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关切的神情,和这些年忙于奔波,明显有了岁月痕迹的脸。
时岁那句“想搬回去”,到底是说不出口了。她轻吸一下鼻子,闷闷道:“没关系,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黎茵二人松口气,在她头上抚了抚:“那就好。”
晚上,时岁躺在卧室松软的公主床,抱着黎茵给她新买的超大玩偶。
屋内月色如水,一片静谧,还是恒温系统,超静音模式。
再听不到老房子外的鸣笛声,偶尔的狗叫声,也没有了老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时岁却睁着眼,思绪一片迷茫,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3.0突然出声:“主人,需要我为您播放一些舒缓神经的轻音乐吗?”
“没喊你时不要发出声音。”时岁冷道。
3.0:“收到指令。”
但下一刻,房间里,还是响起了很舒缓的钢琴曲。
时岁几乎立刻就发现了bug,猛地从床上起身,瞪向房间角落,黑暗里那个分控系统。
为什么有这种不听主人话的人工智能?她让它放音乐了吗?
果然什么人设计什么人工智能。
这种东西上市也是要被喷死的,到时候公司直接倒闭吧。
时岁边听边在心里骂,同时做着晏听礼公司倒闭的美梦。
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一刻就闭上了眼睛,美美进入了梦乡。
巨大的玻璃窗外,夜色如水,圆月缺了一角,倾泄银白色的光芒。
琴房里,青年骨节分明的指尖在黑白琴键行云流水地滑过。
他垂着眼睫,月光映照半边侧脸,没有哪一处轮廓不精致。
直到3.0发出声音:“晏先生,检测到岁岁小姐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这里和时家新宅的3.0互相联网,但这边拥有更高优先级,可以随时操控那边的系统。
晏听礼淡淡道:“你放的,没有我弹得好。”
3.0:“那是当然。晏先生,您的钢琴曲更富感情,音乐总是因为感情而更美妙。”
晏听礼手指停顿,这首曲子也因此出现第一个细小的瑕疵,他唇角露出些许古怪的弧度,哂道:“感情?什么感情。”
3.0:“想念。”
晏听礼手指突然重重按琴键,钢琴发出“咚”的震颤声响。
“想念?你觉得我想念她?”晏听礼从喉间去“嗬”地笑出一声,“她骗我,躲我。”
停顿几秒,他眼睫动了下,缓慢道:“还打我。”
语气陡然转冷:“为了那么个废物。”
“我只想惩罚她。”
“关在小房子里,无依无靠,”晏听礼盯着琴键,眼中陷入某种平静的疯狂,“没人能再帮她从我手里逃走。”
“所有人还会让她,幸福地嫁给我。”
“尤其是她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说到这里,他唇角翘起格外愉悦的弧度,手指在钢琴轻巧拂过,留下一串悠扬的乐声。
3.0打断:“这样做您不会高兴的。”
晏听礼的脸色蓦然沉下来,盯着琴键,眼中蔓延起迷雾般的惘然。
很快缓过神,漠然道:“你一个AI懂什么。”
3.0:“虽然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我从您的行为逻辑推测,您很爱岁岁,也很想念她。”
“助眠的钢琴曲如果由您亲自弹给她,而不是让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您一定会更高兴。”
晏听礼彻底冷脸:“你今天话很多。”
3.0:“晚安,晏先生。”
第36章 chapter36乖,把门打开。
作为国内“四大火炉”城市之一的杭市,在八月迎来了酷暑,一连几日,气温都高居不下。
早上,时岁第n急急忙忙叼着面包出门。
“今日室外气温最高达三十九度,湿度百分之七十,紫外线指数7-8,建议您做好防暑防晒。祝您外出愉快,保持一天好心情。”
时岁默默朝3.0的方向白一眼,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回身摸了把伞。
无他,实在是这几天气温太高,一大早就把烈日灼灼,把时岁热得不轻。
尤其,在习惯了有3.0在的智能恒温体系后,去哪里,哪怕在冷气十足的公司,都比不上家里半分舒适。
但这种人工智能,从高中时岁就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担心过于依赖离都离不开,或者被其玩弄鼓掌之间。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她觉得很可怕。
这种摸不到底的感觉,竟类似于面对晏听礼时的那种焦灼,让时岁矛盾不已。
前几天,时跃专门给她在4S店,定制了少女粉色的电车,但还没到货,时岁这几天还需要起得更早,走五分钟去搭地铁。
挤着人满为患的地铁,又走七八分钟,时岁才卡着点来到公司,气喘吁吁坐在工位,看着满满一电脑的纷繁复杂的工作任务,再看一眼HR发来的实习工资条。
时岁恍惚半晌,突然觉得尤其魔幻——这三千五她是非要不可吗?
要不晏听礼有点良心真的赔她点钱吧,就当前几年的精神损失费。
天马行空半晌,时岁才叹口气,登录内部软件,开始交涉工作。
这是她上班的第三周,在基本熟悉了工作后,各种麻烦事也接踵而至。
那天吃饭,薛婧也和她科普过目前光媒工作室的情况,和苏涵说的大差不差。
几个项目同时进行,资金紧张又急着做出成绩,中层领导内斗兼pua,把下面的员工一人当三人使。
薛婧之前作为分镜师应聘,进去后,什么事只要到了她手上,就推也推不掉。原画、动画、色彩都是她一人过手,哪怕已经离职一个月,那天还被叫回去,和新来的员工交接工作。
薛婧还问时岁,应聘去了哪个项目组。
时岁说了组长名字:“付泽。”
薛婧蹙眉想了想,道:“这人我不太熟,只见过几次。但目前正在推进的几个项目,就他的最顺利,感觉不会很简单。反正你别太老实,什么事都揽身上。”
时岁点头表示受教。
再转头看电脑,工作软件弹出的消息依旧层出不穷,早上开了晨会,堆积的分镜需要大改。
付泽发来内部消息,让她去改原画。
时岁皱着眉:[组长,我手上还有之前的分镜要改]
付泽回她:[你的画风和整个体系很融合,功底也扎实,我相信你能改好,手上的分镜可以暂时放一放]
时岁在外企实习时,工作内容虽然紧凑,但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能效率最大化。
但在这里,好像接手别人做一半的东西,是很正常的。
时岁只能回了个好,打开绘图软件,改背景。
因为这个背景是整个3D电影的高潮,每一处细节都要做到位,工作量宏大,接下来一周,时岁基本都在改这个,在周五下班前交给了付泽。
直到周五晚上,副组长赵笙单独敲她:[上周叫你做的分镜,做好了吗?周一晨会要用。]
彼时时岁刚到家,愣了下才回:[我这周都在做付组长交代的背景,分镜他说可以放一放]
赵笙直接打来电话,措辞毫不留情:“我是你的直管领导还是他,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你做他的?分的清主次吗?”
时岁沉默了会,道:“我周末会加个班,把分镜改完的,可以吗?”
赵笙终于满意:“那也行,最迟周日晚上交给我审核。”
挂断电话,时岁在原地站了会。
周五放假的轻松喜悦一扫而空,她深吸口气,疲惫地用手拍了拍昏胀的头。
工作量很大,没时间休息,时岁洗完澡,就坐到房间,对着电脑改图。
黎茵给她带了杯牛奶进来,疑惑道:“怎么周五晚上也不休息一下?”
时岁揉着眼睛,闷声说:“事情没做完。”
“这公司怎么回事,周末还加班?”黎茵不满。
解释起来太长,时岁只能简略道:“也算我没理清状况,下次不会了。”
黎茵摸了摸她头:“那你早点休息。”
时岁点头:“嗯。”
“对了,”黎茵走前,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和你爸明天要去沪市出差几天,你一个人住这可以吧?”
“我都多大人了,怎么不行。”时岁笑了下,没当回事。
“是啊都是大人了,总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子。”黎茵失笑摇头,轻手轻脚出了门
时间已经快到凌晨,时岁对着电脑,打了个哈欠。
也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时岁扫一眼,是付泽。
她懒得拿起来,直接按了免提,另只手还在画板改图。
“小时,是我。”对面男声低沉带笑。
时岁淡淡道:“付组长,有事吗。”
“刚刚赵笙和我打电话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脾气一直这样,比较冲,委屈你了。”
时岁:“她也没错,分镜是赵副组长晨会就交给我的工作。”
“那是在怪我?”付泽笑着问她。
时岁蹙了蹙眉:“我没有这个意思。”
“确实该怪我。”付泽说,“我很欣赏信任你,你履历很好看,基础也扎实,是我太心急了,想快速培养你。”
“小时。”他嗓音更低,带着点似是而非的意味,“只要你好好做,不出两年,这个项目上线,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
相比他说这些空话,时岁更想早点改完睡觉。
“谢谢您的信任,”她漫不经心,“我还在改图,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时岁挂断了电话,又打了个哈欠。
也在这时,3.0突然出声:“主人,已经到您入睡的时间了。”
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时岁心情本来就不爽,瞪过去:“我让你说话了吗?有你这么不听话的人工智能吗?”
3.0沉默了一下:“提醒主人保持健康规律的作息,也是我的职责。”
时岁:“你是人工智能还是我爸?”
3.0再次沉默,然后兀自放起了助眠钢琴曲。
时岁:“……”
算了。
时岁也确实累了,看图的眼睛都花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躺上床,很快便埋入超大玩偶,在舒缓的钢琴声中闭上了眼睛。
3.0:“晏先生,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
晏听礼懒得理它。
垂着眼,手指漫不经心在键盘敲几下,光媒工作室的内部网站就和纸糊的网般被他入侵。
所有员工的资料,聊天记录都一目了然。
晏听礼指尖在触碰板滑动。
喉间发出轻轻一声笑,眼中却冰冷,叹道:“我的岁岁,怎么总吸引各种各样的垃圾。”
“又要帮你清理了。”他有些苦恼地道,“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没有您的三年,岁岁小姐也在国外独自生活过来了。”
3.0的程序是从不违背客观事实。
晏听礼动作停顿,下一秒,直接关了总控系统。
冷冷道:“你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滚吧。”
周六,时岁早早醒来,又在家里改了一天的分镜,才快马加鞭地赶完进度,交给了赵笙。
赵笙虽然脾气急,但向来就事论事,接收她交过去的分镜后,很快审核完回复:“很好,你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
时岁松口气,要是还需要返工,那她还得熬大夜,都不知道有没有空去参加明天的聚会。
上次和林安然联系后,她表示这周日会来杭市和她们相聚。
时岁刚要在群里问具体情况,一看手机消息,哗啦啦99+。
联系人那里,还多了一个好友验证,点开看,一个昵称小高不加班的发来消息:[我是高霖翰]
又是这个高大嘴巴。
时岁对他有点阴影,没立刻同意,而是先去看了群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她们这个姐妹小型聚会,不知在谁的操作下,变成了一个大型老友聚会。
薛婧和高霖翰这两个交际大王,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
薛婧和高霖翰聊天时不小心提起这件事。
他最近加班加到疯,一听有人玩就来劲,非要一起过来。
“我说我们都是女的,他过来干什么。他就说还可以喊别人,一起聚一聚。我拗不过他,就同意了。”薛婧解释了来龙去脉,“你们有意见不?”
