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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父亲 时归一句话让郑斯年……

时归一句话让郑斯年哑口无言。

当年他也是跟踪时归才找到了他现在这处小别墅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鬼迷心窍。

"时归,你明明"郑斯年看着近在咫尺的时归有些失神,跟当年那个冷冰冰的小时法医相比,他变了很多, 更鲜活, 也更加吸引人。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郑督查。”聂徐川语气有些强硬地打断了郑斯年, 将时归拉向自己身后, “今天你既然过来了,那说明我们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抓住十二年前爆炸案的真凶。这些多余的感情麻烦您先收一收。”

在南川市局聂徐川向来对他客客气气, 今天终于是露出皮下的冰山一角。被噎了一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郑斯年也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时间紧迫, 我现在不方便透露太多。”时归四处张望着加快了语速,“我怀疑, 十二年前的爆炸案与我父亲有关。”

远处, 汽车发动机的震动传来, 时归全身一僵,只来得及捏了捏聂徐川的手心,就转身往海棠花下跑去。

时归利落地进入院子关门,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海棠花瓣随风飘零。

一辆北原牌照的商务车从他们脚边缓缓驶过, 隐私玻璃将车内车外的空间完全分隔开, 在时归钻进去的门前停顿几秒, 司机下来开了门,又驶进了院子。

“你知道多少?”聂徐川抬头问郑斯年。他不是傻子,虽然两人在明面上没有多少交集, 但是看今天的状况,郑斯年多少对时归之前在省厅的事情有所了解。

虽然有些别扭,但郑斯年也不耽误时间:“时归的父亲是北原市的富豪,叫时升泰,很多年前跟着那一票炒房客发了家,现在是北原市人民企业家,平时非常低调,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

“你之前见过他父亲吗?”

“之前拜访过一次。”郑斯年靠在门外粗糙的墙砖上,低头沉思:“当时是时升泰成立了慈善基金会,往省里捐了一笔大款项,上面派我来感谢。当时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感觉他们大企业家都是这个样子。”

“时归和家里的关系好像并不好,当时你有看到时归吗?”聂徐川想要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获取更多的信息。刚刚时归仓皇失措地跑回去,聂徐川觉得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不仅仅是父母孩子之间的普通矛盾,而更像是一种天然的恐惧。

“当时是在时升泰的老宅里,我们就到了前厅。”

郑斯年回忆着多年前的场景,一股淡淡的檀香从他的记忆中缓缓而至,安静的院子只有潺潺流水声和几声轻微的咳嗽。

年轻的郑斯年握着卷锦旗显得有些局促,正值冬天,他的手已经冻得僵直,头脑也有些麻木了。

顺着咳嗽的方向看过去,是刚替时升泰斟完茶的女佣,大冬天还穿着那套整齐单薄的制服。

时升泰坐在前厅主位上,茶杯触手生温,他端在手里一口未动,俄而又放在桌面上推远了。

“小郑,辛苦你了,专程跑一趟。”

“不辛苦,您为省里为北原都做出了巨大贡献,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郑斯年客客气气回过去。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啊。”时升泰双手自然下垂,镇定地看着鼻子通红的郑斯年,“小郑,你冷吗?”

“我不太冷。”郑斯年走上前去把锦旗递给他,一旁的管家手脚麻利地接过来,甚至都没展开看一眼,但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替时先生谢过您。”

郑斯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时家大宅,他当时正是在基层做牛马的时候,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比起其他人,时升泰已经算对他客气的了。

“就这?”聂徐川听完他的回忆一挑眉,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郑斯年没理会,接着说道:“当时我没见到时归,可以说我还不认识时归。但是我能感觉到时家的确很严苛。当时我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个女佣,背着个包袱边走边哭。”

“就因为咳嗽了一声?”聂徐川还记得郑斯年描述的场景,时升泰表面上客气,但眼里却是容不下沙子的。

虽然郑斯年并非什么重要客人,甚至只能算时家的不速之客,但女佣在他面前丢了丑竟然直接被扫地出门。

一个女佣就这样被对待,聂徐川不知道时归作为时升泰唯一的孩子会被寄予如何的期待。

“我说了,到你了。”郑斯年回头看向时归离开的方向,“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还不够明显吗郑督查?”聂徐川不看他,从口袋抽出一支烟来,“非要我说那么明白?”

郑斯年接过烟,单手掩住风,也遮住那一明一暗:“时归和一般人不一样,你真的明白吗?我和时归认识六年多。”

他没说完,就这样蓦然停住,苦笑了一声。

他六年没有融化的心,就在去南川的短短数月解冻了。

郑斯年抬手深深吸了一口烟,沉默几秒又偏头吐出烟圈:“算了。”

“你是好人。”聂徐川不吝评价,他听着郑斯年的未尽之言,尝到的都是时归的孤独。

“怎么?替他给我发好人卡?”

“不是,就是客观说说。”

“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不怕我卖了你?”郑斯年眼神一变,眉头下压显得严肃又阴沉。

聂徐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你知道吗?时归从来不和坏人玩。”

郑斯年压不住那种严肃也笑了,时归仿若一只小蚂蚁,天生拥有小小的触角,他不认识人类世界缤纷多彩的情绪,但却能通过触碰感受到善与恶。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聂徐川从彰雾山一直讲到乔观的出现,郑斯年感慨道:“你们确实经历了不少事情。”

“初步的打算是从乔观开始查,摸到他和时升泰之间的关系。”

“乔观在南川这边活动多,你去查。时升泰这边先交给我,我去查。”

聂徐川也不和他客气:“好。你要注意安全。”

“嗯?”

