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时岁,这次不要骗……
时岁被宋婕喊回沙发去坐。
她低眉顺眼,没有和晏听礼有一丝视线接触。
坐下的瞬间。
她听见几米外,晏听礼胸腔震颤,发出冰冷的笑声。
“随便带人回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时岁手指掐紧。
没吱声。
“听礼。”倒是一旁的宋婕喊他,语调微沉,“你怎么说话的?”
连苏涵也惊异地侧目,一副重新认识晏听礼的神色。时岁还听见她用气音嘀咕:“好没风度。”
晏听礼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挪开。
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洞。
“问你话呢,时岁。”
时岁脊背已经被他的阴晴不定弄得出满身汗。
她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演技又不好,索性低头装死。
一声不吭。
好在有人帮她说话。
宋婕不明白他今天怎么能这么古怪,和平常大相径庭。
怎么说也是她让时岁做这个中间人,看着小姑娘沉默的模样,她有些看不下去,斥责:“是我喊她们过来的,听礼,和岁岁道歉。”
晏听礼:“不道歉。”
时岁:“……”
苏涵也在一旁看得恼火,忍不住道:“也是我要跟来的,你别光和岁岁发火啊。”
想到苏涵还在旁边看着,宋婕脸色变黑,深吸口气挤出笑容道:“岁岁,我那还有一些和手串很搭配的包包,你过来挑选一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吧。”
这是要把她支开了。
时岁求之不得,连连点头说好。
忽略背后针扎般的视线,她一溜烟就跑得没影,进了宋婕的衣帽间躲着,
宋婕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直接把手串戴在她手上,让她自己挑选配饰,便重新去了楼下。
终于能独自呆在一个密闭空间,时岁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有所平稳,不停点头,恨不得一直在这里待到结束。
楼下客厅。
苏涵看着从进门就冷着一张脸,还把时岁欺负走的晏听礼,心中怪异。
连那点和想和他在一起的虚荣心都消耗了大半。
两人面对着面。
一句话没说,连眼神也没有半分交接。
直到宋婕下楼,开启话题。
他们才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
宋婕有意给他们制造空间,独自进了茶水间,说给他们再做些茶点。
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快冷得结成冰。
苏涵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找时岁吐槽。
但想到父亲说的话,又忍了忍,继续坐着。
勉强开了个话题:“晏听礼,一直都想问你呢,你选我们专业的《西方美术史》,也是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晏听礼在旁边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不。”
苏涵维系笑容:“…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晏听礼眼珠懒散地动了下,“来看美女,算吗?”
苏涵:“…?”
她大脑宕机,艰难接话:“我们专业漂亮的女生确实挺多——”
还没说完,便见晏听礼撩眼皮,朝她扫了眼:“不是说你。”
“……”
“小涵,”宋婕从别墅追出去,“小涵,吃过午饭再走啊。”
苏涵扯唇道:“不了,阿姨,我还有点事。”
宋婕只在烘焙室待了不到十分钟,便听苏涵要告辞,哪里还坐得住,焦急道:“是不是听礼和你说什么了让你生气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到晏听礼,苏涵差点冷笑。她之前真是眼睛瞎了,没发现他是这种人,才会巴巴跑来追他。
她便道:“我觉得他很没礼貌。是我打扰了。再见阿姨。”
说完苏涵也不管宋婕再说什么,抬步就走。
眼看着没有转圜之地,宋婕站在原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勉强维持笑容将苏涵送走,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大步进门。
阿姨过身,手中端着刚倒好的茶水,要递给宋婕。
宋婕目不斜视接过,两步上前,来到晏听礼近前。
在阿姨惊讶的目光下,一把将茶水泼到了晏听礼脸上,重重摔下茶杯。
她几乎是气疯了,怒声道:“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水顺着青年的脸颊往下流。
茶是刚倒的,水温也不低。
几乎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皮肤就红了。
“神经吗?”晏听礼没什么表情,缓缓抬手,抹去满脸的水。
他想了想,唇角古怪地翘了下:“和您学的。”
宋婕气得眼前发黑,差点站不稳。
也在这时。
大厅又传来动静,晏则呈进门,皱着眉看向这边:“这是在闹什么?”
他视线环顾一圈,直奔重点:“苏涵呢?”
宋婕抱臂,道:“被你这个好儿子气走了,不仅今天,以后也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晏则呈表情也黑下来,重重放下外套,扬声:“听礼,你这是在胡闹些什么?”
“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说在外鸿源,澜申出竞品虎视眈眈,就是本家,你十六岁的堂弟都进了门萨俱乐部,你还没点紧迫感吗!”
晏听礼看着他露出笑容。
“关我什么事。”
“你——”晏则呈气结地扯领口。
宋婕冷笑道:“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讨债来的。”
晏则呈一听,横起眉:“不是你儿子?”
宋婕眼神泛冷:“他也没把我当妈。”
晏则呈:“现在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那什么有意思?”宋婕被他激怒,“说你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吗?”
佣人还在场,晏则呈沉下脸,“你外边没人?你以为我不知道,结婚后你就没和那初恋断过——”
宋婕打算:“我们那是正常朋友关系,是你龌龊!”
“正常?躺我的床上说想他?”
“……”
阿姨都这场面吓到了,很有眼色地进了保姆房。
两人间的争吵一触即发,直到宋婕崩溃地将桌上的茶盏推倒:“从谨就是因为你出轨死的,晏则呈你这个杀人犯你好意思说我?”
伴随瓷器碎裂的尖锐声。
晏则呈一脚将茶几踹翻:“谁让你丢了那只猫?你不丢能有这事吗?”
晏听礼托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歇斯底里,懒倦地垂眼。
水浸润毛衣,慢慢变得冰冷,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好烦。
好吵。
都去死好不好。
水杯碎后。
宋婕像是一秒也待不下去,抹了把脸,拿起衣服,转身就走。
高跟鞋的声音远去。
晏则呈寒着脸,在原地深吐气。
“你要再这么不懂事,我不介意再生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说完,他没了任何再劝导晏听礼的耐心,转身就走。
徒留地上一片狼藉。
感觉外边已经没了动静,几位躲起来的阿姨才敢出来。
谁也没作声,一言不发地收拾残局。
蒋阿姨看了眼满身冷水的晏听礼,心头有些不忍,递了块帕子过去。
“小礼,擦擦,再去换件衣服吧,不要感冒了。”
晏听礼没动。
“嘣。”他抬起眼看她。
蒋阿姨:“小礼?”
“我刚刚在想,”晏听礼微笑,“怎么把这里炸了。”
都去死。
蒋阿姨吓一跳。
“这菜做都做了,”旁边不明情况的李阿姨收拾好瓷器碎片,过来和蒋阿姨耳语,“要不要把岁岁喊下来吃——”
不知哪个字突然让晏听礼豁然站起来,抬步就要上楼。
蒋阿姨看他:“小礼?”
“不炸了。”
他边说边进电梯,以一种诡异到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
留下满脸懵的两位阿姨。
与此同时,时岁坐在宋婕衣帽间,看着满室琳琅满目的包包饰品,发呆。
手机上,苏涵给她发来一连串六十秒的语音。
点开来听。
中文伴着英文,两种语种将晏听礼diss个遍。
听得时岁震惊不已。
晏听礼到底是触犯了哪条天条了?
“他说我不是美女,哈,”苏涵破防地说,“我不漂亮?我怎么可能不漂亮?Fuck。我之前真是瞎了眼啊看上这种人。”
时岁懵。
晏听礼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基本的礼貌和风度还是有的。
她边安慰边琢磨,突然。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像是茶杯砸在了地上。
声音闷,不是很清晰。
时岁一惊,竖起耳朵。
但晏家隔音太好,后面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时岁看着衣帽间的门。
不安感让她想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管闲事。
后面的分秒变得异常漫长。
时岁安慰苏涵,心脏却跳得很快。
第六感告诉她。
楼下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晏听礼把苏涵气走,宋婕一定会不开心。
她会怎么对晏
听礼?是又吵架了吗?
时岁有些焦急地踱来踱去。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知道是谁,她心悬起来。
下一秒,门被人打开。
看着衣襟湿透,头发还湿着,可以称得上狼狈的晏听礼,她睁大眼。
“…你这是怎么了?!”
“砰。”
关门声,伴随“咔哒”一下——他锁了门。
乌黑瞳仁也定定落在她面上,深不见底,带有种诡异的平静。
时岁被他看得毛毛的。
不自觉后退一小步:“你锁门干什么…宋阿姨呢?”
“走了。”
他往前走,微微笑着说,“都走了。”
听到家里没人,时岁心微微放松。
但接着,又紧张起来。
…他现在,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时岁想都不想就滑跪:“不是我想的,是宋阿姨她——”
晏听礼已经走到她近前,弯腰和她平视:“我知道啊。”他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抚过:“我们岁岁总是有苦衷的。”
时岁没觉得放松。
紧紧靠着墙,感觉全身都敏感地竖起汗毛。
她屏息凝神,避开眼轻道:“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晏听礼的嘴唇也冰凉,从她耳边轻轻拂过,“对不起有什么用。”
时岁咽口水。
不敢问他要怎么样,大概率是很离谱的要求。
“我没法拒绝宋阿姨。”她细细斟酌,恳切地向他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一点点。”
晏听礼歪头,想了下。
“可是,”他表情很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我就有办法拒绝?”
“我把他们全都气走了。”
晏听礼微眯,像在回忆什么:“晏则呈好像说,要生个新继承人。”
“怎么办?”
