓦然变沉,眼神也更为冷淡地打量她。
“时岁。”晏听礼的嗓音森冷,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又打算骗我。”
说这么多好听的,哄他收了所有定位和监控。
是不是又为了把他哄得不分东南西北,和从前一样犯蠢。
晏听礼的眼神像陷入某种梦魇,变得有些可怕。
攥紧她的手也收紧:“你要是再敢跑,再敢——”
脸颊突然被人从两边往中间挤。
时岁有恃无恐凑近:“你就把我锁起来?”
晏听礼:“”
他冷冷盯着她。
时岁丝毫不怕,且非常刻意地将他手放在肩膀,那里正好是中枪的伤口,她无辜眨眼:“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伤口现在还能摸到痕迹,隔着一层布料,也能触碰到。
晏听礼的手指一颤,气势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
疑似失去所有手段。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抽手。
脸也撇开。
只是胸腔缓缓起伏,明显气得不轻,却还只能往里憋。
“我不会再跑。”时岁看着他,认真说,“听礼哥哥,我想和你长久。”
第49章 chapter49本来讨厌下雨的天……
时岁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直到话出口,对上晏听礼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
一秒,两秒。
从他的表情里,时岁读出了得寸进尺。
——他没听够。
在等着她多说几句。
时岁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
终于反应过来。
她刚刚。
好像,似乎,是在表白。
明明是让晏听礼追求她。
自己却先表明了心迹。
只怪他们整个相处顺序乱七八糟!!
晏听礼从开始就习惯夺取。
现在让他按部就班追求搞纯爱,无异于斋戒吃素,实施起来太困难。
她拗不过他。
反而先把自己给纠正了。
时岁越想越牙酸,手指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的脸颊一掐。
“没了!就这些。”她抬下巴,“你现在表个态。”
晏听礼的脸被她掐出个印子。
但他现在飘在泡泡里,她这么嬉闹性质的动手动脚也没让他有不悦的反应。
“长久,”晏听礼终于说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顺着她的掌纹蹭,“长久是多久?”
时岁噎了噎:“…长久,当然是很长的时间啊。”
他眼睛粘在她脸上。
几近病态地问:“那是陪我到死吗?”
时岁手又掐他一下,无奈:“你用词能别这么偏激吗?”
“你又说我偏激。”
他嗓音闷闷的,不是不高兴,倒是有恃无恐的嗔怪。
像被小狗尾巴轻轻扫过,时岁心软下来:“只要你能一直让我幸福,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这辈子?”
“嗯。”
晏听礼眼睫垂落:“不够。”
时岁:?
晏听礼看她,眼中偏执显露无疑。他朝她露出一个笑:“有生之年,我会研究出数字永生。”
“未来,哪怕肉身湮没,我们的意识也会永生。在另个世界。”
“这才是我想要的长久。”
虽然不能全然理解他话语中的“数字永生”,但时岁依旧震撼不能自已。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有瞬间,脊背生理性发紧。
晏听礼盯着她,已经看出她略微迥异的神情。
但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握着她的手牢牢收紧,不让她再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抱我,现在。”
时岁觉得她应该害怕。
但现在。
想抱他的欲望,似乎超过害怕。
时岁终是环住手臂,投入他的怀抱。
腰肢被收得很紧。
安静中,窗外传来沙沙风声,伴随着雨滴坠落。
又是一场秋雨。
“岁岁,再多说一点。”他话调闷。
时岁将头埋下,脸有些烫,不太想吭声。
晏听礼不满的语气,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
“你总吝啬给我好听的话。”
时岁索性闭上眼睛,故意糗他:“听礼哥哥你超帅腿超长活好那里也很大…”
晏听礼倏地咬她一口,微恼的语气:“不是这些。”
时岁装傻:“这不是好听的话吗?”
