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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渡 槐故 34463 字 27天前

第31章 chapter31晏疯pro版。

和西奥多的第一次线下正式见面,时岁约在了圣塔莫妮卡海滩。

这处海风宜人,傍晚时,红日西沉,漫步在这里,的确是一个心旷神怡且浪漫的地点。

也趁着这次见面,时岁终于记清楚了西奥多的长相。

虽然是中美混血,但除了白金色头发,整体的骨相更偏东方的柔和。

尤其在那双黑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看她时。

让时岁瞳孔放大,恍惚了许久。

旋即西奥多笑起来。他一笑,眼睛便成了弯起来的形状,双眼皮褶皱很深。

和那人薄薄一层眼皮,总是笑得不达眼底的清冷,大相径庭。

时岁立刻便回过神,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睛。

“我虽然在美国长大,但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的中文也不赖哦。”西奥多一般会用中文和她交流。

时岁笑了笑:“确实不错。”

他们在海滩边的餐厅,共进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西奥多整体的表现很绅士温柔,尤其会哄女孩子开心。

暖黄灯光下,他对她的夸赞也毫不吝啬:“你的眼睛就像是阿芙洛狄忒,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中国女孩。”

“你的眼睛,”时岁淡笑,轻声道,“…我也很喜欢。”

这一晚总体的氛围较为愉快,时岁不排斥和他接触。

直到分开前,西奥多提出希望她能送他一个吻。

时岁没有答应。

虽然清楚在这边的date文化中,男女见一面就接吻拥抱,甚至发生更亲密的关系,但这些于她都不适用。

她本就是循规蹈矩的性格。

更遑论,人生唯一那次出格,就几乎让她耗尽了力气和能量。

于是时岁向他表示了自己保守的态度和观点,更倾向于先互相了解,确定了关系才能有下一步的接触。

如果他不能接受,就当交个朋友,之后也不用再多浪费时间。

西奥多看她良久,眼中难掩失望。

以为这场邂逅在此就短暂地画上终点,没有想到,几天后,西奥多展开了第二次邀请,表示接受她的观点,愿意一对一地追求她,直到她愿意为止。

“哦呦,这男生不错,”视频里,周栩妍敷着面膜,对西奥多的表现表示肯定,“你可以继续接触接触。”

时岁点点头:“那就听你的。”

周栩妍听得好笑:“什么叫听我的,又不是给我找男人。你呢,你自己不喜欢吗?不心动吗?”

时岁想了会,才慢吞吞道:“我不讨厌他。”

“不讨厌?那那些追我的男生我也不讨厌啊,但我又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周栩妍说,“你有特别喜欢他的地方吗?特征什么的。”

眼睛。

时岁脑中立刻冒

出这个回答。

但下一秒,她便感到阵莫名的慌乱,快速道:“可能还是认识时间太短了,我再和他多接触几次吧。”

“也是。”周栩妍说,“那你继续考察。”

之后两月,时岁便又抽空和西奥多见了几面。

他们一起去了市中心看画展,听音乐会,亦或去国家公园散步拍照。

每次见面,西奥多都会问她索要亲吻。

时岁初始还能很坚定地拒绝,次数多了,看他用那双黑眼睛朝她投来受伤的光芒,不由变成略微柔和的拒绝。

“岁。”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中文名,单字喊她,“是我没有魅力吗?我很挫败。”

时岁心如止水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Fine。”西奥多耸肩,脸色不太好看。

对这个问题,军师周栩妍下结论:“谈恋爱是需要点生理性冲动的,你们这出去就是看展逛公园,你试着和他略微亲密一点呢?”

时岁:“再说吧。”

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焦躁升起。

到现在,除了过分想要近一步,在其他方面,西奥多的表现都还不错。

可为什么,她还是没有丝毫想和他更近一步的冲动呢?

察觉这件事占据了太多心神,时岁索性不再想,重新投入创作。

很快到了春天。

也在此刻的大洋彼岸,国内的财经,科技板块突然被一则新闻炸开了锅。

三月初,智联未来在美国纳斯达克举行敲钟仪式,甫一上市,当日股价以指数型暴涨,估值直逼专家预测的千亿美元,最后达到惊人的一千两百亿美元。

当日,新闻发布会在纳斯达克交易所进行。

智联未来现任董事长晏则呈,携副董宋婕等一众董事主要成员,出席媒体发布会。

前面的步骤都算常规,全场在晏则呈介绍其子,智联未来现任技术总监,执行总裁晏听礼时,达到高潮。

照相机闪光灯快到每秒几千的频率。

无他,实在是这张脸年轻到不敢置信。

没人能相信,这样一个震惊世界的新技术,就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

晏听礼出场时,身着一席黑色新中式外套,斜扣设计,袖口隐有暗金色绣纹点缀,更显斯文清俊,贵不可言。

记者蜂拥提问,他淡笑,漆瞳波澜不惊扫向台下:“Feelfree,everyone.IwillshareeverythingIknowandholdnothingback.”(各位随意提问,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智联未来的上市,不仅沸腾了整个纳斯达克交易所,更是几乎盘活了整个低迷的A股市场。

消息凌晨传回国内,就炸了国内几个板块的头条,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动A股中,所有和“CN”有关联的概念股几连板。

而娱乐版新闻,有关晏听礼的新闻发布会视频,也以空前的火爆速度点燃全网。西方媒体更是夸张将其称为“来自东方的天才AI王子。”

所有顶级商刊,包括财经,科技,娱乐板块在内的主编,用尽资源和手段,都排着要联系上这位炙手可热的小晏总。

时岁猝不及防,再看到晏听礼的脸,还是西奥多拿着最新刊《福布斯》,指着封面上年轻男人的脸,半开玩笑对她说:“我朋友说,我长得和他有点像,岁,你觉得呢?”

彼时时岁正在惯常待的草坪上画分镜,听到西奥多的声音,她转头。

下一秒。

时岁手中的画笔落地,怔然地看着封面上的脸。

恍惚良久。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时岁费劲地想了下。

记不清了。

但一定有,很久很久。久到她再看到这张脸时,都需要仔细辨认一下,眼前这个,和那个藏在ccd最下面一张照片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明明那时的他连照片也不愿意拍,现在却愿意登上杂志封面。

画面上,青年没有穿着千篇一律剪裁合身的西装,反倒一身黑色新中式斜扣上衣,胸襟前是精致勾绣的绿色竹纹。

时岁不得不承认,这种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好看得不像话,封面那句“东方王子”算不上夸张。

她视线下移。

看到青年随意搭着的双腿上,还趴着懒洋洋眯眼看镜头的平安。

全球最顶级的商刊,他就这样随意地带着只小土猫,一起登了上去。

眼看着时岁对着杂志封面,发了许久的呆,甚至连眼眶都泛起红。

西奥多纳闷,将杂志一收,还将手掌放她面前晃动一下:“喂,别看了,看了这男人也不是你的。”

时岁回神,抹了下眼睛,随后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她伸出细白的手:“杂志给我看一下。”

西奥多:“不给。”

时岁便收起平板起身。

“你去哪。”

对于她的冷淡,西奥多感到越来越不满,几次想要放弃,但又想到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最终还是前功尽弃更不值。

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烦躁。

时岁瞥他:“买杂志。”

“我给你看就是了。”西奥多说。

时岁重新坐下,将杂志往后翻。

后面的采访章节惯例是一些专业性问题,全英文字有些艰涩,时岁努力去理解。

到最后的私人问题,她手指停顿,视线停在那段文字。

记者:“这只猫是您养的吗?真是太可爱了。”

“嗯。”

“叫什么名字呢。”

“平安。”

“哦?这么有趣的名字,是有什么典故吗。”

“上一只叫穗穗。”

因为是英文,这个“穗穗”,也改成了同音字母“suisui”

“哦!好名字,”记者继续问,“那您的穗穗呢?”

“跑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不遗憾,再跑关起来就是。”

“哦!您真是太有趣了。”

“很有趣吗,我也觉得。”

“需要我提醒你吗,”一旁的西奥多百无聊赖,“你已经盯着这个杂志看了半个小时。”

时岁回神,面无表情将杂志还给他:“谢谢。”

西奥多便从草地上撑起身体,将杂志和自己的脸放在一起,还是不死心问:“我和他,真的像吗?”

“不像。”时岁收拾背包,心不在焉地说。

“Why”

“哪里都不像。”时岁往宿舍走。

要真的有一点像,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能让她有一点点心动。

西奥多像是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耸耸肩,看着她走远:“喂,明天去沙滩,去不去?”

时岁脚步停顿了下,点头答应。有些话也必须和他说清楚了,她没法对他有感觉,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这天晚上,时岁回去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又梦到那个小镇的夏天。

头发湿漉漉,全身都不修边幅的晏听礼,和她比赛打水漂,赢了会笑得神采飞扬。

他们在灌木丛,捡到两个多月大的平安。

他执拗地拉住她,说这是他们两人的猫。

平安现在多大了?

