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吻 聂徐川以为他不会再说……
聂徐川以为他不会再说了。
就像以前无数次的点到为止。
但巴西的蝴蝶扇动翅膀导致得克萨斯的飓风, 无数微小变化在时归定量的情绪里煽动起一场风暴。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时归再次开口了。
“他是做生意的,应该还挺有钱。我住在很大的房子里,衣柜里每个季度都会更新, 吃饭的话有保姆阿姨。但我几乎见不到他。”
“他给我的感觉, 就像村民们口中的神使。每次出现, 就像降临, 颁布旨意。我不了解他, 不了解我的母亲,不了解我身边的一切。世界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
“我来到南川以后, 好像才从头开始长大。以前我只知道应该做什么,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喜欢做什么。”
聂徐川就看着他坦然地剖开自己,就像剖开每一具冰冷尸体的心脏, 唯一不同的是, 他就这样平静而隐晦地鲜血淋漓。
十字路口拥挤嘈杂, 分岔路口就此铺开。
时归敞开伤口,询问道:“暂时坦白这么多,可以吗?”
聂徐川一愣。
他原本应该高兴的, 时归向他谈起过往, 但他说暂时, 他说坦白。
时归把自己当犯人一样关押在聂徐川身边。
聂徐川回想起那一天他让时归做的选择, 所以于他而言仅仅是关押在一群人身边还是关押在自己身边吗?
时归站在十字路口中央, 面前车辆来来往往,带起阵阵微风,此起彼伏的催促喇叭声, 红灯倒数到最后几秒。
“时归,你真的不明白。”
聂徐川一把拽过他,情绪翻涌如同翻覆的海啸,高高卷起万丈后却又轻如羽毛地落下——他的嘴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软。
是一触即分的吻。
聂徐川的耳朵红透了,时归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轮绿灯早已过去,红灯再次到来,他们的一分钟被困在这个穿梭不断的十字路口。
“对不起。”
聂徐川冷静下来,一股浓重的懊悔涌上心头,他又把自己的情绪交给时归去理解。
但是下一秒,时归的脸却再次出现在眼前,嘴唇轻轻贴上他的。!!!
聂徐川没有闭眼,甚至没有呼吸。
虽然还不到五秒钟,比刚刚那个一触即分的吻长不了多少,但那一瞬间仿若走马灯似的一圈又一圈。
“时归,你,为什么?”聂徐川第一次有点磕磕巴巴,明明为什么这句话是时归的口头禅,但此时此刻他们仿若调换了位置。
聂徐川心跳很快、也很慌。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在强势,他在控制,他将情绪火一般燃烧,但为什么被攻池掠地的却像是自己?
“你好像很希望我这样做。”时归似乎有点高兴,“所以我猜对了吗?”
聂徐川忍无可忍,把人拉进怀里接了个真正的吻。
“我更希望是这样做。”——
“死者刘朝,今天上午家政上门打扫卫生时被发现死于家中,死状非常可怖。”
接到报案后刑侦支队立刻收假往死者家中赶去,谢黎在车上讲解初步案情。
“刘朝是个富二代,平时有点游手好闲,没有正经工作。这个家政阿姨已经在他们家做了很长时间了,每周上门打扫一次卫生。今天照例拿钥匙开了门,进去一看就发现在客厅人事不省的刘朝,便报了警。”
“她怎么确认刘朝已经死了?不是先打120而是先报警吗?”聂徐川问道。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谢黎拿出派出所那边回传的照片记录,车上脑袋凑过来看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刘朝斜躺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当中,鲜血从脑袋淙淙流出染红了大片地毯,头顶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黑洞洞的。在一簇簇猩红当中还夹杂着黄黄白白的组织物。
“我草!”欧阳率先叫出声,“哪个孙子干的,心理变态吗?”
“这次又要辛苦小时法医了。”谢黎叹了一口气,“脏活累活都让他一个人干了。老大,咱们新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这活你敢让新人上?不直接吐了污染现场就是好的了。”
聂徐川没理会他俩,转向一旁安静吃小零食的时归,“口罩防护服什么的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
“好。还需要什么的话跟我说,忙不过来我就让小孙过来。”聂徐川递过去一盒薄荷糖,“趁着还没到,先压一压。”
欧阳和谢黎对视一眼,他妈的撞鬼了。
“老大,你你你你是不是之前审村民审的,你被上身了吗?”
“老大!你别怕啊!我这就叫心理医生来救你!”
聂徐川把薄荷糖塞进时归手里,满头黑线地看着前面俩人,“好好开车!看路!”
刘朝住在南湖区的高级住宅楼,楼对面对面就是南丘湖。附近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偶尔几棵冬青迎着冷空气挂上鲜红的果实,湖水向日出的方向延伸,碧波荡漾起光纹。
进入室内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惨白如雪的墙壁上、天花板上都布满了椭圆形的挥洒血迹。
死者双脚搭在沙发上,头顶朝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倒,头顶处的血泊还未干涸,血清分离边缘呈现出浅浅的淡黄色。肉眼暂时无法辨别是否还存在别的致命伤。
聂徐川把尸体交给时归,进行现场勘查。除了沙发附近,客厅里的其他位置没有发现打斗痕迹,拐过玄关,卧室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床头柜里几万块钱现金一分没少。衣柜里衣服不太多,寥寥几件日常穿搭,可能不在这里常住。
与卧室相比,厨房里则显得杂乱很多。冰箱里没吃完的蛋糕过期了,奶油沾上了冷藏室的壁。碳酸饮料喝了一半没盖紧,从缝隙中流出没有气泡的甜水。
脚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没满,但四周散落了不少零食口袋,甚至连松饼面粉都被拆开,散落在一旁。
谢黎进来的时候被脚边的白色粉末吓了一跳,“卧槽,我还以为谁在这儿吸了。”
“不会。暂时没发现燃烧的臭味。”聂徐川戴着手套取了一些粉末放入证物袋,“保险起见回去验一验,不过大概率就是普通面粉。”
“猴子那边什么情况?家政阿姨怎么说?”聂徐川问起笔录情况。
“家政阿姨反映说他不经常见到雇主,就是每周上门打扫一次,每次来也都还挺干净,她就是擦擦灰,换个床单被套什么的。”
“上周来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异常吗?”
“问过了,阿姨说没什么异常,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卧室里稍微乱了点,可能刘朝带女孩子回家了。”
勘查完再出来,时归已经完成了初步检验,尸体被搬运回法医室做详细的尸检。
“尸体仅存在颅骨损伤,毒理检验没问题的话应该就是颅脑损伤导致的死亡。”
“你们看这个血液分布痕迹。”时归指着地毯上那一滩血泊,“出血量很大,可能是由于钝器击打所致;再看天花板上和墙壁上的挥洒血迹,呈半圆形分布,很可能是凶手站在受害人后方,反复数次的击打、抬手上甩、再次击打所产生的。”
“那一滩恶心的东西是什么?”欧阳凑上前来捏住鼻子,他刚刚搬完尸体,那种诡异的触感还挥之不去,“以前怎么没见过?”