时岁瞳孔跳动,震惊不已。
晏听礼蹙着眉思考,兀自往下说:“也不难,他敢生,我就送他儿子去见晏从谨,你觉得怎么样?”
时岁反应了好一会。
才缓缓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后,下一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晏听礼突然病成这样。
来不及思考,便一把握住他手,两只手捧着,连声说:“不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
“你冷静一点,不要瞎想,不要瞎想。”
晏听礼眨了下眼。
突然噗嗤一笑说:“吓你的。”
时岁却惊魂未定,一点没觉得他在开玩笑。
她心跳如鼓。
感觉自己也被晏听礼带成神经病了。
“那——”
他瞳仁转动,最终落在她面上,“我该怎么办呢?”
时岁咽口水。她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犹豫半晌,只能试探着说:“你可以给晏伯伯认个错,然后从长计议——”
晏听礼苦恼:“我不想认错,我又没错。”
时岁没话说了。
他们有钱人的家庭关系,她是从来不能理解的。
“那就不当继承人了。”时岁摆烂说。
“好啊。”他突然欣然答应。
手指也勾住她的,漫不经心地和她十指相扣,“听你的,不当继承人了。”
时岁愣住。
下一秒,看他唇角动了下:“那你和我一起私奔吧。”
“……”时岁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神色发木。
心中也发苦。
“我说,我们一起走吧。”似乎觉得她没听见,晏听礼又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说,“等念完大学,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没人能管我们。”
时岁沉默许久,艰难地转移话题:“…其实晏伯伯说的应该是气话。”
“哦?”
时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说生就生,哪有这么容易。”
晏听礼突然嗤嗤贴在她耳边笑。
“你知道他在外边多少女人吗?”
时岁抿了抿唇,没说话。至少晏伯伯对她有恩,她总不能随意编排。
“二十多个。”
听得时岁震撼不已。
“他每个都播几遍种,不出三个月,我应该就会有至少二十个弟弟妹妹。”
时岁彻底没话说了。
晏听礼脸颊贴着她脖颈磨蹭,轻轻吐字:“好烦,打都打不完。”
打?打什么?
打胎?
时岁快要吓死了。
“不,不至于,”她咽口水,恳切地拉住他,几乎语无伦次,“你不要这么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晏听礼下巴靠在她肩膀,手指绕着她发梢玩:“那只能我们一起走了。”
“我不当继承人,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时岁僵立着。
“不然,”他叹息说,“我忍不住想炸了他们所有人。”
“……”
时岁不记得那天中午,她是怎么从宋婕的衣帽间里出来的。
只记得。
她身上似乎干了又湿。不知是晏听礼身上冷掉的茶水,还是她浑身冒出的冷汗。
也不记得。
她是在怎样的精神压力下,最后朝晏听礼点头。
承诺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们在楼下吃了午饭。
宋婕他们都不在。
满桌的佳肴,都由他们二人独享。
晏听礼和她相对而坐。
他换了件淡蓝的毛衣,更衬皮肤冷白。春日明亮阳光有几缕顺着镂空窗户透入,映照他神采飞扬的眉眼,本就优越的容貌更是看得人移不开眼。
几个阿姨都不免惊讶地看他。
怎么上去换了个衣服,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唯独时岁低头,很缓慢地咀嚼。
明明春光明媚,菜肴也鲜美不已。她的指尖却冰冷,怎么也热不起来。
下午。
晏听礼要和她回公寓。
从上车,他就一直牵着她的手。
向来是他的手冰凉,这次却是他握着她,将她的手指捂热。
晚上吃过饭,晏听礼让小蜗打开《大耳朵图图》,这是他们看的第三遍。
直到放到时岁从小就印象很深刻的那集。
图图小课堂说:“妈妈一个人,是生不出小孩的,是要有爸爸的爱。爸爸一定要很爱很爱妈妈,妈妈才可以生出小孩子。”
晏听礼安静地看着,唇角扯出一个不知是讥还是讽的弧度。
“骗人。”
时岁眼睫一动,缓缓转头看他。
晏听礼也恰好垂眸。
视线触及的后一秒,他捧住她后脑,低头温柔地和她接吻,边用有些闷的声音说:“连动画片都在骗人。”
晏听礼的吻轻移,落在她耳畔。
他的嗓音也很轻,像是羽毛拂过。
他看着她说。
“岁岁,这次我相信你。”
“你不要骗我。”
时岁怔愣地望向他映着她的眼睛。
一颗心像是泡在柠檬水许久,酸软发皱。
让她无端有些想落泪。
第22章 chapter22我们分手好不好。……
周一上课。
时岁随薛婧二人来到教室,刚刚落座,身侧便传来声响,座位下沉。
苏涵抱着书,昂首坐下,朝她俏皮眨眨眼。
时岁还没反应,另侧的薛婧已经眯起眼睛,似有若无的视线苏涵的方向瞄去。
“这儿我能坐吗?岁岁。”苏涵撩头发,无辜地问她。
时岁自然点头:“…当然可以。”
苏涵顺势朝她撒娇:“那以后我都和你坐一起吧。好不好嘛。”
时岁感觉薛婧的目光简直快要燃起来了。
用着一副“你背着我有狗了”的眼神,幽幽盯着她。
时岁轻咳:“你要是不嫌位置靠后,当然可以的。”
苏涵:“那中午也一起吃饭吧。”
时岁犹豫了下,还没回答,旁边的薛婧已经忍无可忍地挽住她手臂,充满占有欲地对苏涵说:“岁岁一直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苏涵便挽住时岁另一只手,轻哼道:“怎么,你花钱预定了吗?岁岁,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
你和我一起嘛。”
薛婧隔空喊话:“苏涵你又开始了,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苏涵怼回去:“薛婧你不霸道吗?”
薛婧气道:“下次班级团建,你别指望我帮你写策划!”
“那你下次学生会有事,也别让我来主持班会!”
两人隔着时岁,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
“停停停,”时岁夹在中间,一手按住一个,哄道,“两位姐姐,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于是,中午食堂,四人诡异地坐在一起。
苏涵和薛婧面对面,互不吱声。
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林安然朝时岁投来满脸问号的眼神:“岁岁,你和苏涵怎么这么熟了?”
时岁咬着筷子,正琢磨该怎么说,旁边苏涵已经坦然接话:“我让岁岁帮我追男人。”
薛婧&林安然:哈?
二人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时岁:“她?”
时岁怕露馅,忙找补道:“就是苏涵让我帮她出谋划策。”
薛婧:“…你?还出谋划策?”
时岁慢吞吞点头:“…嗯,我。”
“你追谁啊?”薛婧看苏涵,“不会是晏听礼吧。”
苏涵正挑着碗里的菜,闻言冷笑:“呵呵,不追了。”
“为什么?”薛婧没怎么思考,说漏了嘴,“你爸不挺喜欢他吗?这不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手到擒来。”
闻言,苏涵一愣,狐疑看她:“你怎么知道?”
时岁扯了扯薛婧的袖子,她反应过来,忙圆道:“我也是听说的!你爸那些学生都知道,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好半晌,苏涵都垂着眼睫没说话。
时岁感觉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到她眼睛微微泛红,忙抽纸巾,递给她。
苏涵接过纸巾,猛地吸了口气。
“烦死了。”她吸着鼻子说,“这么多人都知道我追人追不上,有多丢脸了!”
“没有的,”时岁安慰,“只是薛婧认识的人比较多,其实没有很多人…”
薛婧忙在一旁:“对对对。”
但苏涵已经气鼓鼓站起来,拎起包就走:“不行,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她来去如风,转眼已经走到食堂门口。
时岁看着她走远,心底有点不安。
薛婧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时岁摇头:“不怪你。”
父亲苏烨的电话半天没有打通,苏涵干脆直接杀去了他的办公室,交叉信息学院的九楼。
去年底,A大斥重资将苏烨从美国请回来,待遇和资源自然都是最好的,这一整层,都是苏烨和他学生的办公室与实验室。
苏涵自觉自己还算低调,很少堂而皇之地来这边,找苏烨的办公室,也找的有些费劲。
她沿着走廊往里,一间间探头看。
直到路过一个大办公室,门掩着,看起来是学生打卡的地方。
苏涵原本没有在意,直到里面传来聊天声——
“诶,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
“就那谁呗,晏听礼啊,他私下是有女朋友的。”
苏涵脚步蓦然停住。
“你怎么知道?”
“我表弟是他高中同学,前段时间出门刚好遇见,晏听礼自己承认的。”
“啧,那咱老板怎么还一副要把自己女儿塞给他的架势?”
“这就不懂了吧,男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吗?”
“哈哈哈,真爽啊,直接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了。”
“咱们就没那好命咯。”
苏涵听得掐紧手中的包,指尖用力到发白。
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有人要出来,她抹了把眼睛,大步往前走。
苏烨从实验室出来,看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
正纳闷,刚进办公室,就被女儿哭着挽住手臂。
“爸爸,我讨厌你,你让我变成了笑话!”
从小接受美式教育的原因,苏涵从来自信大方。
苏烨很少看苏涵这么不冷静的模样。
他皱眉关上门:“怎么了?”
周末苏涵去晏家做客被气回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事后晏则呈和宋婕轮番打电话表示歉意,姿态放得足够低。
他便也当年轻人小打小闹,只待事后小惩一下晏听礼,让他引以为戒。
苏涵一股脑说完。
边擦眼泪边道:“既然晏听礼有女朋友,那我之前是在做什么?”
她可以自己主动,毕竟追求优秀异性不是丢脸的事情。但绝不能接受对方有女朋友,自己还巴巴贴上去。
苏烨转头看她:“有女朋友?你在哪听到的?”