——记不清了。

情境一转。

又来到那年雨天,站在主楼前一整个白天满脸苍白的晏听礼。

她看着他一点点消散在人群。

最后梦境不知转到哪里,周身一片黑暗,她听到了锁链声响,全身都动弹不了。

有冰凉的指尖在她脖颈收紧,晏听礼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用她最害怕的胁迫语调说:“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那就一辈子和我锁一起,好不好。”

时岁猛地被惊醒,才发现出了满头的汗,脸颊也满是泪水。

心尖又酸又怕,还没从梦中情绪走出来。

她看着窗外刚刚泛着鱼肚白的天,才凌晨四点多,天就有将亮的趋势。

加州的阳光是很好,但在这刻,时岁突然无比想念国内的所有人,想念四季分明的故土,夏天的雨,冬天的雪。

想回到父母身边,做一个最简单幸福的普通人。

工作日上班,周末睡懒觉逛街。

那里没有永不停歇的夏天。

但有朋友,有亲人。

还有。

晏听礼。

她在心中呢喃这个名字。

虽然不愿再

像从前那样重蹈覆辙,但能回到国内,离他近一点,偶尔听周栩妍她们说起他的一些近况,就挺好了。

“你看起来很没精神。”第二天下午,西奥多开车过来接她时,挑眉对她道。

时岁将手搭在眼睛上:“晚上有点失眠。”

“好吧。”西奥多说。

他们近期的对话就是这样,时岁能感到他的敷衍,只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切断联系。

吃过一顿不算美味的晚餐,西奥多提出去酒吧玩一玩,唱歌给她听。

西奥多给她点了酒,但时岁放在那里,一口也没喝。

他还是很有兴致地上台,弹唱了一首曲子送给她。

动听的钢琴声里,时岁的心情略微好了些,愿意和他更温柔一些结束联系。

从酒吧出来,夜色已深。

驾驶座上,西奥多没有立刻启动车辆。

他侧头,漆黑的眼睛凝在她面上,温声和她说:“岁,我们已经认识了有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我只和你有过接触,你是我第一个这么认真的女孩。”他拉起时岁的手腕,放在胸膛前,“我对你什么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时岁抿了下唇,淡淡道:“你先松开我。”

“我不松。”

他强势道,“我想亲你。”

这话让时岁猛一怔忪。

她感觉到自己心尖久违地跳动一下,像有羽毛划过,但转瞬即逝。

许是她的出神,被当成了默许。

西奥多眸色变暗,倾身凑近。

时岁看着他缓缓靠近,没有第一时间闪躲。

她也确实有点好奇,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一个不算讨厌男生的亲近。

直到她闻到他凑近时身上烟草混合着的汗味。

这种陌生又难言的气味让时岁瞬间皱眉,下意识排斥:“No。”

但一道刺眼又车灯比她的声音更快,白炽灯刀锋一样照射进来。

她被刺得用手挡住眼睛,转头,却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听见在轰鸣的引擎声中,一辆黑色超跑以一种肆无忌惮的速度,直直朝这边撞来。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带着种不顾一切的疯癫。

“Fuck,”西奥多忙点火打方向盘,惊恐到飚出英语,“Wholetthislunatichere”(哪里来的疯子?)

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就要撞上,时岁捂住眼,尖叫到了喉间。

好在那辆超跑像是精密计算过般,在最后一刻略偏一些方向,擦着他们的车而过。

摩擦声尖锐又刺耳,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时岁捂住耳朵。

等到轰鸣声远,那辆超跑一拐弯,消失在夜色里。

但直到很久,她跳到喉间的心跳,仍是没有平复,瞳孔放大地看着前方。

在刚刚。

有那么瞬间,她是真的觉得,离死只差一瞬间。

那辆车,是真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美国的疯子真多,她更想回家了。

时岁想。

西奥多下车,看被擦掉一大块漆的车,不停地咒骂。

时岁定了定心神,下车。

她没了任何继续下去的力气,和西奥多说:“我对你没有感觉,我们就到这里吧。”

西奥多的脸色更差劲。

蹬了几脚车,一连说了好几句“fuck”,不知是在骂她还是骂那个车。

时岁更是意兴阑珊,走出这条酒吧街,打车回了学校。

她走后,西奥多又回了酒吧。

和他相熟的吉他手过来问:“怎么,还是没泡上?”

“别提了,遇上个修女,”他蹬一脚座椅,“人没睡着,还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周身传来嘲笑声。

西奥多越想越不甘心,几杯酒下肚,便更难克制色。欲,舔唇道:“好久没遇见这么纯的了,睡起来一定带劲。”

“你也睡不到啊,连酒人家都不愿意喝。”

想到几乎刀枪不入的时岁,西奥多烦躁得又瞪一脚座椅。

一直到深夜,西奥多才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

酒吧后街到处都是音乐交响声,还有醉倒在路边的人。

靠在车边抽了根烟,他丢下烟蒂。

正转身,他余光瞥到那辆超跑——全球只有几辆的车型,他不会认错。

西奥多眼中泛出凶光,刚要抬步过去。

背后传来一道令人讨厌的英式腔调,鬼魅一般轻轻响起:“Areyoulookingforme?”(你看起来在找我?)

西奥多猛地抬头。

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黑色衬衫,少见的高挑。

面容却隐在暗色间,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截冷白的下颌。

西奥多撸起衣袖:“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擦花了我的车?”

那人轻轻笑一下:“你该庆幸,你的‘好事’没成功。”

“不然,坏的可不止你的车。”

这个男人的腔调堪称斯文,但西奥多却感觉到阴森,像是条剧毒的蛇沿着脊背上爬,对着脖颈嘶嘶吐舌头。

“你想做什么?”

“问你几个小小的问题。”

西奥多谨慎地看他。

“刚刚哪只手,碰的她?”

西奥多冷笑:“关你什么事?”

那人又笑,带着某种兴奋的愉悦。

“也好。”他边点头,边轻声喃,“那一起废了吧。”

西奥多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恐怖意味,就被从暗处走过来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

胃里的酒翻江倒海,他几乎要立刻吐出来。

男人明显经过系统性的格斗训练,更对人体了如指掌。

下手又快又狠,全朝身上最疼的地方使力气。

西奥多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更别提反击。

直到他的右手被人用鞋底踩在地上。

“Wait!”他连忙道,“是左手!我用的左手。”

“是吗,”那人慢条斯理道,带着些为难说,“可我也不喜欢你的右手。”

甚至还蹲下来,用一种古怪的腔调道:“很长吗?”

他歪头打量一下,点头:“好像是挺长。”

“好讨厌。”语气恹恹的。

西奥多听他自言自语,觉得这个人多半有病。

下一秒,他便爆发出尖锐的痛呼。

手指被踩在地上,那人鞋底碾磨,嗓音又变得轻快起来:“那就罚你一年不许弹钢琴吧。”

西奥多就没见过这种疯子,脑中飞速转动想要自救。

“岁?你是不是因为时岁才来的?”

话出口。

那人踩得更重,轻声问他:“谁许你喊她名字的?”

啊啊啊神经病啊!

西奥多全身都在疼,神经也被整得几近崩溃,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尖声道:“你是不是很在乎她?哈哈哈哈!那你不知道了吧,我刚把她睡了,在我床上,骚得——啊!”

那人一脚踹在他小腹。

还没痛呼出声,额头顶上冰冷器械,西奥多呼吸几乎停滞,抬眼看着贴着头皮的枪。管。

也在此时。

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不敢置信地愣住。

正用那张和《福布斯》杂志如出一辙的脸,漆黑的眼微垂,看死人般的眼神扫向他。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消失,倾身,凑近他耳边。

“你再说一句,我也不确定你这里会不会。”

停顿的间隙,伴随着枪。支上膛声,那人在他耳边发出一道阴森的。

“嘣。”

“爆炸了。”

第32章 chapter32岁岁,Surpr……

时岁没想到,西奥多的事情还有后续。

次日清晨,她刚清醒,就在邮箱收到一封很长的匿名邮件,用着留学圈里最盛行的PDF格式,将西奥多从高中到现在,酗酒,打架,滥交,让女孩堕。胎,所有黑历史都挖出来,发给了她。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甚至还有他和朋友发的三个月内要睡到她的聊天消息。

邮件最后,那个匿名人还对她恶意十足地留了句话:[看上这种货色,眼睛瞎了吗]

时岁看得无比震惊。

西奥多到底惹到谁了?

回想起昨夜那个疯狂的超跑,时岁心中猜测,说不定就是西奥多以前辜负过的女朋友。

她不懂为什么还要把她也骂进去,

手指不满地在键盘敲了几下:[那你也没好到哪去]

刚要发送,动作又猛然停顿,默默把要回复的话删掉。

想到昨夜那人不要命的举动,还是别惹这种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了。

将这件事告诉周栩妍,后者也瞠目结舌:“…他这是惹到哪个疯子了。”

时岁也对这段离谱的经历感到后怕:“可能是哪个前女友。”

“美利坚还是一如既往得乱啊,”周栩妍边感慨,边道,“岁岁,你差不多就回国吧,还是这边安全。”

时岁正有此意。刚好最近,这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我这边还有一年的学制,但学分我已经提前修完了,”她考虑了一下,温声说,“我可以暑假和教授申请国内的实习,待到明年,再直接回来拿个毕业证就行。”

“真的啊!你真打算回来了!”周栩妍听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喜形于色,“好啊好啊,我又能和你一起逛街一起玩了,我可烦死那群塑料姐妹了。”

“但我,”时岁停顿了一下,有些抱歉地说,“可能要回杭市,我父母在那边。”

反应半天,周栩妍才想起来,时岁的家已经不在京市了。

“啊哦。”她脸瞬间垮下来。

“但我们见面也很快的,”时岁忙安慰她,“飞机,高铁,几小时就见到了。”

“也是,”周栩妍立刻就被哄好,“总比在美国好。”

说完,周栩妍朝时岁看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把晏听礼已经把智联未来总部大楼建在杭市的事情告诉她。

毕竟好不容易才回来,没必要给她增添没必要的忧虑。

知道晏听礼要去杭市时,周栩妍心里也曾怀疑过他的动机。

但很快,在听说杭市给的政策福利和资源待遇后,她便逐渐打消了疑虑。

——应该不至于。

时岁躲他都躲了这么多年,再深的执念也该淡了-

做下回国的决定后,时岁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蓦然变得如同加州的阳光般开朗。

她很快便积极向杭市的动画公司提交实习offer,静待回应。

三月底,时岁还在学校的走廊,见到了西奥多,他耳朵那块还贴了个纱布。

看见她,他表情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快速挪开眼,几乎是跑着就走了。

避之不及的模样。

时岁在原地莫名其妙驻足了会,想到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收到了那篇PDF。

大概是尴尬吧,她想。

很快时岁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因为她收到了好几家国内公司回的邮件。

她的履历获奖作品不少,实习经验也丰富,各公司HR的态度都很热情。

相比国外动画的成熟,国内动画业也是在近几年才有了较为明显的发展。

动画制作对技术,经费,时间的要求都很高,一个精良的作品投入进去,很可能几年都回不了本。

时岁挑来选去,还是选择了家有过经典动画作品,背靠大资本公司的光媒工作室。

她想,至少不会因为太穷而终止项目。

等到一切都定下来,时岁才和父母视频,告诉他们自己即将回国的消息。

她开心说完,一抬眼,对上屏幕上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时岁眨眨眼,放软嗓音,一副无辜的表情:“…怎么啦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已经近三年没有见到她的黎茵冷笑:“又在给你妈画什么饼。”

连向来笑嘻嘻,和颜悦色的时跃也嘴角下撇,哼道:“狼来了的故事说几遍就够了。”

“反正有人在外面玩野了心。”

“早就忘记她远在大洋彼岸的空巢爸妈咯。”

两人一唱一和,颇有些阴阳怪气。

时岁捧脸,噗嗤一笑。

煞有介事用手机将实习offer邮件展示给他们看,两人才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凑近镜头看。

随即喜笑颜开:“真的要回来了?!”