时归知道他说的是那滩在血泊里的东西,望着大家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叹了口气:“那是他的脑子。”
“呕!!!”
呕吐的声音此起彼伏,时归看到聂徐川朝他比了个手势。
薄荷糖。
时归冲他摇摇头,“会影响我对气味的判断。”
聂徐川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辛苦了,小时法医。”
这几天聂徐川心里的小人简直像要打起来了,刚亲完就来了案子,时归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像他的解剖刀一样锋利而专业。
聂徐川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臭流氓。
时归也主动亲他了,所以这算是双向奔赴吗?
在感情这方面他受到父母的影响比较多,恋爱需要正式的告白,需要鲜花,需要仪式感。
如果不明明白白开始,那也会不清不楚地结束。
他不想和时归陷入暧昧的漩涡。
“聂队,还不走吗?”时归留在最后等了他几秒,他还没取口罩,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眸。
“来了。”——
回去后,时归便一头扎进了法医室,马不停蹄地开始尸检。小孙家里有事暂时来不了,这个案子前期的勘验工作就落到时归一个人头上。
刘朝的尸体已经被摆在解剖台上,他仔细确认发现全身只有颅骨一处损伤。
根据血迹鉴定来看,创口应当是钝器击打所致,但是仔细检查过后时归又发现了在巨大凹陷下的细微伤口。
就像是在挖些什么东西。
时归想到被置放在一旁稀碎的大脑组织。
“小时,怎么样啦?”谢黎勘验完那堆白色粉状物过来法医室查看情况,“刚刚我们那边确认过只是普通面粉。你这边毒理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已经出来了,没有吸毒,也没被下毒。”时归手里还握着解剖刀,眉头紧皱。
谢黎刚准备回去却又被叫住,“黎姐,你说凶手为什么要取出他的大脑?”
“有没有可能是仇杀?报复?”谢黎偏着头想了一会,“家里财物没有失窃,不是图财;他们有钱人注重隐私,几个监控摄像头也没拍到有用的信息,看来还是得从人际关系入手。”
时归点点头,“对了黎姐,我刚刚勘了一遍被取出来的大脑组织,发现了一根头发,有可能与凶手身份有关。”
“没问题,我帮你送去验一下。”谢黎接过证物袋,她正好要去拿最后的报告,顺手就帮时归送了。
“小时,要帮忙你就开口啊,不要不好意思。”
时归冲她道了谢,专心研究那一堆脑组织,他还是觉得总有地方不对劲。
第32章 头发 “死者刘朝,28岁……
“死者刘朝, 28岁,身高185厘米,体重75kg。根据尸斑发展状况推测死亡时间为4月26日晚上9点至12点,也就是前天晚上。”
会议室里, 时归结合拍摄的尸体照片给大家讲解尸检情况, 这一次尸体的状况与以往不同, 没有那么多复杂联合的死因, 除了头部外, 其他部位甚至连伤口都不存在。
“尸体颅骨骨片断裂成多块,呈现蛛网状,伴有小型骨片碎裂, 鉴定死亡原因为多次钝器击打造成的颅骨粉碎性骨折。根据骨折线判定,在粉碎性骨折发生以后, 凶手还用某种锐器对颅顶进行开孔挖掘,取出了受害人的大脑。”
欧阳昨天背了尸体, 对于死者的身材和重量有一定感知:“凶手有能力制服攻击一个成年男性, 起码身形与之相当吧, 可能也是一个高大的男性。”
聂徐川不置可否,思量之余想起昨天时归的初步勘验,说道:“不一定, 小时昨天的血迹分析说过, 凶手是从后方靠近并偷袭。按照打击力度来讲确有可能是男性, 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 选择背后偷袭的方式, 至少二人在外形上存在一定的力量差距。”
时归点了点头,他也更偏向于聂徐川的结论,凶手可能是个身材矮小的男性。他接着补充道:“对于凶手身份的确认我找到一些线索, 在一旁散落的大脑组织中,有一根头发”
“小时,你是不是弄错了呀。”谢黎赶在之前打断了时归,表达得很委婉,“我刚刚查了内网,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好像和凶手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时归没听明白,见谢黎不答,又问了一遍。
“小时法医,那根头发是你的。”谢黎无法,只好当着大家面说了。但她向来对于时归饱含着母性光辉,下意识安慰道:“可能是现场勘验的时候不小心遗落的,虽然没从这里找到凶手的线索,但从别的地方入手一样可以找到的。”
时归眉头紧皱,没有答话。
谢黎以为他是心里难受了,毕竟这根头发在一开始被认为是确认凶手身份的重大线索,结果现在发现是操作失误掉进去的。
聂徐川咳嗽两声,轻轻带过了这个小插曲,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凶手的身份上来。
“经过现场勘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厨房里面特别乱。”欧阳回答道。
“没错,厨房很乱,并且是只有厨房很乱。”聂徐川把厨房的现场照片放出来,可谓是一片狼籍,“我们第一遍勘查时,甚至怀疑厨房地面的松饼粉是某种毒品。”
“确实像啊,不仅长得像白面,这厨房就像是嗑嗨了造了一天似的。”欧阳插话道,“我看刘朝还是挺注意卫生的,每周都请阿姨打扫,不至于把厨房弄得这么脏。”
“所以我推断,厨房的痕迹应该来自于凶手。但是什么凶手进入陌生人的房子以后,不拿现金,不偷珠宝,反而一头扎进厨房狂吃呢?”
“我怀疑这个凶手文化程度不高。”
听到谢黎的话,聂徐川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这款松饼粉我在超市里见过,是个外国牌子,包装上全是洋文。”谢黎把屏幕上的包装袋放大了,淡黄色的塑料包装上印着图片,欲滴的蜂蜜裹上烤得金黄的松饼,顶端还有几颗草莓,令人垂涎。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卖松饼的,这个包装上的图真的很具有误导性,等我仔细看了上面的英文才发现是面粉。凶手如果是在找吃的,很有可能误以为这袋面粉是成品松饼。”
“有没有可能是太着急了?”
谢黎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厨房里看到的场景,“我觉得不像,冰箱里的东西虽然都被翻乱了,但是没有一样是吃完了,都是啃了几口就放到一边。”
“等等,啃了几口?”时归忽然发问一语惊醒梦中人。
“哎哟我草!牙印!”欧阳反应过来,懊恼地捶头,“小时法医,一会咱再去一趟现场。”
时归自然是没意见,谢黎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放假刚熬了几个通宵还没恢复过来就收假了,脑子还有点不清醒,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工作中有失误很正常,天才也会犯错,但下次一定要注意。”聂徐川安慰了两句,谢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妈的,真撞鬼啊!
