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不愧是龙傲天的附加设定, 即使自己无意向,也会从不同的地方,不一样的情况冒出一堆女子, 围着他转。

林寂耐心听完了过程,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爽。

“你说她习媚术, 她方才……”顿了顿, 林寂猛地抬眸,“没对你做什么吧?”

陆萧白坐在他身边,笑着摸摸他的手臂安抚, “你看她像是蛊惑到我了吗?”

林寂:“……”

若是随随便便能操控他, 他上辈子无情道算白练了。陆萧白道:“我得问问她。”顿了顿, 他看向蛇妖:“你的主人是谁?”

蛇妖被他盯着, 眼底略微挣扎了一瞬,还是道:

“我的主人是……魔修。”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真是魔修么?

“哪一派的魔修?”

修真界魔修因功法不同,所建的宗门体系也不一样。如今比较大的那几个魔门,无非是血煞门、嗜灵宗、合欢宗, 幻音阁之类。

上一世林寂堕魔后, 一处都没去。反倒是他们准备周全自行上门,或是威逼利诱他拜入自己魔门, 或是来嘲笑并收服他。被林寂顺手反制,一路打到了他们老家。

所有魔门门主宗主被林寂打得爬不起来后,他们直接服了,将其奉上尊位, 林寂顺手捡了个魔主当当。

自此之后,陆萧白是正道魁首,他也成了魔宗主尊, 分庭抗礼,作对到死。

林寂收回思绪,听蛇妖会说出怎样的答案。她学了媚术和幻术,指不定就是合欢宗那边的。

却不想蛇妖尚未开口,外面突然响起动静。领主大喝:“培风门弟子都出来!”

两人一顿,陆萧白拿出从遗迹里获得的法宝镇妖瓶,暂且将蛇精收了进去。

他们从卧房奔出会合,一楼已有诸多黑雾妖气浮动,众人连忙用灵力驱散。各人纷纷表示在卧房遇到了意图对他们下手的妖物,分为蛊惑和暗中袭击两类,还好他们两人一组,还能互相提醒,联合对敌。就算暂有迷失,也被领主的一声爆喝给吓醒了。

领主把他最担心的苏青禾提了出来,却发现他白天太累睡得最香,前来魅惑的女妖叫不醒他发怒想杀人,被领主及时打散。

“你们都没事吧?”

沈澈连忙伸出手:“我有事!我被那蝎子精蛰了一口,不会中毒吧?”

他在墙角看见一只黑色小猫,没忍住伸出手想逗一下,师弟看见来不及提醒他就被咬了,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蝎子!

沈澈目下再一看发现他被蛰的手背变得黝黑,大叫一声差点晕倒,被同伴师弟将其扶住坐下。

领主皱着眉查看,还好他被咬后便连忙封住了周身要穴,所中的蝎子毒并不致命。领主挥手化出一把匕首,“些许疼痛,你忍一下。”

说着划出两道刀口,挤出毒血。

林寂递了颗解毒丹过去,沈澈服下,脸色微微发白,“……多谢。”

领主回头:“你们呢?”

别人并无受伤。

陆萧白看着,突然感觉脸上微湿,客栈破旧会漏雨很正常。

他抬头,却发现之前看出瓦片残缺的地方,似乎被一片黑袍挡住:“有人!”

黑袍被发现干脆抬脚一踹,把破旧的瓦片和土石踹下来,弟子们连忙挡着脸躲开。

领主把沈澈交给同门,飞身破屋追了上去,“想跑没门!”

被吵醒的掌柜和小二揉着眼睛出来一看天塌了……不对是他们的客栈屋顶塌了!

“搞什么啊?”

掌柜大感晦气,他就是做小本买卖!

陆萧白看他们一眼若有所思,林寂从善如流打开钱袋,递上赔偿。

约莫半个时辰,领主回来了。

“是魔修,我把他打成重伤,半路遇到他的同伙,还是让他跑了!”

领主所言他们架势挺大,联合起来与其打斗时,用的并非是同一种功法,竟来自不同的魔门。

魔门联合出动便说得通了,他们有阻止的动机。

魔修本就不为修真界所容,只能自划领地,出门还得伪装成别的身份,若仙门代表去了玉琼岛再收服一群灵兽回来,会更难对付。

魔修如今与仙修相比力量悬殊,近几十年大抵不会发生大战。但他们也不会放任仙门壮大,所谓敌强则我弱,试图破坏也在常理之中。

退万步讲仙门弟子厉害的多了,他们修邪功更不好抓到有用的人采补。

就算阻止不了,添添堵让正道不痛快也挺好。

这一路上的磋磨似乎都有了解释。

领主又详细问了问自己带着的弟子们遇到的情况,问到林寂他们时,陆萧白率先道:“可能卧房比较偏,领主大唤时妖物尚未潜入房中。”

林寂一领,垂眸附和:“是这样的。”

领主叹道:“刚才折腾了半天……”

苏青禾:“我们可以回去睡了?”

领主瞪向他,垂头表示:“先把房顶的瓦片补了。”

否则漏雨成这样,也没法睡吧……

林寂反手关上房门,看着陆萧白,“你又随口胡说,心里作何打算?”

他们哪是没有被伏击?遇到的恐怕还是很厉害的妖精,只不过被陆萧白瞬间反制罢了。

陆萧白拉着他坐下,“我若直说,领主定会让我把蛇妖除掉,可我却想让这女蛇妖为我们所用。”

说着他把蛇妖从镇妖瓶里放出来,镇妖的法器压制了蛇妖的妖力,由此她变回原形,成了一条手臂长的粉色水蛇,看起来又扁又薄。

林寂身体下意识离远了些,“你要养蛇,有毒吗?咱们要不要提前拔了它的毒牙?”

再好看的蛇也是蛇!林寂盯着一会儿就觉得犯怵。

小水蛇一听扭着身子想要逃跑,被陆萧白拿指头按住尾巴,她下意识回头张开蛇嘴,感受到林寂警告的眼神连忙闭上,可怜巴巴盯着他们。

林寂:“……”蛇再假装得人畜无害,盯看着也令人毛骨悚然,她以为她还是人形吗?

陆萧白微笑安慰:“你放心,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就放了你。”

蛇妖与他对视,不挣扎了,自己爬回镇妖瓶。

蛇妖又会幻术,又会媚术,体型纤细能变小,怀有灵智,最适合放出去打探玉琼岛的情况。

林寂垂眸默然须臾,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也会媚术?”

“……”陆萧白:“再说一遍,我这叫乱神术。”

世间只有心志极其坚定,不受任何干扰的通透练达者能修得。

陆萧白歪头看向他,“我若施展此术,只要被我盯住的人有丝毫分神,就会中招。像蛇妖那样意图蛊惑,心智比不得我的,反会被双重反噬。”

“阿寂,你想不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定力?”

说着,陆萧白双手搭上林寂的双肩,凑近死死盯着他。

林寂:“……”

双眸对视,一人眼波流转,另一人却连眼都不敢眨。

林寂生怕自己一分神就被陆萧白的术法所控,介时丧失神志说错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意外的举动就糟糕了。

他必须誓死捍卫他的言行!

时间一久,林寂眼睛有些酸涩了,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开始观察陆萧白的脸,让自己心无杂念。

看过眉眼,鼻子,唇之后陆萧白突然放手,侧着脸笑道:“我逗你的,咱们刚才不过是比谁先眨眼。乱神术使用一次挺费神的,没必要。”

“算你赢了。”

“……”林寂目光从陆萧白薄红的耳根移开,低低笑出声:“如果我没猜错,此术施展也需你全神贯注,不得有片刻分心,你不用是怕自己做不到吧?”

陆萧白笑了两声,却没反驳。

林寂生得好看,说不定他真的会被美色所惑,分神呢。

旖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许久,陆萧白转回正事:“不过你不觉得这一路有些过于巧合么?”

虽然魔修的行为逻辑能说通,此事还是有些怪异。陆萧白觉得这次魔修阻挠的力度还挺……温和的。

不止培风门,他们发现别宗同修虽也遭受伏击,却都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

就连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也只是受蛊惑来窃听一下消息,妖物竟未残害他们。

虽然这么想像是在咒人,可在陆萧白的印象中,除去上一世阿寂统管时,魔修一向心狠手辣。

林寂想了想,“无巧不成书,多想也无益。”说不定作者的水平就这样呢。

距离岛主寿辰不足七天时,雨终于停了。各宗门抓紧时间,纷纷出海。

因他们查出一路上竟是魔修阻挠,不想让他们去获取灵兽,他们还偏要去!

培风门弟子把客栈上下修补完一遍,迟了一天。

次日一大早赶来,本以为没人可以直接启动云舟,走到海边时却发现有渔民拿着网捕鱼,是一个老爷爷和在海边捡东西的小女孩。

“唉。”领主叹气,“咱们等他们走远些吧。”

陆萧白偏头问林寂,“你有没有发现,那小女孩口中吟唱着什么?”

林寂和旁人听此都注意到,习惯性以敏锐的听觉去听,却只听到些咿咿呀呀的童语,没听懂。

领主趁着爷孙俩没往这边看时,连忙化出云舟停在海边,示意弟子们连忙上去,人齐了快速驶离岸边。

没过一会儿,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凡人眼前。

陆萧白把双臂放在船沿,眺望海边的方向,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林寂站在旁边侧身看他,“你在想什么?”

陆萧白:“没事。那段吟唱我已听清,只是踏上了船就不回头了。”

各地语言有区别不互通,小女孩若属此地人,为何吟唱的是北地方言。

“东海之滨,玉琼之境。”

“佳客临门,乐极,则悲……”

各宗门终于到了玉琼岛,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路来,他们深感不易啊!

刚上岛便有玉琼仙宫的人前来引路,礼数态度周到备至,和云上仙宗完全两模两样。

陆萧白和林寂一向走在队列最后一排,四处好奇打量。

玉琼仙宫不负其名,建筑如同飞阁流丹,瑶台玉室,美妙绝伦,如同仙境一般。

就连其弟子身穿的待客服饰,也如浮云流水,精美清逸,十分仙气飘飘。

名册和贺礼送上之后,两人随着人流而入。

突有一人急匆匆前来,正要进门时被接待弟子拦住,“阁下是?”

来人歉意行礼:“在下苍云,乃是齐云山弟子。方才许是被仙宫的美景迷了眼,不小心被同门落下了。”

林寂听此低声埋汰话本作者的取名风格:“他叫苍蝇?”

陆萧白:“……”

玉琼宫弟子看了看礼册,发现确有这个人名,方才他们心中暗数,确实发现齐云派少个人。

苍云听此一笑,正要走进去,却又被拦住。

玉琼宫弟子标准微笑,抬手示意:“请贵客走这边。”

苍云顺着视线一看,发现培风门弟子正在走着,他有些不解:“仙宫宫门如此宽敞,为何要挤在东侧,另一侧不能走么?”