苏涵吸了吸鼻子说:“早都传开了,你的学生都知道,我都没脸了!”
苏烨脸色彻底冷下来,深吸口气:“我知道了。”他拍了下苏涵的肩膀,“你受委屈了,我会和晏家问清楚的,要真是传闻这样,势必给你个交代。”
“我要让晏听礼倒霉!”她发脾气。
“好好好,爸爸帮你讨回公道。”
得到苏烨的安慰,苏涵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苏烨替她擦完脸,“好了?”
苏涵扭过脸。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轻哼一声。
苏烨道:“既然都来了,就陪爸爸吃顿午饭。”
“我已经和人吃过了。”
“哦,和谁吃的?”苏烨问。
他是去年才回的国,苏涵算是插班生,经常听她抱怨没有朋友。
苏涵眉飞色舞:“我新交的朋友呀,叫时岁,超可爱的一个女生,我很喜欢她。”她边说边挽住苏烨的手臂,“我可和她说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有困难可以找你帮忙。”
女儿能交到朋友,苏烨也是开心的,笑着摇头:“好。”
次日,时岁再见到苏涵的时候,她已经满血复活。
下课铃一响,苏涵便拉着她往外面跑:“岁岁,我可憋好久了,总算有个能说的人了。”
两人都在教学楼后的林荫道上,小路静谧,正是四月,微风拂面,一切都很祥和。
感觉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时岁舒适地眯了下眼,转头看苏涵:“怎么啦?”
“我昨天才知道,晏听礼竟然有女朋友!!!”
再想到那个场面,苏涵还是气得不能自已,也就没有注意到时岁骤然变换的脸色。
她抱着臂喋喋不休:“真是气死我了!我堂堂苏涵,还有差点被三的一天!”
时岁轻轻拉住她衣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是偷听到我爸学生说的,”苏涵气鼓鼓道,“这都不知道传哪儿去了。”
时岁脸色发白:“你爸学生?”
“对啊,我听是什么晏听礼高中同学撞见的…”
时岁轻吸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是了。
那个大嘴巴的高霖翰。
他还有个在苏烨手下读研的表哥。
“哎呀不管他们多少人知道了,反正我的脸都丢没了!”
苏涵跺脚,“我立刻就和我爸说了,让他给我主持公道。这个可恶的晏听礼,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时岁屏息凝神:“…那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苏涵拧眉思索一下:“这我倒是不知道。”
时岁稍微能呼吸了些。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苏涵竖起一根手指,骄矜道,“我倒要查查,他女朋友到底是哪位,有我漂亮吗?”
时岁下意识按住她手:“别。”
“…嗯?”
对上苏涵狐疑的视线,时岁缓缓道:“没什么。”
“你怎么了?”苏涵往前凑近一些,“不太舒服?”
时岁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苏涵便挽住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吃饭你早点回去休息。”
时岁轻点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路。
苏涵的话,她根本不敢深想。
都到了这一步,他们这种关系。
还能瞒到哪一天。
厚重的不安感,一层层将时岁席卷。
以至于在这样温暖的春天,全身还是止不住地泛冷。
后面几天都过得风平浪静。
清明放假前,时岁收到邮件——她上次交的参赛作品,很幸运地进了决赛,
下周去主办场地参赛。
也算她最近,唯一收到的好消息。
“可以啊岁岁,你这次的作品超级惊艳的,”得知她进了决赛,林安然恭喜道,“咱班就你和苏涵进了。”
苏涵从小在美国,甚至还去迪士尼总部实习过,她的专业水平相比自己可精湛多了。
这次能进决赛——
时岁的记忆回到大半月前,晏听礼伏在她背后,一点点教她建模,渲染。
还有那句带笑的。
“听礼哥哥带你拿金奖。”
“诶,岁岁,你真提交了交换申请啊?”正对着电脑审核资料的薛婧一愣,猛地转头看她。
“…也没确定。”时岁没将话说太满,“这还是预申请,填的人很多。我就是填填。”
薛婧又看了两眼资料:“去的话,你是想去美国?”
时岁有在和周栩妍和苏涵聊天中,对比欧洲和美国。
欧洲的艺术类院校更多,但那边气候潮湿,英国还常年阴雨。
她不想一个人,总是湿漉漉地生活。
时岁陷入遐思,轻声道:“听说加州的阳光很漂亮。”
可能是接近清明的缘故。
这两天都阴雨绵绵,窗外下着细雨,时岁有些出神,又想到周栩妍的话。
——并不是说她跑出去交换,一切就万事大吉。
只要晏听礼想,他找到她易如反掌。
时岁都不敢深想,到那刻他会有多生气。
有没有办法。
让他找不到她呢,时岁踌躇地想。
可闭上眼,记忆却又回到那晚他望向她的黑眸。
以及那句执拗的,认真的。
“你不要骗我。”
她心突然闷疼一下。
时岁埋下头,感觉喉间泛苦-
清明假期前一晚,时岁才去到公寓。
他们这周还没有见面。
周三晏听礼在线上说,有实验安排,要盯数据走不开。
以为就是寻常工作,直到前两天苏涵在她耳边幸灾乐祸地说:“我爸最近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活都交给晏听礼干,他可有的忙了。”
时岁听得勉强弯一下唇角。
心情却有种不知怎么形容的复杂。
刚进公寓门。
时岁便被晏听礼一把抱住,他弯腰,沿着她脖颈轻嗅。
喘声很重,喉结也滚动,急切地衔住她的唇含吮。
“你,”时岁有些受不住,掐他肩膀,“…你慢点。”
晏听礼一只手将她抱起来,改为抬头亲她:“慢不了。”
“哪里都很想你。”
边说,时岁闷哼一声,手指骤然抓紧。咬着下唇,忍着嘤。咛。
自从改成周三也会见面后,他们会面的次数变多,晏听礼这样急切的频次就少了许多,也比从前更有耐心。
时岁这下有些吃不消。便问:“你这周在忙什么。”
晏听礼伏在上方,一直盯着她:“苏烨的项目。”
时岁想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心中疑惑,也问出了口:“你怎么会愿意去做。”
“算我还他的。”
时岁一愣,还没理解晏听礼的意思,就被他翻了个身。
他动作太重。
一个没撑稳,她手扶在床头,看着床板前后移动,眼睫轻颤。
结束时都不知道是几点了。
时岁泡在浴缸,晏听礼先一步洗完,去厨房做吃的。
到这时。
她才有空理清思绪。
后知后觉,晏听礼那句话的意思。
苏烨有意整他
晏听礼对此心知肚明。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得罪父母,导师。
哪怕再桀骜不驯,终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是为了什么呢?
为她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坚定过的人。
值得吗?
时岁闭上眼。
突然感到头疼欲裂。
清明那天,晏听礼穿着一身素黑,独自出了门。
他没说要去哪,但时岁知道。
从前时岁以为他是依规去看故去的长辈,现在她猜测,他去看的,应该是北郊墓地的晏从谨。
时岁则独自在公寓,给参赛作品做最后的润色。
同时接通周栩妍的语音电话。
那头问:“他去北郊了?”
时岁轻轻嗯声。
周栩姸安静了几秒,突然说:“其实晏听礼对他弟弟挺好的。”
时岁动作稍顿。
“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还让他弟进琴房,玩他钢琴呢。”周栩妍说,“一般来说,绝对私有的东西,晏听礼都不会让别人碰的。”
“我有次跟着晏从谨弹他的钢琴,他让人上门把钢琴洗了一遍,还故意把我最喜欢的娃娃弄脏了。”
时岁现在都不太能直视那架钢琴,慢吞吞应:“…噢。”
“算了,不说这些了,”感觉话题有些沉闷,周栩妍道,“你想好要去美国了?”
时岁闷闷应声:“能去得话,应该是。”
“我最近其实有在给你物色计算机高手,结果靠谱的没找到,还被骗了几千块”
“你别花这冤枉钱了。”时岁哭笑不得。
周栩姸:“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时岁默了下,说出心中那个未成型的想法。
听得周栩妍倒吸气:“你别说,可以,真可以,实在走投无路找苏涵她爸——”
她说一半。
突然,厅内传来声响。
小蜗提示:“指纹验证失败。”
“人像验证失败。”
“请重新验证。”
时岁心猛得一跳,浓烈的不安袭来,立刻挂了电话。
她关上电脑,赤着脚打开书房门,心跳如鼓地看着房门。
依稀间,时岁听见宋婕不耐烦的声音。
像是在给谁打电话:“为什么这里的门锁我没有权限?”
“他改了?这不是前年的试用版吗?总公司那边有没有办法?”
“你试试解开,我现在就要进去。”
时岁脸上的血色几乎消失殆尽。
整个二十年遇到的事加起来都没有这瞬间恐怖。
她转身跑回书房,轻轻带上门。
点亮手机。
疯狂去打晏听礼的电话。
也在这一刻。
外面传来解锁声,小蜗用平稳的机械音道:“欢迎主人。”
门外传来高跟鞋声响。
从卧室到厨房。
再逐渐靠近书房。
高跟鞋滴答滴答。
每一下,都敲得时岁心尖颤栗。
时岁蹲在书柜角落里抱膝缩起来,呆呆望着一点。
脑中一片空白,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她闭上眼睛,全身止不住发抖,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突然。
门外传来晏听礼冰冷的声音:“未经允许私闯民宅,您是要我报警吗?”
宋婕朝书房靠近的脚步声停下。
“我是你妈,进你家,还需要允许?”
晏听礼讽笑:“这时候又是我妈了?”
宋婕没和他多说。
“人呢?”