“这算事实。”
“……”
这么斗嘴,不再带任何压迫感,让时岁感到些陌生的乐趣,愿意陪他闹:“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有多爱我。”
时岁的脑袋被他压在胸膛,想抬起头看他。
晏听礼打地鼠一样按下去:“就这么说。”
…还恼羞成怒了。
时岁很想笑:“好好好我爱你爱你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
时岁表达能力一般,说不出天花乱坠的情话。
但就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晏听礼竟然愿意听。
安静地没有打断,贪心地让她继续。
时岁只能绞尽脑汁。
她的记忆蓦然回到好几年前,小镇突然暴雨的下午。
进了倒刺的手指,倒了一地的番茄,还有以为永远见不到的人。
她说:“那年夏天,我不是因为摔倒而哭。”
很突兀的一句话。
但晏听礼的呼吸放缓,他理解了。
时岁的记忆碎片很零碎,但她努力寻找爱的细节:“紫沙滩很漂亮,我想你也在。”
“加州的阳光很好,我总想,你会喜欢。”
她说话时,外面雨声淅沥。
秋雨即将为这种城市带来新一轮的寒凉。
冰冷加潮湿,是晏听礼最不喜欢的天气。
时岁说:“你不喜欢下雨。我知道的。”
她不知道这些浅薄零碎的话语,算不算得上晏听礼眼中“好听的话”。
但时岁已经尽她所能。
晏听礼还要得寸进尺,那就不能怪她立刻“翻脸”了。
好几秒。
晏听礼忽而说:“现在不讨厌了。”
时岁没明白:“…呃?”
晏听礼:“不讨厌下雨天。”
“为什么?”
“你总在雨天说爱我。”
这次是雨天。
小镇也总是雨天。
晏听礼说话,总是带有一种天真又理性的动物思维。
有时甚至直接到生硬。
但这刻,却比任何天花乱坠的情话都让她心动。
以至于时岁心跳快得像要冲出鼓膜,类似于那年他给她弹的钢琴曲。
这晚上,他们就在沙发接吻说话。
好像都在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和谐时光,不愿用别的事情喊停。
以至于时跃和黎茵回来,他们还在沙
发上。
时岁慌慌张张地和他分开。
时跃拎着外卖袋进门,奇怪地问:“这是谁点的?都到快两个小时了,怎么不吃啊?”
是时岁在下班路上点的,没让打电话,直接让放门口。
她视线偏开,尴尬到无以复加。
黎茵看她这模样,基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移话题:“我去给你们热一热,再下点面条。”
晏听礼没有任何不自然:“阿姨,我来帮忙。”
时岁则默默将脸埋进沙发-
这段时间,父母都忙得不见影,周末也不在家,早早就去了公司。
次日八点多,时岁还在睡懒觉,就被门铃声弄醒。
来人好像很有礼貌,不急不缓,隔一会按一下。
但声音绵延不断,根本不容拒绝。
时岁眯着眼从监测器看到来人,用抱枕盖住头,不耐道:“小蜗,给他开门。”
3.0:[好的,岁岁,门已经给晏先生打开。]
那人进客厅,便开始直奔她卧室,敲门。
时岁实在被吵得不行:“别装了,你直接进来。以后也别敲门。”
模糊视线里,晏听礼穿着睡衣样式的卫衣长裤,就这么站在床边。
像是等待喂粮的狗一样,幽幽看着她。
从昨晚分开到现在,不超过十小时。
这大清早就来,以前那个懒惰的晏听礼去哪里了?
她脑中纷乱,揉着眼睛,刚要撑着床起来,整个人就被晏听礼扑在床上。
他将脸埋在她锁骨,贪婪地,续命一样吸着。
时岁幻视他背后,出现了一条摇晃的大尾巴。
“你不睡觉的吗?”她有气无力。
“我要和你一起睡。”
时岁误解了意思,烦道:“说了不想做。”
晏听礼充耳不闻,屈膝上床,挨着她躺下。
除了将她的超大型玩偶踹到地上,自己代替了那个位置,将她抱在怀里外。
晏听礼没有其他动作。
时岁等了会,竟真的听到他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晏听礼存在感太强。
这么一闹,倒让她彻底清醒了。
缓缓活动着转过身,时岁往前对着晏听礼的脸颊细细端详。
以为是眼睫毛的阴影,她伸出手指轻轻探。
诶?是黑眼圈?
时岁以为自己刚睡醒,产生幻觉。
又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一看,她并没看错。
怎么之前整张脸还完美没有一点瑕疵呢?
难道是最近熬夜太严重了?
想到3.0的夜间检测功能,时岁轻手轻脚摸手机,在内测软件上,发消息问它:[晏听礼这几天睡得不好吗?]
3.0:[从我被制作到现在,因长期高压,晏先生的睡眠情况一直远低于健康指标,您回来后,稍有好转。]
时岁没再问下去。
也在这时,晏听礼翻了个身,继续将她霸道地按在怀里。
时岁眨眨眼,悄悄将手机举起,对着他熟睡的脸,拍了一张。
她心中有个荒谬的猜测。
等他醒了问问。
晏听礼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到时岁躺得骨头疼,才终于忍不住,一掌将他拍醒。
被突然吵醒,他犯了起床气。
但不严重。
只是将脸埋在枕头,喉间是不满的梦游声。
时岁推他手臂:“你快起床,我躺着难受。”
晏听礼置若罔闻,还赖着。
时岁扯他衣领,威胁:“再不起来,我就给你扣分。”
话音落,晏听礼薄薄的眼皮睁开,盯住她:“我们昨晚已经在一起了。”
他手撑起脑袋,懒倦道:“我已经是满分。”
时岁再次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你哪一点能评上满分?”