苏涵就差鼓掌:“我当然没意见,人越多越好玩。”
林安然动如脱兔:“我也可以,天天代课,好久没有好好玩了。”
你们e人自己一个群吧,时岁叹口气,在心里默默道。
但少数服从多数,她最终还是慢吞吞发:[我都可以。]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
时岁同意了高霖翰的申请,还没想到说什么,对面就发来一个跪在地上的表情包。
时岁:[…啊?]
高霖翰神秘兮兮:[看在多年同学之情,以后一定多多关照小的]
时岁当他开玩笑,回复:[那祝你以后不加班]
高霖翰:[疑似今年最好消息]
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时岁想。
周日,提前一小时,时岁就收拾好,准备出发去聚会场地,是高霖翰定的一个轰趴别墅。
她出门前3.0常规播报天气:[今日‘卓玛’台风登陆中,预测二十二点到次日早九点有雷暴雨,您出行注意安全。]
时岁心情好,便乐意回它一句:“知道了。”
3.0:[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时岁哼着歌,开着时跃出差前,给她提回来的粉色新车,导航去往目的地。
以为到的算早,谁知道,到达地方时,屋里已经人满为患,透出笑闹声。
就属高霖翰嗓门最大,时岁腹诽着,推开门。
里面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岁岁,是你吗?”
正在沙发上和薛婧说话的林安然看到她,猛地站起身。
时岁朝林安然看了许久。几年前那个戴眼镜机灵活泼的小姑娘,现在做了老师,眉目气质都沉稳了许多。
“是我。”时岁立刻跑过去,和她拥抱。
“哎呀,不能厚此薄彼。”苏涵俏皮眨眼,“还有我呢。”
薛婧:“我也要。”
故人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
时岁许久没有这么开心。
直到旁边玩桌游的高霖翰过来。
不知怎么,时岁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带有某种莫名的敬佩:“真是好久不见啊,又一言不合玩消失,今天你可要自罚三杯。”
时岁朝他眨眨眼,玩笑道:“三杯橙汁可以吗?”
那可太可以了。
高霖翰心道,她现在说一他哪敢说二。
正要回答,高霖翰的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人,他脸色一变,先是朝时岁看看。
时岁懵:“看我干嘛?”
高霖翰轻咳一声:“我先去接个电话。”
薛婧嘲笑:“不会又是加班电话吧。”
“怎么有公司天天加班啊,”时岁随意问,“他在哪工作啊。”
“在智联未来呢,”薛婧羡慕地比划出个手势,“年薪有这个数。”
她话音刚落,除了不明状况的林安然,时岁和苏涵的脸色都豁然一变。
“什么?!”苏涵明显更沉不住气,“他在那个小变…晏听礼公司?”
“对,还是技术岗,很忙但很赚。”薛婧叹气,“才工作一年多,马上就能在杭市买房了,不像我等低级牛马,兢兢业业也只是饿不死。”
如果是平常,时岁想到那三千五的实习工资,一定会深以为然,但现在她握着冷饮的手指缓缓收紧,感觉右眼皮猛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高霖翰这一通电话,接了半天都没有回来。
这种预感在高霖翰带着晏听礼来到别墅,眼神莫名闪躲地冲她笑时,变成了事实。
那人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不算正式,衣襟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白皙的锁骨。
又端着那副斯文漂亮的皮囊,冲她们微笑一下。
被美颜冲击的社畜薛婧感慨:“赏心悦目。”
林安然附上一句:“活色生香。”
苏涵则站起身,突兀一句:“我去下厕所。”
惹不起躲得起。
她不止一次听她爸在家吹胡子瞪眼,说晏听礼现在无法无天,不敬父母不尊师长。
连她爸都压不住,她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只能赌晏听礼对时岁已经没有执念,不然谁也控不住他。
时岁立刻拉住她,眼神求助:“那我呢?”
苏涵比口型:“三楼还有个厕所。”
时岁:“……”
好在晏听礼一来,立刻就被高霖翰喊来的其他人围住。
一阵此起彼伏的晏总,关系好点的就喊晏哥,或者师兄。
风光无限。
薛婧和她们耳语:“那些基本都是晏听礼的师兄师姐,还有S大高霖翰的同门,现在都在这个行业,有的就在智联未来。”
时岁淡淡哦一声,然后快速转移开视线。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苏涵为了降低存在感,不知跑哪个房间玩游戏去了。
旁边还空着个位置。
突然,这个位置被人占据,时岁旁边传来一声有些腼腆的:“你好。”
时岁抬眸,茫然在脑中搜索这张陌生的脸:“…你好。”
眼前男生戴着眼镜,眉眼干净秀气。
但时岁不记得自己认识他。
“我叫卓昊宇,”男生立刻自我介绍,“我们以前见过的。”
“噗。”薛婧忍不住逗他,“同学,你这个搭讪语已经out了。”
卓昊宇脸色立刻变得通红,局促摆手:“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见过。”
“前几年在A大交叉学院的——”
“电梯。”
身后传来一道徐徐带笑的嗓音,有人俯身凑近,轻声问,“是吗?”
卓昊宇脊背一僵。
迟钝地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背后的晏听礼:“晏哥?”
晏听礼却一眼没看他。
视线半垂,落在中间的时岁面上,慢条斯理道:“他就是我那个戴眼镜的室友。”
停顿一下,他歪头问她:“还记得吗。”
托他的福,时岁哪里还能想不起来。
懒得搭理他,她直直回视卓昊宇,微笑道:“你好,我记得你。”
卓昊宇受宠若惊。
过度兴奋让他没有空去思考这其中的逻辑关系:“真的吗?其实我一直——”
话说一半,又被打断。
“好久不见,”晏听礼的声音盖住他,“时岁,还记得我吗?”
“我们一起,”他唇角泛起冷冷的弧度,吐出几个字,“喝、过、酒、的。”
又是这种意有所指的气定神闲,恶作剧般的捉弄。
时岁胸腔的火气瞬间冒起来,漠然道:“抱歉,没有印象了。”
他们间不同寻常的意味,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了。
唯独旁边不明真相的卓昊宇懵:“晏哥,你们之前认识吗?”
时岁先一步答:“不熟。”
晏听礼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冷:“不太熟。”
他转身就走。
她盯着他的快步离开的背影。
心中并没有任何松口气的感觉。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大概率是因为下一秒就要犯病,但场合实在不合适,所以不得不走开。
前几年的他忍耐力很低。
现在更能装。
“那你现在还有男朋友吗?没有得话,我们可以认识——”卓昊宇后面的话还没说话,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嘴。
高霖翰压着他的肩膀,用力把人往旁处拽:“找到你了昊宇啊,在这儿呢,来,去陪我们玩桌游。”
“你干嘛?我话都没说完…”
高霖翰低呵:“快走!”
卓昊宇现在是他同事,除了智商高,其余都有点低能的理工男。
晏听礼的脸色都冷得要杀人了,这傻货竟然还没发现,以后是真不打算干了啊。
直到把人拽远,他才低声:“人家有男朋友,别问了。”
“还有啊,”卓昊宇脸垮下来,“什么时候分手啊。”
高霖翰:“……”你要死别带我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时岁基本都和薛婧二人形影不离,绝不落单。
晏听礼依旧被人围着,他神色淡淡,明显心不在焉。
两人便没再有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沉闷的雷。
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九点多,聚会便散了。
林安然还要在这玩一礼拜,只有苏涵暂时没上班,她便住在了苏涵家,后面还能再聚。
时岁和她们拥抱后,在门口分开,慢悠悠开车回了家。
外面的闷雷声也逐渐变大,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好在时岁赶在下雨前开到了小区。
时岁是在大一暑假学的车,只上路过几次,车技不算娴熟,把车仔细倒进地下车库,确定没有哪里有擦碰,她放松地吁口气,刚准备拎包下车。
对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炽灯。
直直照到她脸上。
非常刻意,强势,满满恶意。
时岁用手挡住一些光线,不满地朝对面看去。
等视线清楚后。
她猛地一怔。
又确认地看了好几眼,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
没有认错。
不可能认错。
这辆车,就是在美国那辆发疯撞他们的黑色超跑。
时岁后来去搜过,价格出奇地高,全球都没几辆的车型。
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她再不愿去深想,脑中也不得不冒出一个恐怖的可能。
时岁抿紧唇,死死盯着对面的车。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超跑车门被打开。
驾驶座迈出长腿。
那人就靠在车头,气定神闲看她。
逆光的视线,时岁甚至还能看见他唇角的弧度。
仿佛看到她的惊慌,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时岁的情绪一瞬间爆发。
她拎着包,快速下车,将包径直往他身上砸:“你这个神经病,变态!”