时岁重重点头,笑说:“嗯,公司离家不远,两站地铁。”

黎茵眉头皱了皱:“那离博翠云湾呢?”

咦?博翠云湾?是那个贵贵的楼盘吗?

时岁想了想,说:“那还是有点路的,大概要多转几站地铁。怎么了?”

“这事儿还没和你说呢,”黎茵笑眯眯道,“现在的房子太小了,前年我和你爸在博翠云湾买了套新房,去年刚好装修完,你回来刚好可以住进去了。”

“路远不打紧,到时让你爸给你买辆车。”

时岁愣在原地。

——他们家,现在已经这么有钱了吗?

她眨一下眼睛:“我回去是不是可以不用上班啦?”

大概是她的表情实在俏皮到可爱,黎茵忍不住笑说:“醒醒,距离我们岁岁成为富二代还有点距离。这个房子还是…”

也在这时,整个视频画面突然卡顿,黎茵后面的话也听不清楚。

许久没有过这种情况,时岁先是愣,随后心猛地一沉,脊背也冒出些许寒凉的薄汗来。

但也只是几秒,视频便重新恢复正常。

对面黎茵看她怔忪的神态:“怎么了?”

时岁:“刚刚视频卡了下。”

黎茵神态很自然:“正常,毕竟距离这么远呢。”

也是。

时岁重新镇定下来,觉得自己实在多心,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该有多自恋,才会觉得如今的晏听礼,还会有闲心思监听她。

回过神,时岁和父母说了回国的具体日期。

为了买到低价机票,她提前几个月就挑选了回国时间。

两人都眉飞色舞,黎茵甚至立刻就拿起手机,说现在就要订好她喜欢的杭帮菜馆,下飞机就带她去吃大餐。

时岁笑眼看着父母,加州的阳光正暖融融照在身上。

心中的雀跃和激动压抑不住,她抱起抱枕,撒欢一样在地毯上滚了个圈:“好开心啊啊啊!”

国内正是夜深。

四月的天气,夜晚还有些寒凉。

一片暗色中,唯有卧室的巨幕投影发出光亮。

画面上,正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时岁。

阳光照在她眉眼,漂亮精巧的脸蛋上,是明媚至极的笑容。

安静的空间内,传来轻轻一声笑。

冷白指骨缓缓穿过光滑的皮毛,躺在青年长腿上的猫咪惬意地眯起眼睛。

突然。

它被主人举起双爪,对上他乌黑的瞳仁。

——透亮到发光。

明明是笑着的双眼。

平安的耳朵,却还是生理性地往后放平,成了飞机耳。

好吓咪。

“你妈妈要回来了。”

“……”

“平安不是总觉得无聊吗。”他轻柔地摸它的脊背。

“……”

“那爸爸把妈妈关在家里,陪平安好不好。”

他突然笑得不可自抑。

好吓咪!

平安忍无可忍,伸出埋砂的爪,按在他上下张合的嘴。

次日,整个如同机械般运作的智联未来技术部,罕见地准点下班。

自从“CN”模型上线,每天的注册人数呈指数上涨,系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数据量,每天都要扩容。除此外,他们还要花时间训练更庞大,更智能的模型。

技术部全体活人微死,要不是年薪开得实在对得起这个工作量,没几个人能在晏听礼手下坚持下三天。

熬了好几大夜的高霖翰,睁着懵逼的眼,看着宣布下班的晏听礼。

毕业后,他就被晏听礼高薪挖来了公司本部。

被昔日对手看重,高霖翰竟从心底升起一种很不值钱的受

宠若惊。

随即听到那人厌倦地说:“挑来挑去,全是笨蛋。也就你一个正常人。”

智商一百七的高霖瀚:“……”

同是天天熬夜,有人是牛马,有人是男模——高霖翰看了看自己,又朝他投去幽怨的视线。

连日周转的倦怠,没有让这张脸有半分失色。

“走。”晏听礼扔下实验服。

高霖翰:“啊?”

“喝酒。”

“你要我陪你?”高霖翰震撼地不轻。

这大少爷每天独来独往,和谁都不亲近,竟然喊他喝酒?

“去不去。”晏听礼不耐烦起来。

“去去去。”高霖翰记起多年前喝的那瓶六万的酒,现在想起来还是回甘。

忍不住道:“上次那瓶酒真的很赞,”他比起大拇指,“非常赞。”

“是吗。”

再回忆起校园往事,高霖翰唇角也扬起,边说边跟在晏听礼后面,迫不及待地坐进他的豪车,兴奋地打量内饰。

“对啊,你还记不记得,那瓶酒你最后送给了时岁。后来我问婧子有没有再尝,婧子说根本没看到时岁带回去,也不知道她拿去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兴味的笑。

他转头,看到晏听礼淡红唇角上扬,眼眸眯起,像是回忆起什么让他高兴的事,语气诡异的愉悦:“那你可能永远猜不到了。”

司机发动引擎,高霖翰舒坦地往后靠,叹口气望向窗外:“也是,时岁这姑娘每次都玩消失,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婧子说时岁自从出国交换以后,就和人间蒸发一样,好几年了,都没吭一声。”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道冷淡的呵声:“骗子一个。”

“……?”高霖翰猛地偏头看他。怎么还骂上人了?

“不是吗?”晏听礼朝他微笑,“你说这种人,该不该罚。”

高霖翰愣一下,当他是玩笑话:“行啊,下次要还能遇见,罚她三杯。”

“唔,好主意。”晏听礼视线看向窗外,唇角弧度加深。

毕竟红酒还是她流出来的。

更好喝些。

尽管对晏听礼的财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高霖翰来到晏听礼在杭市的豪宅,还是不免震了又震。

超大块玻璃横据整个客厅,看不到一个割痕,可以一眼望见整片湖景。

高霖翰知道这种玻璃,苹果的直营店就是这种设计,一块最低估价一百万。

再看室内,全科技智能化的家居,像是来到了未来世界。坐在沙发上,张张嘴就可以指挥机器人,做任何事情。

高霖翰知道,这是公司试研发的3.0版机器人,还没广泛投入使用,只在几个高管家里试运行。

曾经的启升科技主攻智能家居,但当时技术不成熟,1.0只能听明白一些简单的指令。

但现在的3.0导入“CN”模型,其智商也达到了近人,或者说超人的水平。

“晏先生晚上好,我是智能管家小蜗。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晏听礼:“我要酒柜三层的B2室的红酒。”

“是,晏先生。”

很快,3.0操控跑腿机器人,将地下酒柜里的红酒送来。

具是十几万一瓶的勃艮第。

高霖翰看的咋舌,忍不住道:“以后有这种活动还叫我。”

鲜红醇厚的酒液倒进玻璃杯,映照晏听礼微微上挑的眼尾:“下次不行。”

“啊?”高霖翰抿一口酒,不免失望。

“有别人陪我。”

“那可是,”晏听礼漫不经心和他碰杯,眸底的晶亮几乎掩藏不住,一字一顿道:“我想了很久、很久的人。”

晏听礼这人情绪藏很深,或者说,他每天看起来心情都不好,距离千里之外。

这次,连高霖翰都感觉到,他很高兴。

是那种初看看不出,但只要稍微凑近,就能察觉到的,似乎连灵魂都在颤栗的喜悦。

高霖翰不由好奇打趣:“谁啊,那个传说中的前女友?”

这话一出,晏听礼唇角收敛,突然没了表情。

他冷冰冰看他:“谁和你说是前女友。”

“……”

看来上段感情结束地并不愉快。

意识到踩到雷,高霖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不提了——”

“我没同意。”

晏听礼突然重重放下酒杯。

“啊?”

高霖翰注意到,在他还在一口口细细品味的时候,晏听礼已经灌下去好几杯。

他不停冷笑:“我都没同意,算什么分手。”

高霖翰反应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个惊天机密。

天呐…晏听礼才是那个被甩的?!到底是何方女子,这么神通广大。

晏听礼没再说话。

他喝得太快,这酒浓度高,上头也快。

高霖翰再回头,他手撑着头,眼睫垂下,洒下一层阴影,看样子是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让这样明显的悲伤情绪溢出。

高霖翰轻轻和他碰杯。

待他细细品味完一杯酒时,晏听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头埋在沙发的毯子上。

“那我走了?”

他打个招呼,却没听见回应。

睡着了?

整个住宅都是恒温的,舒适之极,他躺在那也不会生病。

而且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高霖翰便准备离开。

也在这时。

背后传来一声含糊的咕哝:“岁岁。”

“什么?”

高霖翰没听清楚。

“现在,你是岁岁。”

啊?什么岁岁?谁?

高霖翰脑子还没转过弯,便听3.0响起一道他熟悉至极的女音——时岁?!

“我在,听礼哥哥。”???