如果不是她主动反省心软,他这辈子也不会满分。
“超帅腿超长活好那里也很大。”
原封不动还给她。
“……”
时岁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倏地把手机举高怼到他脸上,用着好奇的语气问:“你眼睛下面怎么黑黑的?”
晏听礼眯着眼睛看了一秒。
突然从床上掀被而起,冷着脸来夺手机。
时岁立刻藏在被子里。
自己再压上去,边藏边说:“怎么之前没有啊?”
“为什么啊?”她阴阳怪气,“是因为用了化妆品吗?什么牌子的啊这么无痕,推荐一下。”
“时岁!”她的下巴被晏听礼掰过来。
他脸颊是时岁从未见过的红,混着白皙的肤色。
美貌的男人,生气起来也好看。
晏听礼森冷吐字:“你是不是找。操。”
时岁一点也不怕地回视:“我快生理期了。”
“那就用你上面的嘴。”晏听礼指腹压她唇瓣,“话太多,我想堵住。”
好像又有惹过头,要发疯的趋势。
时岁立刻见好就收,无辜地眨了眨眼,说:“听礼哥哥,你的脸遮不遮黑眼圈,都很好看,我都喜欢。”
几秒的寂静后。
晏听礼冷着脸起身,就着她的水杯灌水。
“照片删了。”
“现在。”
时岁:“删删删。”
当着他的面,时岁删除照片。
然后对着他的背吐吐舌头。
才不删。
反正可以恢复。
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现在的晏听礼,好忽悠得很。
时间已经到中午。
晏听礼毫不见外地进厨房找东西做饭。
有的人就是又菜又爱做,时岁无奈:“我想点外卖。”
外卖是晏听礼绝对的食物禁区,和垃圾无异。
眼看他表情淡淡,时岁改口:“或者出去吃。”
晏听礼:“你觉得我做饭难吃,是吗。”
原来你都知道啊!时岁鼓腮,没法昧着良心说好吃。
她觉得,晏听礼坚持做菜,也是为了把他的一切,执拗地倾倒给她接受。
时岁想了想,没有直接说难吃。
他们从前的沟通,总是太冷硬,互相戳痛处。
两个人的长线相处中,语言的艺术也很重要。
于是她斟酌着说:“可能就是有点淡,多加点调料,就好了。”
“或者,”时岁思索着,“我陪你一起做,让小蜗教我们。”
晏听礼眉梢动了动。
刚刚显露的点点尖锐小刺,似乎也缓缓收了回去。
他们用冰箱剩下的食材,做了两道菜。
这天中午,时岁吃到了晏听礼做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虽然过程中,晏听礼还总是表情不明地看调料的配方、产地。
被时岁一把夺过,库库倒了进去:“快放,这牌子我都吃二十年了,死不了。”
她口出狂言,得来晏听礼的冷冷注视。
时岁眨一下眼,立刻垫脚在他脸上亲了口。
“听礼哥哥,你好会做饭。”
“好香。”
晏听礼不说话了。
饭后,晏听礼还是一副赖着不走的趋势。
甚至让秘书把电脑送过来处理堆积的工作,也不肯离开。
就这么赖到晚上她父母回来,夜深不得不走时,他才终于舍得离开。
周日周而复始。
清晨时岁正睡得香,晏听礼直接进门,甚至还自带了睡衣,换上就径直往她身边一躺。
晏听礼这种“私闯民宅”行为,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购物节过去,她父母也即将拥有空闲的周末。
购物节前的最后一个周六,晏听礼躺在她身边。
“我想结婚。”
“岁岁。”
“我想结婚,我要光明正大和你睡觉。”
“还要每天都做。”
眼瞧着不能再来睡觉,晏听礼格外不满。
压着她,在耳边不停地说话。
用上了“想。”
算不上强迫,但眸中的渴欲就快能灼烧她。
他恨不得按住她的脑袋,替她答应。
时岁偏开眼,稳了稳心神道:“不行,还是太快了,我没准备好。”
晏听礼唇
抿成一条线,身上的低气压漫溢出。
乌黑瞳仁盯着她,又带上偏执的威压感。
好像又有些拉不住绳了。
时岁毫不客气,伸手在他额头弹一下:“你正常点。”
晏听礼略微收敛。
垂下眼睑,以无声的沉默压她。
时岁转而用脸颊和他蹭蹭,心平气和道:“我还没毕业,工作也没稳定。结婚太早了。”
晏听礼唇角弧度哂然。
眼神细细观察她微表情,似乎觉得她只是托词:“和我结婚,你为什么要毕业,要有稳定工作?”