晏听礼垂着眼睫,语气不太高兴:“岁岁,你又打我。”
时岁冷着脸,不欲和他争吵,发泄过后,就沉默捡起包,迈步往电梯跑。
他没有跟上。
但时岁心跳还是很快,不停看着电梯上升。
一直到楼层。
大门验证她的脸后,打开。
时岁快速进门,“砰”把门关上。
听见3.0说“欢迎回家”时,惯性思维让她的心跳缓缓平复。
片刻后,门口传来慢条斯理的敲门声。
时岁心一跳,冷声:“你快走,我不会开门的。”
“乖,把门打开。”
时岁不理睬。
“好吧。”晏听礼似乎有些遗憾。
但很快,时岁突然想起什么,瞳孔微缩,一种不详的预感传来。
下一刻,伴随着大门解锁声,3.0的声音响起:“欢迎回家,晏先生。”
背后传来那人的气息,是夏日的潮热也阻挡不住的冰凉。
“岁岁,”他从后缓缓凑近她耳侧,笑着道,“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第37章 chapter37你想不想掐死我。……
说话时,晏听礼就在她身后几寸。
没有直接触碰,却刻意保持似有若无的暧昧距离。
落在身上的视线,则像是打翻的水从肌肤轻缓滑过,留下潮湿冰凉的痕迹。
十分冒犯。
时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但气愤远远大于恐惧。
握着的手指松了又紧。
没有什么能比直接动手更能让她排解愤怒的情绪,她转身就想再给他几巴掌。
这次,细白手腕被轻而易举握住。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指尖温度快速升高,气息加重,看她的眼神似也变为更细密兜落的网。
这种暧昧反应,让时岁生理性地想到一些很粘腻的回忆——从前,任何私底下的空间和他有肌肤触碰,他都能立刻体温升高,以一种沸腾的速度。
晏听礼大概率有性。瘾。
时岁再次下定论。
四目相对间,晏听礼倾身凑近,弯着眼睛看她:“不许打脸,别的地方随意。”
打他也没用。
时岁撇开脸,表情冷若冰霜:“我不打你,现在放开我。”
“可我不想放。”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时岁实在忍无可忍。
晏听礼微微侧头,表情思索一下,道:“本来是想罚你的。”
像是又回到几年前。
时岁一听这种话就火大:“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
“嘘,”晏听礼食指放在她唇边,和她殷红唇-瓣相触的瞬间,他指骨颤动一下,他也放低声音,“别让我更生气。”
手指指腹却已经忍不住蹭压,碾磨她唇-瓣,克制不住地,流连忘返。
激起时岁脊背酥麻的电流感,想也不想地立刻张嘴,狠狠朝他食指咬一口。
这一口不轻,一定留下了印子,再重一点能咬出血。
那人非旦不退,指尖的温度反而灼热地要将她烫伤。
其余手指还压-在她唇-瓣,冒犯地摩挲,似乎跃跃欲试地期待她再咬几下——时岁抬眼,看到他缓动喉结,和明显因此起伏的胸膛。
她立刻察觉这个动作的下流和龌-龊,震怒地一掌将他的手拍开。
时岁一点不想和他废话:“这是我家,你快走。”
“我说,暂时不想罚你了。”晏听礼答非所问。
他垂眼睫,看着被她打红的手背。
食指还有她口腔带出来的莹润,和刚刚一闪而过,被她舌尖扫过的软滑。
“我想你摸我。”他若有所思,“刚刚和岁岁贴在一起,很舒服。”
这样似乎可以稍微填补他胸腔里空荡的黑洞,让他高兴一点。
把骚扰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时岁简直被他的不要脸震撼,当即便道:“不可能。”
晏听礼乌黑瞳仁凝在她面上,像是不理解:“为什么。”
他还有脸问什么?
“还能为什么?”时岁瞪着他,一字一字咬牙:“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分手,”晏听礼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我同意了吗?”
时岁轻而易被激起怒火:“分手还需要你同意吗?!”
“不然?”
时岁忍耐着重复:“我再说一遍,在我这里,我们已经分手了,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现在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好吧。”晏听礼垂眸,语气显得十分遗憾。
下一秒,他便走近一步,和她平视,眼底漆黑,从中看不出丝毫道德边界。
伴随着屋外一声惊雷,时岁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已经被晏听礼用一只手臂往怀里按。
时岁立刻挣-扎,伸手要去挠他。
他啧一声,不耐烦地将她转个圈,双手锁住。
从后将她彻底圈在怀里。
这瞬间,晏听礼似乎从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柔声在她耳边说:“必要时候,采取一点小小的
强制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他边说边低头。
鼻息潮湿,绵密,沿着肌肤纹理,似有若无地沿着她脖颈往下嗅闻。
是的,嗅闻。
像是野兽在找下口的位置,几乎让时岁毛骨悚然。
“岁岁还是,”他思索一下,喉间发出呓语般形容,“好香。”
时岁脸颊发热,又羞又恼,下意识就想扇他,苦于没有手,扬声威胁:“你再不放开,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晏听礼贴着她的耳朵,疑惑问:“我闻一闻女朋友,也犯法吗?”
“……”
和这个疯子没法用常规思维沟通。
时岁深吸一口气,眼中恢复冷静。
用着最冷漠的语气:“晏听礼,我已经把你甩了,我烦你想要你滚远点。你现在这样,是还是对我念念不忘吗?”
下一刻,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蓦然收紧。
晏听礼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重归刺骨的冰凉。
时岁心跳加快,感觉到瞬间从脊背升起的危险。
直到那人冷白的指骨从后卡在她脖颈。
“时岁。”晏听礼嗓音恢复正常的冷漠,吐字道,“我现在是真的很想掐死你。”
“你永远不会让我高兴。”
“那你就别来找我。”时岁硬着头皮,咬牙道,“外面那么多女人,你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
话音刚落。
她脖颈的手蓦然收紧,晏听礼手背青筋凸-起。
时岁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力,因为她生理性地起了满身的冷汗,以至于好像有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外面大雨倾盆。
一道闪电起,也照亮晏听礼看她的眼。
带着些潮湿的雾气。
但只一晃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那你可要失望了,”再出声时,他的嗓音显得无边的阴森。
时岁被他拽着来到沙发。
他坐下,长腿岔开,她就被按着脊背在他大-腿间趴下。
黑色西装裤,包裹修长笔直的腿,这人得天独厚,哪里都长得标志。
甚至是中间那紧绷着的,这刻,隔着裤子都很无耻的模样。
“它很挑,”晏听礼抬起她下巴,垂眼睑,缓慢地说,“只喜欢你。”
时岁冷冷看着他。
他像是想起什么,指尖暗示性摩挲她的唇-瓣,笑了声道:“更怀念你身上每一寸肌肤。”
论无-耻下流,她永远无法和他相媲美。
时岁眼中的怒意如有实质:“你就是想做这种事情吗?”
晏听礼“唔”了声。
他仰头往后靠,修长脖颈上喉结缓动,漫不经心。
“或许?”
时岁久久看着他。
像被抽空了力气,全身蓦然涌现一种无力感,垂着头,哑声道:“我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晏听礼发出笑声,“放你去做什么?和西奥多,方淮景,还是卓昊宇,双宿双飞?”
“当我是死了吗。”语气漠然无比。
时岁表情麻木:“那你要怎么样。”
有片刻的安静,他眼睛眯着,若有所思。
“我要你摸我,现在。”
“或许我能高兴点。”
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和从前并没有改变,他想要的,怎么都要得到。
甚至比从前更难理解他的想法,阴晴不定到了难以捉摸的地步。
时岁的手被他握着,放在了右脸颊。
光滑如玉的触感。
他贴了一会,呼吸喷薄在她手背,逐渐加快。
一路往下,他按着她的手环在脖颈。
晏听礼闭着眼。
喉结吞咽滑-动,胸腔也颤动不止。
时岁几乎能感觉到他脖间大动脉,血管的沸腾涌动。
他忽而睁开眼问:“岁岁,你想不想掐死我?”
时岁心一跳,骂道:“谁和你一样神经病。”
晏听礼嗤嗤笑。
突然猛地用手掌收紧她的手。
这种力度,让时岁手背发麻。
也足以让晏听礼的脸颊因为窒息泛红,鸦黑的眼睫垂落,洒下一层阴影。
时岁睁大眼睛,想抽手,抽不出来,惊悚地抬高声音:“你干什么!晏听礼!松手,你松手!!”
她喊了好久。
晏听礼才松开按住她的手。不是主观松开,而是因为窒息,没有了按她的力气。
他垂着头,不停地咳嗽。
时岁惊魂未定:“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不是恨我吗,”他边咳边说,缓缓抬眸看她,眼中晶亮。
然后冲她兴奋地扬起唇角:“让你掐我,我突然高兴。”
尤其是看见她为他担心,惊慌的表情。
对于这个发现,他很惊喜。
时岁看疯子一样看他,全身都是冷汗干后的冰凉。
晏听礼缓和过来,继续按着她的手,一寸寸抚过起伏不止的胸腔。
手下是坚硬的肌肉,紧绷着,压抑着兴奋的颤-栗。
时岁的手心几乎被烫伤。
直到他带着她的手,来到大-腿。
他握着她的手,也带有某种指向性的暗示。
生理反应不是他一个人有。
察觉到自己体温也生理性升高,某种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也重新席卷而来时,时岁羞恼不已。
在晏听礼试图将她的手往那处带时。
她表面顺从,随后毫不客气地拧一把。
也是这瞬间。
晏听礼从喉间溢出一声难耐的低喘,眼睫也颤动。
他死死按住她的手。
几十秒后,时岁脸色一变,垂眸看过去。
空气中也弥漫起那种格外侵-犯感官的气味。
视线对视上。
明明室内是最舒适的恒温系统,但他们两人都闷出了满头的薄汗。
晏听礼的眸色像被水洗过,盯着一个点,一片雾蒙蒙。
看得出,他还陷在刚刚的高。潮,神思还没回笼。
简单说,就是爽懵了。
时岁却觉得格外荒谬气愤。
她丝毫,一点,也不想再和他扯上这种关系。
更遑论让他爽。
但又不停被他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方式卷进来。
这种甩都甩不掉的感觉,让她异常烦躁。
“你快起来,”时岁立刻抽出手,紧绷道,“别弄脏我家沙发。”
想到父母以后还会在这个沙发上看电视,时岁心中蔓延起格外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晏听礼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视线直直落在她面上。
用着气定神闲到让人恼火的语气:“岁岁,你也想和我做。”
“如果你想,我也——”
时岁一脚踹过去:“滚。”
“西奥多和我说,”晏听礼不闪不避,慢条斯理道,“你不让他碰,更不让他亲。”
“还说,你最喜欢他的眼睛。”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
撩起薄薄的眼皮,直勾勾看她。
时岁听得捏紧了拳头。这个疯子,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镇定下来,冷淡道:“我只是不喜欢西奥多。”
晏听礼用纸巾,低头擦干布料:“那你喜欢我。”
“更不喜欢。”时岁想都没想。
晏听礼动作微顿。
“好吧。”
他站起身,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无声无息凑近她耳畔:“喜欢不喜欢,也无所谓。”似乎想起什么,晏听礼讽笑一声:“反而是你惯用来玩弄我的把戏。”
时岁眼睫轻动一下,没吭声。
“今晚我很高兴,”他愉悦地说,“只是下次可不要再给我抓到,有什么讨厌的杂碎出现在你身边了。”
“不然,我可没这么容易被哄好。”
听得时岁脊背生寒,问出压了很久的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是不是这个该死的3.0!”