晏听礼看她。
“你那个藏起来的女朋友,”宋婕插兜四处张望,“带出来给我看看,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货——”
她话没说话,晏听礼唇线抿紧,当她面,面无表情地将杯盏砸在地上。
尖锐的声音炸开,刺痛耳膜。
宋婕闪避开碎片:“你发什么疯?”
晏听礼稍稍歪头,微笑看向她:“您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把您那些上不得台面,上到有妇之夫,下到流量小生的情夫一一曝光。”
“不够就再算上我爸的二十多个情妇。”
宋婕陌生的眼神看向他。
被青年乌黑瞳仁中压抑着的疯癫情绪震到。
“嘣。”他愉悦地发出拟声词。
“股价爆炸咯。”
宋婕气到全身发抖。
这一刻,她格外想念晏
从谨。想到早晨还看到的冰冷墓地,宋婕悲从心来,恨从心起,咬牙道:
“算命的说的没错,你克父母克兄弟,你弟弟就是被你克死的,现在还要克我们。”
室内一片安静。
宋婕没看他神色,转身往门边去,走前还丢下一句:“你那个小女朋友,我迟早给你揪出来。”
“砰。”
门重重关上。
听声音,人应该已经走了。
时岁动了动僵硬的肢体,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刚刚他们的对话,字句不落地被她听见。
她大脑迟钝地分析这些信息。
却精疲力尽,什么也分析不出来。
直到书房门被打开。
晏听礼进门。
像是知道她在这里,没有停顿,直接往这个角落过来。
半蹲,将时岁抱起来。
嵌入怀里,温热的吻落在她耳边,知道她被吓到了,他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说:“抱歉。”
“不会有下次。”
时岁全身还是僵冷的,哪怕被这样抱在怀里也没有回暖。
神经距离崩溃仅有一步之遥。
对晏听礼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
时岁才像突然惊醒般,瞳孔缓缓动一下,看向晏听礼。
“听礼哥哥,”她轻轻拉住他衣袖。
晏听礼似乎也在出神,脸色白,看不到什么血色。
他看向她,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嗯?”
时岁手指死死掐紧。
用尽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和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对抗他们,很辛苦,很不好受。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累。”
“我们,我们,”她用气音,几乎是颤抖地恳求他,“我们分手好不好。”
第23章 chapter23恨比爱长久。……
这刻之前,时岁从来觉得“分手”两字,对她来说重逾千斤。
她胆子很小。
小到宁愿独自跑到很远,也不敢对晏听礼说出这两个字。
但真的说出口的这一瞬间。
像有什么枷锁从身上脱落,消散,眼前的重重迷雾也消散。
是啊。
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躲在这个角落?
她不开心。
为什么不能分手呢。
晏听礼像没听到她说的“分手”二字,轻声道:“我说,不会有下次。”
时岁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原本灰蒙蒙的瞳孔也渐渐变亮。
一想到和晏听礼分手,她便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我们分手。”她一把拉住晏听礼的衣袖,像是拽住最后的希望,不停地说,“晏听礼,我们分手吧。”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求求你,我们分手吧。”
“好不好?”
时岁想。
她或许比晏听礼还先疯一步。
以至于晏听礼面无表情,用那种冰冷到令人胆寒的视线看她,缓缓让她“把话收回去”的时刻。
她依旧毫无所感。
仍一遍遍重复着:“我说,我们分手,我要和你分手。”
时岁被丢到书房的软椅上,晏听礼倾身上来,冰一样凉的手指掐住她脖颈。
修长指背青筋蔓延,松了又紧。
喑哑道:“闭嘴。”
时岁:“我要分手。”
“再说我就掐死你。”
他根本没有用力,连印子也不会留。
晏听礼是胆小鬼。
他不敢用力。
时岁把脖子往他手心送,看着他的眼睛,缓声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掐死我,我也要分手。”
晏听礼眸中明明灭灭,最后平寂如一潭死水。
他站起身。
当着她面脱上衣,视线居高临下,波澜不惊落在她脸颊。
看他动作,时岁瑟缩一下,咬牙瞪视:“晏听礼,你就只会强迫我!”
晏听礼歪头,朝她微笑。
手指温度冰凉,蛇一样沿着她雪白的小腿上抚。
时岁感到不安,却不愿露怯。
要分手的决心超越了一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分。手。炮了。”
晏听礼头也埋在裙摆下。
听到这话,他也没什么反应。沿着小腿往上亲,时岁被他诡异的动作弄得浑身发毛,想要踹开,晏听礼陡然加大力气。
一把按住。
“强迫吗。”他气息轻轻拂过,笑了声,语气却没半点温度:“强迫为什么还能流这么多?”
时岁死死咬住下-唇。
“是天生的吗?”他用好奇的语气。
他发丝蹭到她腿侧肌肤。
嗓音含糊。
水声,吞咽声。
每一丝动静都被放大。
他向来有无数种方法磋磨她。
时岁葱白手指握紧又松开,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问你呢。”晏听礼的语气陡然变冷。
伴随重重按下的指腹,引得她浑身颤-栗:“是天生的吗”
时岁出了浑身的汗。
喉间也因为难-耐而口渴,知道他刻意的恶劣,她便也承认:“是,天生的。和你分手以后,和谁我都能——呜。”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完。
因为晏听礼抬头看她的眼神已经可以用恐怖形容,戾气横生。
他有心惩戒的时候,时岁是完全斗不过他的。
常年握笔。
晏听礼的指腹有一层薄茧。
他指骨又出奇得长。
熟知她每一个敏感点。
重重碾过,蹭过的时候。
时岁连骨缝里都泛起一层酥麻。
晏听礼漫不经心地看她,看她泪水盈睫,双眼笼罩一层雾。
又突然抽空。
时岁被不上不下吊在原地。
手抠在他肩膀。
像急切,像难耐。
晏听礼冷冷道:“不许高。”
时岁轻轻吸气。
羞-耻又难受。
以沉默对抗,指甲抓破他后背。
“想不想要?”他毫无感情地问她。
时岁咬牙不语。
“看来还不够。”
好几轮的控。高。
她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意识也不清不楚。
“自己对我打。开。”
她听见他命令说。
被满足的瞬间。
时岁的手抓紧床单,用力到发白,喉间发出喟。叹。
“离了我可怎么办,”晏听礼被泡得发皱的手指状似怜惜地从她脸颊抚过,“谁还能让岁岁这么舒服。”
时岁几乎快咬破下-唇。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了。
压抑太久,她几乎带着和晏听礼同归于尽的心态,说:“不和别人试试怎么知道。”
晏听礼气极反笑。
冰凉的笑声,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森冷。
手指平静地点过她大-腿最内-侧娇嫩的皮肤。
额头和她相抵,用和她商量的语气,柔和道:“我在这里,给岁岁刺几个字好不好?”
“刺什么好呢?”
“我的名字怎么样?”
“还是我的姓。”
像有一股阴森的冷风刮过。
时岁全身都逐渐僵硬起来,热出来的汗都凝固,黏在身上。
“别怕。”晏听礼在她额头亲吻,轻轻道,“我马上去学,亲自给你刺。一定不会疼的。”
时岁听得连头皮都快炸了。
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胸腔起伏,极度惊恐地看他:“不要!我不要!你滚啊!”
晏听礼看着她笑,唇角溢出满意的弧度。
将她重新抱回怀里,手掌轻柔地抚她的头发,温声说:“当然可以。”
“不分手得话,怎么样都行。”
“不然,”他拽下她一根头发,凑近看她道,“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杂碎接近你。”
晏听礼想了下,有些苦恼地说:“弄死他会有点麻烦。”
时岁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极度害怕,她全身已经在不自觉地发-抖。
用尽一切力气还是退无可退。
她埋下头,崩溃地喊。
“我想分手。”
“我要分手。”
最后的神经也被压垮,她毫无办法,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大哭。
没看到晏听礼眼睫垂下,眼尾一圈都泛起红。
他将她顶在床板上,嗓音也隐隐颤-抖:“你上周,还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又骗我。“他重复,“时岁,你又骗我。”
时岁捂着耳朵摇头,哭着吼道:“那都是你逼我答应的!”
“我只想和你分手,早就想了!”
晏听礼沉默良久。
才缓缓抬眼:“你上周还不是这样的。”
像是想起什么,他猛地靠近,掐紧她的双肩:“是不是宋婕让你害怕?”
“一定是的。”
晏听礼像安了心。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头埋下,脸颊也贴在她脖颈,脆弱的脖颈暴露给她。
似乎在斟酌措辞,他说得很慢。
“我有办法让他们接受。”
“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
“是他们让你害怕,一定是。”
时岁满脸泪痕,不停摇头。
她无力地说:“不是,不是他们。”
“我们分手吧,”她求他,“求你了,听礼哥哥。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不合——”
话没说完,时岁的下巴被掐住,抬起来。
晏听礼脸色雪白一片,眼中也没了任何光亮,他微微侧头,一字一字把话刻进她脑袋:“没有什么合不合适。”
“只有我想不想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告诉我,不分手。”
“永远和我在一起。”
顶着重大的压力,时岁依旧倔强地盯着他:“我想分手。”
“好。”晏听礼几乎要鼓掌,“我们岁岁真有骨气。”
拉着她按在身下,用没有任何温情的语调说:“那就给我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还能往哪里跑?”
这刻,时岁连大脑皮层都炸开了花。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恐惧。
“你疯了,”她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拳打脚踢,“你是疯子!!!”