聂徐川本身就嫌她们痕检的活办得糙,今天还加上这一笔,放在以前已经麻溜儿给她们扫地出门滚去现场,好像迟了一秒就是要了他的命。
今天抽什么风,还安慰起来了,虽然也还有点生硬了。但是聂徐川在安慰人??
谢黎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投向了角落里的时归,他正拿着手机和鉴定结果仔细比对,眉头紧锁,眼眸低垂。
妈的,原来我是买一赠一,还是买冰箱送冰箱贴的那种。
谢黎暗自咽下这口狗粮,早就看这俩人不对劲了。
自从上次在停车场打完架就黏黏糊糊的,听齐非说这俩人还手拉手踹翻了他的老坛酸菜牛肉面。
收假的时候,这俩人是一起来的,早上经过他俩,相同的洗衣液香味飘进了谢黎的狗鼻子。
谢黎给自己找了点心理安慰,我干痕检还是有天赋的。
“除了凶手的身份,还有一个问题,凶手究竟是怎么进入到受害人的房子的?”
“家政阿姨手里有房子的钥匙,像这种防盗门一般配备五把钥匙。门口有一把,阿姨手里有一把,黎姐说房间抽屉里找到两把,还有一把不知所踪。门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凶手很有可能是拿到了剩下那一把钥匙。”
“先不着急下定论。”聂徐川伸手拿过家政阿姨的询问笔录,“猴子你和欧阳去调查刘朝的社会关系情况,重点放在能够进出他这个房子的人身上,不管是朋友、家人还是邻居甚至陌生人。”
“谢黎,你和时归再回一趟现场,这次不要再有遗漏。”
散会了,大家风风火火涌出会议室。谢黎等着时归从最里面走出来,没想到聂徐川也没走,在门口等人。
谢黎默默退出这个偌大的却没有她容身之处的会议室去开车,得,干脆你俩去得了呗,所以我的作用是掩人耳目吗?
和谢黎擦身而过,聂徐川走向还在会议室里对着材料发呆的时归。
“不高兴?”
“没有。”
“怎么不出去?”
聂徐川靠近了两步,想要去够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就听见时归又开了口。
“你相信我吗?”
聂徐川有点疑惑,不知道时归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遵从着本心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确定这根头发本身就在里面,你会相信我吗?”
“什么?”聂徐川收敛了脸上那一丝笑意,会议室的白炽灯从头顶打过来,将他严肃的神色照得一清二楚。
“我戴了防护帽,戴了两层。”时归的声音里听得出有些起伏,“并且我保证,在我注意到那堆大脑组织物时,那根头发就已经在里面了。”
聂徐川知道,即使阿瓦死了,他身上关于时归的谜团仍旧未揭开。可他没想到的是,这种魔鬼般的纠缠竟然一刻也等不了来得这样快。
“这件事情,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聂徐川沉声道,“我会去查清楚。”
时归点点头,“那我再回现场了。”
“如果再发现有任何东西与你有关,记得跟我说。”聂徐川叮嘱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谢黎在车里等了十分钟,终于盼来了时归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哎呀小时,你终于来了。”
然后她目光看到紧随其后的聂徐川。
“捎我一段儿,我去物业。”聂徐川自然地单手把时归拽回来塞进后座,自己也并排坐进去。???
要不干脆你俩手牵手查案得了。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车辆缓慢起步开出市局,微风从车窗涌进来。已经快五月了,风中的寒气随着时间消逝,逐渐变得潮湿。
“你的手,还好吗?”
“没事儿,你每天都给我换药,好得很快。”聂徐川用另一只手替时归理了理刘海,“而且听你的,固定板我也没拆开。”
在聂徐川心里,其实他们已经无限趋近于恋人关系了,只是还差那临门一脚的仪式感,所以相比平时多了一些较为亲密的小动作。
时归自从向他坦白后,也没再推开他的靠近。
甚至在某些时候,时归的情绪已经有了波动的痕迹。
他的眼睛,是千年不化的冰雪化冻汇聚成微微泛起涟漪的湖泊。
一切都在向那个理想状态发展。
除了谢黎。
任劳任怨牛马一般在前面开着车,心里的弹幕已经飘过了无数条。
好哇,你俩果然住一起去了,狗男男!(黎姐单指聂徐川)
第33章 心脏 再次来到这幢南丘湖附近的高……
再次来到这幢南丘湖附近的高层建筑, 警戒线的范围已经撤到门口,楼里的住户不多,零星遇见也都捂着鼻子走开。楼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干净,隐隐约约让人生出天然的抵触情绪。
谢黎和时归对现场进行再勘, 白色的尸体线蜿蜒在空隙中, 残留的血迹已然干涸。窗帘半掩着透出点点阳光, 他俩熟练麻利地将厨房里的食物残留带走。
“小时, 你最近和聂队关系不错啊。”谢黎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 随口打趣道。
“嗯?”
“聂队这人有时候凶了点,但人品绝对有保障,同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良嗜好。长得帅还又钱, 爸妈都是高知,家风优良。”
谢黎列举了聂徐川一大堆优点, 心想我就帮你到这里了。
时归更疑惑了,“黎姐你为什么忽然和我说这些?”
“这不是让你多了解了解嘛, 不过还是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虽然一头雾水, 但时归还是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大拇指捻上食指指腹,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低头看去却并没察觉什么异常。
下了电梯, 聂徐川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怎么样?这次别再漏了。”
谢黎冲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示意没问题, 朝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
“什么味道?”时归鼻子嗅了嗅, 他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生锈的气息。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流浪汉从花坛后冲出来,撞向了站在最外侧的时归。
时归本身就纤瘦,重心有些不稳, 向前栽倒过去。
聂徐川一把扶住他的腰身带进怀里,洗发水的淡香率先到达,随后是满怀的小幽灵。
“急着投胎去呢你这人!”谢黎气不过冲着那个甚至没有停下来看一眼的身影喊了一句,随后看到旁边俩人抱一块了,气又消了一大半。
时归还没在怀里待三秒,聂徐川就感受到一股推拒的力量,以为他是害羞了,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聂徐川!”时归的声音里带着些焦急。
“好好好。”
聂徐川松开他,时归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顺着时归的方向,看过去两幢高楼之间隐蔽的花坛中,半遮半掩藏着的,好像是一个躺倒的人。
聂徐川迅速反应过来,拔腿去追刚刚经过的流浪汉。穿过小区弯弯绕绕的两个环岛,门口保安正埋头吃着饭。
“兄弟,刚有个流浪汉似的人跑过去了,看见没?”
看聂徐川穿着警服又亮出证件表明了身份,他回答得挺客气:“好像是有个人过去了刚刚,我没注意,要不我带您去看一眼门口监控?”
聂徐川道了声谢继续往前追,再往前就是一片小公园,穿过去就是南丘湖,是整个南川的最大自然湖泊,湖中央还搭建了几座鸭岛。
范围太大,人藏进去根本没法找。
他站在原地向前眺望,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忽然看见人群朝观景台的方向聚集起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正在往公园的小跑道上钻,人群纷纷避让不及。
聂徐川抬脚就追,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单手撑住翻越过公园护栏,“别跑!你小子!”