晏听礼凑近,用脸在她脸颊蹭一下。
噗嗤笑开,有恃无恐地说:“是又怎么样呢?”
“你猜猜,”他笑着问,“还有没有别的?猜对了有奖励。”
时岁气到全身发-抖。
晏听礼继续沿着她脖颈和脸颊嗅闻,满足地说:“岁岁生气的时候也好香。”
她转手就打一巴掌过去,他轻松避开。
“说了不要打脸。”晏听礼不满道,停顿瞬息,像是想到什么,他笑一下,语气变成指向性的下流,“别的地方随意。”
时岁实在忍无可忍,指向门边:“你快滚!现在就滚!”
“好吧,”晏听礼扫了眼手表,温声说,“我也该回去放钢琴曲,哄你睡觉了。”
直到他离开,看着门关上,时岁还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死死盯着3.0的总控系统,情绪翻涌地深吸口气。
一刻不把这个东西弄掉,她就不会再在这里住了。
时岁下定决心,明天她就要从这里搬回老房子,等父母回来,让他们把这个3.0打包送回去再回来住。
晚上准时准点,像是挑衅一般,钢琴曲准时响起。
时岁气得直接关了电闸,却又热得睡不着。
万般无奈,重新打开电源,折腾到一点,才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睁眼又要上班。
想到新周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复杂难以适应的人事关系,时岁又开始心浮气躁。
时岁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勉强精神一些。
她呆滞地望着镜中,看着水珠缓缓流下,一个念头又缓缓冒出——她想回美国了,然后继续在那边实习到毕业。
至少还能躲一年。
或者,直接拿绿卡在那边工作定居,只在每年回来几次。
反正她现在躲到哪里,晏听礼都能找得到她。
那干脆离得远点,至少不会这么轻易被他控制。
心不在焉地来到公司,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晨会。
由组长,副组长汇报当周工作。
付泽汇报时,副总着重表扬了他:“这个背景画相比上周,改的不错,很有质感,是我想要的感觉。”
付泽殷勤地躬身,表示感谢副总看重。
时岁当时正托腮游神,直到旁边的赵笙看她,以为摸鱼被抓住,她连忙正襟危坐。
“这背景画就是你改的那个吧?”赵笙低声问她。
时岁点头。
赵笙突然冷笑:“又来这套。”
说完她站起身上台,开始汇报工作。
直到时岁突然被她点名,在众目睽睽中站起身。
赵笙在台上介绍:“这组分镜和付组长刚刚展示的背景画,都是我们组新来的实习生,时岁加班完成的。”
“时岁也和我沟通了一些细节上的创新点…”
看到副总朝她投来赞许的眼神,时岁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什么,心中涌现一阵暖流,感谢地朝赵笙笑了笑。
直到各组常规工作汇报结束,会议结束前,副总拍拍手,郑重宣布了个事情。
大概是智联未来即将开发一款用于自动生成或优化动画的AI工具,但训练模型需要用到大量且精密的动画数据集。
他们朝光媒工作室抛来橄榄枝,给价十分丰厚。
对面是炙手可热的科技公司,钱多事少,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瞌睡了递枕头。
公司制作经费紧张,各组资源竞争激烈,都需要接这种外包推动项目。
果然,这个消息一宣布,包括付泽在内的几个项目组组长,都跃跃欲试。
副总:“现在还决定不了,具体还要等那边负责人来接洽。”
会议结束,时岁随着人群慢吞吞走出。
她走在后面几个,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付泽喊住她。
时岁心不在焉地应声。
“小时,今天不是我故意在副总面前顶功,”付泽走在她身边,用着温和的嗓音徐徐道,“而是你目前还是赵笙的属下,我要是在晨会说了,往后她要给你穿小鞋,上个姑娘就是这么离开公司的,你能理解吧?”
时岁自己都一脑门官司,更是懒得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敷衍嗯了两声。
付泽又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时岁都没怎么听。
直到他突然笑着说:“智联未来这个项目,公司几个组都在争,但我有把握能拿下。那边需要精密的原画,分镜,动捕数据,目前组里我就最认可你的实力。”
时岁扯一下-唇:“谢谢。”
付泽拍她的肩,压低声音道:“如果这次能拿下智联的项目,明年我们组电影就能上市,你作为功臣,我立刻能提你到赵笙那个位置。”
说完,他朝她笑一笑,抬步走了。
付泽在这叭叭说一通,时岁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远。
她几乎是在听到副总说“智联未来”四个字开始,心情就径直跌落到了谷底。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刚来没几天,智联未来就和他们有了合作。
时岁来到茶水间,沿着墙疲惫地蹲下。
从父母到朋友,如今到工作。
那个人如铺天盖地的乌云般笼罩,气定神闲地看她惊慌乱窜,然后缓缓收拢手中的网。
像被人掐紧了喉咙,潮水般的窒息感涌现,让时岁呼吸不过来。
手指无意识在屏幕滑-动。
翻遍列表,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帮她。
时岁甚至不敢再在任何电子设备上多说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晏听礼能不能监视到。
时岁眼睛发酸,更坚定了要回美国的想法。
她默默下定决心。
这次她谁也不说,一个人悄悄回去。
第38章 chapter38跑得掉吗你。
时岁在午餐时接到了黎茵的电话,说合同续约,他们还要在沪市待几天,让她这段时间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餐。
时岁很快应了声。
虽然公司食堂每个月有餐补,但味道一般。
回来的日子,时岁每晚都会回家吃饭。
但如今他们一时半会不回来,时岁反倒松口气。
她正好能一个人回老房子冷静几天,为接下来做打算。
时岁敢确定,她出国这几年,晏听礼没少在时跃二人面前刷存在感,而且别有用心到让他们对他言听计从。
不说别的,就新房卧室的飘窗,甚至摆架上的绿植,基本都和京市那个公寓的布局一模一样。
带着明晃晃的恶劣。
昨晚没怎么睡好,午休时间,时岁趴在桌上闭目养了会神。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到了下午上班时间。
办公室门口传来付泽殷勤带笑的嗓音,整个大办公室,好像都突然因为来人而喧燥起来。
时岁被吵醒,意识还没清醒,她揉着眼睛,对着电脑发呆。
她的工位在角落,还没摸清楚状况,正要抬眸看,肩膀被赵笙提醒般轻拍一下,她快速低语:“智联那边来人了,打起点精神。”
旁边的实习生惊讶:“这么快?上午说下午就来了。”
另一人低语:“人家公司赚钱都是按秒算的,效率肯定高。”
这时,付泽的声音从远靠近,进门时,他殷切道:“晏总,高组长,这里有台阶,您二位一定注意。”
时岁一抬眼,就和被众星捧月围着进门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然后轻轻眨一下眼。
看得时岁胸腔一股无名火,黑着脸低下头,用面前的电脑粗暴隔断对视。
视线是隔绝了,但付泽高昂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他显然知道晏听礼的身份,语气间肝脑涂地。
晏听礼走过的地方,员工都站起身,付泽边在一旁鞍前马后的在后面介绍各自的技术和作品。
时岁混在人群,不欲和晏听礼有任何视线接触,可付泽路过时,突然cue她:“晏总,这是我们组刚进的动画师时岁,别看她年纪轻,作品集非常亮眼,画风独特,原画、分镜都很擅长。”
“是吗,”晏听礼笑了笑,“我看看。”
时岁从他眼中看到好整以暇的逗弄,脸色冷冷的。
直到背后赵笙推了她一把。
时岁心中叹口气,一言不发,弯腰在电脑调出她曾经的作品。
那人便也在她身后弯腰,气息清浅凑近。
似乎是在看电脑,但落在脸上似有非无的打量就没停过。
“好漂亮。”
时岁起身时,听到他用气音说。
只传进了她耳朵。
什么漂亮。
时岁不觉得是画。
她绷紧脸,大踏步退到一边。
付泽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地介绍。
晏听礼调子慢悠悠地说:“付组长,我很欣赏你,也很信任你的才华。”
“只要你好好做。”他停顿几
秒,唇角上扬,冲付泽缓缓露出一个笑,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就是我最得力的合作伙伴。”
听得时岁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话,为什么这么耳熟。
她脑中回忆着,猛地想起来什么。
这不是付泽和她说过的话吗?!晏听礼为什么能这么大差不差地复述出来?
想通其中关键,时岁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纸。
但就这样似是而非的一段话,依旧让付泽两眼发光。
他深呼吸:“感谢晏总看重,我一定会给您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晏听礼弯唇:“相信付组长,一点不会让我失望的。”
付泽既受宠若惊,又倍感压力。
他不自觉压低声音去确认:“所以您的意思,是由我主负责和贵公司的合作项目吗?”
晏听礼不置可否:“我很看重付组长的个人能力。”
付泽一愣,还没理出个思绪,晏听礼就要走了。
看得出晏听礼的确很忙,掐着午休刚结束的点过来,待了二十分钟,就被高层领导团团围着,亲自送出公司,剩下的流程就由高霖翰走完。
高霖翰脸色麻木。本来上班就烦,还要在午休时间来管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事情。
晏听礼想哄前女友,为什么要带着他?