“你注意到刚刚开进院子里的车了吗?那是辆改装车。”

“我知道啊。”郑斯年有些不明所以,刚刚驶过的是辆商务车,很多都是大牌长轴车改装而来,没什么稀奇的。

“不是你想的那种商务车改装。”聂徐川解释道:“你回忆一下那辆车的轮毂,比平时的商务车看起来更厚,底盘很低,应该安装的是防弹轮胎。车身、车窗都非常厚实,表面比一般的车辆要稍亮一些,保险杠也往前伸了几厘米,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差别,但实际上这辆车可以说是钢铁巨兽。”

聂徐川熄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如果只是一般的企业家,有必要为自己设置如此高的安全等级吗?更何况这小区里没有什么车,但是那辆车开进来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一个很低的速度,只有防弹车为了保障安全会限制行驶的速度,极有可能是司机在平时就已经习惯了以较低速度行驶,即使在没有车的情况下也没有提速的想法。”

郑斯年有些惊讶,那辆车从行驶过来到进院子可能还不到一分钟,但聂徐川这恐怖的观察力就已经判断出了这辆车的来头。

“我上一次见过这样保护自己的,还是个被国际/刑警通缉的毒/贩。”聂徐川淡淡道:“这个时升泰不是个简单人物。”

郑斯年抽完烟,准备回一趟省厅,那里存放有关于时归的第一手资料,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聂徐川:“走吗?”

“你先走,一会晚上见。”

郑斯年看了眼那几颗繁茂的海棠树,背过身去挥了挥手:“走了。”——

天色暗了下来,聂徐川独自立于海棠树下,肩膀上落了几片花瓣,周围安静得可怕。

他捂住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知道郑斯年对时归没有宣之于口的感情,但他不介意,只要能够成为救出时归的助力,他可以毫无芥蒂。

黑暗中,车辆的声音再次发动,聂徐川侧身躲在旁边一幢别墅的阴影里,形成了一个视角盲区,避开了防弹车车灯的扫射。

等到周围再次彻底安静下来,他才从角落里走出,走到时归家门前。

他从院子外看进去,时归果然已经来了门口张望。

“你还没走?!”时归跑出来与他隔着院子相见,一边摆着手让他离门口远一点。

聂徐川瞥了眼高处的监控摄像头,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外,等时归开门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你不要来找我了,这里很危险,他疑神疑鬼,警惕性很高。”时归嘴上推开他,但是双手却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很想你。”聂徐川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而且刚刚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时归仰着脑袋看他。

聂徐川捏住时归的下巴,另一只手捧住他的后脑勺。

这是一个霸道的、无法逃脱的吻。

呼吸重重地纠缠,两个人的气息混在一起,淡淡的烟草气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唔。”

时归感受到自己的舌/头被勾起来,有些痒痒的,一只手下意识推了推聂徐川的胸膛,但这种类似于反抗的动作更加激起了聂徐川的情绪,他低头亲得更凶。

左手搂住时归的腰,一把将人带进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放开手时,时归的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有些使不上劲。

聂徐川只好让人靠在怀里,低声耳语道:“宝贝,亲的时候可是可以喘气的。”

第42章 站队 “我走了,再给我一……

“我走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聂徐川用手掌摩挲着时归的脸颊,手指游走在他光滑白嫩的肌肤上。

“我自己可以的。”时归在他的怀里像一头倔强的小兽,“我会找到证据, 我是自愿回来的。”

“我知道。” 聂徐川的心像是被沉入深海后扎进了一根小刺, 传来细细密密疼痛的同时又被轻柔的水吻住, “但我想要在你身边, 可以吗?”

时归不懂, 但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问,可以步履不停地向他走来。

聂徐川低头吻了吻时归的额头,“好好的, 我走了。”

他转身沉入无边的夜色,不敢回头看——

深夜, 省厅停车场灯光昏暗,路边的车灯穿过栅栏透进来稀稀拉拉的亮光, 执勤人员守在门口像一尊无声的雕塑。

郑斯年的车里开了空调, 车窗上蒙上一层白雾, 从里向外只能看清楚隐约色块,聂徐川坐在副驾上打开头顶的小灯,照亮车里零零散散的资料。

“就这么点?”

“都在这里了。”郑斯年抽了张纸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基本不会有遗漏, 我在电子库查询条目后取走的纸质版, 账号追踪不到, 资料室那边打过招呼了不会被发现。”

聂徐川翻动得很快, 三下五除二便把郑斯年带出来的资料过了一遍:“时升泰是孤儿?”

“他父母的情况不清楚,是从北原市南边小县城里的孤儿院出来的,八岁左右被一户姓时的人家领养了, 家境还算殷实。但还不到两年,这对夫妻就有了自己的小孩,但可惜智力水平一般,读书也没有时升泰用功,最后这对夫妻竟然选择了送时升泰出国留学,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一般的父母确实做不到这样,后来呢,怎么没听说过他弟弟?”聂徐川端详着资料上时升泰的照片发问道。

“根据户籍警那边拿到的资料,他弟弟叫时升望,在他出国回来后不久就去世了。”

“去世了?这么巧?”