高霖翰瞳孔震了又震。

过了好几秒,沙发上传来闷闷的一声。

“说你爱我。”

“我爱你,听礼哥哥。”

他突然嗤嗤笑,“你不是岁岁。”

“我是岁岁呀。”

“骗人。”

他嗓音很低,“她不会说爱我。”

3.0像是死了机,迟钝地反应了好几秒。

然后说:“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请重新指令。”

晏听礼头则更深地埋下,再没发出声音。

看得门边吃了满嘴瓜的高霖翰,嘴巴都合不拢。

他直觉这是晏听礼绝不想让人知道的另一面,怕人酒醒后找他算账,忙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时岁在七月底收拾好行囊,坐上了从洛杉矶回杭市的飞机。

这次很是凑巧,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落地杭市,刚好是她的生日。

看着窗外蓝天白云,时岁已经克制不住雀跃的心情。

充满期待地戴上眼罩,准备再睁眼,就能回到故土,见到爸爸妈妈的脸。

而早在前几天的杭市。

黎茵特地去了趟智联未来大厦,亲自给晏听礼送去请柬,柔声道:“岁岁过两天就要回来了,我和老时商量,打算半个月后办个小型乔迁酒。这个房子多亏有你帮忙,小礼要是有空,一定要来啊。”

办公桌后,工作中的青年戴着半框眼镜,面容矜冷,看向她却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修长指骨珍重接过请柬:“叔叔阿姨乔迁新居,我当然要来。”

“何况,”他缓缓抬起眼睛,又朝她笑了下,“我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时岁了。”

“别说你,我们都好久没见。”黎茵摇头感叹,“这丫头,小时候还挺念家,出了趟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才舍得回来。”

“没关系,”晏听礼把玩请柬,“再回来,就不会走了。”

黎茵:“也是。”

“她哪天落地啊。”晏听礼语气轻描淡写。

“七月二十八。”黎茵笑,“那天还刚好是她的生日。”

晏听礼托腮,慢悠悠道:“双喜临门。是要多喊些人庆祝。”

“刚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弯唇道,“我爸妈那天会来杭市视察公司,他们似乎也很久没有见到

时岁了呢,前段时间还提了一嘴。”

黎茵一听,不由恍惚。

是啊,岁岁当年走得急,都没和晏家父母好好道别,实在有失礼貌。

现在回来,还刚好这么凑巧。

要有机会一起聚一聚,感谢晏家恩情,岂不更好?

于是黎茵忙道:“我那天刚好定了忆阑珊的包厢,要是小礼你们全家有空——”

“那自然都是有空的。”晏听礼朝她轻眨一下眼,唇角星点弧度。

没空也要有空。

“那我回去就让老时给你父亲打电话,早点约时间。”

晏听礼慢条斯理:“好。”

将黎茵送出办公室,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直到消失不见。

他才终于克制不住。

靠在门边,胸腔发出颤动的笑声,脸色却是冰冷。

“岁岁。”他低喃她的名字。

想到再见到她时,她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他几乎感觉到迫不及待。

“Surprise。”

第33章 chapter33粉色羊皮手铐。

时岁在飞机上睡了十分安稳的一觉。

再摘下眼罩,揉着眼睛看向窗外时,杭市正是下午,外面阳光明媚。

也在此刻,飞机提示即将降落。

时岁精神一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有期待的事要发生,等待的时间也显得尤其漫长。

飞机平稳降落,时岁排着漫长的队下飞机,等待托运行李,再在接机口看到相携等待的父母,已经是两小时后。

“岁岁!”隔着十几米,黎茵便冲她张开怀抱。

时岁冲过去,红着眼睛,一把投入母亲怀里。

切身见面和视频到底完全不一样,人的体温,气息,声音,一切都变得如有实感起来。

经年的想念堆积,在闻到母亲身上温暖的香味后,时岁忍不住泪如雨下。

黎茵的声音哽咽起来,边安抚,边按着她肩膀,凑近仔细打量。

相比几年前,那个白净温软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姑娘,现在的时岁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曾经披肩的黑发长到了脊背,下颌尖了些,眉眼轮廓也更清晰。

“你这丫头,又不是没钱吃饭,”旁边的时跃揉她发梢,心疼地长叹气,“怎么瘦这么多。”

时岁站中间,左右手挽起他们,抱怨道:“国外的东西不好吃嘛。”

黎茵噗嗤笑:“好好好,现在就带你去吃大餐。”

时岁兴奋举起一只手:“冲!”

旁边的时跃看了眼手表:“确实,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直接过去吧,千万别让人等。”

黎茵也忙点头:“是得快点了。”

说话间,走到地下停车场,时跃去开车。

听着他们的对话,时岁有点懵,忍不住问:“还有别人吗?谁啊?”

黎茵刚要回答,突然想到那天晏听礼说的,时隔这么多年再见面,自然要给岁岁一个生日惊喜,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于是她便笑说:“先保密,岁岁去了就知道了。”

时岁叹气:“为什么还有别人啊。”

黎茵温柔道:“你过生日,人多自然热闹一些啊,都是一些老朋友了。”

“好吧。”

时岁尽力忽略心中那一丝不情愿。

时隔这么久才回国,她只想和父母单独待在一块,不想有别人。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

兴冲冲坐上车,趴在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的景致。

从记事到高中之前,时岁就是在杭市长大的。

这里有城市化的高楼大厦,也不乏烟雨江南的景致。每个区都有著名的商圈,无数潮人炸街。

几年不见,城区又变化了许多。

经过高新区时,时岁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科技公司。

尤其在最中心那座,高高耸立,流线型设计,宛如一座机械巨人俯视这座城市的大楼停留良久。

好漂亮。

时岁在心里道。

直到轿车拐个弯,大楼正面,“智联未来”四个字映入眼帘。

心脏像突然被不知名的手攥紧,时岁脸色唰一下变白,猛地回头看母亲。

“怎么啦?”黎茵凑近问。

时岁指向窗外:“这个…智联未来,是那个智联未来吗?”

她大脑发懵,说话也颠三倒四。

但黎茵还是听明白了:“唔,你在国外也听说了吧,这可是小礼一手创办的公司,年初刚在美国上市,当时国内全是热搜。”

说到这个话题,连在前排开车的时跃也没忍住啧声:“我之前就说,小礼这孩子一定有出息,果然没看错人。”

他语气与有荣焉,显然能和晏听礼结识,就让他十分骄傲。

父母语气中的看好和熟稔,让时岁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掐了下手心,强自压下不安:“…他家不是在京市吗?为什么要把公司开在这?”

时跃道:“杭市这几年为了发展,政策上给这些科创企业,科创人才多少资源倾斜。小礼把公司开在这,肯定有他的考量。”

语气中的无脑信服让时岁有些心浮气躁:“你们和晏听礼很熟吗,怎么一直夸夸夸。”

黎茵听得愣了下,朝时岁看去:“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冲,时岁冷静下来,闷声:“…我就是不想你们夸别人。”

黎茵失笑,掐她脸颊:“醋精。”

再往外看,智联未来那座大楼已经愈来愈远。

时岁收回视线,长长吸一口气。

没事,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杭市这么大,十个主城区。

只要不想,他们永远也遇不上-

智联未来总部,董事会刚刚结束。

按照基本礼貌,众董事还要互相点头寒暄,各自打过招呼,才会三两从会议室出去。

但晏则呈宣布散会的话音不过刚落,椅子“哗啦”一声,坐在他次下首的年轻人,就漫不经心起身,迈着长腿,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在大门口。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

晏则呈脸色沉了沉,但转瞬即逝:“大家都散了吧。”

在场都是人精,或多或少能看出,这对夫妻和他们这位继承人,其实不太对付。

自从晏听礼将“启升科技”改名“智联未来”在美国上市,并带着一众技术团队来到杭市后,原先京市的总部便逐渐被架空。

虽然目前晏宋夫妇还在公司控绝对股权,但掌握不到核心技术,真论起来,话语权还不如其子晏听礼。

尤其,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儿子,享唯一继承权。未来整个公司,是谁说的算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在此刻,好不容易逮着晏听礼开会的时间,高霖翰悄悄来到最偏的一个洗手间摸鱼。

刚靠着墙打开游戏,从里面走出个人影。

他余光随便瞅了下,散漫低头。

下一秒,又猛地抬头。

靠,晏听礼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还没发现躲在墙后的他,只是对着镜子摘手表。

然后,从江诗丹顿,换成百达翡丽。

高霖翰:“?”

都是几百万的表,有必要一天换两个吗?炫给谁看啊。

随即。

他又见晏听礼将衬衫的胸针,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高霖翰:“?”

有什么区别?

又仔细看了半天,他才发现,似乎连晏听礼身上的衬衫,都和早上不一样。

早上的就是常规通勤装,现在这个细看,上面还有极精致的绣纹。

再瞅发型,相比每天熬夜加班,经常显得蓬松的发丝,今天这个——

高霖翰豁一声。是不是还喷发胶了?

咋,时岁要找他复合了?

不敢再多看,高霖翰收起手机,轻手轻脚,正要遁回工位。

后面传来一声冷淡的:“回来。”

谁?

他吗?

高霖翰转头才发现,晏听礼早不知透过镜子,看他探头探脑多久了。

他立刻笑嘻嘻:“真巧啊,晏哥。”

晏听礼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镜子。

“你去旁边商场,帮我买一份遮瑕。”

高霖翰:“…哈?”

“快点,我赶时间。”

“干甚啊。”

晏听礼盯着镜子的眼神很冷,表情是看起来想把镜子砸了的那种不爽:“遮瑕还能干什么?”