高霖翰心中长叹气,转头无奈看这个话多的要命的付泽。
“高组长,晏总最后是什么意思啊?”付泽按耐不住激动,一遍遍和他确认。他实在没想到,智联未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小晏总,会因为这么个小项目,亲自过来公司一趟,话里话外还这么看重他。
你要倒霉了的意思。
高霖翰对他笑出一口白牙,同情地说:“他让你加油干。”
付泽立刻道:“最近我就会让组里人提交个样本给贵公司技术部审核,不满意我们立刻改。”
“可别累着底下人。”高霖翰忍不住提醒,“其实我们晏总更偏爱您的个人风格呢。”
付泽更为受宠若惊,改口:“那我亲自加班赶个工。”
高霖翰拍拍他肩,比划一个大拇指:“付组长有实力。”
高霖翰走前,时岁在茶水间和他打了个照面。
从上次同学会,高霖翰那心虚的反应,时岁基本就推测,他已经知道她和晏听礼的关系了,现在和那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故而时岁看到他,心情也很不爽。
她放下杯子,冷漠问:“晏听礼到底要搞什么鬼。”
高霖翰挑好话说:“他想让你工作得轻松一些。”
时岁冷哼一声,道:“他不出现在我身边,我最轻松。”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高霖翰轻咳一声,明智地想要遁走:“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边走边拱手:“下次见下次见。”
时岁看着他跑走,在原地无语地深吸口气。
晏听礼来这一趟,付泽就像点燃了什么小宇宙般,后面几天也不怎么管组里的事,整个人扎入智联的项目。
“这热络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智联已经内定他了。”
中午时岁正和赵笙同桌吃饭,隔壁组的组长端着饭盘过来,小声吐槽了句,“谁不知道你们组什么破事都是你做,他成天就靠着一张嘴奉承邀功,现在看到智联的项目,又想抢这块肥肉。”
说着朝时岁看一眼,冷笑:“连实习生功劳都抢。”
赵笙扯一下唇,没说话。
时岁慢吞吞喝汤,边用余光去看她。
来了这么些时间,她对这里的基本情况,总算有了个初步了解。
她目前所在的这个项目组,成立了有快三年了,负责3D动画电影《白鹤少年》的制作,改编于知名ip,算是很有前景。
但整个组付泽和赵笙不合,手下的人也分了两派,暗潮涌动。
这其中,带实习生,分配任务,推项目进度,基本都是赵笙一手在做。
要说付泽在干什么呢,他总是有各种会议和饭局,看起来好像很忙。
时岁边思索,边垂头吃饭,尽量降低存在感。
直到隔壁组那个项目组长突然喊她:“小时。”
“嗯?”她应声。
“你实力强,小心付泽拿你当跳板。之前有个实习生就是,还害了你们赵副组长。”
这件事似乎勾起赵笙不太好的回忆,她冷脸放下筷子。
“算了,说多错多,”那人观察着赵笙脸色,端着饭碗走了,“你自己分辨清楚吧。”
简直是一团乱麻。
时岁听得烦躁,心中盘算着,等这个月结束,就直接辞职走人。
周三下午下班前,时岁渲染完最后一个场景,刚要满意地关电脑。
突然,座椅被人轻拍,付泽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一会别急着走,和我去个饭局。”
时岁愣住:“…我吗?”
付泽扬眉:“对,我就带你一个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理所当然,且不觉得她会拒绝。毕竟得领导看重专门带出去吃饭,哪有人不会顺杆而上。
时岁一点也不想去,推脱道:“组长,我今天不太舒服。”
付泽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你去吃点菜就好了。”
时岁还要说话,付泽打断:“小时,就给个面子吧。”
她还真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刚要说话,付泽突然用着玩笑的口吻道:“小时,你的实习证明,还需要我这边签字批。”
听得时岁一口气憋在胸腔。
见她不再说话,付泽又重归笑眯眯的神态,语气也变得平和:“但你这么优秀,我当然会给你打全优。”
晚上的饭局异常无趣。
对面是一个小投资商,时岁混在一群中层领导间,听他们互相奉承。
工作上的应酬,往往需要推杯换盏。
在付泽要她敬酒时,时岁一口咬定酒精过敏,坚持只喝果汁。
这种酒局,她的作用无非就是陪酒。
但时岁不愿陪,更不会说漂亮话。
只按照付泽说的埋头吃菜,实在过不去了,才回敬一下。
付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时岁装作看不见。
饭后趁着付泽还要和投资商说话,她快速打了声招呼就打车回家。
时岁以为这种糟糕的表现,可以杜绝之后的所有饭局。
怎么也没想到,周五晚上,她又被付泽喊去吃饭。
那一刻,时岁差点立刻将辞职信拍到桌上。
但实习满一月才算学分,她干了二十多天,总不能就此前功尽弃。
冷静好几秒,时岁才勉强应下。
下班后,时岁随付泽来到酒店。
看着忆阑珊的大门,她心绪微沉,某些不太好的回忆涌现。
时岁其实不太愿意相信这些所谓第六感,但当不好预感每次都能印证时——她不得不开始相信这种生理性直觉。
就比如这刻。
她站在包厢门口,和主位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看她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时岁脸色一变,却没有了生气的力气。
回国后,晏听礼总能在她想都想不到的场合,和她不期而遇。
前几次时岁还会惊悚,次数多了,她只觉疲惫。
如果这就是晏听礼口中的“不让她过上好日子”,那么他也确实做到了。
整个圆桌,光媒的大领导围着晏听礼坐了满桌,付泽都只能坐在靠近上菜的下首。
时岁一个实习生,尤其突兀。
正要往上菜的位置落座,上首传来慢条斯理一声:“坐我身边。”
察觉到场上视线都落在她面上,时岁一愣。
对于晏听礼喊一个陌生的实习生上座的事,场内所有人虽然略有惊讶,却也见怪不怪。
毕竟酒桌上,大佬让顺眼的美女在旁边陪酒,是司空见惯的事。
时岁面无表情坐过去。察觉到身侧传来悠悠的打量视线,她“砰”放下包,懒得搭理。
晏听礼笑一声。
这张饭局,晏听礼滴酒都没沾,也没人敢劝他酒。
倒是旁人,隔得再远,都要端着酒杯绕着桌子过来敬酒。
尤其是付泽。他一人来了三趟,余光撇到
又是只知道低头吃菜的时岁,忍不住道:“小时,你跟我一起,敬晏总几杯酒。”
说着,付泽给时岁的酒杯倒满。
时岁幽幽盯着酒杯,抬眸,和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唇角半弯,等她的反应。
等着她给他的敬酒?他做梦。
缓了几秒,时岁才木着脸端起旁边的茶水,勉强举杯:“我喝不了酒,就以茶代——”
付泽将她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他沉嗓把酒杯塞给她,“快,给我也给晏总一个面子,这杯酒你干了。”
时岁已经忍到了极致。
大不了这一个月实习学分她不要了,她紧抿唇,正要爆发的前一秒。
她的手指被人温凉的指骨握住。
身后那人的气息凑近,将酒杯轻轻拿走。
在众目睽睽下,晏听礼仰头,将整杯酒喝了干净。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他。
晏听礼喝完,朝付泽弯一下眼睛,淡笑道:“她不喝,我来。”
付泽怔愣地看着晏听礼。
他看起来在笑,眼底却窥不到一丝温度。
有那么一瞬间,付泽喉间干涩,脊背也生理性地涌现一层冷汗,干巴道:“晏总,是她不懂事,您不用,不用喝的。”
晏听礼放下酒杯:“那你喝?”
不等他应,他指骨叩一下桌面,淡淡吩咐:“再开几瓶酒,付组长爱喝。”
付泽呆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
他酒量算是海量,这晚也基本是喝趴下。
到这步,他哪里还不能看出晏听礼可以的磋磨意味,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时岁对他提不起什么同情心。
眼下甚至还有个难题,她是坐付泽车来的,在场他的下属只有她,还得把这个人弄回去。
付泽脸色沉沉地看她,吩咐:“喊个代驾,我捎你回去,刚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他实在忍不住,要好好驯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实习生。
时岁低头在软件联系。
夏日的闷热还没过去,空气中水汽很重,像是在酝酿一场雨,让她更为不舒服。
等待的时候,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的宾利。
后车窗降下。
露出来人精致的脸,晏听礼乌黑瞳仁定在她面上,唇角翘动一下,端得一副斯文的皮囊:“时小姐,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时岁怎么可能上他的车,硬邦邦道:“不了,谢谢。”
付泽一听,大脑猛地活络地转动起来。他忙道:“小时,晏总说要送你,你就上车吧。”
时岁烦他烦得不行,没管车窗后那道冰冷刺人的视线:“我想和您一起回去。”
付泽:“…我自己——”
“组长你喝多了,”时岁打断他,“我给您叫代驾,您再捎我一程。”
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哂笑。
听得出,这是所有耐心告罄的信号,晏听礼嗓音沉沉:“时岁,我让你上车。”
时岁充耳不闻,冲付泽道:“代驾到了,走吧组长。”
她说走就走,把晏听礼抛在脑后。
付泽喝多了,脑子也转不动。
抬步想去和晏听礼解释什么,那辆宾利已经箭一般飞驰出去。
上了车,时岁沉默地坐在副驾驶。
付泽还一直在后面说话,无非是教训她不懂事,不听话。
“你是我最看好的新人,我一直想好好培养你,现在这就是你给我的报答吗?”
“但没关系,小时,你才刚进职场,年纪轻,我不怪你。”
“之后你吸取这次教训,听话懂事一些,我还是可以继续——”
“您喝多了,”时岁忍无可忍打断,冷声道,“好好休息吧。”
付泽啧一声,还要说话,好在这时车驶入老房子楼下,时岁松口气,开门,“砰”一声把门关上。
车内的付泽吃个闭门羹,一晚上的火气“蹭”得就上来了。
反应了会,他拉开门下车想要骂人,但时岁早已经大迈步进了楼层,头也没回。
付泽:“……”
这一块老小区没有电梯,最高也只有六层。
时岁家在五楼。
大概是最近糟心事太多,小时候爬上爬下也不觉得累的楼梯,如今也让她气喘吁吁。
终于来到大门口。
时岁边摸钥匙,边靠着门,闭上眼歇了几口气。
等呼吸平复,她将钥匙插进门锁。
“咔哒”一声,时岁推开门。
但旋即,她脑中电闪雷鸣想到什么,背后冷汗瞬间冒出。
时岁确定。
她今天出门前,有反锁过大门,不可能只转一下钥匙,就能打开。
所以为什么——
像是印证她的预感。
时岁猛地抬眼,正和漆黑的屋内,不知等了她多久的晏听礼对上视线。
他就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长腿岔开,散漫地靠着。
漆黑的眼眸在只有皎白月光透入的光影下,尤其晶亮。
视线也直勾勾地凝在她面上,仔细逡巡,似乎不愿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岁岁。”晏听礼看着她,缓缓牵动唇角,语气轻快,“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时岁直直瞪视回去。
她不愿再在这个人面前露一点怯,怒道:“你是怎么进我家的?”
晏听礼微微歪一下头,蹙眉纠正:“不对,是我们的家。”
“什么我们的——”突然,时岁目光一滞。
视线缓缓停在晏听礼手中漫不经心把玩的粉色手铐上。
这瞬间,大脑传出要命的警告。
顷刻间,就回忆起那个她最害怕的梦境。
时岁从来不敢赌晏听礼的下限,她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手刚碰上门柄,还没下按,就被人从后,重重抵在大门上。
“还跑?”