晏听礼充耳不闻,只在她耳畔道:“正好我生了,我爸也就不用生了。一举两得。”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刚好可以结婚。”
“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尤其绝妙。
他在她耳边低低笑出了声。
无论时岁怎么推怎么挣-扎,晏听礼都纹丝不动。
在她耳边说着“他们的孩子。”
他像是不知疲倦。
时岁只能感觉到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眼泪流了一枕头。
时岁漠然道:“晏听礼,我恨你。”
他动作一顿。
过了很久,才低头舔吻去她的眼泪,道:“也行。”
嗓音像消散在雾里:“恨比爱长久。”
再醒过来时,外边一片昏黑,已经不知道是几时。
身侧没有人,冷清一片。
但床单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身上没有什么不适感。
时岁撑着床铺起来,摸到手机看时间。
凌晨五点半。
她赤着脚走出卧室。
家里也没有人。
时岁在原地站了会,随后快速回房间换衣服。
——她要立刻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
她按下门柄,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从外被锁上。
时岁心中一沉,几乎不敢置信。
她很快想到办法,喊小蜗:“开门。”
小蜗只发出冰冷的机械音:“指令错误。”
缓缓明白过来什么,时岁站在原地,脸色缓缓变白。
她又继续摸出手机,立刻就要点外卖买避。孕药。
但页面转动许久,显示没有信号。
一瞬间。
时岁遍体生寒。
“小蜗!”她尖叫道,“联网!我要联网!”
“指令错误。”
“啊!”
时岁突然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崩溃大叫。
从小所有见过她的大人。
都会夸赞她,乖巧,安静,好脾气。
时岁也没想到。
有一天,她会像个疯子,将家里能砸的,能摔的,全都砸了个遍。
展示柜上有一对很丑的陶瓷娃娃。
是她大一时,从手工课带回来的,第二周就要交作品,但时岁心灵手不巧。
设计稿画的漂亮,一到做就抓瞎。
晏听礼边笑边说风凉话。
时岁便把泥巴推给他,赌气:“有本事你来做。”
于是他们俩人,花费一整个周日。
一人做出一个丑娃娃,刚好凑成一对“金童玉女。”
后面交作业,时岁还被代课老师颁了“最特别作品奖。”
但娃娃没有充公,被退了回来,就这么一直放在公寓的展览架上
时岁手在娃娃上停留许久。
几次冲动想要砸碎,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哭着放了回去。
直到精疲力尽,时岁跑回卧室的飘窗,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太阳升起,有几缕阳光洒在时岁的面上。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棵她买回这里的绿植。
绿叶迎着阳光,悠闲地伸展着枝丫。
时岁看得怔愣了会,再转头,看见了靠着墙站立,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晏听礼。
被她看到。
他先是一顿,低下眼。
时岁平静地看着他。
舔了下干裂的唇:“放我出去。”
他不回应:“出来吃饭。”
“我说,”时岁重复,“我要出去。”
晏听礼脚步停顿了会。
“那先回答我,”转头看她,“还分手吗?”
时岁咬唇不语。
晏听礼冷笑:“那就继续在这待着。”
“你这是囚禁。”
他反问:“那你报警?”
时岁咬牙。
“还分手吗?”他第二次问。
时岁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晏听礼两步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冷声道:“那就在这里待着,什么时候怀上什么时候走。”
这话直接让时岁重回崩溃边缘。
长长的眼睫颤-抖,情绪被刺-激,她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巴要吐。
但胃里空空,时岁什么也没吐-出来。
晏听礼脸色更白,打横抱起她。
手中重量轻得像羽毛,他声音很低:“去吃东西。”
时岁突然拉住他衣袖。
他停顿脚步。
“我答应你。”她神情平静,说出后半句,“不分手。”
“现在,给我买避孕药。”
晏听礼没回答。继续抱着她,放在餐桌坐下。
时岁注意到。
她制造的所有狼藉,现在都干干净净。
晏听礼将刚温好的南瓜粥放在她面前。
时岁一把丢掉勺:“我说,我要避孕药。”
晏听礼重新拿勺将粥喂到她嘴里:“喝。”
时岁怒火中烧。
还是忍耐着张嘴,喝完这一碗粥。
空荡的胃里总算舒服了些,眼看着晏听礼要转身将碗拿走。
时岁大声道:“我说,我要避孕药!”
晏听礼置之不理:“不需要。”
时岁冲上去,小牛一样撞他:“我不要怀孕,我要避孕药!”
“你怀不了。”晏听礼转身看她。
时岁愣了下。
脑中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难道他不行?
弱精症?还是什么别的…
她神色变幻莫测,直到头被晏听礼面无表情用手推了下。
“我结扎了。”
时岁惊在原地。
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有些狐疑:“什么时候?”
晏听礼绷着脸,不说话。
“你是不是骗我的?”时岁还是不敢信,“我要还是怀孕了怎么办?”
毕竟晏听礼诡计多端。
这件
事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晏听礼重重将碗放回洗碗机。
用一种冷的刺骨的眼神看她:“你要是还能怀,我就把那个男的废了。”
时岁:“……”
最害怕的一件事得到解决。
再加上胃里也饱饱的,时岁的精神状态逐渐恢复正常。
转头看晏听礼的脸色。
自从承认“结扎”以后,他就一言不发。
时岁实在好奇:“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
晏听礼打断她:“我们最久一次没见什么时候?”
时岁回想。
难道是她出去写生那段时间?
那次他们足足有快一个月没有见。
她便小声问:“你怎么会想到去…”
顿了下,时岁用“那个”两个字,代替了结扎。
“我不喜欢小孩。”他冷漠地说,“带套不是百分百避孕。”
时岁缓缓:“…哦。”
人就是这样。
从最大的绝望中脱身后,其他所有小困难都显得没那么可怕。
时岁缓了缓,迟疑着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今天。”
晏听礼冷淡的视线盯上小蜗。
现在这里还不算安全-
清明假期结束。
再回到学校上课,时岁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二晚上,时岁和周栩妍在大学城的火锅店约了顿饭。
“等这次决赛的结果出来,我就会提交终申请。”她和周栩妍说。
周栩妍一愣:“怎么突然就这么坚定了?”
时岁垂下眼睫,挑拣着,将清明那天发生的事和周栩妍说。
包括宋婕突然杀进公寓。
和她提出分手后晏听礼发疯。
后面的细节,时岁没有多说。
但即便是简略描述,她脸颊还是透出微微苍白。
周栩妍一看她脸色,握紧手中的筷子:“他是不是做了很可怕的事?”
时岁抿紧唇。
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点头:“对我来说,挺可怕的。”
周栩妍深吸口气,安抚地摸了摸她脸颊。
将目前乱七八糟的情况拼凑起来,她叹气:“这么大烂摊子,也是苦了你了,夹在中间,唉。”
“晏听礼这小变-态养成这样,和他爸妈脱不了一点干系,他们一家都挺疯的。”
时岁低头,不好评判。
倒是听周栩妍说起一桩事:“你会不会好奇,晏家父母这么唯利是图的性格,为什么会让你住进他们家?真因为你爸和他爸关系好?关系再好,他们家那么多处房产,也不会让你住主宅,甚至和晏听礼门对门,毕竟还男女有别呢。”
时岁一愣,看她。
“虽然有钱人不差你这一双筷子,”周栩妍说,“但越有钱越功利,没有利益的事他们可从来不做,哪怕是很小的事。”
时岁不由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穷人求今生,富人求来世。晏则呈和宋婕很信佛,每年都在大观砸几千万香火做法事。”
“这可是极密,”周栩妍用最低的音量说,“我还是偷听我外婆和我妈妈她们聊天才听到的。”
“晏听礼出生,他们就去算了八字。结果就是慧极必伤,性格极容易剑走偏锋,克至亲。反正就是影视剧里天煞孤星的命格。”
时岁记忆突然回到那天,宋婕脱口而出的话。
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又感到一种沉重的闷堵和酸涩。
周栩姸继续道:“刚好你来之前,他们二人从寺庙回来。住持要他们多做善事为晏从谨积福。”
“还有一点,是你八字能中和晏听礼那个很凶的盘,说不定能有奇迹。”
“他们迷信得很,回来就同意将你接回去了。”
第24章 chapter24岁岁,你害怕我。……
周栩妍的话让时岁沉默许久。
她出神地手指搅拌着面前的果汁。
“我吗…”
“我的出现。”
时岁低下头,嗓音很轻地散在空中,“于他来说,可能更像一个错误。”
说话间,时岁的记忆,回到和晏听礼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晏家。
而是更早。
高一,时岁随父母来到京市上学。
为了把她送进顶级高中,享受京市的教育资源,时跃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不仅用尽家中积蓄在京市买了房,替她迁了户口,还求助了在教育系统的大学同学,又是送礼又是请吃饭,时岁才得以迈进附中的大门。
这里的学生,成绩只是衡量优秀的基础指标。
他们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训练营,有些赛事名称时岁甚至都闻所未闻,内卷程度可见一斑。
时岁不止一次庆幸她是艺术生,不然依她的成绩,任她爸时跃怎么塞钱送礼,估计都摸不着附中的门槛。
时岁背着画板,刚来附中的那天,给她登记的老师让她先去集训班报道。
附中理科见长,几栋楼交错都是各年级理科班,其他文美体班,在旮旯角各处分布。
时岁绕了半天,也没找到美术集训班在哪。
盛夏的暑气还没褪去。
在外边走了许久,时岁实在口渴,便就近从小门去了身后的建筑。
在自动售货机买了瓶冰水,吨吨喝了几口,时岁才长吁口气,觉得活了过来。
这处清凉解暑,时岁一时不想动,便多呆了一会。
四处打量一圈,她发现这儿似乎是学校的大礼堂。
刚开学,大家都忙着报道领书,这儿便显得十分冷清。
时岁又闲散地喝了几口水。
突然听到几道清脆的钢琴声,不成调,像只被人用手指漫不经心敲过。
有人在弹琴?