流浪汉慌忙朝着湖边逃窜,一路撞到几个围观的。聂徐川一边大声疏散群众一边全力追逐,带着水腥味的空气直往他肺里钻,磨得嗓子眼生疼。
虽然伤还没好全,但聂徐川的身体素质不是盖的,眼看就要追上流浪汉。
但这小子没回头看就好像明白跑不掉了,竟然不管不顾地翻过湖边的警戒护栏跳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一时间让聂徐川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跑也这么不要命。南丘湖平均水深接近四十米,最深处接近一百米,湖底地形复杂,几乎很少开展水上活动,即使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也不敢轻易尝试。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消失在了水面。
周围人头攒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举起手机交头接耳,闪光灯一阵闪过一阵。
“草。”聂徐川暗暗骂了一句,立刻打电话通知了市局和水上救援——
另一边。
两个半圆拼接而成的花坛中央留出了一人宽的缝隙,细小的绿叶乔木密密麻麻地生长没过小腿,一具还淌着血的尸体就被置于中间,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大块。
那搏动着的,猩红的器官就攥在尸体手中,印下深刻的指痕。
“还是新鲜尸体,没有出现尸僵和尸斑。”时归摸出一双手套戴上在尸体各个小肌群检查了一遍,谢黎在一旁帮忙记录着。
“肌肉松弛,角膜清澈,死亡时间可能还不足一小时。”
“那刚刚跑过去的流浪汉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谢黎看着那急匆匆的样子本身就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他身上没有血腥味,很奇怪。”时归刚刚被撞到,流浪汉身上的布料都被磨花了,散发着垃圾般的臭气,但没有闻到任何血液的锈气。
时归对味道很敏感,刚刚也是在空气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才着急回头去看,没想到真让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除了胸部那一处可怖的伤口外,死者头部被砸伤,后脑勺上有一处巨大的凹陷,血液淙淙流动。
“这人看起来也像个流浪汉似的。”谢黎观察着地面上的尸体,指着他的衣物说道:“他旁边有一件不合身的外衣,看起来还很新,但是毛衣胸口处被撕烂前已经磨破了,也沾上了很多污渍。”
“再看他的鞋,虽然是个小牌子,但是对于这个身高的人来讲有点过于大了,并且也是很脏很旧,沾了泥灰污渍,很有可能是别人遗弃后被他捡到了。”
时归听着她的分析,不时点头。谢黎在生活经验这方面的确给了他很多启迪。
就像聂徐川一样,他们都是从世界热闹的一头走来的,仿佛身上分子的运动都要比他快了许多,天生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他却没有想要亲吻谢黎的冲动。
时归看着谢黎不说话,疑问欲言又止。
远处警笛呜鸣撕裂表面的宁静祥和,聂徐川从那片缝隙里走来,高大的男人在阳光中只留下一片阴影,让时归更加确信了这件事。
“你们这边怎么样?什么情况?”他面色有些苍白,刚刚追人撑到了受伤的那只手,肾上腺素水平下降后才感知到剧烈的疼痛。
“小时已经在做初步勘验了。聂队,你还好吗?”谢黎看着聂徐川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发白的嘴唇问道。
“我没事。一会赶紧把警戒线拉上,防止污染现场,检查细致点。”
见他声音依旧沉稳,谢黎不作他想,赶紧和其他痕检的同志一起勘查周边环境。
时归把尸体初步勘验完,取下手套走到聂徐川旁边。
“大致发现尸体存在两处创口,头部颅骨凹陷,胸腔被人粗暴打开,暂且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并且我和黎姐怀疑这人的身份也是流浪汉。”
聂徐川应了一声,“也有可能是两个流浪汉之间起了争执。”
时归把刚刚自己没有闻到血腥味的事情说给他听,聂徐川沉思一阵道:“我去把周围的监控调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上午刚去物业调过一遍监控,询问了一些户主信息,现在估计还脸熟着。
刚准备动身就被时归拉住了衣角,然后把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拉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轻声道:“好像又错位了。”
时归看他包裹在绷带里的手,额间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但那种柔软又细腻的感觉仍旧在那一瞬间击中了聂徐川的心。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时归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是要将人溺毙般的温柔。
“你又想让我亲你了吗?”时归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学会了从他眼里读出心跳,“可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在工作。”
聂徐川慌乱地瞥开眼神,胡乱揉了揉时归的头发,把他往怀里揽了一秒钟又迅速拉开了距离,“谢谢小时医生。”
“那现在我去找监控,你去处理伤口,好吗?”
聂徐川点头,耳廓通红着朝着一旁社区医院的方向走去,心里要被他的小时可爱化了——
现场工作结束后,大家赶回市局进行分析查验,水上救援队也在湖中开始打捞活动。每当忙碌的时刻来临,都会有人来添一把火,还嫌事情不够乱似的。
大家按部就班往下推进时,一个名为“警察驱赶流浪汉跳湖”的词条迅速登上了热搜,有人拍摄到聂徐川追逐流浪汉并且流浪汉跳了湖的视频,还配上了误导性的解释。
底下的评论迅速来到了接近两万条。
【作为警察竟然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竟然把一个手无寸铁的流浪汉逼到跳楼?】
【这警察我认识,好像是有后台的,看吧,一会这热搜就得掉。】
【吗的,在现场在现场,亲眼看到这警察把流浪汉赶下去的!建议深扒!】
【大家还是理性吃瓜吧,这警察手上好像也有伤,蹲一个官方声明。】
偶尔蹦出一两条建议大家理性思考的评论,也迅速被这场全民讨伐的浪潮裹挟着压了下去。语言越来越尖酸刻薄乃至怒不可遏,甚至已经有人扒到了聂徐川的工作地址和职级名称,电话打到南川市公安局要求其给一个说法。
“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啊?”安副局在办公室踱步,举报电话已经打到他这里来了,要是再压不住,传到上面去了,聂徐川肯定是要被停职了。
聂徐川脸色平静并未露出慌乱,当时看到周围群众举起手机时,他就已经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现如今的警民关系本身就紧张,好不容易建立起如履薄冰的信任也不免遭受谣言的冲击。
毕竟有时候,谣言比真相更愿意让人相信。
“正常抓捕、走正常报备流程,有电话录音,湖边有监控。”聂徐川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当时紧急的情况。
他不敢贸然下水,谢黎上车放证物,时归单枪匹马蹲在现场验尸。发现的是新鲜尸体,无法笃定凶手就是前方从水底潜泳离开的流浪汉。如果判断错了,凶手再次返回现场,结果不堪设想。他只能呼叫市局支援,再返回现场保障战友的安全。
“你的判断没错。”安副局的眼光毒辣,看破了其中的门道,“那个流浪汉不是真正的凶手。这是真凶安排的调虎离山。”
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安副局缓缓走上前去拔掉了座机电话线,尖锐的响铃声骤然安静。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要对警方做些什么,而是打了个时间差逃跑。也真是难为他了,费尽心机安排了一个会潜泳的流浪汉。”
“这会是巧合吗?”聂徐川没有明说,但现下二人已经心知肚明。
安副局又伸出食指碰了碰耳朵,“先查下去再说,现在的给我们留的难题是这个热搜。”
聂徐川了然,“简单,我花点钱压了。”
“警民关系!警民关系!我要说多少遍!”安副局恨不得猛扇聂徐川那只好手,“你现在花钱压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那能怎么办,你给我发个官方通告?”