“对啊,出了这事以后,时家父母接受不了小儿子英年早逝的打击,也相继去世了。”郑斯年不仅仅查了官方的资料,也通过人脉关系打听到不少八卦恩怨:“坊间传闻时升泰热心公益慈善的原因就是在赎罪,社交媒体之前出过一个关于时升泰命/格/分析的小视频,说他命数太硬,他的家人都会受到影响,只有做慈善积累善缘才能化解。”

“你还信这个?”聂徐川挑眉道:“不符合郑督查的刻板印象啊?”

“不是我信这个,而是这个小视频刚发出来就销声匿迹了,还有被有心人保存了备份才得以保留。时升泰多少算个公众人物,不想让自己的家事被拿出去讨论也正常,但根本没掀起多大波浪的小视频,十几个点赞就被下架了,我觉得有点夸张。”

聂徐川点点头,郑斯年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看了他发过来的资料,那条视频是被网警以封/建/迷/信的理由下架删除,但按道理时升泰并没有任何警/方/背景,反应过于迅速也让人嗅到一丝猫腻。

“收养时升泰的夫妇家庭条件殷实,但远远还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都是老实本分的知识分子,时升泰借不了多少东风,还是得从他发家手段查起,估计能挖出不少。”聂徐川把车窗降下一条缝,窗上白雾顷刻间消散,“那个乔观,应该也是发家之后搭上了时升泰这条贼船。”

“还有时归,那些把他牵扯进去的案子会不会是时升泰的仇家干的?你之前提到时升泰的铜墙铁壁一样的商务车,想来这些年他也没少在外面结仇。”

“我倒有另外一个猜想。”聂徐川想起时归那些细微的反应,“有点夸张,不想误导你。”

“那就先各自去查。”郑斯年也不废话,他明白侦查方向对于一个案子的重要性,一旦错了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但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你别忘了,上面派我来是督查两起爆炸案的,也得同时进行,时间紧迫。”

聂徐川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拉开福特的驾驶门坐了进去,一晚上的奔波疲累和情绪变化带来的疲惫感都在此刻上涌,他好想抽支烟。

但躲在暗处的敌人操纵着巨大的车轮滚滚而下,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车辆发动,朝着南川方向驶去,深夜的跨江大桥上车灯闪烁,烧烤摊上孜然的香气混合着江风的热气徐徐而来,夏天终于彻底来了——

爆炸案的资料如同片片飞来的雪花,纷纷杂杂涌向市局,聂徐川让猴子他们先跟进,独自驱车穿梭在南川市CBD高大的摩天大楼间。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聂徐川。帮我转达给乔先生,他知道的。”

聂徐川在海梧集团大楼休息区等待了一会就被请进了私人电梯,直达大厦顶层,乔观已经在电梯口等待了。

“什么风把聂队吹来了?”乔观精神还不错,西装笔挺,须发都被精心打理过。

“火都烧到家门口了,乔总看起来还很清闲嘛。”

聂徐川跟着乔观走进办公室,看着他习惯性地将对外的那扇百叶窗降下。刚刚有人来过,聂徐川眼尖地发现小茶几上有两个杯子留下的水渍,茶杯却已经被收走了,应该是走得很匆忙。

“乔总这是还有客人?”

乔观坐到小沙发上,注意到那两圈水痕轻笑一声:“这不是听说聂队长大驾光临,再重要的客人也只能下次再约了。也不知道聂队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乔总我记得您是南川本地人啊。”聂徐川往四周看了看,乔观平时总是把南川企业家这个标签挂在身上,办公室里的各色器具、书画摆件都是南川本地的,就连茶杯里的茶水都是来自彰雾山,回味中透着一股微酸。

聂徐川平日里没少偷喝安副局的茶叶,一闻一品也就出来了。

“是啊。”乔观抬眼,不知道聂徐川是何用意,只能顺着他的话先往下接。

“那乔先生这两年对于北原的投资可是远远大于南川啊。”聂徐川有备而来,搜罗了海梧集团这几年的财报摊开在他眼前,他否认不得。虽然其中很多笔款项都被披上了南川的外衣,可资金的最终流向和去处还是到了北原。

除此之外,股东分红需要按照持股比例来分,但乔观就像是做慈善一样把自己所得的一部分转移到了股东分红中流向了公司外部。

“哦。”乔观扶了扶眼镜,“聂队长心很细嘛。我的恩师是北原人,没有他的教导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在回报家乡的同时也为恩师做点什么,这才是我作为学生的本分。”

“原来如此。”聂徐川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下,这动作落在乔观眼里让他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我这才刚知道您与时升泰先生原来是师生关系啊。”

聂徐川抛下一枚重磅炸弹,让乔观有些措手不及,表情都在脸上凝滞了两秒。他嘴唇嗫嚅着,一瞬间被抽干了血色,不知是该否认还是直接装作不认识。

“聂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徐川笑了笑,把乔观的反应尽收眼底:“乔总,你别紧张啊。我最近去拜访了一下时先生才知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些渊源,实在是太有缘了。”

“哦,这样。”乔观松了一口气,“时先生是我多年前的老师,早年间在经济上给了我很多帮助,现在也到我回报的时候了。”

“我听时先生的语气,好像不止是在经济方面吧。”聂徐川转头看向这间宽敞的办公室,从顶层往下看,车辆行人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这整个海梧集团到底是谁的名字,也还说不准吧。”

“时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让你来跟我说什么?”乔观面上八风不动,但说出来的话早就已经出卖了他的焦急不安。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最近有些过火了,不是吗?”