仙宫弟子:“……这是我们仙宫的规矩。”

是岛主定的,何必跟他们纠缠。

苍云听此不好意思插队,只好走在最后面,陆萧白和林寂听到他嘀咕不满,“不该以左为尊么?贵客登门只准人家走右边。”

“……”

进仙宫之后,自是安置客人。领主特地说了一声,让他们待会儿跟着他去拜访岛主。

两人刚被引到客房,就有仙宫弟子举着精巧的木匣过来,“此乃咱们仙宫为客人们特别定制的赴宴礼服,还请两位公子笑纳。”

两人无奈,方才还嫌苍云太过埋怨,现在他们也觉得玉琼宫的规矩真是多啊。

进门前要喝仙宫特别接待的茶,一路按照引路弟子的指示,偏移了会被提醒,现在还得换上主家特制礼服。

安排严密,给人一种周到过头的不适感。

罢了,客随主便。

林寂打开房门出来时,陆萧白已经站在外面。

玉琼仙宫的服饰以湖蓝色为主色,搭配少许白色,衣服上特别穿插缝入金丝线,显得既飘逸又华贵。

陆萧白通常一身素白随意穿着,突然换了身风格迥异的服饰,整个人似乎也变得和以往不同,焕然一新。

龙傲天容貌似乎可以按需变化,如今陆萧白五官渐渐与前世接近,堪称秀润风华。

林寂垂眸掩饰眼中惊艳,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倒是陆萧白偏头看他时,夸张道:“你怎么一日比一日俊美好看啊?”

林寂:“……”

他想说你也是,却不好意思如陆萧白这般随口就说出来,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袖子宽大也有好处。”陆萧白凑过来抬手给他看,林寂被游来游去的粉蛇吓一激灵,旖旎念头一扫而空:“你不怕被咬?”

“无事。”陆萧白跟他咬耳朵:“我打算看准时机,把它放出去四处看看。”

玉琼宫规矩甚多,想来不会让他们到处乱逛。

两人跟着领主去拜见玉琼岛主,因同属仙尊,岛主对灵昀尊者的徒弟十分和善。

只不过岛主看上去,和他们设想之中不太一样。他们以为玉琼岛主人如其名,会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类型。

可真见到,发现岛主驻颜确在而立左右,长得却属于阳刚俊朗的类型,性子也颇为豪爽。

怪不得领主与其十分对脾气,许是百年前并肩作战过,韩御念及以前的交情,直接开口问了:“苍梧兄,听说你这些年豢养了不少灵兽,种类稀有,擅长的灵术也各不相同?”

苍梧歧摆摆手,眼中颇有怀念之色,“寿元漫长,不过有些爱好,打发时间罢了。这次我寿辰之日,便会大开灵笼,将灵兽驱至台前,供各方来客挑选!韩兄想要何种的灵兽,我立即让他们备下!”

“不不不,还是按规矩来吧。”韩御大笑两声。

苍梧歧并未勉强,看向陆萧白和林寂,“两位世侄是灵昀尊者的徒弟,相信你们定能征服上等灵兽,让我等好好见识一番你们的本事,如何?”

两人礼貌行礼应和。

寒暄几句之后,韩御犹豫须臾,开口:“苍梧兄,不知你豢养的灵兽,可有从未沾血腥,从未造杀孽的灵兽?”

苍梧歧一愣,思忖道:“不知韩兄所问为何?”

韩御将孟晚秋的妖毒叙述一遍,“此事少有人知,往苍梧兄保守秘密。我们想要找到纯粹的灵血为孟师兄解毒,若有这般灵兽,万望岛主割爱,毒若解,就当培风门欠了个人情。”

林寂和陆萧白浑身一凌,恐怕是长老团商量出来的,也是掌门的意思。

宗门之间讲人情可是大事,若一方欠了另一方,将来便是为另一方赴汤蹈火,也要在所不辞,宗门信誉不容儿戏。

陆萧白暗自叹了口气,领主还是不太会谈判,怎能一开始就把筹码拿出来?如果是他定要一步步试探,万不得已才会搬出筹码,若往前几步岛主就答应了,他们的代价也能压小。

不过培风门的同门师长们,真是让他……敬佩眷恋。

岛主听此先是被镇住,他拿着茶杯似是在考虑什么,良久叹道:“韩兄所说的交换条件,的确很有诱惑力。灵昀尊者深受妖毒之苦,本岛主亦深感惋惜。”

“可玉琼岛,恐怕没有你们需要的灵兽之血。”

“咱们不妨直言,玉琼宫弟子稀少,之所以能在修真界占据一席之地,让各方宗门来赴寿宴为鄙人庆贺,为灵兽而来才是更重要的原因吧?”

“本岛主掌管一宫,自然也需要些手段的。底下的灵兽是仙宫背后的底蕴,韩兄认为它们有可能温和吗?”

据岛主所说,玉琼仙宫豢养的灵兽戾气是比较重的,要培养它们的战力,自是要让它们经常对战,如此才能使其灵力越发强大。

别说食肉的,就算天生吃素的也得学会攻击。纯良的灵兽活不下来,也没有价值。

不造杀孽,基本不可能。

除非刚出生,可仙门的灵兽大多是半路寻到的,因为动物修炼之后,繁衍后代会变得极为困难。小灵兽数十年不出生一头,否则掌门早就自己养了。

岛主道:“不如这样,将来玉琼宫若有灵兽出生,培风门自可来取,本岛主定为你们留着。”

岛主说话确实挺干脆,韩御也无话可说,良久拱手。

如此,孟师兄的妖毒何时能解啊。

岛主看向灵昀尊者的徒弟,林寂垂着眸,陆萧白也有些失落的模样,开口宽慰了他们几句。

陆萧白伸手拍了拍林寂的手背,才回头道:“岛主,在下一向对训兽之术十分感兴趣,您寿宴当天,可否给我和师弟安排一处醒目的位置,便于我们观察。”

岛主大笑道:“小事一桩!你们是尊者的徒弟,我自当以贵宾之礼待之。”

从主殿出来,两人发现岛主言行举止十分正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是很讨喜的那种长辈,并不摆架子。

林寂认为,玉琼宫驯兽的方式,灵兽出现失控反扑,恐将难免。

若因此导致海岛崩塌,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陆萧白则跟引路的玉琼宫弟子套话,对四处不断询问。

这名弟子眼中有些不耐烦了,不知想到什么连忙恢复礼貌谦和的模样。

两人走过石子路,路过某处后林园,突然听到野兽嘶吼的声音。

陆萧白无比新奇:“这便是御兽园么?”

说着,他抬腿似乎想要过去看看。

“站住!”仙宫弟子脸色一变又连忙恢复正常,走上前道:“贵客,此处可不能去。灵兽野蛮,很危险,千万不要好奇。”

“等到寿宴那天,你们想怎么驯兽,都可以。”

仙宫弟子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和不寻常的意味。

陆萧白长袖一挥,略微不满道:“好罢。”

蛇妖落在草丛就停住了。

她一只粉蛇,居然要用幻术把自己化成一条青蛇!

待三人走后,蛇妖才慢慢扭动着身躯,爬进御兽园中。

两人回到客房,和培风门其他弟子一样从白日待到晚上。只要有谁想出去,无论去哪儿,哪怕是出恭都有弟子引路,避免他们走茬路,哪怕他们提出对何处感兴趣想要去看看,也得玉琼宫弟子先看过,点头才能去。

虽说不要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但做个客跟坐个牢差不多,倒也是很新奇的体验。

陆萧白边倒茶边说道:“你说一个落拓不羁的人,为何执掌的玉琼宫,规矩如此森严?”

林寂道:“但仅凭此,亦无法判定一个人的本性。”

他想了想,“莫非玉琼宫已经养了头极有破坏力的灵兽,生怕其闯出来伤到人?”

陆萧白道:“只能等蛇妖打探回来了。”

他们一连等了两日,蛇妖放出去就没影了,左右等不到。

林寂犹疑:“它会不会被更强大的灵兽吃了?”

陆萧白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乱神术还在起作用,我也给它套了个防身法器。”

直到两日后的夜里,蛇妖窸窸窣窣从夹缝里爬出来,身上添了些伤。

陆萧白伸手,把承诺过可增长灵力的灵丹倒在桌上,让其爬上去:“辛苦了,情况如何?”

小蛇懒得化人形,却口吐人言:“太凶险了!”

“那些灵兽个个凶悍无比,玉琼宫弟子用养蛊的办法训练它们,让它们不停厮杀!”

“我被发现了!他们看见我身上没有特殊印记,还想打死我呢!”

“还好玉琼宫有个管事看中我了,说要收了我,然后我就被关起来,说过两天要训练我!”

蛇妖哪经得住这般训啊,连忙想方设法逃了。

陆萧白用灵力给她治疗,“那你可有发现,身上没有血气的灵兽?”

比起别人,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林寂则问:“什么印记?”

蛇妖趴着顿了片刻,发现林寂的问题更好回答,便先回答他的:“我看到了!就是那种,把形状各异的铁烧红了,按在身上的那种烙印!”

而且按下养好之后,还得用灵力将其重新镌刻,附上蓝色灵光,最后弄得十分漂亮。

林寂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人才有痛觉!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蛇妖思考许久,回答陆萧白:“没有啊。”

陆萧白心空了空,“既然没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你要想这么久。”

蛇妖:“我把玉琼岛都爬过了一遍,虽没有闻到没有血气的灵兽,可我确实发现,在某一处的地底,封印着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因为她难以判断,地底被封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究竟是活物,还是什么法器,灵力余波十分强大,却又带着一股十分深重的戾气。

让她分不清是正是邪……不对她这个邪物干嘛拿正邪说事啊!

陆萧白连忙问:“你说的此物在何处?”

林寂则发现,蛇妖耷拉在桌角边,一颗灵丹也没吃:“你为何不用灵丹?”

蛇妖依旧先回林寂:“还说,他们御兽真的很舍得喂灵丹啊,你们这些老娘不放在眼里……”

突然,蛇妖立起身子,发出奇怪的声音,蛇眼溢出妖气,张开尖牙大嘴。

林寂这辈子头一次听到蛇叫,见此连忙用灵力困住小蛇:“它怎么了?”

陆萧白拉着他退后几步,然后他们就看到蛇妖连续变大几倍,冲开禁制,最后影子占满了窗户。

蛇妖妖力爆发,满身戾气朝他们攻去。

“小心!”

第52章

为避免被别人发现, 林寂拉着陆萧白和蛇妖一起进了八卦印领域。

蛇妖不知为何突然放大几倍,从小蛇化为大蟒蛇。林寂早就说了,蛇就是很可怖啊!

两人在领域里与蛇对抗并不难, 难的是他们并不想伤蛇妖,更不想把她打死, 便只能以避让防御为主。

倒是蛇妖像是完全失去了灵智, 妖气四溢,一个劲只顾进攻,每一次都是下死手, 唤不醒喊不停。

他们只能等蛇妖进攻累了制服, 将其变回小蛇模样放回镇妖瓶。

但她盘成一团筋疲力竭, 显然是回答不了问题了。

两人从领域中回来, 陆萧白哀怨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问那几个次要问题的话,说不定她早就回答我了。”

林寂:“……”

他也不知蛇妖回答不讲先来后到,每次都先易后难啊!

陆萧白叹道:“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睡觉吧。”

话题转太快林寂没反应过来:“啊?”

陆萧白却已拽着他的手往榻边走去。

林寂浑身一僵, 发现陆萧白眼神示意后一顿, 不动声色和他躺在一起。

半夜了,居然还有仙宫弟子在外面路过巡视。

仙宫弟子的影子在窗前顿了顿, 他好像看到里屋里有两个人影。这几日他负责这一片的巡视,的确发现那什么尊者的两个徒弟老是待在一间房,连晚上也要睡在一起吗?