她有些好奇,便不自觉地,抬步朝里走。
透过外边许久没有打扫,不算清晰的窗。
时岁弯腰,朝内探入一只眼睛。
看到了台上,不算新的钢琴上,神气地立着一只尾巴翘得高高的三花猫。
小猫爪蹦蹦跳跳,踩在钢琴上。
响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而在钢琴旁。
穿着附中统一夏季校服的少年,面容迎着光,左手放在琴键上,腕骨冷白,骨节也修长得不像话。
小猫在右边乱踩出一个音。
他便在左边按琴键和声。
一来一去,凑出奇怪却又可爱的音调。
自得其乐得很。
直到小猫似乎察觉到站在窗外的时岁。
尾巴警觉地翘一下,跳着钻出另侧的窗户缝隙,一溜烟跑掉了。
少年动作一顿,蹙眉。
像是有所觉,侧眸,朝她的方向看来。
时岁也顺势看清了他的脸。
她呼吸一窒,伴随着瞬间错拍的心跳。
“你吓跑了我的猫。”他视线淡淡扫过来,语气不是很开心。
他应该只能看见窗边的影子。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莫名的羞涩让时岁从所未有的慌乱。
她想到自己流了很多汗的额头,刘海是不是也油得黏在了上面?
时岁攥紧手中的冰水。
来不及思考,便仓皇跑没了影。
后来开学典礼的新生致辞上。
时岁知道了他的名字。
晏听礼。
真好听。
她想。
在这样尖子生聚集,各显神通的地方。
他的名字也依旧如雷贯耳。
不过对这样的人,除了仰视,时岁再没有更多的想法。
她是个很佛系很怕累的人。
暗恋一个差距太大的人,太耗情绪了。
还是做一颗安静吸收阳光的绿植,守护好自己的能量吧。
于是整个高中,时岁便混迹在芸芸学生中,偶尔听闻他又得了什么奖,考了多少分,跟着唏嘘两声。
晏听礼在她眼里,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什么夸张的形容词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一直到那日,时岁走进富丽堂皇宛如宫殿的晏家别墅。
回忆戛然而止。
周栩妍怔愣地看着时岁眼中无意识地滑下来的
晶莹泪珠。
“岁岁?”她连忙过去,揽住她的肩,“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时岁摇头:“我没事。”但情绪过于低沉,嗓音哑得不像话。
周栩妍看得心疼,大骂晏听礼:“这个死变态,到底做什么了?”
时岁用手去抹,才意识到自己又流了眼泪。
“…不是。”她轻声说,“我就是。”
时岁顿了下道:“很累。”
她早就知道的。
和一个距离很远的人在一起,就是会很累。
明明胆子这么小。
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一样,去入这个必定没有结果的局。
“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她擦着眼泪,怀疑地说:“是不是我把他变成了这样。”
记忆里,那个和小猫一起弹钢琴的晏听礼,好像突然变得模糊。
“不是你。”周栩妍轻拍她脊背。她虽然不能理解时岁突然而然的崩溃,但还是被她身上哀伤的情绪感染,“他性格就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岁将头埋在周栩妍胸腔。
长达两年积蓄的压抑和酸涩,在决定真正离开这刻才得到出口。
她颤着声线。
在周栩妍耳边说:“妍妍。我喜欢他。”
周栩姸震惊,“现在还喜欢?”
时岁闭上眼睛。
轻声说:“喜欢的。”
她根本没法再骗自己。
一个胆小的人。
竟然也会很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明知道会很累。
却还是一直喜欢到能量耗尽,才舍得离开-
四月的第二个周五。
当天下午,时岁和《西方美术史》的老师请了假,和苏涵一起去参加了全国大学生动画设计的决赛。
比赛地点在市会展中心。
参赛选手需要展示汇报,做三到五分钟的讲解。
中午,时岁收到了晏听礼的消息。
他又要逃课,说想过来看她拿奖。
时岁只回复苏涵也在。
晏听礼隔了很久,发过来:[我想见你]
后面又跟了一句:[很久没看见你]
清明她从公寓离开后。
他们都没再见面。
晏听礼没有发消息让她过去,时岁便更不会主动提。
或者说。
除非晏听礼能把她绑走。
她再也不会愿意过去了。
他语气并不像以往强势。
时岁看着屏幕,想到了他偶尔示弱时,会垂着眼睫,轻轻在她耳边说话。
像是知道她抵抗不了。
但一旦轻信掉入他的温柔陷阱,便又是一轮轮的高压和强迫。
时岁心硬起来:[你别过来,苏涵在]
有些事情,也必须让苏涵知道了。
因为他们,她才蒙受了这么多不明不白的委屈。
“岁岁,我看了你这次的作品,”怔愣间,苏涵挽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说,“我很喜欢你的画风。”
时岁有些受宠若惊。论专业能力,苏涵是比她强的。
她莞尔:“谢谢你,你的作品我也很喜欢。”
苏涵得意地晃晃脑:“谢谢。拿奖就各凭本事咯。”
两人互相看着,相视一笑。
现场的比赛氛围不算轻松,三到五分钟的陈述节奏很快,超时也会扣分。
时岁有些紧张,上台前,轻轻吸气缓解紧张。
好在她排练的多,表现也不错,还算满意地顺利展示完。
她下台,看到晏听礼发来的消息:[很棒]
时岁立刻环视周围,但人太多,实在没法找到他。
生硬地发:[你还是来了?]
那头隔了许久。
才回复:[我现在走]
时岁盯着屏幕。
一切都是他故意示弱,不要掉进陷进。
她强制令自己狠下心肠,敲屏幕:[那你现在走,别被苏涵看见]
比赛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苏涵叽叽喳喳地挽着她的手臂出去,边评价下午看到别校作品。
“看来看去,还是咱俩的最优秀。”她眉飞色舞地说。
时岁抿唇看着她笑。
但想到接下来要坦白的事情,她笑容收敛,轻轻拉住苏涵的衣袖:“涵涵。”
苏涵被她喊得心软软:“怎么了?”
时岁:“我有点话要和你说。”
餐厅的灯光明亮,衬得桌上菜肴色泽鲜艳,很是诱人。
但桌面却一片安静。
被苏涵的视线看着,时岁的头越垂越低。
“对不起。”她轻声道。
“No。”苏涵抬起手,制止她,“我不听什么对不起。”
苏涵不笑的时候,表情和气质都很高冷,满脸生人勿近。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会。
苏涵:“你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看我一直傻傻去追晏听礼,很好笑吗?”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笑过你。”时岁去拉她的手,却被苏涵躲开,她继续去握。
苏涵顿了顿,还是没有甩开她的手。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追不上男人吗?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时岁斟酌着言辞,努力和她解释。
“行了,”苏涵眼圈泛起红,倏地站起身,“说来说去,就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
她撇嘴,扭开脸:“我不和你玩了,我们绝交!”
说完,苏涵转身就要走。
时岁连忙追上去,去拉苏涵的手哄人。
“别拉拉扯扯的。”苏涵鼻音很重地说,“我说了,不和你玩了。”
时岁攥紧她的手:“对不起。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
“那你说,你怎么把我当朋友的?”
“我觉得你很勇敢。”时岁舔了下唇,艰涩道,“…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你。”
苏涵表情停顿。
轻眨一下眼睛,缓缓看向她。
“我表达能力不是很好,”时岁说,“你能抽出点时间听我慢慢和你说吗?”
这天晚上。
苏涵听了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在她的印象里,时岁一直很安静,很少能听她说这样多的话。
她的声音很干净,像是轻轻拂过面的微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充满着力量。
苏涵从没想过一个恋爱,能谈得像时岁这么辛苦。
她问时岁为什么不分手,不离开。
时岁缓缓摇头,斟酌着措辞:“晏听礼他,性格比较偏执。”
能让时岁都评价“偏执”,苏涵不敢想,这已经到变态的程度了吧?
回想几次见面,尤其最后在晏宅那次,晏听礼不加掩饰的恶劣性格。
苏涵那点脾气是彻底消了。
用力拍桌:“他是不是强迫你了?”
时岁没吭声。
苏涵一把拽住她纤瘦的手臂,往外拉:“走。”
“去哪儿。”
“报警。”
时岁拉住她,踟蹰道:“…你不生气了?”
“我还生什么气啊。”苏涵都快没脾气了,掐她的脸,“我该谢谢你,不然除了你,谁能忍受和他在一起啊!”
“快,”苏涵道,“跟我去报警。”
时岁被她逗笑了。
“笑什么?”苏涵还正纳闷。
下一秒,手被时岁紧紧握住,她轻声对她说:“我有其他办法。我想出国。”
“我不想再被他找到了。”
时岁:“涵涵,我想你帮我。”
她想了想,迟钝地组织语言:“我会一直报答你的。”
苏涵震在原地。
反应半天,缓缓地坐回位置。
她舔了舔唇,觉得有点刺激,压低声音,凑脑袋过去:“你想我怎么帮你?”