时岁噎了下。
这种世俗上的差距和眼光,在他眼里就和不存在一样。
她只能实话说:“结婚是很大的事。我们还需要多磨合。”
明明他们的关系才好转了这么短的时间。
晏听礼听罢,冷冷淡淡转过身。
他不高兴,强压着情绪。
没有对她发疯,时岁乐意哄他一下。
将脸凑过去,轻声说:“加分。”
这种小把戏已经不管用,晏听礼懒得搭理。
时岁:“这次是结婚的加分。”
晏听礼眼睫轻微地动了下,可惜还是没更大的反应,甚至漫不经心:“你要把胡萝卜在我面前吊多久?”
大概最近甜头吃多了,他也变得越来越难哄。
需要下点重码。
时岁眼珠动了动。
一转身,跨坐在他身上。
刚压上。
他立刻给出相应的下。流反应。
眼皮也撩起,是隔着空气都想把她顶穿的眼神。
时岁凑近说:“我生理期过了。”
“别的地方,也可以磨合一下。”
晏听礼有瞬间的怔忪:“你——”
时岁红着脸堵住他嘴巴,理直气壮:“近墨者黑。”
他下。流话那么多,呆一块儿久了,学也学会了。
晏听礼停顿瞬息,突然嗤嗤笑。
指骨收紧,掐着她的腰
“那现在,磨给我看。”
“用点力。”
这方面,确实还是他更下。流。
时岁很快面红耳赤,将头埋下。
晏听礼强硬地将她扶正。
掐着她的下巴接吻:“不是要“合”吗。”
从回国就没有过,他也的确憋到了极限。
时岁喉间几乎发出尖叫。
记不清有多久,几乎是整个白天,也数不清多少次。
摇摇晃晃。
像要把之前的一周三次补回来。
黄昏时,时岁才懒散地从床上撑起。
摸手机,工作群消息九十九加。
休息时间,她不想看,手指直接滑了过去。
直到看见李廷言发来的私聊。
全是大片的语音。
时岁看得头疼,直接转了文字。
大概是中午赵笙开了线上会议,会议内容是,项目进程有变,影片要提前进审,整个组的制作都要加快。
她和李廷言也被分到相应的工作,需要在周末就加班润色好,周一晨会就要用。
最后一条转文字时,时岁手指抖了下。
李廷言的声音也在空荡的卧室内响起:“岁岁,我们明天线下咖啡馆见个面,一起——”
后面的话被时岁下意识掐断。
可惜有些晚。
惊扰了身侧浅眠的人。
晏听礼掀起眼皮。
两人对视瞬息。
他唇角弧度冷淡,懒倦撑起身,歪头问她:“为什么要掐断?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察觉反应过度,时岁心里也有些后悔:“我怕吵到你。”
“每次把我吵醒的都是你,”晏听礼冷冷地说,“你会怕这个?”
时岁无奈解释:“这个人是我同事,公司临时加班,他需要和我交流一下。”
晏听礼喉间“嗬”出一声:“加班需要单独约咖啡厅?”
“他也是实习生,可能还是学生思维。”毕竟学生时期做小组作业,就是会约在一起。
晏听礼忽而笑了下:“实习生?只是同事,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时岁:“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叫什么?”
时岁不知道晏听礼想做什么,会不会又和对待方淮景一样,牵连无辜的人。
她谨慎回避:“只是普通同事。”
显然,她的回答,他并不满意。
晏听礼整个人更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语气也寡冷:“我才没盯着你几天,就有新人了?”
他那种胡搅蛮缠的劲头,又有回来的趋势。
每次她身边只要出现任何异性,他就会不同程度地犯病。
时岁胸腔有些堵。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有耐心。
但这种卷土重来的压迫,让她重现从前的窒息感,和以为成功,实则功亏一篑的崩溃。
时岁淡淡道:“晏听礼,你不能干扰我正常的工作生活。”
“正常生活就是和异性去咖啡厅?”晏听礼掐住她下巴,“当我死了吗?”
时岁忍无可忍:“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去咖啡厅了?”
“而且就算去,也是正常同时,你为什么总带有色眼镜看待我和异性的关系?”