聂徐川张口就来,半句真话没有,赌的就是乔观和时升泰之间的裂缝早已心照不宣。

“怎么?现在连时归的小/姘/头都可以在我这里兴风作浪了?”乔观彻底不装了,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果然。聂徐川心中一喜,乔观的反应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前面丝丝缕缕透露出的线索俨然严丝合缝地串成了一条线。

“乔总别生气啊,我现在可还是局外人。”

“你什么意思?”乔观透过眼镜盯住聂徐川,他轻松放肆的姿态仿佛透着股淡淡的讽意,让乔观浑身不舒服。

“意思就是,我还没站队呢。”

乔观盯着聂徐川半晌,忽然大笑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聂徐川,他年轻自信、张扬得不加掩饰,完全不知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为何物。

倏然笑容停下,乔观一步一步逼近他,语气低沉一字一顿:“你算是什么东西?”

“夜莺,或者说你只是被抛弃的夜莺,我说的没错吧乔总。”聂徐川面对那张送上门来的脸毫不留情,单手揪住他的领带往上提,乔观几乎要双脚离地,“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聂徐川看着乔观的脸涨得通红,没有多为难松手放过了他,乔观瘫软在沙发上喘气:“你到底知道多少?时升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要从我这里知道,乔总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乔观呵呵笑了两声,声带震动让他忍不住咳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夜莺的命运只有牺牲,如果你是那个被选定的新人,那时升泰的冷血程度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43章 合作 “时先生的想法……

“时先生的想法我可猜不透, 乔总猜了这么多年,不也是一头雾水吗?”聂徐川眼角恰如其分的笑容刺痛了乔观,他神情复杂地盯住聂徐川。

“你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我还没成年就被时升泰一手培养。他说我聪明有天赋,送我去留学, 让我接手公司, 我越来越像他, 符合了他的所有标准, 却被当成了垫脚石、试验品。”

乔观的眼神里没有不甘和痛苦, 他的语速很慢,一种泡沫破碎后迷梦消散的茫然吞噬了他。

“我一开始不明白,我哪里不如时归?他连最基本的人际交往都做不到, 凭什么取而代之?就因为他身上流着和时升泰同样的血?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永远是他的,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乔总这是不装了, 打算彻底自立山头了?”

“聂徐川, 你既然已经接触了时升泰居然还来找我, 想必也是看明白了。”乔观没有理会聂徐川故意装出的惊讶神情,但也没有戳破,只是淡淡道:“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浸在真空里晾了许久, 他对你的青眼又能持续多久?”

“况且我没想到, 原来聂队长也是个俗人, 被这滔天的权财迷了眼睛。”乔观顿了顿, 怀疑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扫向聂徐川。

聂徐川闻言一笑, 笑意里还夹杂着几丝漫不经心,“人生的机遇不多,选择不同路也不同。走好了直上青云, 走不好就要跌落云端。”

“但是我不在乎。”聂徐川眼里的玩味更盛,仿佛世界是场巨大的游戏,“我管它是云是泥,都不会放过。”

乔观微微怔了一瞬,压下眼里的将信将疑。

他不够了解聂徐川,却足够了解人性,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

如果要一个人不顾代价、不计得失地做一件事情,那这背后肯定存在更大的利益或者说阴谋。

“聂徐川,我这个人生来就谨慎。我这辈子从来没坐过过山车,那些寻求感官刺激的项目也从来不碰,平时开车都保持在六十迈。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观抿了一口茶,聂徐川注意到他食指第一处指节的位置有一块粗糙的茧,左右两侧也呈现淡淡的红色。还没等他看仔细,乔观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道:“那是因为我从不冒险,从不把自己的性命暂时交到别人手里。”

茶已经凉了,门里门外都是静寂,乔观应该特意交代过助理不要打扰。办公室里采光很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面铺开,不留一丝缝隙。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海梧大楼地标一般伫立,多年来未曾改变。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但是你猜我最讨厌和哪种人打交道?”

不待聂徐川反应,乔观已经自问自答:“我最讨厌无欲无求的人。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有了软肋,抓住核心利益才能一击制胜。”

“乔总,我要的,你不明白。”聂徐川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事成之后,你得把时升泰交给我。”

茶已经凉了,门里门外都是静寂,乔观应该特意交代过助理不要打扰。办公室里采光很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面铺开,不留一丝缝隙。

“那就,合作愉快了。”

屋内交谈的声音还在继续,被巨大的玻璃阻隔得一干二净,电梯回廊后助理焦急如焚地等待着。

“乔总正在接待重要客人,现在没办法打扰。”

“但是这也是乔总交代过的重要电话,必须要接听啊,杨助理,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眼见电话已经响了三声,被叫做杨助理的年轻男人一咬牙,捧着专线电话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聂徐川一抬头,是上次雨天来社区食堂接乔观的那个年轻人。

“乔总,您的电话。”