晏听礼发出沉怒的笑声,他冰凉的手指卡在她下巴,唇瓣也凑近她耳后。
这道话音落下。
“咔哒”两声,手铐一左一右,锁在她细瘦的手腕。
伴随身后那道再听不出一丝笑意的冰冷嗓音:
“跑得掉吗你。”
第39章 chapter39岁岁,我们可以结……
屋内没有开空调,似乎在一酝酿雨,空气异常闷热,仿若气流也凝固,更为致命地挤压时岁已经濒临窒息的胸腔。
理智失控,她脸色冷若冰霜地去摘手上玩物一般的物件。
链条撞在实木大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背后,晏听礼发出淡而讽刺的笑声,更刺耳地提醒她如今徒劳挣扎的可笑境地。
时岁只能转过身,崩溃地用手肘打他。
他毫不在意地垂眸,握住她纤瘦的手腕,指腹慢条斯理摩挲。
——还好专门内嵌了羊皮。
不然,他可会心疼这对漂亮的手腕。
“晏听礼,”手被攥住,气急下,时岁改用脑袋撞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晏听礼用手怜惜地抚她额头,慢悠悠地答:“算吗?”
时岁被他的不要脸震撼,瞪着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深呼口气,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撇开脸,问出一直想问的:“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晏听礼手指黏在她脸颊,弯腰,无辜地看她:“叔叔阿姨没和岁岁说,这房子,已经被我买下来了吗?”
“现在,这里是我的。”他顿了顿,又笑着道,“是我们的。”
时岁脸色蓦然变白,完全不可思议。
“也是。”晏听礼笑一下,“叔叔阿姨总把你当小孩子。”
说着,时岁的脸颊突然被他往外拉了下,他语气陡然变沉:“可他们不知道,哪有这么不乖的小孩,从来不听我的话。”
时岁看着他,大脑快速转动。
能让晏听礼这么不高兴的,也只有今晚她拒绝他,让付泽捎她回来的事情。
她勉力冷静,淡淡道:“我会辞职,不会再和他有
任何联系。”
晏听礼轻轻笑了,俯身,脸颊和她贴了贴,嗓音又变得柔和:“虽然这话很乖,我听得很高兴。”
“但那个杂碎,还用不上你提辞职。”
语气中的轻慢冷漠,一如既往。
但时岁也没有泛滥多余的同情心给付泽,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察觉晏听礼情绪稳定了些,她心跳放平,缓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解开我了吗?”
他疑惑:“为什么要解开?”
时岁忍耐:“我已经说了,不会再和付泽有牵扯,不止他,别人也不会。所以,你现在应该解开我。”
她已经感觉到,就这么一会,他和她相触碰的肌肤温度已经愈发高。
夜晚闷燥,屋内连一丝清凉的风也没有。
脊背已经渐渐闷出汗,和晏听礼的相交融,粘腻又厚重。
这种**和温度互相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轻易就能唤醒一些暧昧旖旎的记忆,甚至于感官超脱理智,格外容易发生一些危险的事情。
时岁对自己身体的自控力,向来没有什么信心。
更可恨的是。
这种隐秘的反应,似乎也被那人轻而易举发现。
晏听礼将下巴放在她肩膀,喉间发出闷哑的笑声。鼻息的热气绕着她耳后打转:“这可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我说,我想锁你,和他送你回来,是两码事。”晏听礼慢条斯理说。
所以,今晚是他早有预谋?!时岁眼中震怒。
“那你要怎么才能放开我!”
晏听礼将下巴放在她肩颈。
眉梢氤氲着黑色的潮气,他开始似有若无轻啄她后脖颈的肌肤,长腿迈着,边往后,将她往卧室的位置带。
时岁敏锐察觉出他的意图,脑中警铃大作。
但她手脚发软,甚至连抵抗挣扎的力度,好像也是欲拒还迎。
她又燥又气,直到晏听礼轻易将她压在卧室的小床上。
伏在上方,眉眼弯弯地和她耳语:“岁岁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
时岁满身反骨:“谁管你等多久。”
“三年。”他兀自说。
晏听礼乌黑眼眸沉沉盯着她,嗓音游离,腔调也诡异的平静:“三年前,我也在那个家等了你三天。”
时岁眼睫轻动。
他的话,轻而易举将她带回那个尘封在记忆,那个至今不敢细细回想的夏天。
她不敢和他对视,缓慢移开视线。
晏听礼指节骤然卡在她下巴,逼视她,冷呵:“看着我。”
他盯着她,眼神冰冷,像是陷入某种记忆,唇角弧度寡冷。
“那晚,我在这张床上,就已经想好,要怎么罚你。”
“那天我在想,等抓到你,我就把岁岁关在这张床上。”晏听礼尾音轻扬,“灌成日日夜夜都离不开我的小狗。”
时岁听得脊背发抖,全身细密地起了层鸡皮疙瘩:“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她下意识要伸手扇他。
下一秒,卡在手腕的手铐哗啦啦作响,提醒她目前绝望的处境。
时岁动作一滞,几乎要尖叫。
伸腿要去踹他,脚腕轻而易举被他握住,暧昧地摩挲。
晏听礼垂眸,思索了会:“还是错了。”
他感到懊恼:“下次该给岁岁做一对漂亮的脚铐。”
“毕竟,跑都是用脚跑的。”
他的自说自话,让时岁更加恼火崩溃。
如果说,前几次见面,晏听礼对她还只是猫捉老鼠的逗弄,那今天,便让时岁再次切身体会到几年前被他关在公寓的那晚。
——这是一种头皮即将炸开的恐惧。
时岁终于撑不住,将头埋在晏听礼胸膛,手指揪紧他的衣服,用尽从前用惯的伎俩。
“听礼哥哥,我错了。”
“对不起。”
“我不该骗你,你就放过我吧。”
晏听礼瞳孔缓缓转动,落在她通红的眼眶。
盯她良久,他重复:“放过你?”
嗓音有些闷哑。
“你至今,还是求我放过你?”
“那你还想要什么?!”时岁带着哭腔道。
她想不到,晏听礼还能在她身上图什么,无非是这些年被欺骗,玩弄的不甘堆积,他不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想要什么,”晏听礼边笑边呢喃,“我还想要什么…”
他思绪像在漂移。
然后,他掀眼看她,里面是漆黑的执拗,漠然道:“不管我要什么,想我放过你,你都是做梦。”
时岁眼中最后的希冀变暗,她撇着唇,几乎是要大哭的表情。
却强行忍下来,她撑着最后一根弦,起身解他的衬衫纽扣,口不择言:“我和你做,我们现在就做。”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现在就满足你,一定伺候好你。”
“等你腻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
晏听礼一把握住她的手,力道重得像要捏碎她。
他看她许久,表情呈现一种很怔忪的空洞。
时岁分不出多余的情绪去细细感知。
但还是能嗅到一些,他似乎都不自知地,快要溢出来的难过。
难道是她说错什么了吗?他难过什么?难道不应该她更崩溃吗?
时岁脑中翻江倒海,下一秒,晏听礼便如破笼的兽般,直直将她扑倒在后。
一米四五的小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突然让时岁想起小镇那个也总是摇摇欲坠的木板床。
晏听礼虎口卡在她下巴,以一种她只能迎合,完全躲避不了的姿态。
他一秒都等不了地低头撬开她唇齿,舌尖轻而易举深到了喉,舔遍她口腔的四壁。
时岁舌头被他搅弄着含吮,怎么躲都躲不开。
她立刻就受不了这样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亲吻。
伸手想去推。
但手。铐全然禁锢着,施展不开。
“这就不行了么。”晏听礼退出一些,唇上还全是从她口腔带出来的唾液,冷笑道,“那你今晚还有的受。”
说完,时岁被岔开两腿,坐在他身上。他手掌恶意地按住她腰肢上下碾磨。
晏听礼边亲她边发出嘲弄的笑。
“你的身体总比嘴巴诚实。”他的语调却显得漠然,“骗不了人。”
时岁也为这种该死的反应感到羞愧,咬着牙不吭声
“到底是你伺候我,”晏听礼不满她的反应,还在她耳边面无表情地说,“还是我伺候你啊岁岁?”