晏听礼冷冰冰道:“和周栩妍点男模,让方淮景喂你吃东西,和西奥多出去约会。”
“哪一件我冤枉你了?”
他眼中如一汪寒潭:“时岁,你就适合被我关在家里,只许看我一个人。”
“你根本没有边界感。”
晏听礼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却让时岁一口气噎得差点上不来。
话没冲大脑就说:“那是你有病,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话出口,她又后悔。
因为晏听礼眼睫动一下,表情变得可怕,又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第50章 chapter50他是个不听话的狗……
从晏听礼身上传来的,乌云压顶般的压迫感,类似于他从前每一次即将犯病前的状态。
时岁脊背有些发抖。
不知道又要迎接来一场怎样的狂风骤雨。
她不想吵架,很累,还伤感情。
一时室内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
突然,晏听礼起身。
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明暗光影略过,似乎也拨散了头顶浓暗的黑雾。
眼看他面无表情,迈步就往门外走。
时岁有些忐忑,忍不住喊:“…你去哪?”
晏听礼头也没回:“回家。”
然后“砰”得一声,把卧室门关上。
时岁懵在原地几秒。
听见大门口真传来开门声。
在晏听礼即将关门前,时岁打开卧室,不解地问:“话都没说完,你回什么家?”
他不应该和她继续纠缠,再大吵一架吗?
晏听礼看都没看她。
脚步还是略微停了停,表情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虽然是在放狠话,嗓音却是截然不同的闷,像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
没什么攻击性。
时岁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
晏听礼又道:“收起你那些虚假的好话,我不想听。”
“……”
其实时岁也没想哄他。
她抿了抿唇,憋出一句:“我妈让你今晚留家里吃饭。”
“这里不是我家。”
时岁:“…?”
“是我自己倒贴,过来给你睡。”
说完,“砰”的一声。
大门在她面前被关上,晏听礼真走了。
时岁站在原地。
整个人还处在一种迷茫且陌生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和晏听礼经常吵架,但冷战次数少。
每次晏听礼都得分出个胜负,非要将她牢牢压制,或者她被迫低头去哄他。
理不直气也壮。
刚刚那种程度,基本已经到晏听礼的临界点,不发点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时岁回到房间。
室内空荡荡,属于他的温度也逐渐散去。
黄昏已至,室内昏暗不止。
时岁坐在电脑椅。
面前是不停跳动的弹窗,李廷言问她是不是还没看到消息。
时岁有些烦躁,没什么心情再耐心回复。
直接说咖啡厅不太方便,有事直接线上打电话。
李廷言回复很体面,表示线上沟通也行。
时岁接收了工作文件,准备开始改图。
但完全静不下心,脑子里全是晏听礼走前那几句话。
他为什么不继续吵啊?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分了?
正心浮气躁,门外传来响动,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时跃拎着菜进门,黎茵走近卧室,看时岁在工作,不由奇怪:“又加班呢?”
时岁无奈点头。
黎茵:“那我和你爸先去做饭,你可以喊小礼过来——”
“他不来了。”
“诶?”黎茵奇怪,“他不是昨天还和我说,今晚想吃我做的排骨玉米汤吗?”
时岁没吭声。
手指却是握紧,在平板无意识地乱滑,又擦掉。
黎茵知道她这小动作是烦躁的表现。不由放轻声音,猜测:“…吵架了?”
时岁闷声:“算吧。”
黎茵:“因为什么啊?”
他们间的真实情况,父母始终不知情,也没法一言概括。
时岁索性赌气:“是他太小心眼。”
黎茵听得笑,没当大事。
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再问问小礼来不来吧。”
时岁拒绝:“别喊,我不想见到他。”
反正她是不会再主动去哄了。
这段关系,每次都是她低头,晏听礼到如今也只是略微妥协。
时岁憋着一口气。
这次她绝对不会主动缓和。
时岁定神撇去杂念,准备在晚上就把所有工作完成,不拖到明天。
她效率一向高,李廷言配合也快,倒真的配合在一晚上把事情做完发给了赵笙。
李廷言最后愉快地发来消息:[你真是我的灵魂搭档,太合拍了]
时岁本想随意回两个字结束聊天。
突然回忆起好几年前的寝室聊天,室友纳闷她对所有的异性都洪水猛兽般避如蛇蝎,没有一段正常的关系。
时岁突然觉得憋屈。
敷衍回应的手指停顿,改发一个温和的表情包。
所有事情做完,时岁的心情也阴转多云。
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
指尖在3.0软件上停了停,突然,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时岁心跳别扭地加快。
她才不想看晏听礼在做什么,她只是想看看平安。
每次看到晏听礼这个带有巨型横幕玻璃的豪宅,时岁总能被震撼一下。
但客厅灰漆漆。
她便转换场景,到了书房。
只有电脑开着,不见人影。
书桌上,平安脚踩在键盘跳着撒欢。
正要继续转视角,突然,书房门被打开。
应该是刚洗澡吹完头发,晏听礼发丝松软。
他一进门,平安立刻从书桌“咚”一声跳下来。
后腿打翻桌面的相框。
晏听礼脚步停顿,像是生气了。
拎着平安的后颈皮子。
冷冷看着它。
另只手,去捡了相框,重新放在桌面。
时岁眯着眼睛看了看——
这不是她曾经放在老房子卧室的相片吗?!