可能是碍于聂徐川在场,他没多说什么,但眉头染上的焦急让聂徐川看出了端倪。

“好。”乔观起身致意,“我接个电话。”

聂徐川也站起身来,在他办公室里四处转了转。他动作幅度不大,简单偏头看了看。

像乔观这样谨慎的人,不可能不安装摄像头,聂徐川暂时还不想引起他的怀疑。

顶楼视野极好,乔观平时就在办公室会客,几乎能算半个公共场所,装修低调简单,字画的布置也很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男人的审美。

乔观的办公桌很宽大,放腿的地方却相对较窄,巨大的木板阻挡了聂徐川的视线。他走了两步,不经意从侧面一瞥,笃定其中必然存在一个夹层。

他想起进门前那狭长的电梯回廊,心中了然,乔观的的确确是将谨慎发挥到了极致,这老小子不会是属兔的吧。

玻璃门轻轻响动,乔观走进来时,聂徐川已经回到了原位。

“乔总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底下人不懂事,小事情也办不好。”乔观假意责怪,眼神却陡然间变了,似乎粘黏在了聂徐川身上。

聂徐川心中一紧,刚刚那通电话极有可能就是时升泰打过来的,难道他的谎言已经被戳穿了吗?

好在乔观没再多说什么,客客气气送走了聂徐川。

聂徐川也就坡下驴,反正他想要做的都已经完成了——

于是有叹息声,越压抑越深,偷偷地一瞥,甜蜜的盗窃,燃烧的红颜,别后的不安。【1】

聂徐川好像进入了一段隐蔽而甜蜜的地下恋情。

频繁往来于南川与北原之间,汽油都跑空了两箱。

但那种急于见到某人的心情,在即将到达时最加强烈。

有时只是短暂的一瞥,有时甚至隔着肉眼无法看见的距离遥遥相望。夹缝里的时间伴随着无数个眼神的亲吻交织,想念如同洪水般涌进这如线的缝隙。

“你不要再来了,时升泰很敏锐。”

时归每次都这样说,但见面以后手却不舍得分开。

“我要让你放心,你也在破案知道吗,你也是我的战友。”聂徐川刮了刮时归的鼻子,“我去找了乔观,他那边已经谈好了,但不可完全信任,关键时刻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好。”

时归乖乖应下来,他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行踪也被监视,只有下楼散步的一会才能暂时脱离家中无数个摄像头和过来监视他的保姆。

保姆之前连散步也要跟,但后来发现和时归散步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路上遇到一只蹚过露水搬家的蚂蚁都能让他花费一晚上的时间观察。

她是时升泰指派来的,负责时归成年后的生活起居。最开始还以为时归是时升泰的私生子,所以被家里赶出来住。后来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也逐渐了解了时归的病情,只当作是智商不高无法和人正常交流。

家里密密麻麻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了所有她对时归的懈怠,但时升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偶尔会找她问问时归是否出门。

时归没有手机也没有钱,根本跑不了多远,所以她有时跟上时归出门,有时则宁愿躲在后院信号最好的地方刷刷手机。

今天时归也是借着散步的由头偷偷跑了出来。

“我有发现。”时归在聂徐川耳边报了一串案号,但他却越听越皱眉。

“你从哪里拿到的消息?”

“前些天时升泰带我见了不少人、还有尸体。有一些尸体状况和身体特征很明显,我在省厅见过,是我经过手的案子。”

“时升泰为什么要带你去看这些?”

“那都与他和他培养出来的夜莺有关。”时归垂眸把玩着聂徐川的手指,他经常拿枪,手上特定的位置有不少老茧,与时归经常拿刀的手不一样。

“他花二十多年让我成为一张白纸,现在终于要开始上色了。既像是引导,又像是炫耀。”

时归冷静地陈述着,说得越多,聂徐川的担忧就更深一分。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这才抬头看见对面聂徐川拧成麻花的眉毛。

“你在担心吗?”时归伸手抚摸他的眉头,一点点帮他舒展开来,新奇地享受着聂徐川的情绪变化,“为什么?还有,我不想要你担心,但是知道你在担心,为什么我还会有一点高兴?”

聂徐川闻言无奈地把时归的脑袋揉进怀里,他快要被小幽灵踢来的直球击倒,只能勉强接住毫无还手之力。

“知道我担心,你就要好好保护自己。”聂徐川拿出一枚小小的按钮贴纸贴在了时归自然垂手所接触到的那一小块腿部皮肤上,“遇到紧急情况就赶紧按,会向我发送你的位置,微型电流接触可能会又一点痛。”

“回去吧。”

时归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朝着海棠花落的方向走去。

总是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深夜,乔观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着。

身处中心的海梧大楼俯瞰着南川的万家灯火,平静得如同暴风眼。

黑暗仿佛放大了感官对于环境的感知,乔观的食指有意识地曲动着。犹豫几秒,干脆利落地拉出了办公桌里近在咫尺的暗格,一把泛着冷光的T-5000狙/击/步/枪赫然出现。

枪体通身漆黑,瞄准镜被养护得透亮,五发子弹整齐地列在一旁,随时准备开枪射杀两千米以外的敌人。

乔观抚摸着他的老朋友,回想着时升泰在电话里说的话。

“最后一个命令,执行完毕以后,你将不再是那个被抛弃的试验品,海梧集团也会彻底交到你手里,你将是我,独一无二的,夜莺。”

时升泰的话语里充满了蛊惑,那句独一无二仿佛是乔观多年来无法摆脱的心魔。

“什么?”