他抱着她去了老房子的淋浴间。
晏听礼这辈子吃得苦,大概都是和她在一起。从前在小镇咯背的破床,现在是老房子温度不好调控,忽冷忽热的淋浴。
他根本等不及,在逼仄的淋浴间,就控着她的腰来了一次。
又没有带。
从前晏听礼还会假惺惺征询她的意见,这次是明晃晃的,生硬的,恶劣的。
动作极慢,像是要将每个细胞都浸泡般舒展开地感受。
实在无法抑制地舒爽时,就一口咬在她后颈,忍住到喉间的喘息。
太久没有过,时岁眼睫颤着,有些吃不消,手在潮湿的墙壁蜷缩紧,留下湿润的指痕。
想挣脱也挣不开。
她便使坏,拨弄调温转纽。
水温忽冷忽热淋落在他脊背,他冷笑,较着劲般在别的地方报复回来,时岁的手指几乎用力到发白。
最后一次热水,时岁使坏没调好。
淋浴突然变成留在肌肤烫到刺的温度,晏听礼环住她腰的手臂收紧,闷哼一声。
晏听礼发出沉怒的笑声。
同一时刻,时岁也睁开眼睛,装作无事发生般,将淋浴拨了回去。
但乳。白顺着腿间下流的痕迹,没法掩过饰非。
时岁实在不太喜欢这种里面留东西的感觉,淡道:“我要洗干净。”
晏听礼将她头发拨开到一边,哼笑:“满了再洗。”
从淋浴间出来,时岁被扔到小床。
一米四五的床,晏听礼身高腿长,躺上来都施展不开。
他似乎是故意不开空调。
平时最爱整洁干净的人,在床上的态度简直泾渭分明。
好像所有粘腻,汗液,都突然不脏了。
刚从淋浴出来,时岁就闷出满身的薄汗,她呢喃:“热,好热。”
“受着。”晏听礼置之不理地将她翻个身,手铐松了一个,圈在床沿。
他从后,最大程度和她的每一寸
肌肤相贴,粘黏的,浸润的。
晏听礼没有用香水的习惯。
身上还是他惯用的沐浴露,清新的,几乎带着蛊惑滋味的薄荷香。
时岁一直很喜欢。
她怀疑这是晏听礼专设的,只针对于她的猫薄荷。
如今这种气味,夹杂着体。液,各种交杂在一起,几乎让时岁意识迷离,所有感官都无法克制地沉浸其中。
在这样天旋地转的情。欲间,时岁蓦然想到许久之前,和西奥多的那次近距离接触,那瞬间下意识的抵触和排斥。
突然感到漫天绝望。
好像。
她真的生理性喜欢,也只喜欢晏听礼。
这场雨终于倾泄而下。
窗外电闪雷鸣,有清凉的风透入闷燥的房间。
有风吹过面时,时岁的意识终于有了些清醒。
但晏听礼还在后面,好像不知疲倦。
他一刻不停地和她肌肤接触,似乎这样才能确定她存在。
边用颤栗到愉悦的声线在她耳边道:“这些年,可让我好找。终于抓到你了。”
时岁闭上眼,心中疲惫而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模糊的意识里,似乎感觉连天都要亮了。
腰酸,腿麻,膝盖也疼。
她实在受不住,让他结束。
“求我。”他说。
时岁从不在床。上逞威风:“求你。”
“求人不是这么求的。”他将她翻过身,面对面,黑眸看不见底。
好像身体产生联系后,话语也没法再冷硬。
时岁最怕的就是这个。
从前的记忆,一旦撬开个豁口,之后就再也牵连不清。
隔着三年时光,千山万水的记忆闪过。
脑中最清晰的,竟还是三年前夏日,同样的雷雨天,低矮的平房。
那时晏听礼的眼睛很亮,和这一刻全然不同的亮。
时岁看着他,胸腔情绪百转千回。
她终是闭上眼,用没有手铐的那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在他眼睛,吻了一下。
只是一个没有重量,像羽毛飘过的吻。
晏听礼的眼睫却迅速颤动,掌在她腰的手,也瞬间收紧。
隔了几秒,他将头埋下来,但什么也没说。
没多久,他沉默结束了最后一次情。事。
一歇下来,时岁眼皮立刻打架,立刻就要昏睡过去。
晏听礼抱着她去浴室清理完。
但这一切,时岁都没有什么意识,她实在疲惫,眼睛闭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中途时岁睁眼了几次。
但今天是周六,连日上班加昨天一整晚,几乎耗空了她的体力,晏听礼睡相也一贯不错,没有吵醒她。
时岁便什么也没有管,闭上眼翻个身继续睡。
反正,和晏听礼该做的也做了,天该塌了也塌了,还能再塌到哪里去。
但事实证明,天是真的会一直塌。
时岁彻底清醒,是在次日下午。
彼时黎茵出现在房间,瞳孔地震地看着她和晏听礼在床上抱在一起。
尤其。
昨晚在她手上拷了一晚上的手铐,如今一端在床沿,另一端出现在了晏听礼手上。
他不知比她早清醒多久。
人模人样地套了衬衫。
只是解开两颗扣子,锁骨和脖颈位置,露出些许暧昧的红痕。
完全挡不住满身暧昧的情。欲气息。
在时岁面对着黎茵,还没理清楚状况时。
晏听礼眉眼恰到好处沾染慌乱,他立刻起身。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锁拷扣住,他朝她看来,语气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岁岁,用钥匙,帮我解开一下。”
什么钥匙?哪有钥匙?时岁至今都不知道这个手。铐的开闭机关在哪。
但晏听礼也只是提了一句,下一秒他转头,愧疚地看向黎茵:“阿姨,我马上和您解释。”
“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岁岁负责。我可以马上和她结婚。”
黎茵终于从这个状况中反应过来,尴尬到无以复加。她点头,快速把门一关:“你们先整理好再说。”
几乎是门关上,晏听礼脸上装出的尴尬就立刻消失不见。
他当着她的面,一扭一按,随手解开了手铐。
边凑近,在她脸颊亲吻一下,假模假样地问:“妈妈看到了,可怎么办呢?”
“放心。”他又不停笑,“我一定会给妈妈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爸爸妈妈认可,”晏听礼轻声呢喃,用手抚她渐渐发白的脸颊,“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时岁瞳孔缓缓动一下,也在这一刻,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出他打的算盘。
从她回国,或者说好几年前,整个针对她的局就开始了。
晏听礼做的所有准备,都是在等这一刻。
第一天回国,两家父母聚餐,就威逼或者利诱宋婕在她父母心中埋下一个可能的种子。
然后各种手段逗弄她,监视她。
把她逼回这个地方,在精神崩溃中主动松口和他上。床。
再用一个借口,让正好出差回来,不明真相的黎茵来老房子,撞见这一幕。
最后用他这几年树立的良好形象,和他父母编一个合理的故事。
从此,她有十张嘴也讲不清楚,永远和他纠缠在一起。
时岁脊背的寒意,一层迭过一层。
她边摇头,边缓缓后退。
晏听礼像是看不见她的表情。
整个人处在一中极度的愉悦和兴奋中,他收拢手臂,将她抱紧。
“岁岁。”
“我们终于可以结婚了。”
第40章 chapter40摘不下的脚链。……
无论晏听礼说什么,时岁也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猛地下床,拿起床头的水杯,灌了大半杯。
手指有些发抖。
时岁抬眸,对上梳妆镜中自己的脸。
哪怕晏听礼只是为了做戏,给她的睡裙穿得工工整整。
但这种这种被情。事浸透的状态,任谁看到,都不会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百口莫辩。
“所以,”时岁手指收紧,冷冰冰看他一眼,“你打算给我父母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晏听礼正在扣锁骨的纽扣。
他全身都穿戴整齐,甚至衣服都不是昨天那套。
他看着她,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云淡风轻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中间有点小矛盾,现在调解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单方面被“调解”好的时岁忍住将杯中的水泼在他脸上的冲动,深吸口气,沉嗓:“你这种假话,说出去也没人信。”
“我说的哪一句是假话。”晏听礼表情变淡,语气也无波无澜。
“我们十八岁就睡一起。”
“二十岁,你带我去你老家。”
“我们还养了个孩子,三岁的平安。”
“异地三年后,现在马上要结婚。”
他微微歪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有哪一点不是真的?”
听得时岁简直忍无可忍:“谁异地是三年不联系的?我们这是分手,分手你懂吗。”
“唔,是吗,”晏听礼朝她弯起眼睛,语气是柔和的,话里的意味却让时岁寒意浸透脊背。
“是你没联系我,但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见你呢?”
时岁靠近一步:“你到底是怎么能监视到我的!”
“监视这词,好难听,”晏听礼不满,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看一看异地的女朋友,怎么能叫监视呢?”
语气的理直气壮让时岁一股无名火,张口就要说什么,“嘘。”
晏听礼手指放在她唇瓣,“小点声,妈妈还在外面呢。”
“”
时岁一把打下他手,恶狠狠瞪他。
这人只顾自说自话,根本没法沟通。时岁朝他看了许久,终是面无表情地缓缓道:“晏听礼,你真可怕。”
晏听礼眼睫动一下,唇角要翘不翘,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突然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黎茵在客厅等了小二十分钟。
她今天突然回这里,也是晏听礼说,他们有一些老照片落在了老房子
这里大多东西都可以不要,让晏听礼直接转手卖,但照片却很珍贵,值得专门回来取一趟。
前一天刚被晏听礼提醒,今天刚到家就来了这边,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黎茵大脑信息爆炸,又尴尬又焦急地不停朝卧室房门张望。
岁岁在她眼里,始终是个孩子模样。
从小内向念家,出国一趟回来,虽然性子活泼了些,甚至还有些火爆的小脾气,但到底还是个乖乖女。
黎茵对在时岁还一直停留在她母胎单身,从不和男孩子有任何来往的印象里。
结果——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但仔细一想这么些年,晏听礼对他们的态度。
心中不由恍然,是啊,哪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黎茵基本自己都能还原出个大概了,表情正变幻莫测。
也在这时,房间门被打开。
她做出一个尽量不那么尴尬的表情,回视过去。
对于晏听礼可能要编的瞎话,时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他天花乱坠地用着游说的姿态,保证今年就可以结婚,轻易将黎茵绕进去,差不多要立刻点头时,时岁一阵毛骨悚然,连忙打断:“我可没说要结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到了这个地步,她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
但就结婚这件事,她绝对不可以被晏听礼牵着鼻子走。
时岁光是想着,未来的每一刻,都这样和晏听礼拴在一起,承受他偏执的,令人胆颤的控制欲,她就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
“岁岁。”当着黎茵的面,晏听礼轻声喊她名字,用着最婉转柔和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而且,”他认真地看她,眼底温情一片,“我这辈子只认定岁岁。”
影帝啊你。时岁一阵冷寒,手痒到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巴掌。
最终只能憋屈道:“可我现在不想——”
晏听礼眼中笑意消失,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用气音道:“岁岁,你知道,我总有办法达成目的。”
有恃无恐极了。
时岁一听更是火大,满身反骨地说:“我就是不想结婚。”
黎茵奇怪地看她。
安静中,晏听礼轻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
“阿姨,”他神色有些黯然,“当初因为清楚可能没法说服我父母,我和岁岁一直没有公开。她远走出国的这几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站在岁岁身边的机会。如今,终于能实现了。可能,岁岁现在心里还有些别扭。”
眼看着黎茵满脸动容,时岁几乎要把牙都咬碎。
只能用另只手去掐晏听礼的手臂,被他反手握住,坦然落在黎茵的视线里。
看起来就像小情侣闹别扭。
黎茵脸上的迟疑褪去,弯起眼睛道:“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时岁听出她语气中肯定的态度。
胸膛起伏,忍了许久,才压下憋闷。
不要急不要急不要急。
冷静。
只要她不愿意,晏听礼还能绑她去民政局吗?