还是时岁十五岁那年写生,时跃用新买的相机给画板后的她照了相。
怪不得黎茵也经常嘀咕这张相片找不到,还以为她带去了国外。
原来是家里遭小偷了!
时岁牙酸地继续看手机屏幕。
平安的耳朵已经贴到了头皮。
晏听礼拎着它,自己坐到电脑椅。
他盯着电脑,显然,看到了平安刚刚在电脑上踩出的杰作,脸色寒霜赛雪。
“你和你妈,”晏听礼用手弹平安的鼻尖,突然说,“都不是好东西。”
无端被骂的时岁头顶缓缓打出问号。
也在下一秒。
他抬起眼,正和屏幕这头的时岁对上。
“有时间视。奸我,”他没有表情,语气也尖锐,“是和好同事甜蜜连线完了吗?”
冥顽不灵。
时岁的火气瞬间就被勾出来,手一动。
直接关闭了软件。
以前的晏听礼是有病。
现在是不可理喻。
周日早上,时岁收到苏涵消息,约她出来吃个下午茶。
许久没有见面,时岁欣然应约。
出门时交通不堵,比预期先到了二十分钟。
等到苏涵到,时岁惊讶地看到她身侧,还跟着个格外英俊的年轻男生,眉骨深邃,依时岁经验,大概率是个混血。
男生对苏涵鞍前马后,将她送到,又绅士热情地和她打过招呼,男生才依依不舍离开。
时岁不由好奇:“…这是你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
苏涵俏皮眨眼:“你就说帅不帅?”
“帅。”时岁比大拇指表示肯定。
“和晏听礼比呢?”她依旧对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
时岁很给面子:“他帅。”
苏涵立刻被哄开心,捂着嘴巴笑。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苏涵说,她去年跟着南极考察团去旅游,途中结识了阿克塞尔,一位带有日耳曼血统的中德混血。
“呃,成年男女,干柴烈火,你懂吧。”苏涵朝她明示。
时岁默默点头。
睡了以后,伴随着旅行结束,苏涵潇洒地拍屁股走人。
回国的两个月,也就是前段时间,阿克塞尔大老远追了过来,缠着她要求转正。
“但我可不会答应异国恋。所以他就答应来中国发展咯,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比我还小一岁,刚毕业。”苏涵意味不明,“很大、很猛。”
时岁被果汁卡住喉咙。
把话题拉回正经,正色说:“他以你为重,会为你妥协来这里,挺好的。”
苏涵漫不经心撩头发:“当然咯,不听话的男人要来干什么?家里又不是缺祖宗。”
时岁感觉心底中了一箭:“…是啊。”
她刚好谈了个祖宗。
苏涵观察她表情,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呢,最近怎么样?”
苏涵还停留在要在他们婚礼做伴娘的记忆里,皱着鼻子说:“他还在强迫你结婚吗?”
时岁摇摇头:“好一点儿了。”
“但他还是,不听话。”
苏涵呵呵冷笑:“听话这两个字和他能沾边?”
时岁叹口气:“我们昨天又吵架了。”
她简单说了经过。
苏涵:“最后他自己走了?”
时岁点头。
“天,这已经不叫好一点儿了,”作为局外人的苏涵震惊,“不仅没发疯,只是自己回家生闷气。”
“革命已经取得重大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好像是这样。
时岁还是不满地说:“但我这次不想去找他,以前都是我先低头。”
“凭什么他不能主动道歉把话说开?”
苏涵看着她,突然挑眉笑出声:“你们这是俩犟种碰一块儿了啊。”
“你想他主动低头,光犟着有什么用,你靠引啊。”
时岁:“…嗯?”
“你确定他现在不监视你了?”
时岁:“…嗯。”
“快,手机给我。”苏涵伸出手。
时岁递过去。
看着苏涵对着面前的点心和冷饮拍张照,“你有没有工作的图?”