“这个案子,你先避避风头。交给欧阳他们去干,你暂时等待调查。”
“这么久?”
“你闭嘴吧!少给我讨价还价了!”
聂徐川被无情驱赶出办公室,甚至心情还不错地吹了声口哨。如果不能参与这个案子的话,那他可就要忙一忙别的了——
聂徐川办公室里门扉紧闭,但他电话对面的声响都快隔着窗户飞到对面国/安大楼里去了。
“妈!我没事儿!我没花钱撤热搜!”聂徐川在电话这头颇感无奈,“不用来看我,真的不用!”
“哎呀,钱不是花到撤热搜上了!再说了,撤个热搜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没有没有!没有利用优势金钱地位发展不正当男女关系!听我说,妈!没有包/养、没有强迫、也没有潜/规则好吗?”
聂徐川听到电话那头越说越离谱,深深叹了口气,这是在研究化学之外花了多少时间研究狗血电视剧啊?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徐女士看到自己儿子被骂上热搜后暴躁的心情,聂徐川一回头就看见时归站在自己身后。
他本以为时归也是来问自己关于热搜的事情,今天前来打听问候的消息都快挤爆他的手机。
“你的手,重新包扎好了吗?”
聂徐川一愣,随即下意识递出自己的左手,时归检查了一下说道:“医生手法还行。”
“没你好。”
时归点点头:“确实。”
聂徐川笑了笑,这种不自知的幽默感只有在时归身上才显得格外可爱。
“刚刚是你妈妈?”
“对。热搜这事儿,正问我呢。”
倒是聂徐川先耐不住好奇心问了时归:“你怎么不问我这事儿?”
“我不经常使用社交媒体。”
“噢。”
原来是不太了解。
时归接着补充道:“而且,评论区,那是对你的评论吗?”
聂徐川点点头。
“噢。”时归若有所思,“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无关紧要的人对你的评价。”
被钉在网上骂了这么久,虽然聂徐川有一颗大心脏也免不了要控制自己不去看,但时归的话就像是用温暖的手掌柔柔地包裹住他,并非严丝合缝,但是源源不断。
“安副局说你不要参与这个案子了,那上次我们说的还作数吗?”
聂徐川以为是拜师问问题的事,“当然。”
时归拿出一份检验报告放在他办公桌上,百叶窗切割开层层叠叠的阳光铺开在桌面的白纸黑字上,“那个人的心脏里,也有我的头发。”
第34章 家长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聂徐川的眉头紧皱,积压片片乌云。
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要陷害时归?但这根本说不通。时归是法医,第一个接触尸体,所有的检验都要经过他之手, 如果时归有意隐瞒, 头发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大脑里发现了头发, 心脏里也发现了头发。
难道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不同的凶手作案完后再放进去的呢?
“受害者头部有凹陷, 发现蛛网状裂痕, 是钝器击打所致。对比了伤口形态和大小,和刘朝基本一致,很有可能是同一种凶器。”
“同一种凶器意思就是说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
聂徐川想到两次尸体的伤口都在后脑勺, 看来是个从背后偷袭的惯犯。
“不一定。”时归仔细回想着伤口细密的骨折线,虽然是同一种凶器, 但是二者的手法却相距甚远。
杀死刘朝的凶手,慌乱、无措, 无法一击毙命, 甚至无法判断刘朝是否完全死透, 只能一次又一次挥舞着手中的凶器。最后,再粗糙地在他脑袋上开了一个洞。
但是这一次的凶手冷静而果决,尸体还带着余温, 手术刀般精准地破开受害者的胸膛, 掏出仍在搏动的心脏, 放在他紧攥的手掌中。
“虽然在某些案件中存在凶手作案手法进步的情况, 但这两起案件相距太短, 按常理来说,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迅速的心态和手法进化。”
“死者身份出来了吗?”
“查了最近的报案的失踪人口,特征对不上。发了启事, 也暂时没人来认领,黎姐已经在库里比对身份了。”
聂徐川点点头,“死者身份确认后,可以先从两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中查起。”
“那你呢?”时归有些疑惑,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他原以为聂徐川的不参与案件不过是说说而已,但到现在他确实没有参与调查的打算。
“我?我不是在等待调查吗?”聂徐川嘴角上扬,丝毫看不出是个被限制行动的人,“这一次的案件要靠你了小时法医。”
“唔。”
既然聂徐川都这样说了,时归点点头。这一次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他的检验速度向来很快。
时归把报告放到桌上后就转身离开了。
聂徐川目送着他出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卸下。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
连续两个案件都与时归有关,凶手仿佛在捉弄他们一样,模模糊糊留下一点影子,再乐于见得着他们原地打转。
尸检报告中写得很清晰,死者一米七左右,体重五十五千克,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可以说是瘦骨嶙峋。
死者手掌脚跟等部位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疮,在进行毒理检验时,时归顺便提取了胃内容物进行化验,更加确认了他应该是这座城市中千千万万个流浪者的一员。
根据尸体状况来看,凶手应当刚离开不久。甚至有可能在时归上楼勘验以后,他才慢悠悠地选定好目标进行杀戮。
他对尸体的处理无法解释感情,如果他怀着恨意挖出心脏,但又无法解释为何愿意如此干脆利落地结束所恨之人的生命。
聂徐川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就仿佛凶手仅仅是为了时归的头发,找到一个容器——
窗外没有月亮,天边空荡荡的。卧室里亮着一盏小台灯,昏黄的灯光如同薄纱般洒落。屋里屋外都安静得很,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聂徐川半靠在椅子上翻阅着手里的材料,十二年前的爆炸案如同血色的画卷铺展在眼前。
十二年前的南川发展迅速,为了配合经济猛烈发展的势头,南川市政府要求猛抓发展环境。外资入驻、招商引资、自主创业都需要拔除几十年以来本地根深盘踞的余毒。
当时的南川市公安局局长雷厉风行,绝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轻拿轻放,一年之内看守所和监狱的人数都直线上升。
在禁毒方面,南川市作为交通枢纽与北原接壤与山区连接紧密,澜江河运连通入海口,毒品运输一度十分猖獗。大大小小的禁毒行动进行了不下百次,市内的娱/乐/城、按/摩/店中被抓的、被罚的不在少数,有的干脆直接关店歇业,等待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重新开张。
在政府大力帮扶之下,南川市的经济的确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腾空而起,发展出一大批能够在全国叫得上号的企业,资源和自然环境的合理利用也让南川成为整个南方地区冉冉升起的明珠。
当时南川的领导班子也因此升迁或者光荣退休,直到710爆炸案的发生,剪断了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
“矫枉过正”一词当时登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大街小巷里谈论着的全是那场震惊全国的爆炸。
南川市政府牵头,南川市公安局禁毒支队负责主要行动,刑侦支队配合,市内消防、武警随时待命配合,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下,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几十条无辜的生命燃烧殆尽。
聂徐川合上手中的资料,眉头紧锁,刚刚看完的是当时留下来的新闻报道,以及公安系统内部检讨会议的材料。他对当时的大环境有一定了解,但对南川市局内部的暗流汹涌还毫无知觉。
安副局那时还是小安警官,正值上升期,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后被一头按了下来,最后转了刑侦,而聂徐川还不知道在哪个分局摸爬滚打。
他翻开下一本资料时,听见门口微微响动。他警觉地站起身把资料收回抽屉,时归开锁的声音非常利落,绝不会是向现在这样陌生拖拉。
“时归?”聂徐川走到门边问了一句。
门外开锁的声音一顿,然后锁孔转动得更加厉害。
聂徐川干脆一把拉开门。
他爸正弯着腰捣鼓着门锁,他妈站在旁边嘀咕:“是不是拿错钥匙了?是这把吗?”