……
这个计划,是时岁用尽所有脑细胞,和周栩妍商讨出来的。
交换信息全校公开透明,虽然可以要求校方匿名,但晏听礼肆无忌惮,随时能黑进系统看信息。
除非一开始填的信息就是错误的,有误导性的。
时岁真
正想去的,是加州艺术学院。
她准备在学校需要公示的申请表上,填英国的皇家艺术学院,对外宣称去这个学校——如果能得到苏烨愿意,依他的话语权,替她联系隐瞒只是举手之劳。
除此外,她在国内用的手机卡,银行卡,全都不能用了,需要在美国开新卡。
“到了外边,至少前一年,我也没法堂而皇之联系你。”周栩妍难过地说,“不然晏听礼那小变态总能顺藤摸瓜通过ip找到你。”
时岁听得浑身泛冷,也终于缓缓意识到,这场出逃,不止是简单的不让晏听礼找到她。
还会是,她与目前国内的,所有好友、亲人的一个割离。
“那我爸爸妈妈呢。”时岁带着鼻音说,“我总不能不和他们联系,他们会担心的。”
周栩妍也被难住了:“那你得找苏涵,她爸神通广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高科技防火墙帮你。”
“真恐怖啊,”她唏嘘,“惹上晏听礼这种聪明又危险的变态。”-
和苏涵从饭店出来,已过九点,月明星稀。
似乎觉得很是刺激,苏涵对这场“出逃”计划十分热络,她拍时岁的肩膀:“我回去就问问我爸。一想到能让晏听礼找不到人,看他吃瘪,我就好兴奋。”
时岁回以微弱的微笑。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报特别大的希望。
苏涵要回家,将她送上出租车。
时岁站在夜风中,看着街道川流不息,眼中迷茫不已。
晏听礼的电话。
也在这时候打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接到他的电话,时岁都感觉到脊背一阵泛凉。
隔了好半天。
她才轻吸口气,接了电话。
那头很安静。
迎面就是一句:“和苏涵聊的开心吗?”
这瞬间,时岁脸上的血色差点消失殆尽。
直到被人轻轻从后面抱住。
他身上冰凉,像是在夜风里站了很久。
时岁咬嘴唇,打起所有精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
她脸色更白:“你偷听我和苏涵说话?”
“我没跟进去。”他嗓音低,被风吹得散落。
怕是试探,时岁还是不敢信。
屏息凝神等了片刻,没察觉到晏听礼的异常。
他情绪像是不高,只是埋着头,没继续说话。
一直抱着她。
时岁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好像有点过于惊弓之鸟了。
缓和一下情绪,时岁在他怀中转过身,嗓音也放温和了些:“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晏听礼:“不想吃。”
“你哪里不舒服吗?”时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没发烧啊。”
晏听礼只是盯着她。
乌黑瞳仁倒映她的影子,有一种无声的执拗。
“我想见你。”
时岁不是很自在地撇开眼:“那你也见到了。”
“我还想亲你。”
时岁转身:“我回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晏听礼跟了上来。
“我不是要回公寓。”时岁眼珠黑白分明地看他。
晏听礼拉住她:“那就不去那边。”
“我也不想去你别的住处。”时岁强调。
话出口,她垂下眼,也没抱别的希望。
感觉到凝在脸上的视线变冷。
她便静静等待他发难。
却只等到更紧握住的手,晏听礼缓声:“我们去酒店,可以吗。”
时岁听得甩开他:“我不想和你做。”
“不破不立”四个字,从来是有道理的。
她从前就是太好欺负了。
“你不想做,”他停了停,说,“就不做。”
时岁眼睫缓动,终于抬眸看他。
晏听礼嗓音很轻地说:“我想和你一起看动画片。”
“……”
有时候时岁也痛恨,自己总是过于容易心软。
更恨对晏听礼,她天生心软。
最终时岁还是选择了和他去酒店。
晏听礼就近找了家五星级,服务设施样样俱全。
动画片他们都已经看了很多遍。
只是当背景音放着。
欢快的音乐下。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感觉到腰肢被人从后搂住,时岁略微僵硬,感觉晏听礼的气息凑近,丝缕撒落在她脖颈间。
“岁岁。”他唤她,“你害怕的是我。”
停了很久:“是不是。”
他尾音很轻。
时岁抿唇,想到那一天,他问她是不是害怕宋婕。
她说不是。
又是过了许久。
“我可以改。”她听见他用着最小的声音说。
“不要怕我。”
“也不要恨我。”
时岁始终闭着眼。
没有回头。
只是几滴晶莹的泪珠已经沾湿了枕头。
为什么是现在。
在她已经决定离开的时候。
第25章 chapter25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长久得不到回应。
时岁感觉腰间的手掌收紧。
像是赌气一样,晏听礼在她耳垂咬了一口。
强调:“我说我可以改。”
时岁极快地在枕头上蹭过眼睛,擦掉泪水。
眼眶微红地转回去,瞪他道:“你根本不会。”
只是等了这么一会。
就又忍不住咬她,哪里是像会改的样子?
他就是坏蛋。
劣迹斑斑的坏蛋。
晏听礼眼睑垂下,整个人被一种阴翳又沉默的情绪笼罩。
他从来高傲,恶劣,肆无忌惮。
好像世间没有他做不成,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时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我不想这样。”他突然说。
“但我感受不到。”他又停顿。
时岁看他。
被她这么一动不动注视着,晏听礼抿紧唇,将她脑袋按下去,不让她看。
出声时,嗓音有些颤:“我感受不到你爱我。”
时岁蓦然一愣。
“你稍微明显一点。”
他喉结缓动,每一字句都像磨砂纸上滑过,生涩缓慢,“我说不定,很好哄呢。”
又是一阵长长的安静。
她几秒不语。
晏听礼便生气了,一言不发埋下头,又要咬她耳朵。
但这次他顿了下,没往下咬。
从胸腔缓抒一口气,从床上起身。
时岁鼻尖泛酸:“你去哪。”
“冷静。”他冷冰冰道,“不然我会犯病。”
从前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晏听礼就会强迫她,欺负她。
周而复始。
拧巴得要命。
时岁嗓音带哑地说:“我还要怎么明显?”
“我不喜欢你。”她难过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么久吗。”
晏听礼垂着头。
却并没有被哄好,而是缓缓抬睫看她:“那你说分手的时候,就是不喜欢我了。”
“对吗。”
疑心病太重的人,便总是太执拗地寻找不被爱的瞬间。
时岁鼻尖一阵酸过一阵。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生病。
是她也从来没给过他确切的安全感。
时岁终于缓缓挪膝上前,伸臂,从后将晏听礼抱住。
轻声说:“只要你改。”
“我就一直喜欢你。”
时岁闭上眼,呼吸颤动。
——就用这最后几个月,认真喜欢晏听礼。
下一刻。
时岁的手指被紧紧握住。
晏听礼的体温总是很凉,这一刻,却热得滚烫,直能让她捂暖。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头埋在她脖颈。
情绪翻涌,他的胸腔也起伏。
时岁手指触碰到他柔软的发丝。
却没有和从前一样闪避。
而是缓缓低头,将脸和他相帖。
轻轻蹭了下。
这个周末,他们在酒店看了很久的动画。
国产的看完了,就看欧美日的。
晏听礼对于动画片的要求很低。
低到时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下《小猪佩奇》的。
选
择语种的时候,时岁指尖顿了下,还是选择了英文原版。
惹得晏听礼看过来一眼。
他的眼神,时岁不用翻译都知道是嘲笑。
是的。
时岁的英语不是很好。
别的艺术生是发愁理科,她是发愁英语。偏偏高考那年运气爆棚,碰上十年最简单英语卷,还撞大运考了一百三十多。
大一又靠着高中的底子低空混过四级,之后考了两次六级。
第一次三百多分。
第二次还是靠着晏听礼给她补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过线。
考完后,时岁就扔掉所有考级资料,在寝室放话从此和外语一刀两断,惹得室友捧腹大笑。
伴随着动画片的音乐声起。
时岁脸色有微弱的白。
那种对前路的迷茫和害怕又将她席卷。
真的一个人去加州。
她连英语都不好。
该怎么生活。
“我想学英语。”时岁去拉晏听礼的衣袖。
她听见晏听礼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学,你不是不喜欢。”
时岁将头埋在他胸膛:“我想进外企。”
她现在撒谎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她想。
熟练到连晏听礼都没有任何怀疑。
又或者。
时岁看了眼晏听礼。
他唇角星点弧度,眉眼也被动画暖色的光映得温润平和。
指骨捧住她脸,抚了把:“我教你。”
——爱会让人蒙蔽嗅觉。
哪怕这个人是晏听礼。
她垂眸,掩去心中酸涩,轻点头:“嗯。”
在学习的方面,晏听礼从来是最好的老师,无论是执行力还是教导力。
时岁说要学英语,他便真的开始教。
从不让她掉书袋,而是找了好多部英文原片和舞台剧,陪她一起看。
看到典故和俚语,还会和她解释。
日常生活,也会用简单的英语和她交流。
等时岁发现,自己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简单美剧的对白时——春去夏来。
五月中,学校的树上已经有了微弱的蝉鸣。
台灯的暖光映照时岁侧颜。
她手指停顿在电脑屏幕最后的确认按键。
上个月比赛结果出来,时岁在动画比赛中获得金奖,分数只略居苏涵之下,两个金奖,都被他们学校囊括。
也是这个含金量极重的奖,让她在评分中胜出,得到那两个免费交换名额中的一个。
薛婧和林安然难过地伏在她背后。
薛婧拉住她的手:“你真的要出国啊?英国诶
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去。”
“对啊,”林安然吸鼻子,“你还是申请的联合培养,都不用回来了,是打算在那边毕业吗?”