时岁:“有,你在相册里找找。”
她看着苏涵拿着手机一通操作。
然后神气地将手机递过来:“现在等着就是。”
时岁好奇地在手机界面滑动。
直到看到自己朋友圈
蹦出一个最新动态:[大功告成啦]
图片配着今天的下午茶和一张工作画稿图。
还专门带了咖啡厅的定位。
然后。
仅晏听礼可见。
时岁:“”
苏涵得意地扬起眉梢:“你看他急不急。”
说完,她抱手臂往后靠,已经等不及欣赏晏听礼赶过来,然后吃瘪的表情。
时岁的心跳砰砰快了些:“这样,真的可以吗?”
苏涵:“你还是恋爱谈的太少了,这种小招数偶尔使一使,无伤大雅。”
时岁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摸索出来一点技巧,还以为自己很高明。
和苏涵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她不由五体投地,郑重其事感叹:“军师。”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感觉差不多了,苏涵隔空感觉到了一股压力,立刻发消息让阿克塞尔来接她:“等晏小变态来了,我露个脸,就立刻遁。”
不过十几分钟,阿克塞尔就赶过来,像是只摇着尾巴的大狗,黏黏糊糊地贴着苏涵。
俩人之间的甜蜜泡泡,几乎要满溢出来。
苏涵:“你怎么来这么快?”
“我没走,就在停车场。”阿克塞尔语气闷闷,“你说过的,和姐妹相处时,不能打扰你。”
她噗嗤笑,手指点他的鼻尖,嗔道:“真是可怜小狗。”
嗓音柔如丝,轻易把阿克塞尔迷成智障。
时岁在对面看得震撼无比。
脑中冷不丁冒出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有生之年,晏听礼能这样听话吗?
这个想法还没成型,就被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打断。
“这里是咖啡厅,不是你们的大床房。”
话音落,来人在身侧落座,身上气息冷淡,嗓音也像薄凉寡冷的霜,毫不客气。
他现在,肆无忌惮到连表皮都懒得装。
被不速之客惊扰。
阿克塞尔不悦地将头从苏涵肩膀抬起,冷脸看对面:“你是谁?”
晏听礼视线直接略过他,面无表情看向苏涵。
可以说瞬间就串联起整个事件起源。
苏涵立刻感觉到针扎般的注视。
虽然心虚,却更畅快,忍不住阴阳:“从公司半小时赶过来,车轮都开冒烟了吧?”
“苏涵,”晏听礼朝她缓缓弯唇,带着笑问,“你确定还要继续惹我生气吗?”
苏涵一激灵。
他的眼神告诉她,只要他想。
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整她。
压迫感plus。
苏涵脊背冒出冷汗,立刻看向时岁:“岁岁,你看,他威胁我!”
时岁去掐晏听礼后腰,压低声音:“你收敛点。”
他蹙眉,冷冷看她:“她挖苦我,你护着她?”
时岁不闪不避回视:“对。”
晏听礼眼睛眯了下,时岁握住他手臂,小声:“我们更亲些,不是吗。”
一秒,两秒。
晏听礼面无表情垂眼睑。
虽然浑身还释放着扎人的尖刺。
但到底没再说话。
像被用短绳拴住脖颈,没法再张牙舞爪。
苏涵震撼地咂咂嘴。
如果不是晏听礼还在场,她简直就要询问时岁用了什么江湖失传的训犬术了。
“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苏涵提溜起小男友,朝时岁抬抬下巴,“下次见。”
时岁跟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走了。”
她拎起包,直接忽视晏听礼。
擦着他的膝盖往外走。
路过时,他呼吸有了起伏。
像是在压着火气。
时岁走在前面,阿克塞尔和苏涵的低语,有几句传进她的耳朵:“这就是时岁的男朋友?”
他评价:“真是个不听话的狗。”
苏涵余光紧张往后,确定晏听礼没有听见,才捏了捏男友的手臂,还不忘哄:“所以,我们阿克塞尔才是最听话的小天使。”
一句话又把阿克塞尔哄得头晕目眩。
出了咖啡厅,时岁的手臂立刻被拉着,扯进了停车场。
直到被拉上后座。
私密空间里,晏听礼不发一言地看她:“把我骗过来,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什么目的?”时岁反问他。
晏听礼居高临下看她。
这眼神,又让时岁想起那年晏家别墅,他站在楼梯投下来视线。
高傲,目空一切。
她不喜欢。
晏听礼:“你想我和刚刚那个混血黄毛一样,变成一只软骨头的狗。”
他故意说得难听,且言过其实。
“我永远不可能变成这样。”
时岁不知道,他脾气怎么能这么大。
一件小事,别扭这么久。
明明很在意,就是不肯把话说开,稍微退一步。
明明时岁能和所有人相处得融洽,偏偏轻易被他勾出火气。
她实话实说:“对,我就是喜欢温柔的,尊重人的,听话的。”
“凭什么总是我哄你让你开心?”