两个大男人,又不是没单独卧房……他们不会是?可在别人家里不能克制一下吗?

仙宫弟子鸡皮疙瘩抖了抖连忙提着灯走开了。

躺都躺下了, 两人干脆躺着商议,对话还更严密,殊不知他们被别人编排成什么样了。

蛇妖休养, 然其之前所说的话也能透露出几个信息。

她说把玉琼岛爬了一遍,发现某处被封印着强大力量。如果是在仙宫以内,她肯定会直接说仙宫内,如此看来被封印之物应当在仙宫殿外。

其二蛇妖为何突然发狂?她都可以幻化出人形了,并非普通没有灵智的妖物,之前跟着陆萧白一直好好的。

乱神术只是让她不能拒绝为他们办事,陆萧白并没有剥夺她自身的思想模式。

想来是她出去被抓走那段时间出了问题。

寿宴是后天,他们时间不多了。

次日,仙宫弟子路过,发现两人刚好从同一间房走了出来,心里咦了一声,不忍直视。

可那个事多的姓陆的对着他微笑招手,不知又要叫他干嘛。

弟子心里虽不情愿,却还是上前微笑问:“客人有何要求?”

陆萧白同样报以微笑:“没什么,看着我就行。”

“……”

林寂觉得陆萧白的乱神术真好用,他们很快得知了玉琼宫的布局和线路,让这名弟子给他们弄到了两套弟子服和腰牌,还把有效的信息全问出来了。

然而封印的神秘力量想来属于机密,此弟子并不知晓。

他们来到玉琼宫已有三日,引路弟子没有第一天那样死死盯着,考虑到客人也会不舒服,他们一向一个时辰来一次。

眼下客人都在玉琼宫等待贺寿,没人出去。要出玉琼宫,只有本家弟子领了巡查任务才能出去。

仙宫弟子各司其职,巡查的时间也不同,总有要换班回去补觉的。就趁此机会,拿走他们的令牌也并不会被发现。

陆萧白看向林寂点头:“咱们分开行动。”

两人换上弟子服饰,下了易容术法。

林寂借口临时增派任务出了仙宫,他拿着陆萧白连夜画下与仙宫相辉映的方位图,到海岛各处巡查。

能颠覆海岛的灵兽,林寂并没有把握能制服,何况也不能打草惊蛇。

他的目的是找出封印灵兽的具体方位,无论设阵还是结禁制,必须要想尽办法让其就算发狂也一时半会无法破土而出,残害生灵。

只要能困住其一时,岛中有那么多长辈大能,定有办法困住制服它,他们需要的是先手主动权。

陆萧白则换上杂役弟子的服饰,到仙宫弟子交代的指定地点,主动承担给灵兽喂食的任务。

他全程跟着同伴,恭敬垂头不乱看,毫不起眼,却也看到了玉琼宫豢养灵兽的方式。

驯兽园大多建立在后山,每一头灵兽都被特制的笼子关着,个个满身戾气狂躁。

被轮到的灵兽可以放出来,可被放出来也不是好事。打得过的灵兽还是灵兽,打不过的灵兽就是同伴的食物。

他耳朵竖起来,还听别人说每天灵兽都会有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介时把同级别灵兽放出来,让它们追逐厮杀,到时间了再关回去。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人路过,否则灵兽杀红眼了就得自认倒霉。

“那些宗门的人什么时候走啊,烦死了,让咱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你听说了吗?前几日有名弟子没控制住差点让灵兽跑出来,可他已经被咬死了……”

“我跟你说话呢!”

陆萧白回头:“你要想活得久,就少说话多做事。”

“……”

给灵兽投食也是挺危险的一件工事,虽然它们被关在笼子里,却总是走来走去,一副想冲出去的模样。人若不小心被伸出的爪子抓一道,立时见骨,直接残废也有可能。

陆萧白边用长长的瓢盆将食物撒进食槽里,边观察食物。

食物是挺丰盛的,有不知名的生肉,有灵草灵菜,还有灵丹。

陆萧白想起蛇妖吃撑后发狂了,便把重点放在了这些食物中。

他发现不同的灵兽,所吃的食物略有差别。可往每一个笼子里撒进去的食物中,都有一种灵虫,还活着爬来爬去,灵兽也极爱吃。

陆萧白抓起一只爬出来的,悄声问道:“这种虫子是不是有啥特殊功效?我刚被调来不久,不太了解。”

同行的狠狠瞪了眼他,闭嘴不言。

陆萧白:“……”

小心翼翼,累半天终于喂完了,出去后陆萧白连忙拉住那位仁兄说和了半天,他才肯开口:“此物名唤噬秽虫,内含灵性,吃了没什么加成,却能削减灵兽身上的戾气。”

陆萧白:“是吗?”

究竟是削减戾气还是加重戾气?

灵兽身上的特殊灵印陆萧白也看过了,并无异常。

夜里,两人返回时都完成了任务。

林寂一言难尽看着陆萧白手里扭来扭去的虫子,“你……又从哪里找来这玩意儿?”

蛇虫鼠蚁都被他们遇到,真是够了!

陆萧白把虫子凑过去一下,林寂连忙躲开。

“你小时候不玩虫子啊?”陆萧白拿回来,“我怀疑此虫有问题。”

可是要如何验证呢?只好委屈一下蛇妖了。

蛇妖倦怠地把虫子吃完,一只剂量实在很少,她竟也躁动了一下。

陆萧白用灵力安抚住了,和林寂互看一眼。

“……”

岛主的寿辰如期而至。

清早登殿赴宴,按照各家宗门的指定位置入席。

岛主穿着华贵坐在主位,与各方同辈互相恭维,一方庆贺,一方感谢庆贺。

说实话这种情况没有小辈什么事,顶多被叫到时一起起身,把提前排练好的祝词说出口,之后便可以坐下吃席了。

岛主端起酒杯:“感谢诸位不辞辛苦,不远千里为本君祝寿。在此,在下敬众位!”

所有人站起来,端着酒杯说祝词,一饮而尽。

唯有陆萧白和林寂把酒含在喉间,坐下后借着宽大的衣袍遮挡再吐出来。

陆萧白看向岛主坐得居高临下,眉眼皆是志得意满。的确活到他这样的地位,很爽。

上午宴席过后还有晚宴,相隔之间,岛主带着众人到了玉琼岛特别建立的驯兽场,上了大家最期待的环节。

陆萧白和林寂在众人的目光下被引到岛主所坐主位下首不远处坐下,相当于和此次来的仙门前辈们坐同样的位置,甚而比他们还靠前。

众人疑惑且不服,按捺不住的弟子已经发出疑问。

岛主笑着解释他们是灵昀尊者的徒弟,代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灵昀尊者。

苍梧仙尊和灵昀尊者在修真界同属举足轻重又受敬仰的地位,岛主敬重尊者,自然要优待他的徒弟。

可前来赴宴的弟子谁不是代表自家师长来的,他们也知自己实际的辈分,并没有越过此次亲自赴宴的前辈,凭什么只有这两人能代师坐尊位?

是说他们代表的师长,比不上灵昀尊者孟晚秋么?

本来在场众人对灵昀尊者心存敬意,这么一件事便让他们不满起来,连带孟晚秋也被埋怨。

可别人寿辰不好发作,别宗门弟子只好暂且忍住坐下,恶狠狠盯着那两人。

甚至前来贺寿的尊长也都心生不满,碍于长辈身份和时机不对,只好面色如常,做出宽宥后辈的无奈之色。

韩御领主坐在另一侧也有些不自在,陆萧白一向是很会做人的性子,不知这次为何要特意跟岛主提要求……这不是拉仇恨吗?

他心里也有些奇怪,其实作为岛主应该会有别的说辞令旁人更容易接受一些。苍梧兄……或许是豪爽惯了。

苍梧歧说完之后看了看下首,在他的设想中这样年轻的后辈一下子坐得这样高,且不服众,难念心生畏惧,如坐针毡,手脚不知怎么放。

可看过去时,发现陆萧白和林寂一个比一个淡定从容,无视所有非议,毫无任何不自在之处。

陆萧白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等待看戏,林寂面无表情,随意一撇,带着睥睨之态。

似乎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习惯了……登高位俯视和被仰视。

苍梧歧心惊,不愧是灵昀尊者的徒弟。

插曲过去,岛主开始讲官话。无非是他的寿辰刚好和五十年一次的驯兽节撞到一起,如此玉琼宫便打开灵笼,释放灵兽,供各宗门有意之人驯兽,驯服灵兽者便可任意带走。

但丑话说在前头,玉琼岛灵兽凶猛,哪怕是豢养者也无法保证安全,驯兽者若有受伤,玉琼岛盖不负责。

当然玉琼宫不容许客人有亡,若谁发现自己不能驯服主动退出,或是遇到生命危险,玉琼宫弟子自然会搭救。

陆萧白认为,受伤和死掉的中间,还存有太多种可能。

他以前就听说过,有人去玉琼岛驯兽,回来时不仅没带回灵兽,手和脚还缺了其一的。

也有人驯服了灵兽带回来,却遭灵兽反扑,两者最后同归于尽,主人身体被灵兽啃得稀巴烂的。

但这些都是偶然事件,并没有人归责于玉琼岛。

毕竟主人和灵兽之间得结主仆血契,并不是平等关系。身处从位敢反噬主位,实力要受一半压制,就算弑主,自身也绝对没法活,拼死也就是个同归于尽。

这也是为何玉琼岛用如此残酷的方法驯兽,却没有遭到争议和抵抗的原因。

大多数修仙者都将自己视为绝对主位,只要驯服灵兽,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了,自此可高枕无忧矣。

再说灵兽脱离了玉琼宫的管制,说不定会觉得比起玉琼宫,自己主人对它实在太好了,从此死心塌地追随。

那些因灵兽反噬而死去的人,别人会以为他们本身就十分残暴,随意鞭笞灵兽才落得如此下场,更不会觉得玉琼宫有问题了。

上一世走到那样的地步,现在看来,也是有迹可循。

驯兽节开始。

第一个灵兽是被玉琼宫弟子抱出来的,轻轻放下,弟子行了一礼,转身退下,后背出了一层汗。

驯兽场所就是在平地上建了个台,用结界固定范围,因此也不用建立高墙。

岛主的心腹弟子站在岛主身边高声道:“此乃三尾狸奴,烈性无比,阴晴不定,身形敏捷,爪牙锋利。”

“但若驯服此物,便可用为坐骑,灵力充沛,可随同作战,还可为其抵挡三次致命攻击。”

岛主补充:“此兽有三命,一尾可抵一命。”

众人惊呼,面面相觑。

陆萧白十分恭维地拱手道:“岛主一上来便如此有诚意!”

希望不要有傻冒真信。

然众人皆跟着夸赞,玉琼岛灵兽果真不同凡响。

第一个上的人不知虚实,是以在场的人安静了一会儿。

但他们又觉得刚出场的可能会好驯一些,而且这只山猫没被关在笼子里,是被人抱上来的,说不定脾气没有说得那般暴躁。

犹豫半晌,有一名女修上场,她的师长乃是修真界颇富盛名的女仙首,对她投去鼓励的眼神。

女修还算慎重,入了场先把鱼干撒在地面上,看山猫吃不吃,想来她平时便喜爱亲近猫猫狗狗之类的动物,是以随身携带粮食。

与其有同感的沈澈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摇头,小猫小狗就是令人难以抗拒。他是被蝎子蛰的,与猫无关。

山猫没有动作,似乎就定在那里了,良久缓缓上前,伸出舌头添了一下。

女修见此,小心翼翼试图靠近,可她突然与山猫对视上,听到山猫低沉的叫声便知不好,连忙飞身才躲过了第一扑。

沈澈倒吸一口凉气,他就知道:“小心啊!猫发出这种叫声是不可能亲你了!”