两人越说越难过,甚至还抹起眼泪。
见她不回应,薛婧又问一遍:“岁岁,你不会真打算在国外不回来了吧。”
时岁立刻道:“当然不会。”她抬眸握住她们的手:“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为什么想要出国呢。”薛婧说,“我还以为你要去美国呢,毕竟一开始看你预填的都是美国。”
林安然:“对呀对呀,英国总是下雨。”
看着室友关心的眉眼,时岁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歉意和不舍。
握住她们的手收紧,站起身,沉默地将两人抱住:“我想去外边看看。”-
“我爸已经找人帮你联系好了,”次日中午约饭,苏涵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耳语,“系统里录入的,会是你去英国的信息。”
时岁点头,轻轻握住苏涵的手,恳切道:“谢谢你。”
“这都是小事儿,”苏涵托腮,朝她凑近,叹息道,“就是我爸帮忙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帮朋友做这种事,不说他就不帮。”
时岁眼睫动了下,对苏涵和苏教授,她心中一直抱着不曾言明的歉意,轻声问:“那你怎么和苏教授说的。”
苏涵吐吐舌头:“我爸问,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看时岁歉疚地垂眼,苏涵拍她肩,嘻嘻笑道:“别抱歉啦,你猜怎么着?我把事儿和我爸说后,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恨不得给你张机票,立刻送你走。”
时岁:“…啊?”
“我爸对晏听礼是又爱又恨的,他实在太聪明了,天赋也高,做什么事都一点即透,我爸特别欣赏他。”苏涵悄声说,“但晏听礼很不听话,不服管。”
“我爸磋磨他一个月了,白天上课,晚上实验室什么破事都找他干。”
“不过也没用,”苏涵啧声,“他该怎么样怎么样,做完就走,连个错也不认,把我爸气的哟。”
“找他谈话,他还反问说,他又没错为什么认错。”
“我爸就让他滚,以后也不会和他家合作。”
“你猜他怎么着?”
时岁缓缓摇头。
苏涵翻白眼:“他和我爸躬了个腰,说感谢他不选之恩。还推荐了其他对手公司,许愿十年内把他家弄倒闭。”
时岁:“……”
“我爸高血压都上来了。这下听说你能治了那魔王,让晏听礼痛彻心扉,他听得抚掌大笑,立刻联系了他在硅谷的朋友,他们有最顶级的技术,绝对能让你汇入茫茫人流,晏听礼那小子再也找不到。”
再也找不到她。
晚上和晏听礼见面,时岁看着他,这句话还始终在脑中盘旋。
她这一个月,都没有和他再去公寓。
他们一直在酒店见面,晏听礼索性包了套房。
电视上正在放时岁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简爱》。
她刻意不去看中文字幕,试图能理解所有英文对白。
直到晏听礼洗完澡出来,从后抱住她,轻吸一口气说:“小蜗我已经改好了。”
“没我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时岁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回忆那天。
宋婕突然造访时,她六神无主,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角落。
宋婕那句“上不得台面”,时岁至今还会时常回想。
也让她觉得——
她确实。
挺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苏涵,周栩妍,换成她们任何一个。
都只会大大方方地出去和人问好。
时岁沉默了片刻:“我更想在酒店。”
九月就会开学,最后这几个月。
她不想再回去了。
晏听礼握住她的手,收紧。
时岁能感觉到,他近来有在克制脾性——在她和他意见相歧时。
但。
他会用别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只是没那么直接,更曲折一些。
就比如现在。
晏听礼拉着她手不放,说:“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时岁没法严词拒绝这样的他,心下烦躁。
转过身,背对着他。
用沉默代替拒绝。
晏听礼便俯身来亲她。
发梢蹭她的脖颈,抚摸她的动作也轻柔。
他想让她舒服的时候,也是信手拈来。
指节长而分明,舌尖更是灵活。
轻而易举将她抛上云端,时岁攥紧他的头发。
她泪盈眼睫。
模糊视线扫过电影画面。
是简爱家教时,住的罗切斯特的哈登庄园。
蓝天绿地,很是漂亮。
她心念突然一动。
“你上次是不是说,如果我去农村,你就弄个小院,给我种菜做饭。”
晏听礼稍顿,抬起头看她,眼睫鸦黑纤长,让时岁想起很小时候,奶奶家的幼犬:“…嗯。”
当晏听礼不再释放出冰冷的强势时,他斯文清俊的皮相,便能轻易将人哄骗俘获。
时岁指尖轻抚他眼尾。
“暑假,我们去南边小镇,找个别墅度假吧。”
从前每到寒暑假。
时岁都想方设法要早早飞回杭市,但都被晏听礼掐断。
用尽手段让她和父母找借口延期,再长的假期,往往也只能回去一到两周。
她从没主动将时间,分给他一点。
时岁第一次在晏听礼面上,看到如此长时间的怔忪。
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回答,将吻落在她膝盖。
虔诚的,温柔的。
“今天,我想不戴了,”晏听礼啄吻她耳侧。
用着最柔和的嗓音,徐徐表达他不算干净的私心,“可以吗?”
时岁僵硬了下:“…为什么。”
“我就是想。”他说。
时岁视线定在他努力显得无辜的五官上。
但那种恶劣到试图将她全部沾
染,吞噬的肮脏侵略欲,已经完全遮掩不住。
他将她的手按在胸腔。
那里是跳得飞快的心脏,炙热有力,让时岁指尖也发烫蜷缩。
“我现在很高兴,”晏听礼停顿,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他蹙起眉,更用力按住她的手,“这里很满。”
“让我也想射。满你。”
时岁猛地抽回手,没好气地撇开眼。
从前他在床上的下流话虽然也不少,但都是故意为之,用作惩戒,为了看到她的无措和羞耻。
现在却是,在切实地表达感受。
词汇却很贫瘠。
晏听礼不懂得情绪的描述——时岁得出结论。
他不懂得爱,也没有被爱过。
时岁心中酸闷不止。
安静良久,终还是闭上眼睛,轻轻将他环抱住。
没有说话。
但肢体动作已经是默认。
“岁岁。”
在与她融入一体的时刻,他嗓音几乎是颤栗地唤她名字。
时岁眼睫轻动,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向他。
他却没往下说,乌黑瞳仁很亮。
“我感觉到了。”晏听礼说。
感觉到什么?
“你的爱。”
他嗓音轻的像羽毛,“比以前明显了一点。”
只是这样一点点,就明显了吗。
酸涩感更重,几乎让时岁红了眼眶。
所幸黑夜里,看不见。
“其实。”
晏听礼停了许久。
唇瓣启合,犹豫又犹豫。
“我也…”
时岁一把捧住他的脸,吻上去。
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不能再说了。
她感觉心中的高墙在崩塌,用尽所有理智才能控制。
她真的。
不能再心软-
七月,京市进入盛夏。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后,时岁收拾所有行李,打包寄回了杭市。
看她将寝室搬空。
薛婧二人看得红了眼眶。
薛婧揉她的脸:“这次回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去英国,要经常给我们打视频啊。”林安然抱住她。
时岁闭上眼,回抱住她们,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应声。
“会再见的。”她轻声说。
考完第二天,时岁就和晏听礼坐上了去南方的飞机。
去的地点,在她奶奶的镇上。
父亲时跃出生在皖南的小镇,也是那个镇里唯一考上京市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但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他们去世后,家里的祖宅也就一直空置了。
父亲念旧,还会隔时间,找人打扫清理。
故而祖宅虽然破旧,但干净。
时岁也许久没有来过了,上一次还是小学,爷爷奶奶没有去世前。
放假前她就和父母说,要带同学去镇里避暑,让他们寄过来了钥匙。
他们工作忙,而且也相信她。
自是不知道,这个“同学”是晏家那个不染人间烟火的豌豆少爷。
小院的门是竹子做的。
推一下,还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房子还是老式的平房,低低矮矮,白墙黑瓦。
一路坐飞机,坐高铁,坐大巴——又因为晏听礼实在没法接受老式大巴的座椅,他改道,一言不发地拉着她高价打车。
再看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能倒掉的危房。
晏听礼好像突然没了力气,陷入漫长的沉默。
时岁推开门,示意他:“怎么不进来?”
“这就是你说的,”他眯眼,憋出四个字,“度假别墅?”
时岁朝房子看一眼:“对啊,还是独栋。”
晏听礼脚步不动,扯唇:“你别画画了,去干传销。”
时岁无辜眨眼,摊手:“那来都来了,你不住就自己回去吧。”
眼看她转身就进去,留他一人在这。
晏听礼搭在行李箱上的指骨收紧又松开,最终冷冷吐了一个字:“住。”
小镇被一条小溪环绕。
每天早晨,都汇聚着洗衣服聊天的妇女,也是镇上的八卦中转站。
“你们看到没?时家那个闺女回来了,还带了个男朋友,诶呦,俊得不得了。”
“哎呦,多俊啊。”
“来了来了,就在那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岸上的晏听礼吸引。
青年简单的t恤长裤,手中提着一桶衣服,皱着眉看向这边。
旁边时岁指了指河边:“喏,我们就在这里洗衣服的。”
“……”
“他们在说什么。”
晏听礼脸色不算好。他感觉到朝他打量的视线,很纷杂。
说得都是乡话。
时岁不会说,但听得懂。她笑眯眯:“夸你帅呢。”
晏听礼表情缓和了些。
抬步往回走。
“你不洗了?”时岁跟上。
晏听礼冷脸:“我要去买洗衣机。”
时岁捂住脸,忍着没笑出声。
洗衣机就洗衣机吧。
她确实也没办法想象晏听礼蹲在河边给她洗衣服的样子。
晏听礼住进来三天,就给这个老宅添置了空调,洗衣机,冰箱。
他还有洁癖和使不完的劲。
时岁说平常有人来打扫,他不愿相信,还是里里外外打扫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