“你学不会主动给我情绪价值,就永远别想和我结婚。”
这话一出。
车厢内,连空气都稀薄了。
时岁不抬眼,都能感觉到晏听礼重重压下来的视线。
他非常非常生气。
且强忍着不像从前一样发疯,朝她撒出来。
只能不上不下堵在胸腔。
简单来说。
就是吵架吵不过。
憋的。
他蓦然掐住她下巴,泄火一样咬她唇瓣。
从嘴唇到脖颈。
一直咬。
被时岁不满地扇了下头,才下车,“砰”关上门。
去了驾驶座。
后面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晏听礼耳机那边连着线,在和人交代工作。
送她到门口。
时岁也一言不发,学着他刚刚那样,“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头也没回地进电梯回家。
晚上苏涵还专门打电话,问她后续进展:“怎么样?那犟种和你服软没?你没看他,平时四十分钟的路,半小时就到了,在意的不得了。”
时岁面无表情摇头:“又吵了一架。”
“还吵?吵什么啊。”苏涵骂骂咧咧,“不都给他个台阶,还不知道顺着往下走吗?”
时岁是知道在绝对禁区上,晏听礼能有多固执的。
“他不愿意妥协。”
“天呐。”苏涵第一万次在心中感慨,“恋爱中的终极差生。”
还好有时岁,不然当初她真和晏听礼在一起,这辈子就完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晾着。”
时岁确定,现在晏听礼的确不会随便再犯病,甩脸冷战发脾气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后抵抗。
这些坏毛病,她必须让他一点点纠正过来。
接下来半个月,时岁都泡在公司,项目进程紧张,隔三差五还需要加班。
每天睁眼就是上班,晏听礼也没和她联系,时岁更不会搭理他。
只是时岁还是能从3.0和黎女士口中得知他去美国出差的动向。
时岁用“哦”作为平淡的回应。
相信不久后,就能传进他的耳朵。
周四早上,时岁的工桌被赵笙用指骨敲了敲。
“最近辛苦了,这周末到下周三,公司在苏市有个新员工培训,咱们组我推了你和李廷言。”
这种员工培训,说是培训,其实就是工费旅游。
接收到赵笙的好意,时岁莞尔感谢:“谢谢组长。”
“嗯,好好放松放松。”
付泽走后,还挖走了几个跟着他的老人,自从这一帮人走后,赵笙担任组长,整个项目组的环境都清净许多。
大家都埋头干事,没那么多有的没的人际关系。虽然有时会忙,但至少干得开心。
很巧,这周父母也要去邻市出差,周四就走了。
周五晚上,时岁一人在家收拾行李。
次日早,就按时坐上了公司去苏市的大
巴。
中午到,刚吃了顿午餐,下午紧锣密鼓安排了培训课,甚至还反人性地收了手机。
时岁忙忙碌碌度过一天。
不知道傍晚时。
她家的大门被人叩响。
“咚。”
“咚咚。”
隔了许久,大门解锁。有人堂而皇之迈腿进门,面无表情地看满室冷清。
拨通电话。
黎茵接通:“小礼?”
“岁岁不在家吗。”
“不在家吗?”黎茵忙到头晕,一时没想起来时岁的去向,“她没和你说去哪了吗?”
“没有。”
黎茵忽然想起,两个人似乎还在吵架。
她有些无奈,正要开解几句,那头有人喊,她只能匆忙说:“可能和同事出去吃饭了?你打电话问问她。”
“嗯。”
挂断,他重新打电话。
嘟嘟嘟。
没有人接。
他耐心地再拨一通。
还是没有。
这头,时岁忙完,已经到了晚上。
原以为是公费旅游,谁知今年要求突然变严,不仅课程安排多,结束还有考核。
她洗完澡疲惫地躺在酒店的床上,恨不得立刻就坐车回家。
摸出静音许久的手机。
看到上面来自晏听礼的二十几通来电。
除了晏听礼拐弯抹角让她父母和3.0透露行程,他们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正面联系了。
这会是干什么…?
时岁睁大眼睛,心脏突然猛跳。
不妙的预感节节攀升。
他不会又以为她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