别人:“……”

不能亲近便只能打服了,女修的修为和躲避能力都不错,可山猫速度更加敏捷,猫爪攀爬在禁制屏障上作为支撑点,看准时机便偷袭。

女修身上多了几处抓伤,痛得她龇牙咧嘴,有点后悔第一个上了,可若喊停又不甘心。

她拔出剑抵御,和山猫一来一回。灵兽的灵力一向用于防御上,攻击更趋向本能。

她利用这一点在其攻击时聚灵防护,在灵兽攻防转换空隙攻击,各自都有负伤。

场外人看得紧张揪心,林寂心思完全不在驯兽上,暗中看了眼岛主顿住。

岛主目不转眼盯着场上,眼底充满兴奋和趣味,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

突然山猫的三条尾巴一齐延长,趁女修不备,其中一尾甩在她的背上,女修不慎被甩飞摔倒。

山猫趁机跳跃,张开嘴和爪子,直朝女修的脖子而去。

关键时候女仙首闯进来,一剑挥退了山猫,救下女修。可山猫也已受伤力竭,倒在地上不动了。

岛主眼中一瞬间闪过对破坏规则者的极度愤怒,却强行压下,微笑着让人把三尾狸奴装进特定的笼子里,送到女仙首手中,表示她们算驯服了灵兽。

众人亲身旁观了凶险之处,都变得慎重了很多。

之后灵笼里放出各类灵兽,皆是比较稀有的种类,作用功能又比较特别,相通之处是都很凶猛,让人犹豫不定又舍不下好机会。

有意之人比一开始小心多了,估完自己和灵兽之间的战力差距才上场,非常小心地结灵力防护罩保护自己,下手不敢留情,也不敢逞强,中途发现自己搞不定惜命退出的也有。

陆萧白看得直皱眉:原来所谓驯兽就是打服吗?

林寂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岛主身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驯兽场,岛主的表现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无论是人斗兽还是兽斗人,岛主皆乐见其成,一方受伤流血,他的眼神会变得十分兴奋。有人驯服时,他的神情转为意犹未尽或是惋惜失落,当战力碾压时,表情瞬间无聊……就差捶胸顿足了。

原来,岛主喜欢看困兽之斗。那些人不知自己和灵兽一样,被岛主当成蛐蛐儿了。

灵笼里放出一只鹰隼灵兽,极其健壮,看上去就很强,收服了对自己定是极强助力。

苏青禾这次不知为何居然没怂,他看了看坐得离自己很远的陆萧白林寂两人,想起叔叔临行前给了他保命法宝,终于起身挑战。

领主眼巴巴观望生怕苏青禾出事,陆萧白轻嗤一声摇头,却看到林寂紧了紧手中佩剑。

苏青禾没打过负伤,却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失颜面,硬着头皮驯兽,在差点被雄鹰抓破喉咙前,他提前备好的传送法器自动生效,将其传到了场外才保住一条命。

林寂一直盯着,提前飞身过去本想提起人扔出去的,到的时候苏青禾靠自己逃脱了,这次倒是败得不丢脸。

他不在乎苏青禾的生死,可一来同为培风门弟子,二来他也不想领主无法交代。

也罢。

林寂顿在半空,看向蓄势待发的鹰隼:“那让我来讨教讨教你吧。”

岛主兴奋,看向陆萧白:“不知你师弟修为如何,你可担心他?”

陆萧白看向场内道:“他和别的驯兽者不一样,想来我无须担心。”

很快岛主看出了何为不一样。

林寂作为秘境魁首,十八岁不到就入金丹境,修为自是比同辈高强。

同时他并不主动对灵兽下手,而是等对方出招,却都能及时避开,避开后再适当攻击。

他真的在和灵兽打,想要真正战胜征服。

明明如此敏捷,如此凶狠锐利的灵兽爪子,他却每每都能洞悉其意图,提前闪避。就算角度再刁钻,他也能提前料到。

就像他很习惯这样的战斗模式,就像……他也是从这样的环境长出来的一般。

林寂把鹰隼打累了,随手贴了张定身符,战斗结束。

他是第一个毫发无损驯兽成功的人。

岛主兴奋地站了起来,让人把鹰隼装进笼里,递给林寂。

林寂提着笼子突然御剑走了,一刻钟后御剑回来,笼子空了。

岛主愣住:“你……做什么?”

林寂仰首挺胸,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我本为救同门而下场,本身对驯兽并无兴趣。既然驯服了,它归我,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吧?”

旁人替岛主把最想问的疑惑问了出来:“所以你怎么处置了?”

林寂理所当然:“我放生了啊。”

“天地辽阔,任其来去。”

不过他额外跟鹰隼下了个契约,除生存所需外不许它下手伤杀生灵,改掉暴戾的性子,否则立死,这才放走。

众人:“……”

陆萧白没忍住大笑出声,见所有人都在看他勉强捂住了嘴。

他说为何阿寂要去露一手呢,原来他又想气死人不偿命了。

苏青禾也叫道:“你驯服了你为何不给我啊!”都肯救他了!

林寂回头:“我是你爹啊,我要这么惯着你?”

苏青禾:“……”

林寂看了岛主一眼,就是看不惯对方这么爽。

随后他又看着陆萧白道:“家中已有一只灵宠,性子温和,讨人欢心,所以在下并不打算在此驯兽。”

他飞身回原位,对岛主行礼:“在下单纯前来赴宴,方才……纯属意外,岛主不会生气吧?”

岛主胸膛剧烈起伏,良久让他坐下:“怎会呢?林寂世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想来定是灵昀尊者教导有方。”

实际他心里咬碎了银牙,尤其离自己最近的孟晚秋另一个徒弟侧身而坐,身体一抖一抖的,手掌放在脑门垂头,显然在憋笑。

真是够了!看得岛主杀心渐起。

林寂随手戳了下陆萧白。

陆萧白真诚道歉:“对不起,我生性爱笑,而且笑点比较奇怪。”

“……”

岛主冷笑,拍了拍掌,干脆让人把压轴灵兽放了出来。

乃是一头异兽。其形似虎,其身似熊,头顶长着锋利的独角,尾巴似牛尾。威风凛凛,跑出来时地面都震了震。

异兽一抬脚,地面开了缝。

“可有人想驯服这头巨犀兽?”

岛主挑衅看向林寂:“世侄可想试试?”

林寂不接招,端起茶杯:“岛主好意心领了,驯兽实在无趣。”

岛主:“……”竟然敢说他最有趣的斗兽玩法无趣!!

一道温和坚定的声音响起:“让我来试试吧。”

一名弟子飞身下去,别人看他的身影无比敬佩。

巨犀兽都结妖丹了,又如此凶悍,就连仙长心里都没把握。

然那人飞越空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认识。

哪来的无名之辈?

林寂和陆萧白却认出了此人:“苍云?”

岛主浑身一震,看向台下。

此人一落地,口中嗤道:“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何为驯兽。”

“驯兽并不是结强制契约,更不是肆意打骂,生杀予夺。而是……”

巨犀兽冲了过去,速度快,声音大,此人飞身离得远,只作闪避。

众人发现,巨犀兽居然瞎了眼。有一只眼应是受到外力所伤,溃烂流脓,已经废了;另一只眼却是因左眼未曾及时处理,一起开始溃烂。

苍云用法器结下保护罩,随后飞身上前,顶着强压,心疼地摸了摸巨犀兽的眼角。

他不知使了何种灵术治疗,慢慢的,巨犀兽没瞎完的眼睛居然睁开了。

无眼的灵兽只能凭震动判断方位,能看见之后,速度和判断短板已经补上。

可苍云却毫无畏惧,继续躲避着,目光看向之前的女修高声道:“你可知,你以为灵兽所喜的食物,只是你以为而已。”

“要驯兽,首先要知己知彼,看好了!”

说着苍云从储物袋中拿出灵丹撒在地面,他做出的灵丹香味都飘到场外了。

灵兽有些被诱惑了,却想到自己被训练的过程,它的认知里没有不做事就能得到食物的情况,若不攻击此人,它就会被惩罚。

于是外场人看到,巨犀兽反而更加暴躁,攻击得十分迅猛。

独角差点穿过苍云的肩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苍云溜了很久巨犀兽,终于轻声道:“是时候了。”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把短笛,吹起曲来。

舒缓的调子,高超的技艺,渐渐化解了巨犀兽的戾气,就连场外之人浮躁的心,似乎也平静许多。

除了岛主,紧紧盯着场中人,浑身颤抖,

巨犀兽缓了脚步,似乎被曲调吹没了战意,又见四处都是它爱吃的东西……它终于俯身,吃起来。

苍云一笑,曲调微停,巨犀兽想起残酷过往,又想来攻击他。这次他没有再躲,而是毫不留情给了灵兽几下,再次吹响曲子。

反复几次。每当灵兽有攻击行为,便被他毫不留情惩罚。若它中途放弃,苍云便撒灵丹。

最后,哪怕苍云停了曲子,巨犀兽也没有攻击行为了,只低着头吃东西。

苍云直接飞身过去坐在它背上,巨犀兽颤了颤,居然没把他抖下去。

有人颤声问:“你是何人?”

苍云道:“苍云。”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弟子们都穿着特制礼服,也看不出宗门。

“那你又是何处的仙门弟子?”

苍云摸了摸巨犀兽的角:“齐云派。”

齐云派愣了许久,带队长老猛地起身大喊:“我们齐云派没有你这号人!”

“对啊,我故意跟着你们混进来的嘛,在路上,你们的名册便被我动过手脚了。”

苍云抬眸,看向站在最远处的,位高权重者:“苍云不认识,暮云你们认识吗?”

“暮云?”

“难道是那个暮云?百年前在大战中不幸殒身的御兽宗少主?”

“对啊,御兽宗以御兽为主,极其看中天赋。自打这位少主殒身后,御兽宗再也没出过不世的御兽之才,宗门便渐渐落寞了。”

暮云看向解说的那位:“算你有见识。”

“那,你还活着?”

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质问,暮云冷笑:“我大仇未报,不敢死。”

“你们可知巨犀兽早已生了灵智。它眼下未必服我,可它知道,只有跟着我它才能被好好对待,它愿意为我所用。”

“此后只要用心去对待它,早晚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伙伴。”

“万物有灵……而你,苍梧歧,你也有你的报应!”

暮云突然飞身出来,打了个口哨,不知他何时驯服的飞禽异兽朝岛主直接攻去。

苍梧歧乃是化神修为,抬手便斩杀了异兽,杀掉才发现中了幻术,所谓飞禽不过是一团纸。

苍梧歧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他:“小云,你真的还活着?”

暮云大笑起来:“看到了没有,此人毫无悲悯之心,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枉为仙尊!”

他拿出骨哨吹了几声,灵兽突然冲破笼子奔到了驯兽场,众人皆惊连连退后,“你要做什么?!”