“很简单。”时升泰的声音苍老而沉稳,“杀了聂徐川。”

【1】引用自《唐璜》

第44章 旧案 天边的云黑沉沉汇成……

天边的云黑沉沉汇成一片直向下压, 仿佛与地面的距离很近,几乎要将氧气挤压干净。

聂徐川正在办公室翻看着郑斯年带回来的资料,有了他的权限作为纽带,查起归档于北原和省厅的案子的确节省了不少功夫。

“死者是在闹市区被一枪爆头, 这是快十年前的案子了, 当时网络还没现在这么发达, 不过也引发了很大的社会恐慌。”郑斯年用权限调取了聂徐川报给他案号的资料, 找到了一宗北原市枪击案。

“枪支来源查到了吗?”聂徐川问道, 根据我国枪支管控的力度,一般来说发生了枪击案首先就要追溯枪支来源。

“法医根据尸体状态判断,子弹至少是从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射来的, 普通的土枪基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所以只有可能是从黑市购买的专业枪支或者是军/警/用/枪/支丢失。当时禁枪已经快二十年了, 谁都没想到会在闹市区出这个事,等我们分析完搜捕时, 枪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郑斯年有些无奈, 查案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但在那种没有防备的时刻,层层上报耗费的时间早已错失了抓捕这种专业枪手的时机。

“闹市区?”聂徐川发问道。

“重点抓对了,我还以为你会更关注时间。”郑斯年越接触越意识到聂徐川恐怖的侦查能力和反应能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他此时此刻也不禁多了点别的想法, 也许时归待在聂徐川身边被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着聂徐川挑眉示意, 郑斯年敛了神色继续道:“凶手是很会挑选地方的, 行凶地点并非监控密布的市中心, 而是流动市集, 就那种居民们每个月从周边各个村赶过来买卖东西的地方。再往前去正好是一片烂尾楼,还没封顶开发商就跑路了,根据弹道分析应该是从那开的枪。”

“这么远的距离也不是一般的狙击枪可以做到的, 除了枪支以外,还得要技术。”

“对啊,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也没发现存在足够的杀人动机,当时怀疑是随机作案,还戒严了一段时间,集市也散了好久。”

平时自己破案不觉得,现在回头找老案子都是些令人头大的悬案疑案,没线索没证人,甚至有的连卷宗都模模糊糊。

“后来还有类似的案件出现吗?”

“我印象中是没有了。像这样持枪在闹市区杀人的案件放在如今的条件下一定是要求必破的。”郑斯年把案卷的边角理整齐,交给了聂徐川,“怎么突然翻起了旧案?”

“这些案子的中死者的尸检报告是否都出自时归?”

郑斯年闻言皱眉翻阅了几页:“不是时归签的字也有时归配合的痕迹,他应该都经手过。”

“郑斯年,当年在省厅时,到底是谁在为时归遮掩?”聂徐川露出些许不快,这人居心叵测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表面上看是不露声色地维护了时归,实际上就是为他埋下一个又一个定时炸弹。

郑斯年脸上难得露出尴尬的神情:“我也有参与。但最开始好像是特招部门那边吹了风,具体的人员不太清楚。你知道的,在省厅这种地方水也很深,推波助澜的地方可能不止一处。”

聂徐川不再纠结这事儿,回到取来的案子上,除了这一起枪击案,时归还提到了另一个案子,立案之后没多久就结了,案卷材料也就几页纸。

照片上是一个像山茶花一样的女孩,脸庞白净带着温柔的微笑,一侧脸颊边还有圆圆的酒窝,死因判定为自杀。

这个案子郑斯年也是一脸茫然,没有任何印象。

警局一年到头要接成千上万个案子,其中不少也是热心群众发现尸体后报警,法医鉴定为自杀的情况,这宗案子就隐没在千千万万个自杀案件中,没有任何不同。

“这案子很正常啊,我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聂徐川将这两个案子的卷宗放进抽屉里,“我再看两天,省厅那边没什么异动吧?”

“跟上次拿案卷一样,没人发现。”

聂徐川平静点头,他这种态度倒是让郑斯年挺好奇。

“你就不担心我会泄密?”

聂徐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抬起头惊诧地看了一眼郑斯年:“你?”

郑斯年:?

“什么意思?你就不怕我是时升泰派来的卧底?”

“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时归,我男朋友的个人魅力我是清楚的,你就算坑我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时归的事情。”

他说这话显得十分欠揍,明知郑斯年对时归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但他偏偏要往人家伤口上边踩,不仅踩,还拼命撒盐。

“至于第二嘛,你知道你和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虽然知道聂徐川此时此刻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但郑斯年还是不死心,问道:“什么?”