在这里的聊了大半天,黎茵才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去主卧拿了照片。
时岁立刻跟着她,说要一起回新房子。
“对哦,”黎茵想起什么,问她,“你怎么又来这边住了?一直没和你说,新房子的钱是小礼借的,用的旧房子抵押,现在已经过户给他了。”
时岁无力扯一下唇。
“没关系,”她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搭住,晏听礼半搂着她,温声说,“都是一家人。”
时岁:“”
黎茵知道后,消息也长了翅膀般,传到时跃的耳朵里,他同样震撼地找不着北。
当天晚上,晏听礼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他们家的饭桌。时岁看着他巧言令色地哄骗她父母,心中冷笑不已。
同时脑中细细琢磨。
等实习马上结束,一到期她就立马辞职走人。
然后九月开学,直接飞回洛杉矶,在那边待到毕业,考虑定居下来。
时岁垂着眼,眸中明明灭灭。就算晏听礼知道她在哪又怎么样,她永远也不会屈服和他结婚。
八月底,暑气终于褪去了些。
第二天,时岁连早饭都没吃,清晨就来到公司,借着同事的手机买了机票——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就姑且当它有用。
没一会是周一晨会时间。
她的手机不停嗡嗡震动,点开看,全是那人的消息。
晏听礼的微信,早在她睡沉的那晚,就强制被他加上。
就和从前消不去的置顶一样,如今他的微信,时岁就算删掉也是徒劳。
晏听礼的话不多,但每个字对时岁来说,几乎都是挑衅。
[看你还没睡着,需要听钢琴吗]
[我亲自弹给岁岁听,不让3.0放]
这是昨晚的信息。
当时时岁用枕头捂住耳朵以表抗议。
但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响起。
时岁冷哼,“啪”得挂断,关机。
然后室内传来由3.0播放的阴森森的恐怖童谣。
时岁:“……”
她气得重新开机拨回去,压着声音骂:“晏听礼你有病啊!”
隔着手机,时岁都听到他胸腔轻颤发出的笑声。
随即,一段流畅的钢琴旋律响起,时岁怔忪一秒,立刻便听出来这是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也是西奥多在音乐社,送给她的那首曲子。
当时觉得西奥多也弹得动听的曲子,如今经由晏听礼的手。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哪怕时岁是外行人,这段音乐还隔着手机。
她还是不自觉能因此动容。
从记忆中回神,时岁再看晏听礼发来的最新一天消息,瞳孔地震。
[待会见]
待会见?见什么?
直到冗杂的晨会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什么?”
付泽起身,冲动问:“项目智联要交给赵笙?副总,你不是弄错了?”
副总皱眉看他:“晏总秘书亲自和我对接的,怎么可能弄错。”
时岁抬起脸,看到脸红脖子粗的付泽,心中有了一些预感。
“不可能,”付泽不敢置信,“明明晏总对我很看好,我也加班好几天给他交了——”
“晏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也在这时,副总突然站起身,朝会议室门边,突然出现的晏听礼走去。
他今天穿戴不算正式,大概只是普通上班,怎么舒适怎么来。
最简单的上衣长裤,配上那张年轻的脸,乍一看,几乎就像没出校园的大学生。
没人能将他和偌大的智联未来总裁联系在一起。
察觉晏听礼寻找的目光,时岁立刻就低下了头。
看到晏听礼,付泽惊喜的不行,像看到救星般走过去:“晏总,是我,小付啊。”
晏听礼没说话,付泽便接着诉苦:“晏总,和贵公司的项目,是不是您手下人弄错——”
晏听礼没搭理他,往里走,另只手拿着的饭盒便也显露。
副总疑惑地看他:“晏总,您这是?”
也在此刻,晏听礼终于看到了在最后,几乎将脸埋进笔记本键盘的时岁,露出个愉悦的笑容。
“岁岁,”他扬声道,“过来我身边。”
啊?谁?
正在开会的所有人愣住。
时岁猛地抬起头,瞪向他。
得到她的回应,晏听礼似乎才终于想起被晾在一边的副总,淡淡道:“今天过来是处理一些私事。”
“那您是?”
晏听礼举起手中饭盒,漫不经心:“给未婚妻送早餐。”
“啊?”副总震撼:“未,未婚妻?”
旁边付泽表情敏锐地发生变化,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现,使得他僵硬转头,看向末尾实习生位置的时岁。
“时岁。”见她还不动,晏听礼唇角弧度变淡,又喊了一遍她的大名,“过来。”
这下,会议室全部人的视线都凝在了她的面上。
时岁长这么大,都没有收到过这样多或惊叹或羡慕的注视。
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感觉,她脚步沉重,硬着头皮往门边迈。
旁边的付泽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看着时岁过来,他就悄无声息默默后退。
脚步刚动,头顶便传来道自上而下压下来的视线。
晏听礼似乎终于想起他这么个人,笑着唤他:“付组长。”
付泽:“…诶。”
晏听礼用着惋惜的语气:“本来你是我最看好的合作伙伴,但现在,这就是你给我的作品吗?”
付泽:“什么?”
“你交给我的样本,我不太满意。”
付泽脸一白,随即听到晏听礼接着说:“不过没关系,付组长实力不够,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怪你。”
“之后你吸取这次教训。”说着,他将慢吞吞过来的时岁拉住手臂,慢条斯理道,“多做事,少动嘴。”
“明、白、了、吗?”
晏听礼虽是和声细语地说话,但付泽脸上还是火辣辣一片。
这种在全公司面,将他捧高,又毫不留情摔落的感觉,无异于精神裸。奔。
付泽咬牙抬眼。
正对上晏听礼漠然看他的眼,以及唇角那丝冰冷的弧度。
付泽再看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岁,哪里还能不明白。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敲打他,付泽的脊背涌上彻骨的寒意,脸色苍白地坐回位置。
“廖副总,”晏听礼散漫问,“会议是不是结束了?”
廖副总察言观色:“啊是是是,该讲的都讲完了。”
晏听礼满意点头,手掌揽着时岁往外:“走,吃饭。”
公司有专门的休息室,供员工休息和吃自带的饭。
时岁只需低头尝一口,就知道这是晏听礼亲手做的南瓜粥,用的国外进口的南瓜,然后什么也不放,味道很寡淡。
晨会发生的一系列事,除了最开始有些尴尬,但并没有让时岁内心产生特别大的波动。
晏听礼这一番操作,目的无非是让公司的人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但他能做局让黎茵看到他们躺一张床上,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能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从父母,到同事。
下一个又是谁呢?
时岁麻木地低头喝着粥。
她吃饭,晏听礼就在对面托腮弯着眼睛看她。
看得出,他的心情尤其好,慢悠悠道:“岁岁,你怎么总是吸引这些垃圾。”
时岁懒得搭理,喝完最后一口粥。
晏听礼又叹:“还得需要我帮你扫清。你离不开我,岁岁。”
虽然对这些人提不起什么同情心,但对晏听礼的自负她格外牙痒痒。
“你说的没错,”时岁突然点头,“我就是吸垃圾体质。”
边说,她边朝晏听礼这个“最大垃圾”投去视线。
晏听礼沉默几秒,脸上笑容消失。
突然伸手,在她脸颊睚眦必报掐一把,同时站起身,凑近她耳边顽劣地说:“那可惜了,你还得和这个垃圾过一辈子。分也分不开。”
说完,他转身拎着饭盒离开。
看得出,晏听礼现在的确非常忙,很难抽出整块的时间。
也得亏两个公司离得不远,他才能插空过来。
忙点好啊。
时岁垂着眼,若有所思。
再过三天,她就能盖完实习章,然后打包走人。
去洛杉矶的机票,就是在一周后。
时岁深深呼口气。
晚上下班回家,再看到餐桌前的晏听礼,时岁也依旧心如止水。
现在他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她也不惊讶了。
“小礼说,经常加班过了点就不想吃了,”黎茵端着最后一份排骨玉米汤上桌,“我就让他抽空来在家吃,不然经年累月对胃不好。”
您放心,他比谁都怕死,食材都是进口的,绝不可能不吃饭。
时岁在心中腹诽。
晏听礼愿意时,很会哄人开心。
和时跃聊最近的股市,超不经意推荐股票;和黎茵说人八卦,超不经意将黎女士的对家主播说得一无是处。
整个饭桌都欢声笑语。
听得时岁不可思议地看他。
暖光从头顶倾泄,更衬得晏听礼肌肤白如玉,他眉眼上挑,朝她轻轻一眨眼。
时岁神情有些怔忪。
有那么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年夏日小镇,阳光下和她比赛打水漂,给平安喂猫饭的晏听礼。
她缓缓垂下眼。
又感觉鼻尖涌现细微的酸涩,甚至,脑海倏地浮现一个想法——
要是,晏听礼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时岁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晃晃脑袋,快速低头喝汤。
晚饭后,时跃和黎茵就对视一眼,忽然说要出去散步。
时岁扯一下唇,余光瞟到晏听礼唇角的弧度,哪能看不出这二位的意思。
她已经懒得生气,嗯一声后,就靠在沙发上,机械得换着电视节目。
换到少儿频道时,画面上正在放《大耳朵图图》。
时岁指尖顿了下,就要快速调台时,身侧位置下陷。
晏听礼突然按住她手:“就看这个。”
他靠得很近,气息也就在旁边。
“岁岁,”晏听礼喊她名字,调子很慢,“我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看动画片了。”
有些人不能靠得太近,是对的。
察觉自己心中又出现那种酸软的情绪,时岁抿紧唇,不说话。
晏听礼:“今天,我很高兴。”
“岁岁,我现在想亲你。”他五官凑近,乌黑瞳仁盯在她唇瓣。
亲就亲吧,时岁也懒得拒绝,反正也拒绝不了,不如省一些力气。
和那一夜的狂风暴雨不同。
这一次,晏听礼的亲吻很轻柔,掌心摩挲她后颈,和风细雨地在她唇腔含吮舔。弄。
他亲得瞳孔晶亮。
就好像从没亲过一样,毛头小子一样,亲了一次又一次。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平稳,气氛却是再见面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
时岁身体发软,撑不住,往后倒在沙发。
晏听礼伏在上方,黑眸凝视她。
“岁岁,我很高兴。”他第二次说,“你不要骗我,也不要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嗯?”
时岁张了张唇,还是没出声。
晏听礼便又过来亲她。
亲得时岁几乎大脑模糊,那颗酸皱的心也再因此波动时。
突然,“咔哒”一声。
她脚腕处锁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时岁应激性一挣,起身去看。
看到脚腕漂亮的粉碎钻脚链,怔愣地朝晏听礼看去。
“喜欢吗?”晏听礼弯唇看她。
鉴于从前他也喜欢送一些奢侈品礼物,时岁悬着的心松了些,手去触摸:“挺好看的。”
但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能摘:“这个怎么下?”
晏听礼继续捧住她后脑,和她接吻。
咬着她的下唇瓣:“戴着就是,摘下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