林寂和陆萧白也站了起来,看向他。

暮云道:“看看吧,你们看看这些尚未出场的灵兽,遍身伤痕,身有残缺,大名鼎鼎的玉琼宫主,就是这样驯兽的!”

“你们以为三尾狸奴只有三尾吗?它本为九尾狸奴,只剩三尾而已。”

“不过我想你们也不在意。”

暮云压下语气,“就如同这一路上,我数次阻拦,你们还是要来,便怪不得我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陆萧白道:“所以,你想做什么?可否道出,我想还有商议的空间。”

“就如你一路虽阻拦众人,却没有杀人一般。”

暮云看向他,“因为未上岛前,你们尚算无辜之人。上了岛,便不无辜了。”

林寂接着问:“你看不惯岛主的驯兽方式,便要让所有人陪葬么?有何因果还是说清楚吧。”

暮云道:“非也。我与苍梧歧有血海深仇,非报不可。”

“他是我最后悔驯服的一头猛兽。如果时光能重来,我一定会让他,死在路边。”

苍梧歧自暮云出现后便心神震荡,对方说什么都只能呆呆听着,这句话后却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明明说过,灵兽与人怎可相比?”

“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暮云吼向他:“人与灵兽怎可相比!”

林寂有点烦了,“别打哑迷。”

暮云深深吐出一口气:“此人原本姓苍而非苍梧,他叫苍狗,狗改不了吃屎的狗。”

苍梧歧:“……闭嘴!”

暮云:“他在遇到我以前,是个猎户,猎兽,也猎人。我曾救他,护他,教他……本以为他会变好。”

“可他却利用我,接近我学了一身仙法,在百年前的仙门大战中立下功勋,成了……仙尊?”暮云的语气讽刺极了。

“我为他垫后,抵挡群妖攻击,他却把我丢在绝渊,任由我自生自灭。”

“不!”苍梧歧大喊:“小云,我去找过你的!可我到时四处都是修士和妖物的尸体,我捡到你的贴身之物,还以为你死了……”

“别装了,我听到你给你下属的传声符了。”

苍梧歧愣住不语。

暮云魔怔道:“所以我偏要在你此生最得意的时刻,向所有人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完恩怨他看向在场众人,疯狂道:

“如何?你们不觉得他很伪善吗?”

众人缄默。

虽然确实很意外,但他们此刻不敢说话。

一来他们不觉得这些恩怨跟自己有关系,有仇为何不上报惩恶司?他们就是来贺个寿啊!

二来不论岛主是善是恶,他是化神期大能是真的,这种时候得罪,万一惹怒了他,他们大多数人不够死的!是以哪敢表达意见?

暮云却心凉道:“我早知如此。”

“所以你们也留下吧。”

说罢他驱使灵兽上前。

众人大惊。

林寂储物玉佩晃动,他驱动灵力,拿出魔气瓶:“魔气?”

他看向暮云:“你入魔了?”

“如若不入魔,我如何能活到现在?”

暮云在生死一线怨念不散,临时入魔休养了数十年,才有机会来报仇。

他如今就是活死人罢了。

陆萧白道:“原来如此,蛇妖的主人就是你。”

那天过后,他续问蛇妖她的主人魔修属于何门何派,蛇妖答无门无派。

陆萧白便知一路阻挠仙门的魔修,也在一路误导人。

他故意把他做的事推给魔门,就是为了隐藏自己。

原来玉琼岛的灭顶之灾,是由他幕后催动的。

暮云双手释放出魔气,对身后的灵兽道:“既然这些人不把我们的命当命,咱们便让他们尝尝被反噬的滋味吧!”

“玉琼岛的出口已经被我暗中震塌,你们出不去的。”

“入玉琼宫门当时,你们喝下的茶水里被我下了软骨散,刚好在今日发作,很快你们将运不起气,更别提使出灵力了!”

“至于玉琼宫内,软骨散下得更早,想必现在就已发作了吧。”

苍梧歧突然轰然倒回了原位,浑身无力,“小云……”

暮云:“闭嘴!你不配这么唤我!”

众人瞠目结舌。

不是?他们第一天知道这段恩怨,凭什么要他们陪葬啊?!

有人坐不住了,“趁软骨散还没发作,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暮云听此冷笑,红瞳一闪:果然事要关己才知道急。

他看着陆萧白:“所以噬秽虫确实可削减戾气,是我悄悄改变了它的功效,误导你。所以你偷偷换了噬秽虫无用,并不能改变结局。”

“噬秽虫不是重点,我手中的魔气才是。”

他看向林寂:“你现在立即离开的话,我让你活着。”

林寂冷笑拔剑:“我的命,还由不得你定。”

暮云正想挥洒魔气,似乎又想到什么:“或者,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

“我会一批一批往灵兽体内注入魔气,你们撑不住了,把苍梧歧绑来跟我赔罪。”

“说不定我会饶你们一命。”

暮云见四下凝滞,看着一张张充满绝望的脸,满意无比,他正要驱动魔气。

陆萧白突然动了。

他拔出剑翻身而出,飞身到离自己最近的主位,一道定身符定住岛主,把剑架在人脖子上,揪着苍梧歧起身。

众人:“?”

暮云:“?”

林寂反应过来,飞身过去护在他们之前。

暮云愣住,想了想惴惴道:“你这么快就想好了,要拿他来换命?”

陆萧白无辜摇头:“不是啊仁兄,多谢你。”

他要直接说换命,按暮云的心态怕是又觉得他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了,还是不会放过这些人。

暮云:“谢我?”

陆萧白眼眶通红,深恶痛绝道:“实不相瞒,我与此人也有不共戴天之仇。苦于无力报复,还好暮公子用心良苦,才能让他落入我们手中。”

“你以为我去查噬秽虫的事为何不告诉他们?我提前发现却不打草惊蛇,还不是因为我想帮你!”

陆萧白挥剑一划,苍梧歧脖子上立时多了道血痕:“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先让我手刃仇人吧!尸体再留给你大卸八块!”

暮云眼神慌乱了一瞬,连忙开口:“住手!”

“我先来的!”

第53章

擒贼先擒王, 没有人比陆萧白更懂这句话。

但谁是王,得依情况而定。

眼下最棘手的不是暮云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魔气。

在修真界中, 魔气永远比妖气要棘手。妖气最多侵袭身体,魔气则攻心。

万物生灵, 无论成妖成怪, 是人类还是修仙者。一旦沾染魔气,心中只要有阴暗面,就会被魔气侵蚀, 若不能超脱斩除心中的恶念, 最终都是堕魔的下场。

人类修仙者尚能挣扎一下, 像这样被虐待多年的灵兽一旦沾上, 必然丧失神志只懂本能摧毁破坏了。

陆萧白嘴上说他早就知道,其实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才会如此被动。

上一世玉琼岛灭顶之灾是迷案,从头到尾他和阿寂都没参与过,对原因和结论的猜测都是道听途说,自然也没动机去调查。

一路以来他猜测过无数可能, 上岛后也想过这一切是否为岛主策划, 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他也猜测出一路阻止他们的魔修可能在其中起了作用,却无法串联起来。

没想到, 海岛的覆灭灵兽不是关键,魔气才是关键。

事到如今他只能先稳住暮云,他不是与苍梧歧有血海深仇,要报复么?定然无法忍受被别人抢先。

林寂则想得更为简单, 突然出现个有名有姓的人物,虽然叫什么苍蝇,但必然有他的戏份和作用, 他便挺关注此人的,却不想他竟是场景反派,与自己上一世差不多。

场面暂时僵持。

暮云换回本来面目,黑衣黑袍,脸上的魔纹也掩盖不住俊秀的面容,想来百年前他也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可他天灵盖到太阳穴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一条缝,依稀可见白骨,看上去无比阴森恐怖。

怪不得他称自己为活死人,受这种伤不可能活下去。

苍梧歧见此,双目居然红了:“小云……”

暮云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也没有呼吸和脉搏,全凭魔气和执念撑到现在,这都是拜你所赐。”

他看向陆萧白:“你是急中生智,想拖延时间吧?”他歪歪头邪笑,“你尽管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说谎。”

陆萧白微笑,“我的剑虽不是什么举世名剑,想杀个人却不难。”

他挥剑一划,苍梧歧吃痛撕了一声,鲜血汩汩流出。

暮云没想到陆萧白真下手,顿时暴怒:“他是我要杀的人,你凭什么抢走!”

陆萧白耍无赖:“报仇何必分先后,结果对就够了。你究竟是想亲手杀掉他,还是没想好究竟要不要让他死?”

苍梧歧听此,竟也蛮含期待看向暮云。

暮云冷笑:“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受了百年的苦,凭什么让他死得如此痛快?我要让他受尽百般折磨,万般屈辱,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好!”陆萧白顺着往下说,“可我却不想被牵扯进来丧命,相信在座众位也是。”

“你不是要他给你赔罪吗?你不妨说出要求,我定让你满意。但三日之内,你我先勿轻举妄动。”

暮云嗤道:“你是为了自己活命,还是为了救这里的人?”

陆萧白不语。

现下摆出的筹码都在明面上,除非其中有一方毫无顾忌,否则也只能入彼此的局。

良久,暮云咬牙收回魔气道:“行,但三日之期,你未免太贪心!”

“你一日之后绑着苍梧歧,让他跪下给我当众赔罪,随后任我处置,我便放了所有人。”

“你两日出来,我顶多留下你的师弟,还有培风门。”

“三日不来,我便杀了所有人!”

暮云说完大笑着飞身坐回巨犀兽身上,吹起骨哨驱使灵兽退后,以驯兽场前后划分楚河汉界。

他自顾自带着灵兽,在屏障外虎视眈眈。

陆萧白看向林寂,“阿寂,安置他们。”

说罢,他拽着苍梧歧往玉琼宫主殿而去。

林寂看了会儿,却只得留下。已经有小辈弟子体内的软骨散开始发作了,师长们暂且无碍。

不多的几名仙首聚在一起:“我们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只要杀死魔人,他身上的魔气也就散了!”

领主心神震颤不已,如今才反应过来,没好气道:“你敢保证能成功吗?若此人一个不高兴将灵兽化魔,咱们也许还能抵挡一时,小辈们怎么办?”

“而且并不能确定他是否还有后手。”林寂走过来,“如今先回偏殿商议对策吧。”

关键时候,林寂临危不惧,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让暂时没发作的人扶着已经软倒的人先回偏殿,又请擅长瞬行的师长御剑去岛边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暮云冷眼看着,任由他们折腾。

回偏殿后,领主迫不及待问:“你们此前便知此处有异?”

林寂无法解释前世今生,只能表示他和陆萧白刚来第一天,便把豢养的灵蛇放出去四处逛逛,没想到灵蛇不小心被当成了岛中灵兽,被抓走几天逃回来,就变得十分反常。

他们发现玉琼岛驯兽十分凶残,灵兽吃的噬秽虫反而会加重戾气,心觉不对,这才提高警惕,暮云的恩怨情仇他们当真不知。

林寂把受伤休养的灵蛇给他们看了一眼,证明他所言非虚,“后来我们暗中查探,还发现了一件事。”

他把岛中封印着神秘力量的事情说出,引得周围一片惊呼,更加恐慌。

这时出去查探情况的仙首回来,“出岛的路还在,没有塌陷!可不知那厮如何做到的,把岛边的灵脉与修士的联系给切断了!”