高霖翰凑近,在这位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上扫过。

越看越觉得不公。真是基因天选的帅哥,天天熬夜,脸也没垮。

迷惑问:“哪里要遮。”

“黑眼圈。”

哈?高霖翰眯了眯眼,又凑近一些,才看到确实有一点。但都是人,这点瑕疵,太正常了,竞选男模也没这么严格的。

刚要说话,晏听礼的手机响起,高霖翰瞄到一眼——是宋婕宋副董。

他接通电话:“说。”

边说边往办公室走,语调漠然:“您今晚不想去可以,那3.0发布会,供货也没必要从您那走了。”

又是一个大瓜。

高霖翰听得咋舌。

众所周知,宋婕分管整个公司的供应链。如果晏听礼把货源都掐断,培养自己的经销商,宋婕的权利也就直接被架空了。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那头的情绪,不知又说了什么,晏听礼突然停顿脚步。

他似乎已经兴奋到忘记身后还有个他,只顾着对电话那头说话,边笑边叹息:“您才发现啊,那可太晚了。”

“十八岁,我们就搞一起了。”

“她在你家,你房间楼上,睡了我好几年。”

啊?啊?!高霖翰张大嘴。

这种东西,是他能听的吗?

自古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高霖翰冷汗涔涔,快步迈腿遁回了厕所。

隔着电话,宋婕的愤怒都如有实质。

“你真是,”她已经想不到什么词能骂他,“你们真不要脸。”

晏听礼脸上的笑消失,嗓音也陡然变得缓而森然:“看来您还是没有好好学乖。”

“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今晚您也不必去了,”他弯了下唇,“我刚刚的话,也会说到做到。”

电话切断,后面再响动,都被晏听礼直接掐断。

直到黎茵的电话打来,那边说,他们已经到了机场,大概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出发。

晏听礼温和应声,回办公室,门刚推开,迎面一道掌风,他冷脸避开,另只手攥住,毫不费力地一掰一甩,就让宋婕爆发出吃疼的尖叫。

对面黎茵一顿:“怎么了?”

晏听礼神色冰冷,嗓音却柔和:“我这边还有点事,待会见阿姨。”

挂断电话。

他歪了歪头,乌黑瞳仁毫无感情地扫向勉强的女人:“您真的以为我不会还手吗。”

宋婕死死盯着他,眼中翻滚着滔天怒火:“我是你妈你敢还手?”

晏听礼撩眼皮看她:“我又不要脸,还手怎么了。”

“你…!”宋婕要骂什么,但很快,她想到更重要的事,调整好表情,“今晚我会赴宴,我要3.0的绝对供货权。”

晏听礼走到办公室的全身镜前,边整理袖口的褶皱,边慢悠悠道:“是什么让您以为,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你什么意思?”

晏听礼对镜蹙眉端详半天,突然说出句毫不相干的话:“您还是太幸运了。”

宋婕冷冷看他。

“没有打到我的脸,”他满意地说。

“不然。”嗓音又突然变冷,“我会很不高兴的。”

看他阴晴不定地自言自语,宋婕恍惚。

有瞬间,她是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和精神病,只在咫尺之间。

“把您的遮瑕借我。”

宋婕:“…?”

直到晏听礼又出声:“我愿意给您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婕边从包里递出遮瑕,边谨慎地看向他:“什么?”

晏听礼倾身,神态又变得如沐春风:“只要您和晏董按照我说的做。”

“什么都好说。”-

机场和目的地隔得实在远,中途又遇晚高峰,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看看快到达目的地。

舟车劳顿,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岁气色没那么好。

眼看她就打算这样素面朝天地去吃饭,黎茵还是没忍住,递出个气垫:“怎么也是过生日,你稍微收拾一下。”

时岁眉头一皱,本能想拒绝。

想到饭局还有别人,便叹口气,慢吞吞接了气垫,随便扑了层粉,画个口红。

轿车终于驶入忆阑珊的地下车库。

这是家高端杭帮菜馆,需要提前很久预约。

长这么大,时岁也只吃过一两次,还是父母宴请客户时蹭的饭。

时岁抬眸看了看饭店招牌,还是忍不住激动一下——看来他们家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她过生日都已经能来忆阑珊了。

“走吧,”黎茵低头看消息,招呼时跃,“快快快,他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时跃还在从后车厢拿家里压箱底的好酒,一听黎茵的话,动作也更快:“不是还没到点吗?”

时岁还在原地发呆,就被黎茵拉着手小跑着往饭店里面跑。

“慢点慢点,妈妈你慢点。”

“再慢赶不上这班电梯了!”

一直到气喘吁吁上电梯。

看着电梯数字往上跳,时岁右眼皮突然跟着一起跳。

她看着正在手机上快速回消息的母亲,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舔了舔唇,实在忍不住拉住时跃的手:“爸爸,今晚到底是和谁——”

也在这时。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八楼。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一排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站在外面,笑容可掬地躬身:“欢迎时先生一家。”

“也欢迎岁岁回国,我们等你很久了。”

黎茵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震。

站在原地,看时跃,两人眼神交流。

“你搞的这么大排场?”

时跃同样也回以懵懂的眼神,摇头。

也在这时。

走廊拐角处,传来皮鞋轻盈落地的声音。

整个八层,似乎都被包了场,安静到只留那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脚步声掐着心跳的频率共振。

那种不好的预感,也在头皮溢出薄汗,和生理性想要拔腿就跑时,达到顶峰。

小腿不自觉往后退,但电梯门早已经关上。

也在这时。

拐角处终于露出青年的身影,身姿一如既往高挑。衬衫微微卷到小臂,露出黑色腕表,衣襟前的银色胸针贵不可言。

晏听礼抬起眼,朝她款款露出一个完美至极的微笑。

“等你很久了。”

是“你”。

不是“你们”。

时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连思考也未曾,颤抖去握黎茵的手:“妈妈,我有些——”不舒服。

后面的话却被晏听礼突然抬高的声音盖住:“叔叔阿姨,我父母正在包厢等大家。”

时跃一听,忙正色:“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另只手拉时岁,“岁岁,我们快进去了,你晏叔叔宋阿姨都在等咱们。”

时岁不得不被拉着往前走。

经过晏听礼时,她屏息凝神,全身的细胞都紧绷着,神经拉成一条线,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惧疯狂叫嚣。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落后她一步。

脚步慢条斯理,气定神闲。

好像没有任何危险性。

但时岁却已经感觉到从后投来的,如有实质的视线。

像是快要融化的冰块,缓缓从皮肤滑过,只留黏腻又冰凉的水液。

他的呼吸似乎也加重。

像是因为过度兴奋,血管贲张喷薄出胸腔的粗重气息。

时岁几乎快要发抖。

实在忍不住转身,颤着眼睫狠狠瞪他。

可却什么也没有。

晏听礼居高临下看她,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漠然没有任何表情。

对她的瞪视,他只投来不解的注视。

时岁僵硬转回去。闭上眼睛,心中产生怀疑。

——她是不是已经恍惚到出现幻觉了。

前面的冲击太大,再见晏则呈和宋婕,时岁已经提不出太激烈的情绪。

常规喊过叔叔阿姨,常规回答他们客套的寒暄。

知道那样多的内情,再看对面和谐贵气的一家人,时岁突然觉得眼前一切无比魔幻。

宋婕还一如既往,待她客气温和。

在国外养成说话看人眼睛的习惯,时岁再

和宋婕对话,便发现她弯起的眼中,实在看不到一丝真切的笑意。

这么明显的事实,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是不知道,还是心知肚明却不敢去验证。

这些都无从得知了。

才回国的第一个晚上。

时岁就感觉到累了。

除了必要的社交,时岁只顾埋头吃菜,机械地填满肚子。

但宋婕今晚的话,出乎预料地多。问她在国外经历,问她回国去哪个公司,时岁挑选着回答。

突然,她又笑问:“那在国外有没有谈男朋友啊?”

“啪嗒。”

时岁的勺子敲在碗沿。

她余光往对面扫,晏听礼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漫不经心把玩腕表。

时岁心尖略微松懈了些。

如实回答:“有接触过。”

“哦?后来呢。”

时岁不太喜欢晏家人强势的说话方式,像是逼问,只简单回:“不合适。”

倒是身侧的黎茵被她这句接触过吸引,转头看她:“是什么样的男孩子?怎么没和我说过。”

时岁闷头吃菜,含糊道:“回去再和你说。”

话音刚落,她似乎听见对面传来道轻轻的笑声,像是哂。

“看来这方面,”宋婕突然拉住黎茵的手,热络道,“你也挺急啊。”

“哪里能不急哟,”黎茵无奈,“长这么大,都没见她交往过一个男孩子。”

宋婕意味不明的神色转瞬即逝。

她弯唇,皮笑肉不笑说出台词:“巧了,我也没见我家听礼身边有个女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

“我看他和岁岁挺合适,从前就认识,互相知根知底。”

“不如试着让他们俩交往交往?”

时岁“噗”一口汤,喷在碗里。

眼神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婕,再到缓缓朝她微笑的晏听礼。

脑中只留下两个字。

疯了。

“不。”时岁立刻道。

她的坚决,让在座所有人都愣一下。

黎茵起初只是不敢置信,晏听礼这种级别的男生,他们家岁岁哪里能攀上。

转头看时岁,她垂着眼,握着筷子的手指攥得特别紧。

“阿姨,我和他不太合适。”

时岁心绪纷乱。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晏听礼到底想做什么。

只能用尽小小的力量去抵抗这种不可控。

“是不太合适。”

对面传来淡淡的一声。

晏听礼指尖敲着桌面,神色毫无波澜。

他不轻不重说过这话后,整个话题就揭了过去。

好像他从来没有看上她,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

时岁怔忪着。

这种忽紧忽松的感觉,让她如坐过山车,完全不知道后面是如履平地,还是万丈深渊。

她用力抿了抿唇。

没有再往深处想——至少直到目前,晏听礼都是正常的。

可能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感觉宴席基本到尾声,时岁放下筷子,静静等待有人提结束。

也在这时,包厢内灯光突然暗下。

时岁心猛地一跳。

听到生日歌响起的时候,她才晃过神——差点忘记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了。

服务员推着黎茵定的蛋糕过来。

简单许愿吹过蜡烛,时岁给所有人分了蛋糕,心中只盼着结束。

直到眼前递过来一个粉色的礼物盒,握着盒子的指骨修长又漂亮。

时岁缓缓抬起眼睫,朝晏听礼看去。

这样的光影下,他五官和皮肤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她心不自觉跳动一下。

“…这是什么?”时岁谨慎着,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礼物。”