“我和时归再如何都泡在一线做了十几年,就算你这位做行政工作的督查出了什么乱子,把你放在旁边也能第一时间给你平了。”

聂徐川笑眯了更让人想给他一拳,郑斯年心想我也是跑了多少年一线才调去行政的,好不容易忍气吞声咽下那一口“平了”,但聂徐川这小子还不闭嘴。

“还有哦,郑督查,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时归最喜欢的就是我亲手做的饭。”聂徐川冲他无奈一笑,“可能像我这样贤惠顾家的男人更加具有吸引力也很正常,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的。”

很久没这么犯/贱/过的聂徐川说完这一通觉得神清气爽,感觉这两天和乔观虚与委蛇的浊气全给排了出去,水也不打算喝了,拉开抽屉又美滋滋地看起了案子。

在其他人眼里被视作高岭之花但真的只会泡面的郑斯年被气得发抖,恨不得时空穿越回刚刚夸聂徐川的时刻给自己来两个耳刮子。

“滚!!”

郑斯年狠狠摔门而去,轰隆一声震响了整个楼层,一天之内刑侦、禁毒几个支队到整个市局大楼都知道了,聂徐川给这位新来的郑督查得罪了个遍。

第45章 内鬼 郑斯年还没离开市局……

郑斯年还没离开市局, 有些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郑督,您别生气,我听市局的人说了,聂队长就是这个狗脾气。”

开口讲话的是陈督, 有点微胖个子不高, 平时都穿着增高鞋。

自从在厅门口崴了脚飞出俩增高鞋垫以后再也不装了, 直接穿上了厚底增高皮鞋。

他虽然年龄上比郑斯年要大, 但在这一次督查中充当郑斯年的副手, 还带了个助理同行。

“我没生气。”郑斯年面对他话不多,陈督在省厅里很出名,是个溜须拍马踩高捧低的, 郑斯年平时极少来往。

看他冷着张脸,陈督单以为他是强压着怒气, 便为他排忧解难起来:“聂徐川这个人,来之前我就听说他滑头, 平日里办事有不少出格的, 都是靠他家里给他兜着呢。”

郑斯年虽没放在心上, 但听一听聂徐川的八卦也无伤大雅,流露出一丝兴趣,陈督立刻面露喜色滔滔不绝。

“聂徐川家里很有钱, 是个富二代公子哥儿, 但是不学无术, 惹出来的祸经常靠爸妈摆平, 之前还因为暴/力/执/法上了热搜差点被停职了, 但最后也就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揭过去了,他头上那位安副局也在其中周旋了不少呢。”

郑斯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前面还在讲聂徐川人尽皆知的家庭条件, 后面越来越离谱摆上了些官场门道,他不得不正眼看了看陈督,到底是哪一号人物把他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安插在他身边事小,想看他和聂徐川内斗才是真。

按理来说,本次督察行动牵涉甚广,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出差错,理应不该他下派,而是选择资历更为老练的督查人员,比如说这位陈督的直属上级。

但这是到南川来,他想尽了办法靠近时归。

外人看来他被委以重任,此行后前途广阔无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走得是坦途还是薄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陈督,我并不是对聂队有意见,一线刑警对于紧急情况是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的,我们督查组不能加以干涉,知道吗?”

郑斯年在省厅这么多年,太知道怎么与这些人打交道了,这话虽然是为聂徐川开脱,却恰到好处流露出自己对聂徐川那些出格事迹的好奇。

果然,听闻这话陈督笑眯了眼睛,平时郑斯年冷这张脸难以接近,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与他交流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话虽然这么说,但规则就是规则,违反规则就得受罚,不然对那些遵纪守法的好同志来说多不公平呐。”

还没等郑斯年回答,陈督便自告奋勇表了决心:“您放心,如果聂徐川真有什么问题,我第一个不放过!”

郑斯年冷着脸点了头,对方却好像更高兴了。

他会想起走出办公室时,聂徐川一闪而过的凝重,这是在提示他注意身边人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边被安插了人。

郑斯年想立刻回去问他,但马上克制住了自己,毕竟在表面上,他们俩可还在“不对付”。

——

送走了郑斯年,聂徐川继续拿出案卷研读,相比起那宗骇人听闻的街头枪击案,他对这一起自杀案件更感兴趣。

时归不会无缘无故指出这样一桩并无疑点的案子给他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老大。”

聂徐川闻声抬头,谢黎手里揣着一个证物袋走进来,她四下看了看才轻轻关上了门。

“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看你对这个爆炸案没怎么参与,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屁快放。”

谢黎捋了捋头发,又悻悻地笑了:“老大你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欧阳他们闹着要吃老坛酸菜牛肉面,剩下的全是香菇炖鸡,但是老大你知道的香菇炖鸡狗都不吃,如果你不在的话,这个口味选择没法统一……”

“到底什么事?”聂徐川已经受不了她了,“能不能直说?”

“小时为什么辞职离开?”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几乎要凝结出潮湿的露气来。

大家都是明眼人,时归走后他们就尽量避免在聂徐川面前提起,毕竟时归辞职的消息,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看起来就像是时归为了躲他,不告而别。

半天没有回答,谢黎几乎赌上了一切说出下一句话——

“是不是与爆炸案有关?”

“你怎么发现的?”

聂徐川的脸色未明,但毫不惊讶的表现已经让谢黎无比确定,他早就知情。

一瞬间,谢黎有些慌乱,作为刑警的优良素质让她在两秒钟之内迅速冷静下来。

她不愿意怀疑任何人,但她必须怀疑任何人。

“老大,你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跟大家说呀?你跟我们说的话,我们也能帮上忙,说不定能把小时留住,就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聂徐川没管她出于职业而说的comforting words直入重点:“你是怎么发现的?”