灵力渐渐丧失,没有灵脉无法恢复,他们会变得和普通凡人无差。外面还有魔头虎视眈眈……他们眼下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刀俎宰割!

这下别说身体,心也瘫软了。众弟子不知做错了什么开始哀叹起来,师长也后悔让自己和小辈置身险境。

林寂知道陆萧白不在,能安抚人心想对策的只有他,他思索过后道:“也不必如此悲观。”

“我和陆萧白,并没有喝入仙宫门前的那杯迎客茶。”

苍云和主角偶遇让他觉得这段剧情可能不简单,他们又提前知道玉琼岛的结局,自然得万事慎重。

入口的东西就更要慎重了。他们一路吃的都是自己带的食物,重要场合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还有培风门,”林寂看向领主和同门,“自那天沈澈被蝎子蛰过,又遇到魔修,领主不是让我们每个人提前吃一颗解毒丹么?我看师兄弟们直到现在也没有浑身无力,或许有用。”

培风门弟子连忙互相观察,摸摸自己:“对啊!”

其他宗门的弟子也看了看他们,云上仙宗的率先按捺不住:“那你们发现异常为何不提前说!”

话说出口他们又反应过来,当时就算有人提醒,也不会有人信。

身上有解毒丹的连忙拿出来吃了,虽然中招后才吃不知有没有用,好歹算个心理安慰。

如此看来,真到危险境地,只有培风门的能保护在场众人。若他们不愿意,或是提前走了,留下的人就完蛋了。

另一名云上仙宗弟子识时务连忙说好话赔罪,林寂懒得理他们,看向原先的仙宫弟子,“如果你们也想活着,就把岛中备用行船的所在之处告诉我!”

海岛危险,他们必须提前做好撤离的准备。

仙宫弟子也是人,听此一个举足轻重的管事连忙费劲掏出图纸递给林寂,“玉琼宫备用的行船,都放在此处!”

问题是外面有魔头,备船肯定会被他发现阻止。

林寂叹道:“你们先在此处等待。”

他转身欲走,可眼下所有人都巴望着他,甚至有人连哭带喊:“你要去干嘛啊?”

“……”林寂:“我去问岛主可有直接到海边的通道,不然怎么办?”

而且陆萧白独自带着苍梧歧走进主殿,苍梧仙尊好歹是个化神大能,若软骨散对对方起的作用不大,陆萧白用剑伤他,又把人挟持着,和苍梧歧单独相处会很危险。

他担心他。

领主对他点点头,起身看向众人:“放心,我们培风门尚有力一战。你们就暂且打坐调息,想想有没有恢复灵力的办法。”

暮云筹划多年,既然敢下软骨散,让修仙者浑身提不起力汇聚灵气,恐怕在他规定的期限内是无法复原的。

所有人都知这么说只是自我安慰,却不得不心怀侥幸。

林寂走后,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涌起同一个想法,却没有谁愿意率先说出,他们的良心还在挣扎。

主殿正厅内。陆萧白带着苍梧歧随意坐下,收回剑坐在另一旁,漠视着他。

苍梧歧不紧不慢拿出帕子捂住流血的脖子,如若他的功力还在,修复伤口就是抬抬手指的事。

眼下软骨散也让他丧失了力气,灵力被阻隔了,才显得如此狼狈。

苍梧歧抬眸道:“本仙尊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保住我和在场之人,所以本尊不怪你冒犯之罪。”

陆萧白哼了一声,“岛主如何看我,我并不在乎。”

“我只想从你口中知道你们的恩怨,化解眼下之困。”

“解铃还须系铃人,岛主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吧。”

这时林寂找了过来,把陆萧白浑身上下看了一遍,“你没事吧?”

陆萧白起身摇头,“不过你怎么也来了,同修们都安置好了吗?”

林寂把同修情况说了一遍,挨着陆萧白道:“我来也是有事问他。”

岛主冷笑:“所以你们当真打算把我交出去?想当年,我在仙门与陌上仙的大战中所做的贡献可是实打实的。”

“我和你们师尊一样,救过很多人!没有我他们能活下来么?若有一日你们师尊也陷入此番境地,你们会把他交出去吗?”

是暮云告诉他,做好人也有做好人的乐趣,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陆萧白原本神情不咸不淡,听到苍梧歧说起孟晚秋,心中竟涌起一股戾气。

他浑身一震,连忙压下,想了想还是客气道:“岛主是觉得寒心了么?但若我不把你挟持过来,私下问你,时间推移下去,你恐怕会更寒心。”

“可岛主别忘了,外面的那些宾客都是为了给你祝寿而来,他们尚且什么都没做,你便开始不满。那你拖累他们置身险境,又算什么?”

“我们只是想得知经过,才好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而已。”

陆萧白可以保证,至少他的师尊,从不会做愧对别人的事。

林寂见陆萧白是真的动怒了,抬手抚了抚他的背,对苍梧歧冷嗤:“岛主避之不谈,难不成真的做下了连自己也难以启齿的事?”

良久,苍梧歧抱着头满脸落寞,“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曾经,也的确不是个好人。”

苍梧歧说,暮云当众宣之于口的话都是真的。

他当年的确是个猎户,自小父母被仇家追杀而死,他是靠东躲西藏长大的。

因着摸爬滚打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和箭法,在家乡那一带混得不错。渐渐便有人找上他,出钱让他去做一些脏活。

而他从不在乎是非善恶,有钱就行,猎野兽吃肉卖皮还是当杀手没有区别,杀手得到的报酬多多了。

可杀手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危险。

他出任务受了重伤,本以为会死,反正也没人管他的死活。可他大抵是有资质和仙缘的吧,躺在了有灵脉的仙山脚下。

于是他便遇到了他。

那时的暮云可是御兽宗少主,带着灵兽下山来玩。身边的同门提醒他:“你看此人满身都是刀剑伤,干的不是普通营生,定不是善茬,还是别救了。”

清冽如一阵风的少年声音在他耳边道:“可我没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

“要不咱们救他一命,再把他扔掉,如何?”

暮云的确这么做了,可他不知的是,苍梧歧虽睁不开眼睛,却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因此伤好后在人间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他立即确定就是此人。

暮云这个人和他的声音一样,清冽,单纯。

苍梧歧对他产生了兴趣,故意设计当他的面执行任务,想看看他的反应。

暮云愤恨极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救下一匹恶狼。苍梧歧本来就想让对方看看自己救了坏人,而无能为力的感觉。

然后他会杀了他,作为他救下自己的报答。

可没料到的是,暮云真站在对立面阻止了他,功夫打不过,竟用了妖术!

苍梧歧看着不受自己控制悬空的躯体,被其一掌拍晕时,他无比震惊。

不论对方使的是妖术还是仙术,可他轻轻松松能让一个凡人无能为力,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下之外,还有他无法触及到的领域。苍梧歧心动了。

任谁看到超出认知的强大力量,都会心动。

于是他设法跟上暮云,在他上山之前故意让自己伤口崩裂,倒在他面前。

暮云低头一看,“又是你!”

他想走,却被自己抓住衣袍。雨夜中,他听自己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善恶,我为了生存,便如此罪无可恕么……”

暮云:“……”

苍梧歧清楚,对于一个驯兽师而言,大抵也是想要挑战难度,也不忍心放弃看似还有救,还能驯的兽。

浪子回头救风尘,世人都爱这般戏码。

虽然暮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驯兽师的身份。

暮云救下了他,再醒来时他人已经被搬回屋子。

暮云恶狠狠递给他一碗药,“你既然把自己的恶行归咎于无人教导,不知善恶。”

“好,从今日起,我来教你。”

他于山下盖了间木屋,当真住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苍苟,从小同村人都叫我阿苟。”

“啊?你爹娘真不会取名。”

“我爹娘早死了。”

“……”

苍梧歧抓住暮云的手,笑道:“你既然决定教我,可别因为我恶劣难驯,就半途而废啊。”

“如果你抛弃我,我一定会变得更坏。”

后来暮云的确一刻也没抛下他,苍梧歧读书认字,书画琴棋都是他一手所教。而他确实极有天分,学两遍就会了。

一开始苍梧歧是故意从暮云那里学走自己一生接触不到的东西,后面朝夕相伴,他的心态竟也变了。

他好像更喜欢看到少年纯粹开怀的笑容,如果保持下去能得他欢心,好像也不错。

暮云也在他日复一日的伪装改变下,慢慢软和了态度。两人就这样相处下去,也说不准他们是什么关系。

直到御兽宗弟子找到暮云,要他回去:“你也玩够了吧?”

暮云听此连忙看向苍梧歧,只见他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原来你竟是仙人。”

暮云后来虽不常跟他在一起了,也经常下山来找他。苍梧歧便一点点,顺势提出自己也想拜仙门,想跟在他身边。

没想到暮云并不同意,每次都沉默。一个善恶难辨的人掌控更大的力量,对世间并不是好事,他承担不了后果。

驯兽之道也与看人之道有共同之处,他看得出苍梧歧的眼底是伪装还是真的。之所以不戳穿,也不过是陪他演,希望有一天假的也能成真。

没想到苍梧歧心里涌出真切的愤怒,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咆哮:“说到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会变好!”

“你都是在骗我,你宁愿给你驯的灵兽信任也不肯给我!我还不如你的灵兽!”

“我会证明给你看!”

暮云有口难言:“我……”

苍梧歧走了,没有入御兽宗,绕了一大圈拜了一个小仙门,他赌着一口气,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然后他发现,其实都是杀戮,学了仙法杀妖就会被称赞,杀人就会被唾弃。

他越学越厉害,除妖降魔的本事也越好,竟渐渐闯出了名气。

暮云也回来了,来找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苍梧歧叹道:“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可是驯兽之道,你还把我当你的灵兽呢。”

暮云笑道:“灵兽与人怎可相比?我虽出身御兽宗,可我从始至终都把你当做常人对待,何时打过你?”

“我之前只是担心……以后我会把你当好友对待!”

“好啊。”苍梧歧握住他的手:“但你必须得时刻在我身边,我才会一直做个好人。”

后来他们真成了好友,一起除妖,一起在陌上仙的压迫下反抗,并肩作战。

可他做错了一件事,也成了暮云今日恨他的原因。

陌上仙即将飞升证道之时,奴役群妖阻隔来杀他的修仙大能,同时也令群妖伤了不少无辜修士。

暮云作为少主,主动驱使御兽宗灵兽挡住群妖,让他去解救别人。

苍梧歧最后悔的是听了他的话,和他分开了。

后来传回消息,暮云被妖王俘虏,要求御兽宗和苍梧歧前往,交换筹码换回他。

但御兽宗宗主不想他儿子和苍梧歧这样毫无身份之人来往过密,想要切断他们的联系。

特地让潜伏在苍梧歧身边的探子放出假消息,道是威胁信是假的,暮云已经回到御兽宗。

苍梧歧斩杀过多妖物,想来是妖王的阴谋,让他只身前往,好报复他。

苍梧歧信了,他那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多此一举送了张传音符回以挑衅,大抵意思是就算手握人质,也威胁不了他。

后来才知暮云殒身,御兽宗主带着人也没能回来,赶去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陆萧白/林寂:“……”

苍梧歧看着他们:“你们不信吗?”