“岁岁,小礼给你了,你就接着吧。”黎茵在一旁说。

时岁只能接下。

盒子很轻,判断不出是什么。可能是首饰,她猜测。

看到她接过,晏听礼眼尾缓缓上挑,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唇角弧度也放大。

“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时岁垂下眼:“谢谢。”

就这样,这场饭局在时岁心惊胆战中,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一直到家,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时岁鼓动的心跳,才终于放平。

她垂眸看向眼前这个粉色礼物盒。

晃动一下。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没听出来是什么。

时岁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打开盒子。

下一秒,她手指一抖,连盒带盖落在地上。

被这么一摔,“叮铃铃”一声。

一对内嵌粉色柔软小羊皮的手铐,滚落在地上。

盒子里面还掉出一张纸条,时岁颤着手指去捡。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喜欢吗]

第34章 chapter34想请岁岁喝点红酒……

这一刻,时岁感觉自己像被恶意按在爪下的毛线球,来回玩弄。

血液直冲大脑,她差点学着国外那些街头嘻哈少年,“fuck”骂出声。

转头,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想到父母还在家。

她只能忍耐地紧抿唇,将纸条撕得粉碎,和手铐一起丢进垃圾桶。

但冲动过后,时岁又不得不绷着脸,将手铐捡起来——万一垃圾袋被她不知道时,被母亲拿去扔,到时看到手铐,解释也解释不清。

于是时岁将手铐扔到了床头的抽屉,锁了起来。

然后精疲力尽地躺在这个从童年就住的小房间。

盯着天花板平复许久,胸腔的心浮气躁才缓和下来。

她开始冷静地,一点点回想今天饭局的细节。

最匪夷所思的,无非是宋婕撮合她和晏听礼的那段话。

难道她被胁迫了?时岁很难不怀疑。

但晏听礼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听到她接触过别的男生也没什么反应,又让她犹豫起来。

想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结果。

时岁索性不再想,就当是宋婕说的虚假场面话。

反正现在她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不用再寄人篱下,还即将经济独立。

就算晏听礼拿以前的事威胁她,并昭告天下,她也不会再怕。

他们睡过,那又怎么样,美利坚多少人刚见面就睡了。

而且睡了晏听礼这种极品,外人看来,还是她赚了呢。

这么一梳理,时岁又觉得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

没错,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晏听礼现在也只能使这些小把戏来吓她。

想到晏听礼恶劣的所作所为,时岁恨恨地钻进被窝,那点经年酸涩积累的想念也几乎烟消云散。

果然,前任还是只能远观。

刚准备闭眼休憩。

房门被轻轻叩响,传来黎茵的声音:“岁岁,睡了吗?”

时岁从被子里探出头:“还没。”

“那妈妈现在进来了。”

“好。”

黎茵给她带了杯温水,扫了眼空调,“滴滴”两声,给她打高了温度,坐在床边:“我来找你聊聊天。”

“嗯?”

“今天你在饭桌上说,有和男生接触过的事,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时岁答。

怕父母不停追问,和西奥多接触见面的事,时岁一直没有和他们提过。

眼下已经彻底结束,时岁便简略地挑着说了说,但没提那个PDF里的事,只总结为性格不合。

“那岁岁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黎茵不由念叨,“你已经二十三,真的可以试着和男生交往交

往了。”

时岁:“我才二十三,您老人家就急了?”

黎茵无奈:“妈妈当然不是催婚,就是希望你在最好的年纪,试试恋爱的感觉。”

时岁朝天花板看了看,幽幽道:“我喜欢温柔的,情绪稳定的男生。”

“这不是很好找吗?”

黎茵在脑中搜索着,一下子浮现好多张脸,都是她知道的不错的年轻小伙子。

但有一人,实在过于出类拔萃,以至于其他都黯然失色起来。

她不由又联想到今晚宋婕说的话。

原以为是玩笑,谁知饭后,这位向来高贵矜冷的晏夫人,还拉着她的手去一边,第二次提了这件事。

黎茵还是不太敢相信:“小礼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我们家岁岁哪里配得上。”

但宋婕依旧坚持观点,想要他们二人试一试。

说得黎茵都不免心动,毕竟谁都想给孩子最好的。

她身边哪个男生,能比得上晏听礼?

现在见女儿的要求这么简单,黎茵放下心来。

温柔,情绪稳定。

哪个晏听礼不符合?

于是她道:“那你觉得小礼怎么样?”

时岁眉头一跳,惊悚道:“妈,你怎么会问他?”

“其实今天你宋阿姨说的话,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毕竟我们家岁岁也是很优秀——”

时岁立刻就打消黎女士这个可怕的想法,连连摆手:“不,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一点也不温柔,情绪也非常不稳定。”时岁冷冷道。

她实在忍不住要戳穿这个人的伪装了。

“…啊?”

黎茵懵。她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反正他不是好人。”时岁摆摆手,迫切想要结束话题,“我累了,晚安妈妈。”

看她火速就卷被子,只露一个脑袋。

黎茵失笑。

她不由猜测,这两人可能曾经闹过什么别扭。

岁岁她是知道的,表面乖巧,其实记仇得很,说不定十几岁时,什么事惹到她,到现在还记着呢。

还是小孩子思维,她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啪哒,”房间门轻轻关上,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紧锁的抽屉里,粉色手铐发出轻微闪烁的亮光,但几不可见。

巨大玻璃窗外,可以遍览整个城市夜景。

室内却依旧昏暗,唯有手机屏幕发出光亮,里面的声音也慢慢微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晏听礼关了软件。

缓慢吐字:“岁岁。”

“我在,听礼哥哥。”

沙发上,他指骨漫不经心挠着猫咪的下巴,很疑惑地问:“我还不够温柔,不够情绪稳定吗?”

“明明我今天对你这么好。”

都没有一见面就抓起来。

3.0:“你是最温柔的,听礼哥哥。”

晏听礼唇角弯起满意的弧度。

旋即,语气陡然变沉:“所以,我们哪里不合适。”

3.0沉默了一下:“我们哪里都很合适,听礼哥哥。”

晏听礼胸腔轻颤,发出愉悦的笑声。

垂下眼睫,散落一层阴影:“她要是能和你一样,只说让我高兴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3.0:“让晏先生高兴,是我的职责。”

晏听礼却又突然显得意兴阑珊。

幽幽看着平安睡得惬意的脑袋,他一把将它的毛发反过来捋一下。

平安身体被扒拉起来,对上主人的眼睛。

“想不想你妈妈?”

“……”

“知道你很想。”

“……”

“很快妈妈就可以来陪你了。”

“……”

好吵,一天念八百回。

平安闭上眼,尾巴不耐烦地甩了下-

为了调时差,时岁在家休息了一周。

这期间,她重新买了国内的手机号,创建微信,想要一点点联系到原来的朋友。

但目前她手上只有苏涵和周栩妍的联系方式。

时岁先是打电话给了苏涵。

苏涵毕业后,先是周游了一年世界,回国才不久,很恰巧,她也在准备在杭市找工作定居。

“因为大家都在杭市啊,我爸也经常两头待,”苏涵在电话里说,“我一个人在京市多无聊。”

两人便立即约了线下咖啡厅见面。

“你准备去光媒工作室啊?”听到时岁的实习offer,苏涵若有所思。

“对,”时岁喝了口咖啡:“我还挺喜欢他们前几年出的那部动画电影的,制作很精良。”

“也不是不行,光媒背靠大公司,实力是有的,”苏涵显然了解一些内情,“但我听说,工作氛围不行,各组内斗挺厉害,好几个组都跑了人。而且近几年连扑了几个大制作,挺缺钱的。”

时岁不知道这些内情,有点傻眼:“…啊。”

“不过你只是实习,不好就撤呗,没事的。”苏涵安慰。

时岁只能点点头:“我去看看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苏涵冷不丁道:“这些内情还是薛婧告诉我的,她刚从光媒跳槽呢。”

再听到故人名字,时岁表情一怔,忍不住问:“婧子和安然她们,这些年怎么样?”

“挺好的,林安然在老家省会高中做老师,薛婧来了杭市,刚辞职去新慕,也是一家老牌大企业。”

时岁也听说过,她思索着点点头。

手在冰咖啡杯攥紧,又松开:“那她们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推给你。”苏涵点手机屏幕。

发完,她抬眸,看到时岁显得有些忐忑的脸色,不由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的,哄哄她们就好了,女孩子嘛,都很心软的。”

时岁看着她,眼中浸润暖色,用力点头。

线上沟通终究没有面对面真诚,要来她们微信后,时岁没有立即联系,准备等到周末,再约见面。

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时岁去光媒报道,就和薛婧正正打了照面。

相比大学里,那个总是扎着高马尾,风风火火的女孩子,现在的薛婧大波浪,衬衫铅笔裤,整个人都干练成熟了许多,变成了她一直想要成为的都市丽人。

早上是时岁第一天报道,就因为不熟悉国内的地铁流程差点迟到。

眼看电梯即将关上,她小跑着:“等等!”

还是有善良的人给她按了开门。

进了电梯,时岁长吐口气,抬眸真心实意:“谢谢…”

下一秒,她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喉间,眼睫轻颤几下:“…婧子?”