“爆炸案的牙齿移交过来后,我照例在DNA库里进行了比对,没有结果。但是却和我保存过的一组数据有了关联。”

谢黎慢慢往后退着,语速镇定缓慢:“那一组数据是之前刘朝脑袋里发现的头发,是小时的。”

聂徐川微微仰起头“噢”了一声,“差点忘了这茬。还有别人知道吗?”

谢黎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把手,但她上下打量着聂徐川,最终还是没有拧开,两眼一闭赌了一把:“只有我自己知道。”

“测试失败了啊,小谢同志。”

聂徐川走到她旁边敲了敲门板,把谢黎吓的够呛,“这种时候就应该开门就走,大声呼救,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啊。不然让我这个坏人把证据销毁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谢黎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愤怒起来直呼其名:“聂徐川!你演这么好明年去争夺奥斯卡吗?”

聂徐川笑得直不起腰来:“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趁着我现在还对你存在那么一点愧疚,过时不候啊。”

谢黎正襟危坐,把手里的证物袋推过去:“为什么十二年前的爆炸案里,会有小时的牙齿?我前前后后把所有能够找到的视频资料全都看过了,没有任何与时归有关的资料存在,也包括所有的直系亲属。”

“查得很细。”聂徐川夸赞了一句,“这也是我现在正在调查的东西。谢黎,我知道你刚刚没有出去是出于这么多年来的信任和默契,我发誓不会辜负整个刑侦支队兄弟们对我的信任。”

“但是时归不一样,他初来乍到,沉默内敛,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和动机相信他是清白的。甚至你们作为办案人员必须要做的,就是第一时间逮捕他。”

“老大!”

眼看着聂徐川这话是要把他自己和大家切分开,谢黎心里比刚刚怀疑聂徐川时更加煎熬。

“十二年前的爆炸案只是引子,这一次的爆炸案就是示威,这背后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的新旧更替,你们要做的不仅是查清楚爆炸案,更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我在做这些事的同时,要先证明时归的清白。”

“但是我们都可以帮你啊,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要查大家就一起查啊!”

听着谢黎焦急的声音,聂徐川摇摇头:“不要这么天真。”

谢黎话说出口就发觉不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你有什么证据吗,我也愿意相信小时是无辜的,但是你的证据呢?”

“我会找到的。”

“还有,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需要顾及我的想法。”

“证据。我只相信证据。”谢黎没有离开,死咬住这一点牢牢不放。

聂徐川沉思了几秒,“第二次爆炸案,我可以为时归做不在场证明。”

“好。”

谢黎刚准备走,聂徐川上去耳语了几句,她点点头转身出去。

刚走到门外又探头进来:“你该不会是恋爱脑吧老大?”

聂徐川挥手给人赶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把自杀案的卷宗锁进抽屉,枪击案的卷宗摊开在桌面上,作出看了一半的样式。

他重重甩上门朝着大办公室走过去,两嗓子就让里头欢呼连连:“今晚改善伙食,什么老坛酸菜香菇炖鸡都别吃了,请你们吃日料!”

外卖送过来就是一大兜子,精致的便当盒占了满桌,炸牛排切成细细的小块,天妇罗炸虾朝着同一个方向摆成曲线,可乐饼的香气勾起碳水的馋虫。

欧阳点了个和牛拌饭,上面打了个生鸡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荷包蛋是忘了煎了吗,怎么是生的?”

“土老帽,这是给你拌进饭里的!”谢黎吸溜了一大口叉烧拉面,话都说不清楚:“你不吃给我。”

欧阳略带嫌弃地把蛋滑进拉面汤里,又趁机偷走两块叉烧,忽然看见个人影往聂徐川的小办公室里走,刚准备出声就被聂徐川塞了个可乐饼在嘴里,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吃吧吃吧,多吃点长点脑子。”谢黎优雅喝汤,一贯精准吐槽。

聂徐川端着份便当跟着他们在大办公室里一起吃,自从督查过来他就很少离开办公室,这是好不容易的放松时刻。

叮咚——

手机屏幕亮起,聂徐川瞥眼过去,备注是一个乔字。

“明晚九点,江心塔108层。”

聂徐川愣了一秒,想起来这地方是他要带时归去吃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成的法餐厅。

他回了个好就把手机撂下,虽然经常被时归吐槽自己爱钓鱼,但是总耐不住有人上钩啊。

第46章 赴约 “诶老大,黎姐今天……

“诶老大, 黎姐今天怎么没来啊?”欧阳环顾了一周也没看见谢黎,她平时都会提前几分钟到办公室,今天过了点还没到。

“今天她请假。”聂徐川手里没停,收拾着从柜子里翻出来八百年没用过的公文包, 一股灰尘的味道蔓延开来, 他拿起给植物浇水的小喷壶随意喷了两下。

“她身体不舒服吗?”欧阳有些担心, “黎姐可是为了拿全勤买小裙子烧到四十度都要坚持办公室报到的人啊!”

“不是, 她处理点私事。”

听说谢黎没事, 欧阳这才舒了口气,叫上猴子往会议室里去。

由于是陈年旧案,爆炸案的调查进度缓慢, 省厅给的压力很大,作为督查的郑斯年被催得死死的, 日夜盯在大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