门一开,几目相对硬是生出了几分尴尬的气息。
“爸妈,你俩怎么来了?”
徐女士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脚步却迟迟不敢踏进去,“你还好意思说呢,打电话不接,家也不回,找了俩房子才把你找到。”
聂徐川把俩人迎到沙发上,打开吊灯后,宽敞的客厅瞬间被一览无余。中午吃剩的外卖还没收拾,大剌剌摆在餐桌上,酒柜边喝了半罐的汽水一半悬空,以一个危险的姿势苟活。
和时归在一起时,聂徐川立刻化身人夫感家庭主妇。但当他一个人在家时,只会在时归回来的前夕开始收拾。
运气好说不定还会被下班回家的时归正好撞见,穿着贴身背心收拾家务的好男人。
但这次不一样,家里不仅像狗窝一样乱七八糟,进门的还是他爸妈,念念叨叨嫌弃了他几十年的爸妈。
“有什么事儿吗?”聂徐川有点儿头疼,生怕他妈又来问热搜的事儿或者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
但他妈什么都没问,反而做贼似的往里张望。
“我听说,你最近跟人住在一起啦?”徐女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
聂徐川把目光投向他爸,他爸装瞎。
好嘛,一个来问八卦,一个来听八卦。
“是。”聂徐川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他和时归的关系迟早有一天是要坦诚相待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首先应该给自己的父母打好预防针,才好让时归有安全感。
“什么人啊?是你们支队的吗?小女孩漂不漂亮?”徐女士说着就给了他一巴掌,“你说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家聘礼都还没下,你就猴急猴急跟人家住一块了,这传出去该说咱们家不懂礼数了!”
“老公,你赶紧的,趁着现在银行还没下班,咱们开保险柜给金条取出来。”徐女士伸手催促着聂爸,“小女孩不都喜欢首饰吗?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金条给她融了,喜欢什么样儿的做什么样儿的。”
“还有这房子,这房子你下周跟我去过户,把名字给人家加上。你这小子太不懂事了,人家这样不明不白跟你住到一起,是不是你哄骗的,臭小子!”
听着他妈连珠炮似的一串教训,聂徐川总算听出了点不对味来了。
不知道徐女士是从哪里知道的第几手八卦,竟然传出他和支队的小女生同居了。
“妈,你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是不是你们队的谢黎?跟你差不多大还是比你大了点儿来着?不过没事,我不也比你爸大一岁吗?”徐女士细数着她还能记得住的支队里女孩的名字,“长得大气,性格脾气也不错,很好很好。”
“妈,你搞错了,真的不是”
聂徐川赶紧向他爸求救,只见他爸笑吟吟看着他妈唠唠叨叨,时不时细心给整理一下头发丝儿,心想着恋爱脑没救了。
“不是谢黎那是谁,难道是你们那新来的实习生?”
聂徐川刚准备解释,门口就再次传来了响动。
完了。
彻底完了。
他还没跟时归说清楚。
他也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解释。
但迅速利落的开门声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阻止的机会。
楼道里有点黑,时归刚一推开门被客厅昼亮的灯光晃了晃眼睛,一时间没看清沙发上的人。
聂徐川站起身来,他爸妈也紧跟着站起来。
“儿子,这位是?你不介绍一下吗?”徐女士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处变不惊地攥住聂爸的手,心跳直奔140,生怕聂徐川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时归定了定神,这才看到聂徐川身边的两人。
聂徐川继承了他妈精致的眉眼和他爸俊朗的五官,是父母辈的颜值放大器。这么多年来徐女士从聂徐川的生活习惯骂到学习态度,但惟独不觉得儿子丑。
平心而论,是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的。
时归来回扫视几眼,认出了聂父聂母,主动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时归,是这里的租客。”
租客?
徐女士看了聂徐川一眼,赶紧把时归迎到沙发边上,“哎哎哎,原来你就是小时啊,赶紧过来坐。”
时归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坐下,等待着被徐女士查户口。聂徐川赶紧一屁股插进时归和徐女士之间,“妈,你有什么事儿就问我,时归明天还要上班呢!”
徐女士瞪了他的废物儿子一眼,“还知道人家有班上你没班上呢!”转头又和颜悦色对上时归:“乖乖,吃晚饭没有?”
时归摇头:“回来和聂队一起吃。”
“好孩子。”徐女士心下疑惑还没解开,迅速戴上慈祥的面具,“今年多大了呀?怎么来这儿租房住呢?”
“今年二十九。我刚调来南川市局法医室,是聂队帮我找的房子。”
“哎哟,你就安心地住在这儿。聂徐川,赶紧做饭去,小时还没吃上饭呢。”
聂徐川心里门清儿他妈这是想赶紧给他支开,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不可能把时归一个人丢在这儿被徐女士套话,于是赶紧说道:“已经点好外卖了,马上就到。”
“你们俩天天就吃外卖?”
“不是的。忙起来就在市局吃盒饭,有时候聂队会回家做饭。”时归还不忘为聂徐川辩解了一句,“聂队做饭很好吃。”
徐女士愣了一下,她现在又摸不清楚了。时归一回来她还以为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聊了两句又解释清楚是同事租房子,现在怎么听着这话又有点子暧昧起来了?
她偏头看向聂徐川,眼神示意他最好赶紧解释清楚。
“咳咳,时归,我回家买了榛子蛋糕,放在厨房里了,你要吃吗?”