薛婧显然也早已经认出了她,唇线抿紧。

半晌没有说话。

时岁心尖蔓延些许酸涩,习惯性伸手想要哄人,被薛婧避开。

她手顿在半空。

也在这时,电梯门开。

薛婧看起来要在这层下,似乎想直接就走。

但离去前,还是没忍住瞥她一眼,丢下句:“不给我个解释,我不会理你的。”

说完,她冷哼一声,抬步就走。

她虽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但时岁面上的黯色却褪去,忍不住翘起唇角。

苏涵说的没错,女孩子总是最好哄的。

说是不理,还是理了。

第一天报道,主要就是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对于她A大本科和海归硕士背景,HR着重介绍了一番,时岁得到同事的一番打量。

“小时,这是付泽付组长,以后让他带带你。”

时岁打招呼:“付组长好。”

对面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视线在她面上停了许久,缓缓伸出手,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一起努力。”

时岁回握一下。

收回手时,她感觉到对面手心的黏腻汗意。

她画画喜欢保持双手干燥,还是趁着空闲去洗手间洗了手。

第一天没什么事,准点就下了班。

时岁立刻加了薛婧,请她吃饭。

薛婧也没客气,直接就在隔壁商场的烤肉店见面。

她看她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烤肉的手却没停过,冷脸丢给她好几块肉。

时岁咬着筷子,笑看她。

“还不说?”

时岁

收敛神色:“对不起。”

薛婧放下筷子:“我不接受。”

时岁恳切说:“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们。”

“谁信啊。”薛婧抱臂。

时岁停顿了下,道:“我只是,在躲一个人。”

薛婧表情变了变:“什么意思?你家欠高利贷了?”

时岁失笑:“不是。”

她隐去晏听礼的名字,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

听得薛婧哪还记得生气,惊悚瞪大了眼睛:“啊?你这恋爱和**老大谈的啊?跑到国外还能被发现吗。”

“反正有权有势。”时岁概括。

“哎妈呀,”薛婧拍着胸口,又露出了从前的可爱神情,“太玄幻了。”

“我当时就怀疑你不对劲,哪个大学生打卡一样周末回家啊。”

“那你原谅我了吗?”时岁去够薛婧的手。

薛婧:“虽然玄幻到像编的,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她走过来,将时岁在怀里抱了抱:“还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时岁重重点头:“是的。”

回国这么久,一切都风平浪静。

那人现在日理万机,哪有空再管她。

看来,那晚只是晏听礼的恶作剧。

按照这个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是没有可能,时岁心中松口气。

回去后,时岁又给林安然打了很久的电话。

当老师的林安然正好放暑假,她们三加苏涵,重新拉了群,约好下次见面。

父母就在身边,好友重修旧好,时岁感到莫大的幸福,连每天早起挤地铁上班,都满身干劲。

但周三,时岁又睡迟了些。

黎茵做了面条,看着她不等凉就狼吞虎咽,好笑道:“现在还这么近,你就隔三差五睡迟,等下周搬到新房子,你是不是打算天天迟到啊?”

黎茵不说,时岁都快忘了,他们家还买了新房。

不由抬头,朝她张望。

“没事,”时跃慢悠悠走过来,溺爱道,“爸爸到时给你买辆车,从博萃云湾开车过去,比地铁还快。”

时岁举手欢呼:“好诶。”

说起搬家,黎茵和时岁说:“我们定的周日迁新居,刚好周六我们要办个小型乔迁宴,和你说一声。”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时岁咽下最后一口面,拎着包就往门口冲。

随意挥挥手:“知道了。”

等到周六早上,她正睡着懒觉,被黎茵掀被子喊起来,让她赶快收拾自己,马上去酒店时,时岁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她懒散地起身,化妆,换上黎茵给她准备的白色连衣裙。

裙子是时岁以前喜欢的风格,但在国外几年,她现在更偏爱简洁方便的裤子。

但黎茵是铁了心要给她打扮,还将她按在梳妆镜前,亲自梳了个公主头。

时岁打着哈欠,任由她去做这个“奇迹岁岁”改造计划。

“好了,”打扮完,黎茵十分满意地将她打量一圈,“很漂亮。”

出门时,连时跃都多看了眼,笑道:“哟,今天像个小公主。”

作为东道主,他们一家,提前一小时到达了酒店。

规模的确不大,总共就摆了两桌。

父母在和酒店经理交涉,时岁百无聊赖,找了个位置坐下,漫不经心地刷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来了客人,时岁抬头看了几眼,大多都是她不认识的,估计都是父母这些年工作上的朋友,她礼貌地喊过人,便重新坐下。

直到身侧座位突然被人拉开,旁边传来道熟悉的亲切嗓音:“岁岁,是你吗?”

时岁转过头,有些惊喜:“苏阿姨?”再看她旁边的男人,“方伯伯?”

来人正是方淮景的父母,从前对她都很不错。

两人笑看着她,苏玉还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称赞道:“好多年不见,岁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阿姨您也越来越年轻。”时岁笑道。

苏玉笑得合不拢嘴,突然道:“小景公司有点事,现在还在路上。”

“你们也有好多年没有见了吧?不知道还认不认识。”

重新听到这个名字,某种不那么愉快的记忆立刻卷土重来,时岁缓了好几秒,才应声:“应该认识的。”

说曹操曹操到,也在这刻,背后传来脚步声。

“小景你来了,”苏玉立刻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来,你和岁岁坐一起。”

旁边脚步声很轻,有人落座。

时岁和来人对视了一眼。

除了眉眼成熟了些,方淮景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他朝她点头,神情自然。

时岁便也放松下来,主动道:“好久不见。”

“确实,”方淮景问,“听高霖翰说你出国交换了?”

时岁点点头。

“我后来有问过你国外近况,但微信没联系上。”他笑笑说,“可能是出国换号了吧。”

这话立刻又让时岁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方淮景只是说的委婉,给她台阶下。

其实早在她没出国前,还在小镇的那个暑假,晏听礼就很任性地把她藏在一众运营商中的方淮景给删掉了。

时岁都没发现,还是晏听礼冷不丁说:“你列表加那么多商家,是打算进货开店吗?”

“啊?”

他托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把看着烦的删掉了。”

时岁很不满:“你乱删,万一我后面要用呢。”

“放心,”晏听礼突然冷笑,“你绝对用不到。”

后来翻了半天,时岁发现正常的商家一个没少,唯一删的也只有被她伪装成商家的方淮景。

她一阵无语。

但想到当时出国在即,和所有人的联系都将切断,他删了,时岁便没追究,免得又要吵架。

从记忆中回过神,时岁把微信二维码调出来,递给他:“那我们再加一个吧。”

“好。”方淮景拿出手机。

旁边的方淮景父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时岁收到申请,刚要通过认证。

就在这时。

头顶传来轻轻一声笑。

时岁瞳孔放大,蓦然僵硬住。

以为是幻听,想再确认时,椅背搭上一双修长冷白的手。

来人躬身,凑近她后颈。

气息像是凛冬的雾水,湿润又黏腻地扫过她耳后。

时岁胸腔猛地起伏,快速转头。

对上晏听礼乌黑的瞳仁,正微微弯着,俯视他们。

明明是含笑的表情,时岁却在其中看不到一丝笑意,反倒带着平静的不协调。

“和淮景哥哥都加了微信,”晏听礼突然朝她眨一下眼。

轻声反问:“不和听礼哥哥加一个吗?那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不高兴,”后半句他放轻了嗓音,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就想请岁岁喝点红酒。”

第35章 chapter35你为了他,打我?……

晏听礼语气里的恶劣已经毫不遮掩,轻易让时岁想到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需要深吸口气,才强忍住反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但晏听礼走哪都是人群中心。

仅仅是站在她身后,场上的视线就不自觉朝这边汇聚。

时岁不欲和他多有拉扯,快速摁灭手机,敷衍:“手机快没电了。”

晏听礼看起来毫不气恼,很有耐心地道:“那报号码吧,我加你。”

时岁心底开始烦躁,语气硬邦邦道:“记不清了。”

“好吧,”他歪头,嗓音似是有些遗憾,“还是这么不乖。”

“不过没关系。”

晏听礼又倾身,在她耳边徐徐报出一串号码。

每报出一个数字,都让时岁僵硬不止,猛地回头看他。

“我都替你记着呢。”他退开些距离。

唇角泛起弧度,眼底却是居高临下的冷。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爬上时岁的脊背,她死死盯着晏听礼,里面的愤怒如有实质。

他好整以暇和她回视。

也在这时,站在门边迎宾的黎茵看到晏听礼,脸上浮现惊喜,迈步过来:“小礼,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在迎宾,都没看到你。”

“从后门,”晏听礼视线瞥过时岁,慢悠悠道,“一眼就看到岁岁了。”

“岁岁,”他停顿一下,弯唇夸赞,“今天很漂亮。”

在父母面前,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大名。

这句“岁岁”,让时岁敏锐地感到不太舒服,投去不满的注视。

但黎茵丝毫没觉得有异,反而高兴得合不拢嘴,指向时岁右侧另个位置:“来了就赶快坐吧。”

察觉身侧人落座,散漫地舒展长腿。

时岁有些上火地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小茵,这位小伙子是…?”

看到朝这边投来疑惑注视的苏玉,黎茵不由介绍:“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晏听

礼,岁岁在京市就借住在他家里。”

方淮景父亲,也盯着晏听礼的脸看了半晌,突然激动地一拍膝盖,问方淮景:“这,这位是不是智联未来那位上了杂志的小晏总?”

方淮景扯一下唇,算是默认。

“那可太了不起了!年纪轻轻的,”他立刻站起身,躬身朝晏听礼伸出手,“我上个月还买了贵公司的股票,现在都快翻一倍了,我很看好你!”