陆萧白不想点评,林寂则道:“前半段和后半段不像是一个人。”

苍梧歧激动:“那是因为过去了很多年,我和小云也共处了很多年!”

他安居岛内,当了近百年仙尊,还不能证明吗?

陆萧白学着林寂用毫无语调的声音感慨道:“太好了,有误会,那你们趁机说开吧。”

林寂看看他:“……”

陆萧白继续道:“无论如何,你二人的恩怨不要牵连到别人。他现在因为被你背弃想要杀了所有人,此结只有你能解。”

苍梧歧叹气:“没想到,他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没关系,只要解除误会就好了。这两人不相信没关系,只要小云相信就够了。

林寂了解过程后,接着问:“岛主,你们玉琼岛就没有连接内外而无人可发现的暗道吗?”

“玉琼宫是你一手建起来的,仙首们一向都会做两手准备吧。”

岛主看看他们:“有。”

最终,岛主同意与暮云理清纠葛,但要在明日之时才可以,也得给林寂暗中操作留一些时间。

陆萧白拉着林寂到一边,用密语传音:“阿寂,我不愿把命运交给别人,尤其还是这么多人的命运,我只相信我们自己。”

“如今众人灵力微弱,暗道,行船你都要细细检查过,千万不要出问题。”

“还有那一处……这一切都辛苦你了。”

“如今我们还是只能分开行动,我待看明日如何,你则暗中准备船只送同修离开海岛。”

林寂即使心里万分不愿和陆萧白分开,可如今事态紧急,却也只能如此,“但我并不知封印之物实力究竟有多强,如今各家仙长也中了软骨散,只有我和领主,不知能否拦住……”

陆萧白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千万不要拿命去拼,听到没有!你安然等着我来最重要,此间事了,我就去找你!”

“我自有我的办法。”

眼神流转间,他们似乎心领神会了什么。

林寂握住抚摸他脸的手,看了一眼背后,“你也小心。”

说罢,他狠狠心转身离去。

次日,陆萧白送出传音符,道是说服岛主来赔罪,请暮云往主殿星云阁一叙。

暮云想着宾客也没力气围观了,便同意单人赴会。

星云阁内。暮云走进来便冷嘲热讽:“不知我送给你的生辰礼,你可还喜欢?”

他脚步一顿,愣住。

苍梧歧竟真用缚仙绳把自己五花大绑,背着藤条,负荆请罪。

暮云:“你……”

苍梧歧慢慢走过去,把对陆萧白二人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他姿态放得极低,用如同狗狗一般的眼睛看向暮云,蹭蹭他的肩:“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白白让你受了百年的苦!”

“小云,我错了……”

暮云心神极乱,在对方靠过来时大吼:“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你就不会验证一下吗?!”

苍梧歧闭了闭眼:“你告诉过我,无心之失亦是罪过。尤其是因为我你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害……小云,我的剑就在桌上放着。”

“我任你处置,你杀了我吧。”

良久,暮云拔出剑架在苍梧歧脖子上,可他看到对方颈间的伤痕时,手颤抖起来。

苍梧歧深深吐出口气:“能再次看到你,知道你还在,我此生无憾。我愿意舍弃岛主的身份和此处一切的浮华,跟你走。往后你想折磨我还是把我千刀万剐,阿苟……绝无怨言。”

暮云动摇了,“当真?”

苍梧歧道:“真的,你再次出现于我而言乃是失而复得,我此生别无所求了。”顿了顿,他小心翼翼请求,“可以让我摸一摸你的脸吗?”

“……”

陆萧白守在外面,等到里面的人对着他说话后才进来。

里屋之人站在一起,暮云脸上的魔纹褪去了大半,苍梧歧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暮云道:“我打算把他带走慢慢折磨,来往的宾客,还有玉琼宫的弟子,都让他们离开吧,那些灵兽我也会想办法化解戾气。”

现在想想,这些灵兽只是有些暴戾,若真附着魔气,才是真的无法回头了。

陆萧白抽了抽嘴角,这俩人的爱恨跟闹着玩一样。

他行了一礼:“那可否把软骨散解药给我?”

暮云有些尴尬,“我来时没打算活着回去,没有配解药。”

陆萧白:“……”

他看向两人:“那你们暂且还不能走,得等大家都安全离开以后再说。”

暮云:“可以。”

陆萧白心里有一万个无语,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暮云放弃了催化魔气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总觉得还有哪里怪怪的。

陆萧白:“那我便去通知他人。”

他转身,并没有卸下警惕心和防备。

可苍梧歧动手时实在太快,纵使陆萧白心有准备拿隐光石化结界挡了一次,苍梧歧身中软骨散,本身也只剩两成灵力,可他境界太高,仍未能挡去所有伤害。

陆萧白后背中了一掌,踉跄着扶住墙壁,吐了口血。

暮云惊道:“你干嘛突然打他?”

苍梧歧急切道:“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你做了这些事后,正道仙门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说着他又要上前,被暮云挡住:“住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苍梧歧:“不能让他告知别人,咱们得先走!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暮云:“那就走啊!他已经动不了了!”

苍梧歧只得放弃,拉着暮云的手御剑离去。

陆萧白冷笑一声,擦了擦唇角的血。

第54章

苍梧歧带着暮云一路来到玉琼岛外沿, 期间他发现暮云下的软骨散的确厉害,让他的灵力都难以为继,几次差点摔下来。

还好身侧有暮云帮扶, 他强撑着还是到了。

甩开那些碍事者后,苍梧歧心底涌起失而复得的狂喜, 小云回来了, 以后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

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暮云,满脸虔诚:“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暮云拉着他的手停下脚步,回头望到苍梧歧颈间的剑痕, 伸手抚摸上去:“疼吗?”

“小伤而已。”苍梧歧满眼惊喜。

暮云有些局促, “可惜我入魔了, 没法替你疗伤。”

苍梧歧连道没关系, 又问暮云要带他去哪里。

暮云唇角微勾,“你放心,去哪儿我都会带着你的。”

“只要我们在一起,天地之大,哪里都是去处。”

两人正欲前往海边, 正好遇到守着封印和正在备船的林寂。

林寂看到两人愣住:“你们……”

看苍梧歧和暮云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倒像是重归旧好了。

看来陆萧白成功解决了此事。

林寂道:“你们要去哪里?岛上的众人如何?”

苍梧歧眼珠一转,道:“我和小云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他也没有催化魔气。如今我们只想隐姓埋名,就此隐居, 你何不放我们离去?”

林寂皱眉,无论此事能否解决,陆萧白一定会给他传音, 这两人的话他不信。

可他们又出来了……小白同意放他们离开,难不成同修们的软骨散都解了?

林寂干脆利落拔出剑,“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别想走。”

他看了看远处的金光,“还有告诉我,你封印的究竟是何物?”

苍梧歧露出和善的笑:“是祥瑞化身的灵兽,只要它一出世,世间一切的阴晦都会散尽。”

他看着林寂狐疑的神情便知他还是不信,苍梧歧又道:“暮云入了魔,身份特殊,我们先走一步也不过是不想正道追上来,伤害我的小云。”

他以后要把小云永远留在身边,再把曾经心里想过无数遍可以满足自己的癖好,施加在他身上。

可他们欲走,林寂还是不让路。

苍梧歧变了脸色,冷笑,“纵使本君只恢复到三成功力,想杀个金丹修士并不难。”

“与其拦我们,不如回去看看你那筑基师兄,更不堪一击。”

林寂浑身一震,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大吼:“你把他怎么了?!”

说着林寂直接挥剑攻了上去,苍梧歧正欲抬掌,又被暮云挡在前面,用魔功抗下林寂盛怒连续三击,两人被剑气扫翻在地。

“小云!”苍梧歧心神俱震。

暮云道:“你如今身中软骨散,这里灵脉被我阻隔了,你打不过他的!”

苍梧歧看到暮云肩胛骨断裂,虽然他也感觉不到疼,浑身戾气大涨,正欲起身:“谁说的,我杀了他!”

林寂双目通红带着焦灼,只想尽快解决他们回去,正要再度挥剑,突然见到暮云拽住苍梧歧回头,大喊一声:“阿苟!”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见,苍梧歧的胸口正正插进一把匕首。暮云退出他的怀抱,抬起头。

暮云顶着苍梧歧不可置信的表情,唇角微勾:“你去死吧。”

说着把他精心炼制多年的匕首又捅进去一寸。

暮云看向林寂,“我筹划多年只为杀他,别人……就算了吧。”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林寂顾不得多想,连忙御剑离开。

海边只剩这两人。

苍梧歧连续呕血,死死盯着暮云:“为什么?”

暮云自嘲:“你以为你的解释很动人吗?也就骗骗我这样的傻子罢了。”

“我竟还差点被你骗过。”

以苍梧歧视角讲述的故事,自然会下意识美化他自己。

可暮云记忆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入了魔,那些不甘和执念的记忆只会更深刻,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逝。

他明明记得当时他身陷妖王手里,每日都在受折磨。他吊着口气足足等了十日,一个人都没来救他。

他是受尽酷刑,被生生折磨死的。

意识即将消散之前,他听到苍梧歧放来的传声符,语气多么云淡风轻:“御兽宗少主为天下损身,自会载入英烈史册,千古留名。”

“你以为抓住他,便能威胁我吗?”

他的尊荣是死后的,苍梧歧的尊荣可是身前的。

陌上仙残害修真界,苍梧歧的修炼天赋比他这个修炼多年的长进还快,一路除妖杀魔毫不手软。

乱世之中,战功就是平定后的立身之本。就算他爹真的有门户之见,又何必对着一个一眼看过去便有大好前途的苍梧歧发作,尤其还在自己儿子命悬一线的时候。

“我看是你深知自己即将奔赴光明大道,我却是唯一得知你过往那些烂事的人。”

“正好我被抓住了,不用你自己除,你只须视而不见即可,也不必背负杀了恩人的恶名。”

瞎子复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扔了拐杖。

苍梧歧心神惶恐,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

暮云闭了闭眼,“你的传音符便是我的催命符,你知道群妖是不会放过我的。却不告知御兽宗,依旧让他们前来丧了性命!是也不是?”

苍梧歧薄唇紧抿,再说不出辩驳之语。

须臾,他抬头恶狠狠道:“可我这些年已经改过了!”他握住暮云的手,想要把匕首拔出,“你放过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便听你的话,去做一个好人。我难以抑制天生的杀意,所以我特地把自己与世人隔绝起来!画地为牢,孤坐于岛中。这百年我当真再未有作恶了!”

暮云讽刺大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了!我看你这苍梧仙尊之位坐得很爽啊!位高权重,众人朝拜,你只是知道肆意杀人要被唾弃,哪有被人尊敬的虚荣感快活!”

“你不是把你的残忍手段都施加在灵兽身上了吗?”

苍梧歧不解:“我已经克制自己了,那些灵兽又不是人,你还要我怎么样?”

“……”

暮云混进玉琼仙宫,看到苍梧歧如今人人称赞,也有了无数弟子追随。

他也动摇过,觉得对方是改邪归正了。因而苍梧歧跪着朝他解释时,他也想过相信。

那时苍梧歧说想摸摸他的脸,暮云以为,他会借此杀了他,拧断他的脖子。

可他没那么做,确实只是摸了摸他头上的裂痕,满脸愧疚怜惜。

到这里,其实暮云打算绕他一命了。只想把人带走,不要祸害别人。

如果不是他突然打了陆萧白一掌,暮云尚不能醒悟。

哪怕苍梧歧真后悔对他留情,可他对别人还是一样,只要威胁到自己,毫不犹豫就会下死手。

何况他如何得知,苍梧歧不是故意稳住他带走他,然后伺机把他除掉呢?