“好啊。”
聂徐川手拿把掐成功引诱时归走进厨房,就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徐女士立刻提起聂徐川的衣领警告道:“你小子最好能在三分钟之内给我解释清楚!”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暂时还没确定关系。”
“没确定关系就住一起?”
“妈你看清楚,我俩睡两间房。”聂徐川有些无奈,又亮出自己骨折的左手,“而且是我最近手受伤不方便了,他才来照顾我的。”
偃旗息鼓了一秒钟,徐女士这才意识到,差点忘了时归是个男的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吧!
虽然她不是什么不开明的人,也对抱孙子没什么执念,但是从小聂徐川从来没表现出来过对男孩子的兴趣,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消化儿子出柜了的冲击。
“你确定了吗?就是他了?”
徐女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电视剧电影里没少同性恋人被迫分开的狗血桥段。虽然他们家不差钱,也不讲究门当户对之类的传统观念,时归看着也温和善良,不过,不过什么呢徐女士也确实一时半会没想出来。
聂爸没有阻止的意思,但听见老婆都这么问了,还关乎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免多说了几句:“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了,但你和小时这个事情,还是没有法律保障的。你们都是公/职/人员,一辈子都拿不到结婚证的。”
“儿子,而且你还要考虑考虑时归家里人的想法。”徐女士往厨房看了一眼,时归还没出来,压低了声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们没有意见,你的日子是要自己过的。但是时归家里你不能不顾及。”
“谢谢爸妈。我会处理好的。”
聂徐川想起时归不愿意多说的童年和被封闭在记忆深处的家人,不想让爸妈担心,他会陪时归解决未来的所有事情。
见聂徐川态度坚决,聂徐聂母也表示理解。三十三岁的老单身汉了,也该安定下来了。
外卖电话打过来,骑手找不到小区门,让聂徐川下去拿一趟。
他前脚刚走,时归就端着切好的蛋糕从厨房出来,慕斯被切得漂亮又仔细,装在白净的瓷盘里。另一个盘子里装着昨天聂徐川买回来的曲奇,封在保鲜盒里还是酥脆的。
“叔叔阿姨,先吃点东西。”
聂父站起来迎接他:“好孩子,好孩子,快坐。”
徐女士也叹了口气,抹去几滴不易察觉的泪水,心中五味杂陈:“来来来,乖乖坐到中间来。”
时归没体验过被两个大人包围在中间叫乖乖的场景,觉得有点像警局门口那只被逮住狂吸狸花猫。
“我再去泡壶茶,这样吃可能会有点腻。”
“没事儿,一会让聂徐川那小子上来泡,乖乖你别忙了。”徐女士把时归拉回来坐,上下打量着,怎么看怎么喜欢。
长得白白净净的,懂礼貌会生活,还是一个工作单位的。这样的儿媳妇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徐女士吃了一口蛋糕,榛子香浓,慕斯香甜,最重要的是这是儿媳妇亲手切的蛋糕。聂父聂母相视一眼,忽然就对时归寄予了厚望。
徐女士好奇道:“乖乖啊,你和聂徐川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嗯?”时归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到的是纯正中国话,总觉得还没领会其中深意:“我和聂队是上下级关系、房东和租客,应该也算是朋友吧。”???什么意思?
“未来的话,如果没有工作调动,我可能还是会续租。”时归认真道:“我上次打听了一下市局周围租房的价格,可能我现在的工资水平负担不起其他的楼盘。”???什么玩意儿?所以时归现在还在付房租吗?聂徐川这个狗脑子在收他老婆房租?
这件事情还是聂爸看得比较明白:“小时啊,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时归更是一头雾水了,“聂队人很好,我们没有什么误会。”
看着时归清澈的眼神,聂父聂母是彻底明白了。
搞了半天,聂徐川这小子是在发癫啊。
人家时归一点儿恋爱的意思都没有,他小子孩子名字都快取好了。
这时,聂徐川提着一兜子外卖进了门。眼神要是能杀人,聂徐川估计已经被徐女士千刀万剐了。
“聂徐川!你过来!”?我就出去五分钟,这气氛变化也太快了
聂徐川放下外卖,用眼神向时归询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时归没看明白,揉了揉眼睫毛:【你说什么?】
“”
跟着他妈进了房间,耳朵瞬间被提起来:“你个臭小子,敢耍我!”
“诶诶诶!妈妈妈!我都三十三了!别揪我耳朵!”
聂徐川连连躲避,本来折了一只手,现在直接被徐女士血脉压制了。
“你可别欺负了时归,看他单纯得不行。你要是有什么就要跟人家说清楚,不要给人家晾在这,不要欺负了人家。大老远来南川调任,离开家那么远的。”
“放心吧妈,我们俩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你最好是!”
徐女士一边听着聂徐川的保证,一边看着懵懂单纯的时归,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聂爸赶紧祭出“儿孙自有儿孙福”大法,徐女士白了聂徐川一眼,早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是没有儿孙我享福。
二老没留在这儿吃饭就赶紧走了,让聂徐川尽快把事情处理好了正式带着儿媳妇儿上门,徐女士已经在挑选红包封面了。
“叔叔阿姨不留在这儿吃饭吗?”时归把外卖拿出来,咖喱牛肉飘散出令人食指大动的咸香。
“我妈挑嘴,吃不惯外卖。”聂徐川挠挠头,“她最爱吃我爸做的饭。”
“叔叔阿姨,很好。”
时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歆羡漫溢。他之前提出想要到聂徐川家里做客,他很想知道聂徐川是从什么样的家庭中成长的,就像不沾染一丝黑暗的纯粹的光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归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那样长大。
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率先习惯自己的孤独了。
第35章 爆炸 已经入夏了,蝉鸣从茂密……
已经入夏了, 蝉鸣从茂密的树影中钻出,一片盖过一片吵得人不安生。聂徐川父母走后,简单吃了个饭时归就睡下了。他每天生活规律得仿佛被上了发条。
吃饭时简单交流了下案子,死者的身份已经比对出来。以前因为寻衅滋事在派出所留过案底, 验过DNA进库, 是个名叫王何的小青年。
他父母去世得早, 也没什么亲人, 以前在烧烤店搬啤酒。后来患上慢性肾病, 房子卖了做透析,也干不了体力活,面黄肌瘦地在城市里流浪了一段时间。
以他的生活条件与生活水平, 别说和刘朝这样的富二代搭上关系,就连见上面可能都难。猴子仔细查过了两人的活动范围, 他们就像两条城市里的平行线,暂时没有发现交叉点。
他们也曾怀疑过凶手为随机杀人。
但那些含带某些仪式感的杀人手法也决定其随机挑选目标的可能性较小。
聂徐川捏了捏眉心, 案子也好, 生活也罢, 最近的事情如同泄洪一般涌进他的大脑,本就不太平静的思绪被冲刷成一团浆糊。
窗外树影斑驳,目光落到泛黄的案件记录上。
警方进入之前的计划记录得并不详细, 只描述了大致情况。当年很多案件报告都是行动结束以后再进行详细补充, 有的甚至直接建档保存了, 也包括当年的禁毒行动, 事件过后也没有人再有机会来补档。
夜里一点多, 两名缉毒警察伪装成买家由线人领着进入了当时名为暮雪的娱/乐/城,四人在外盯梢观察各个出口,剩下的则在外围待命。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着, 直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后来调查出的爆炸原因是煤气泄漏,威力相当于300公斤的T/N/T/炸/药,联排小楼几乎被夷为平地。
在这一片漆黑灰烬中,那颗牙齿就像一颗钻石,洁白无暇,躺在维纳斯几乎粉碎的头颅边。
聂徐川接着往下看,事后现场的勘验记录非常完备,详细记录了勘查人员发现这颗牙齿的全过程。
暮雪是当时南川最大的娱/乐/城,装修极尽奢华,是不少名流贵胄聚集之处。光是门口的维纳斯雕像就花费近百万,更别提建筑内为迎合各路客人的喜好而定制的不同风格的场所,老板还购置了不少古董当装饰。
而那一场爆炸几乎毁掉了整个暮雪,老板也在那场爆炸中丧生。
不对劲。
聂徐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所有的报道都未提及到民众伤亡?