晏听礼嘴角挂一如既往能欺骗所有人的温文笑容:“感谢叔叔的信任。”

刚好迈步过来的时跃听到这个话题,玩笑说:“说到股票,小礼去年底就推我买几只CN相关的概念股,现在都翻了好几倍。可以说,我这新房的装修钱都是小礼送的。”

说的在座所有人都投来羡慕和惊叹的视线,不住感慨青年才俊云云。

看到父母脸上一副晏听礼是他们亲生般的骄傲,沉闷的窒息感将时岁席卷,使她一秒都忍受不了,漠然道:“我去下洗手间。”

时岁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来,她就要立刻换个位置。

甚至恨恨想,如果晏听礼还是这么借由她父母,肆意干扰她的生活,她宁愿一个人住回老房子,一周才回一次家。

她掀开椅子离开。

余光里,晏听礼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地打量她。

这种气定神闲,恶作剧般的玩弄,让时岁心头无名火起。

许是压抑太久,在国外几年,她学会直来直往,耐心程度也呈指数锐减。

如果没有这么多人。

她一定会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时岁坚定地想。

再回来,时岁在另桌角落找了个位置,随便吃了点菜,被父母喊去敬酒。

转头看,晏听礼已经被那一桌的叔叔阿姨缠上,纷纷让他荐股或推荐赚钱的风口。

时岁能看出他眼底压着的不耐烦。

却又不得不为了维持这个外皮而继续虚与委蛇。

这是他应得的。

时岁冷笑着腹诽。

刚敬完酒,趁着父母和人寒暄,她就悄悄遁出去躲了清净。

遇到了同样靠在拐角走廊,靠着墙,低头看手机的方淮景。

脚步声让他抬起头,两人对视上。

仿佛几年前的尴尬场景重现,他们都在一秒后撇开眼。

还是方淮景先打破安静:“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时岁摇头。

“那出国,也是为了躲他?”

时岁没说话,基本是默认。

“那现在…?”

时岁:“没什么关系了。”

方淮景沉默了会,想了想,还是说:“他很麻烦。”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嗓音:“我听到了哦。”

时岁猛地抬眼。

又在方淮景背后,看到了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晏听礼。

简直阴魂不散。

晏听礼款款迈着长腿,往前走了几步。

方淮景皱眉。

感到一种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爬上脊背的冰凉感,转身,对上晏听礼含笑看他的眼睛。

这人比从前更没底线。

这是方淮景迎面而来的第一直觉。

如果说几年前,晏听礼还有基本的顾忌和准绳。

那现在的他,用无法无天来说也不为过。

晏听礼朝时岁投去一眼:“他背后说我坏话。”

“岁岁不帮我说说话吗?”

时岁冷眼瞪他:“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这样啊。”晏听礼嗓音落了下去,鸦黑眼睫垂下,看起来有些落寞。

下一秒,他便抬起脸,愉悦道:“那只能我亲自罚了。”

“你现在在灵犀科技工作?”

不等方淮景答,时岁脑中雷达滴滴响起:“你想做什么?”

晏听礼恹恹看她:“这么担心啊。”

“本来只想让他降职的。”他停顿几秒,道,“现在想让他离开了。”

时岁:“你凭什么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未来?”

“凭什么?”晏听礼脸上的笑意终于缓慢消失,歪头看她,漠然道,“凭我不高兴。”

时岁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气血上涌,两步冲上前,冲着那张完美到看不到瑕疵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晏听礼可以避开,但他没有。

乌黑瞳仁直直落在她脸,时岁只当成挑衅。

这一掌用力不轻,时岁都感觉到手掌发麻。

打完后,她看着晏听礼脸上的红印。

手指蜷缩一下,后怕也渐渐涌上来。

从前她可以随便打,但时隔这么久,晏听礼对她的恨说不定积攒颇深,这掌下去,什么后果,还真无法估量。

好几秒,晏听礼低垂着眼睑,舌尖在右脸火辣辣的地方抵一下。

“你为了他,”良久,晏听礼缓缓看她,眼睫轻动一下,“打我?”

时岁没有退却,尽量直视他:“谁让你随便就要打压人。”

“随便吗?”他重复一遍。

轻声反问:“我不是先让你帮我说说话吗。”

好像。

是有这么回事,但被她直接忽略了。

时岁心尖像被什么突然揪紧,表情也有些空白。

正犹豫着说什么,一片安静间,方淮景插话:“岁岁,我本来也不想在灵犀干下去,你别被他威胁…”

“让你说话了吗?”晏听礼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他。

强势、傲慢,恶劣。

比从前更甚。

方淮景拧眉要反驳,却看到晏听礼轻微泛红的眼角,只能从他的角度看到,时岁的高度难以察觉。

但一晃而过,几乎像是错觉。

“你先回去吧,”时岁转头和方淮景道。

他停顿片刻,叹口气,抬步离开。

等他走远,时岁语气略微缓和了些:“你想我说什么?”

晏听礼靠在墙边,面无表情注视她:“过来。”

时岁立刻用余光四处瞟了下。

这里虽然不起眼,但走廊四面相通,想叫人随时有服务员。

晏听礼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中间还留一些距离。

“再过来。”他命令。

时岁咬牙,又往前一些。

这样,他们之间便也只剩仅仅一步的距离。

晏听礼什么也没做,只是视线在她面上,一寸寸细细逡巡。

这种注视,就像猫科动物用带刺的舌头舔过,几乎是要沿着皮肤纹理,钉入她的灵魂。

看得时岁都有些毛骨悚然时,他才突然抬手。

时岁眼睫颤动着闭上眼,下意识要避。

下一秒,却只有右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

睁开眼,看见晏听礼指背在她脸颊一蹭而过。

很轻,像是微风拂过。

时岁一愣。

竟从这触碰中,察觉出些许温柔和缱绻。

蓦然想起。

这还是她回来,时隔几年,他们的第一次触碰到对方。

但她给了他一巴掌。

那他…现在想干什么?

时岁还待深想,晏听礼突然收紧手指,往外扯。

她脸颊蓦然一疼。

恼怒抬眸。

他看向她的眼神又变成那种令人火大的恶劣。

“怎么,还以为我多在意你?”晏听礼唇角弧度收敛。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当然是,”晏听礼抬步,冷淡地擦着她的肩膀走过,“不让你过上好日子。”

留着时岁不上不下站在原地。

胸腔也像是有个气球,鼓胀着不停放大。

时隔几年,她再也看不透晏听礼到底想做什么了。

但这种情绪被他肆意把玩,掌控的感觉。

非常不好。

时岁更坚定了以后要单独住出去的想法。

从此物理上隔绝这些纷扰。

好不容易,宴席结束。

时岁也终于能疲惫地坐上车,回新家。

黎茵还在旁边念叨:“诶,小礼提前走了,这喜糖都没给他呢。”

时岁装听不见。

“那下次再…”

时岁把剩下的喜糖全部拿来,一股脑拆开:“没有下次。”

“……”

惹得黎茵和时跃失笑。

今晚,他们家就要去新房住了。

房子都是父母一手买下装修的,至今时岁也只见过图片,没有实地看过,不由有些期待。

直到轿车驶入博萃云湾门口。

高级小区的确不一样,从门口保安规格,小区内绿化,都能看得出。

时岁新奇地扫了几眼。

他们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来到新房崭新的大门口。

她探头,等着时跃常规开锁,或是密码或是钥匙。

结果还没反应过来,门锁自然而然从里面打开。

紧接着一道,曾经属于小蜗,现在属于现在这个屋内智能机器人的机械音响起:“检测环境安全,欢迎主人回家。”

“今日气温36度,较为炎热。室内26度,湿度50%,已为您调试至人体最适宜环境。”

“呼。”一进门,就舒服得时跃长吁口气,不由感叹道:“还得是人工智能啊。”

早三十分钟前,他就在手机上和3.0说还有多少时间到家,3.0会提前计算好时间,给他们调整屋内温度湿度。

既舒适又节能。

黎茵也擦去额头的汗,笑着点头:“科技改变生活。”

她进门,从控温饮水机倒了水,转头看皱着眉,站在门边的不停张望的时岁:“岁岁,怎么还不进来?”

时岁的心情十分古怪,还隐隐有一层不安,忍不住问:“我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现阶段,这些还是顶尖科技,价格昂贵,还没有流通到寻常百姓家。

尤其是眼前这个不知比曾经的小蜗先进多少的高科技,绝不是他们家能负担起的。

黎茵把水递给她,笑眯眯回答:“3.0是小礼公司要推的新品,他说现在还在做市场测试,需要一定的样本量进行测试,咱家不正好装修嘛,他就请我们帮这个忙,要是有什么bug,还可以及时反馈。”

“是啊,岁岁,”时跃也接话,“有了这个3.0后,你别说,真的方便了许多…”

果然。

时岁“砰”将水杯放下,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线。

看着父母几乎唯晏听礼是从,仿佛被什么。邪。教洗脑的模样,她心中翻涌着烦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这个东西不安全呢?”

不等父母说话,屋内的3.0突然发出声音:“岁岁,我有着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进出门都有人脸,语音,红外线三层验证,绝对保护您的出行安全。”

时岁一听更恼火,仿佛那人就在耳边低语。

“谁让你喊我岁岁的!”

3.0:“抱歉,那您希望我喊你什么呢?”

“你闭嘴吧!”

3.0:“抱歉,有需要再喊我。”

时岁叉腰,暴躁地在屋内走了一圈。

黎茵忧心地看她,抬步过去,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岁岁,是不是太热了,你有点上火啊?”

“没有,”时岁长叹口气,认真道,“我不太习惯这里,我想搬回去。”

“哪里不习惯?”时跃一听,站起身,关心地问她,“我让人来改。”

“对,哪里不习惯?”黎茵也问。

还有个顾虑她一直没和岁岁说,当初买新房的钱差不少,晏听礼知道他们朝晚辈伸手借钱局促,到时又要急着还钱,就通情达理地提出买下他们的旧房,但不急着要,等他们搬走,再转移产权。

也就是说,现在那个旧房子已经是晏听礼的了,想搬回去也没理由。

看着他们,时岁缓缓垂下眼。

她想起,这个房子的每个细节,都凝聚父母的心血和爱意。

老房子空间小,她房间的床只有一米四五,书桌窄,放不下她大大的画纸。

阳台也不大,杂物太多,没位置支起画板,边晒太阳边画画。

去晏家住过之后,时岁会在和父母的通话中,分享着这里新奇美好的一切。

这里有两米宽的松软的粉色公主床,有几乎相当于从前房间半个大的衣柜。

超级大阳光明媚的阳台,可以铺地毯的飘窗,和再也不会听到汽车噪音的安静环境。

这些属于别人家的梦幻场景,父母几乎全部给她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