这么大规模的爆炸竟然没有平民受到波及吗?
他连忙翻阅当时的新闻报道,最终才在边边角角发现了伤亡数字,不大也不小,但远远没有要到隐瞒的地步。
聂徐川的手指挪动到那一行小字上,意外事件。
简短四个字就囊括了其中所有的血腥与阴谋,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猩红艳丽的交易。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骤夜的沉思,亮起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欧阳的名字。
“喂,老大,不好了!”
“什么事?”
“檀华爆炸了!”——
聂徐川带着时归赶到现场时,那座升平路上最奢靡豪华纸醉金迷的地方已经化为焦黑的废土。
消防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黑暗,无数架起的水枪朝着那片冲天的火光而去,宛如在大火中下起一场暴雨,冷却而成的水汽蒸腾在城市上空。
爆炸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整个城市,社交媒体几乎都炸了锅,甚至还有不少网红开着直播靠近火灾现场企图拿到第一手视频资料。
“闪开闪开,不要耽误救援!”
四周拉起警戒线,消防员们还不能确认是否还会有二次爆炸,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火源和起火原因。自从杜文进被抓后,檀华好几次易手,香饽饽似的,当前的负责人还困在火场里,消防员们只能先派出一个小队深入火场寻找爆炸的源头。
如果被定性为意外事件,这场爆炸本身与南川市局无关。但是在看完十二年前的爆炸案卷宗后,聂徐川心中难安。
毕竟十二年前的现场与檀华仅仅一街之隔。
而且檀华本身就藏有很多秘密等待发掘。
“有案子吗?”时归穿着单薄的T恤从车上下来,出门太急,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走了,更深露重的夜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知道十二年前的爆炸案吗?”
“之前听你和安副局说过。”
“我最近在看之前的案卷。”
时归“噢”了一声,原来聂徐川最近没有来局里是在调查旧案,而且是单独行动,没有告诉任何人。看着眼前檀华发生的这场爆炸,时归问道:“你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十二年前发生爆炸的现场离这里就一条街,虽然现在已经翻新得看不出来爆炸的痕迹,但我直觉上仍然觉得不对劲。”
“如果你觉得不对劲,那就去查。”
聂徐川有些讶异于时归的信任。时归就像是从雨幕中走出的人,朦朦胧胧看不清晰吸引人去探究去追逐,可当他真真切切站在眼前时,又会发现如白纸一般的坦诚。
“煤气爆炸!是煤气爆炸!”
有消防员从废墟中冲出,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二次爆炸,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抽干耳朵周围的空气,阵阵热浪掀起檀华在上一次爆炸中余留的碎片,周围房屋玻璃尽碎,在熊熊火光中沾染上淋漓鲜血。
聂徐川迅速用衣服捂住时归,他们站得不算太近,仍能感受到冲击波迎面而来的威力,聂徐川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明显,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煤气爆炸,一般会有两次。第一次是在瓶体经受不住罐内的压力而产生的物理爆炸。罐内的石油气立刻膨胀,宛如成千上万颗手榴弹同时爆炸。第二次则是在石油气与空气混合后遇到明火燃烧产生的化学爆炸,威力只增不减。
聂徐川有些呼吸不畅,这算什么?十二年前的爆炸在檀华的复刻吗?
这一次,凶手又想带走多少人命?
他产生了强烈地想要冲进火场的冲动,他要去看看那个放置牙齿的人究竟是谁?但手臂被时归紧紧攥住,动不得分毫。
“聂徐川,等到火灭了,我和你一起进去好吗?”时归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聂徐川!”
他好似如梦初醒,如同挣脱不开的梦魇缠身后惊醒一般冷汗直流。
然后,他的脸被人强行扭过来,对上一双沉静的灰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时归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补给你上次的。”
时归的嘴唇离开了一瞬,然后再次贴上去。那若即若离的柔软触感把聂徐川瞬间定在原地。
“这是今天的。”
时归不会接吻,小猫似的贴过来碰碰嗅嗅,相同的沐浴露的香味仿佛在时归身上就有了别样的吸引力,聂徐川忍不住靠近。
把时归搂进怀里,绵密的亲吻随之而来,从额头到鼻尖,最后落到那片柔软上。
身后是带着热度的火光,鼻尖相触,阴影在颊边纠缠。他们靠在车门上亲吻,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虽然是时归先开始的,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
“对不起,没忍住。”聂徐川暗自懊悔,他妈的急什么急什么!
他一定要早点跟时归把关系确定下来,这样才能理所当然地亲他。
“没关系。”时归微微喘气,眼尾泛红,但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严谨得仿佛要和聂徐川讨论科学问题,“自从第一次你亲完我,我也会对你产生那样的冲动。”?什么冲动?
聂徐川被这一记直球险些打趴下,时归往后看了一眼,伸手推开他的胸膛,“火灭了。”
熊熊火光逐渐消逝,浓云般的黑烟也只剩下寥寥几缕惨淡地飘向天空。天光破晓,一夜之间,金碧辉煌的檀华化作焦土废墟。
聂徐川出示了证件穿上防护服走进了火场,直奔目标而去。时归在身后等待他,他没有回头,朝着废墟中滚落的雕像而去。
檀华门口的雕像并不知名,只能看出是两个小男孩像,原本一度被认为是檀华广告的象征。爆炸发生在大楼内部,而雕像伫立在大门口,除了被爆炸的冲击波拦腰截断外,还是能看出本体的形状。
那一枚牙齿,仿佛静静等待着他。
救援人员来来往往,伤者的呻吟和消防人员的喊声化作背景音,没人注意到聂徐川的动作,他半跪着捡起那枚牙齿悄然放入准备好的证物袋中。
与他的猜想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