暮云用匕首把苍梧歧心脏又搅了一下,“你都成了化神大能,自有护体金身。我想杀你,只能一步步筹谋。”

“阿苟,再告诉你一个驯兽的道理吧。当所驯之兽恶劣至极,无法回头时,驯兽师便该负责,亲手除掉他。”

“曾经教你护你是我之过,我负责。无论动机,你也的确救过不少人……所以,此番算你我私仇,我报了私仇,再把命赔给你,如何?”

苍梧歧拼尽最后一口气,笑了笑:“如此,也不错。”

他拔出匕首,反手扎进暮云胸膛。

他说了他睚眦必报,既然暮云说过走哪都带着他,那就一起走吧。

但其实苍梧歧多此一举,魔气本就是凭着执念存在,暮云亲眼见到苍梧歧断气后,执念散了本来就活不了。

两人一齐倒下,死了。然入魔之人尸骨无存,暮云一死,他的尸身渐渐烟消云散。

可那股魔气却没散,甚而渐渐汇成一团黑雾,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尖叫声,混合着男女老少的声音,似是气急败坏。

可很快,魔气找到了新的目标。

先是在苍梧歧身上转了一圈,牵引出新的恶念,凝结成魔气,随后朝玉琼仙宫奔去。

远方的封印越发震颤起来。

玉琼仙宫内,众人走出了偏殿,四处张望,发现好像没事了。

他们已经可以走动,却仍无法调动灵力。

林寂御剑落地,见到韩御急道:“领主!请你速去海岛边看着封印,我要去找他!”

众人连忙凑近,韩御问道:“怎么了?”

这时陆萧白自己扶着墙出来了,林寂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他正要查看时,陆萧白推开他站直:“我没事,你怎么就回来了?那边的封印怎么办?”

领主已经御剑去了。

陆萧白轻喘,“别干站着了,快去海边,那里有船,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尽快离开!”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不对,是有一道阴影飞速飘过来,引得驯兽场的灵兽躁动不已。

陆萧白大惊:“魔气!”

他看向林寂,林寂也疑惑不解,“方才暮云已亲手了结了苍梧歧,他为何还要释放魔气?!”

陆萧白:“快走!”

可惜已经晚了。

魔气一过来便钻入灵兽的体内,灵兽一只只,都被催得魔化了。不在场的灵兽也都一一破笼而出,就快突破结界。

众人惊慌无比,四散而逃,尖叫声此起彼伏。

领主的千里传音也响彻上空:“封印即将破开,我也快撑不住了!”

结界碎,灵兽倾巢而出。

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最坏的结果。

林寂无比震惊,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决定,应该杀了他们再过来,而不是相信暮云。

可已经来不及思索了!

陆萧白却诡异地冷静下来,推了他一把:“此处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你快去护住同修,带他们离岛!”

林寂:“那你呢?一起走啊!”

他拉着陆萧白狂奔,两人拿着隐光石结出最强结界,暂时阻挡一刻。

林寂也祭出八卦印,把跑得慢不小心摔倒的全扔进领域里,可他不知八卦印自设的空间能容纳多少人,能不能装下所有人。

培风门其余六名弟子也挡在前面,抵挡化魔灵兽攻击,给众人逃脱争取时间。

突然,领主御剑而来:“封印破了!可是我发现——”

不用他说,众人都看到了,一巨型灵兽踏空而来,速度极快,待距离近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修士惊呼:“这是麒麟啊!”

麒麟,以吞噬世间阴晦妖魔之气而生,岛主竟然拘来了一头麒麟!

麒麟越过众人,一口吞噬了魔化的灵兽。同属兽类,灵兽何尝不是它的同类。

可为了除魔驱邪,麒麟毫不犹豫下口。

正当所有人以为是他们误会了岛主时,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四周的建筑开始倒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萧白道:“原来如此,麒麟是玉琼岛的镇海灵兽!”

不是岛主把它拘来,而是它本来就生于此地!是苍梧歧为了在此建起玉琼宫,强行将麒麟封印。同时他以残忍的方法豢养灵兽,麒麟每隔一段时间却不得不替他吞噬灵兽身上的暴戾之气,如此才能保持平衡。

这也是麒麟明明身为神兽,身上却带着一股强烈邪气的原因。

玉琼岛持续这般已有百年,苍梧歧也知道只要麒麟破开封印必然会走,介时海岛就会覆灭。

所以他爹的岛主就是想提前跑路,不在乎所有人死活!

如今麒麟虽然没走,却因吞噬的浊气太多,不再有镇海之能,海岛依旧开始坍塌陷落了,只是目前速度还比较慢。

陆萧白快速想明白了全程,看向林寂:“你就按照你之前的准备救人,而我要留下请神!”

遗迹确实有大能英灵,只是神识太碎,这世界只有他能请来。

林寂:“可你!”

陆萧白道:“你别忘了,这世间没有事情是灵昀仙做不到的!”

林寂愣住。

陆萧白一笑:“可我只信你,阿寂!”

林寂在心里挣扎了无数遍,实际上只有一瞬,他不得不咬牙去救人,去把别人扔进八卦印,把之前准备好的瞬行符和传送符都拿出来拍给不认识的人,再没有时间犹豫。

可玉琼宫来贺寿的有数百,本来的弟子也有上千。

累死林寂和培风门那八九人,也有人落入魔化灵兽的魔爪,因灵力不足死得惨烈。

如今玉琼宫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陆萧白御剑而起,飞到玉琼宫最高点星云阁楼顶。

只有舒华老者了解他的真实情况,“你负伤了,此地又如此混乱,你根本不可能元神出窍!”

“你这副凡躯强行施展古法秘术召唤英灵,绝对承受不住,你会死!”

“我不会死!”陆萧白俯视逃命的众人,“非得仙体才能受住吗?那我就化凡为仙,晋升金丹!”

舒华老者:“……”怪不得之前让他积蓄了那么久灵力。

陆萧白来之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现在这样。

他以灵力将声音传到林寂耳边:“救人的事交给你了!”

不用陆萧白说。情况危急成这样,林寂早就想不了别的,不是在与魔化灵兽对敌,就是在救人。

他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自发救这么多人。

八卦印一次最多容纳百人,瞬行符、遁地符、传送符,所有人拥有的加起来还是不够用。

魔兽虽有麒麟抵挡,可也有抵挡不住的,见缝插针地狂奔过来,凶悍暴戾无比。

费尽千辛万苦,培风门一众终于带着还活着的人来到海边,一路上被魔兽撕咬,坠入地裂之中,被坍塌乱石砸死的人不计其数,剩下的齐心协力,互相拉扯着准备上船离开。

当林寂御剑停在上空巡视同修上船时,天空这次真的开始云层汇聚,雷电交加起来。

领主睁大眼睛:“渡劫雷?陆萧白竟选择在此时晋升!”

林寂目眦欲裂,疯了一般御剑赶回。

如果陆萧白能像上次一样元神出窍,他为什么要紧急晋升?!

是他太过理所当然,以为龙傲天什么都能做到!

渡劫晋升有气场加持,免疫一切攻击,陆萧白暂且无事。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最后一次洗灵根,以后就不用再受这鸟气了!”

七道天雷劈过,一道绿光冲天而上。

万物之灵,水木为本。木灵根天生能吸纳汲取最多的天地灵气,他现在要将其运用到极致。

陆萧白把提前画下的请神仪式拿印灵符复刻在大殿前的地上,刚晋升金丹便片刻不停开始召灵。

林寂到的时候,陆萧白手上结着一个比一个复杂的法印,一边汇聚四方灵气,一边召集大能英灵。

事已至此,强行打断只会让他功亏一篑。

林寂只得挡在他身前提剑阻隔一切危险因素,为晋升气场已经消失的人护法。

陆萧白越到后面,竟也疯魔起来,一边施展上等术法,一边大笑。

“八方英灵,听我召唤!来啊!都来啊!”

他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十分快乐,或许是因为又回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或许是因为哭也没用。

在某一行当做到极致的人,总是会在某些刁钻的地方异于常人。

林寂听着他的笑声心惊肉跳,生怕他突然走火入魔。

陆萧白和林寂撑了一柱香,遗迹和世间的英灵终于跨越千里而来,渐渐在海岛四周汇聚成屏障,以巨大的力量稳住海岛。

震动和地裂的程度渐渐减弱。

陆萧白和林寂站在最高处,看到行船渐渐驶离危险地带。

等所有船都向着大海移动后,两人落回地面,四处皆是坍塌的废墟。

林寂落地便要去查看陆萧白时,却被他喝止:“别动!”

两人背对着背,看不到彼此的脸。

陆萧白知道,这次他是再也无法抵赖了。

他一直都不愿意面对这一幕。

他怕彼此转过身来,看到的是林寂对他深恶痛绝的眼神。

林寂身躯微僵,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在等待陆萧白的后文。

陆萧白双唇微张,终于开口:“林寂,我……”

一瞬间,陆萧白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一阵长时间的翁鸣响彻脑海,让他听不到,看不到,感触不到周遭的一切事物。

数次强行咽下喉间的血气再度翻涌,他的眼前渐渐由明变暗,渐渐模糊不清,归于漆黑混沌,整个人朝后倒去。

林寂只感觉到后肩重重一沉。

怔怔偏头时,陆萧白在他的眼角余光里缓缓阖目。

“……”

海岛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两人浑身解数都使完了,成功让活着的人撤离岛上,岛就塌陷了。

在茫茫大海中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

麒麟见使命完成,踏空而走,它终于自由了。

被召来的英灵本来就是由陨落大能破碎的神识组成,撑一回本该消散于天地,可麒麟将其吸入补充自身,英灵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了。

林寂用灵力驱使船只以最快的速度行于海中,陆萧白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双眸紧闭。

怎么唤都唤不醒。

林寂满心恐慌,把身上的灵丹和药水拿出来,能喂给他的疗伤药都喂了,又把半数灵气输送给陆萧白。

林寂想起风鸣山和秘境的异常,此后陆萧白虚弱了好几次,虚弱一次要躺平数日。

难道每次他都是用虚损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保护别人的吗?

两人身处无边无际的大海,此刻他们如同一粟,在浩瀚中显得无比渺小。

林寂茫然无措四下张望,小白的伤势根本撑不到回岸上,必须得停下来给他疗伤。

他们在海上飘了一夜,次日清晨林寂才远远瞄见一处无名小岛,就差喜极而泣了。

他连忙驱使船驶过去,这时他们却突遇一强烈海潮袭来,林寂连忙用灵力抵挡,可他灵力消耗过多,面对海潮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船翻了。

林寂带着陆萧白不记得游了多久,终于扶着他走上海滩。

陆萧白海水混着血水吐了一地,歪倒在地。林寂直接爬过去查看,“小白,小白,师兄!”

方才都是林寂在奋力游水,陆萧白动都没动,此刻他的身躯在抽搐颤抖,脸和唇都被冻得发紫,身体的温度骤降。

林寂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狐裘将其裹紧,抱着他寻找避风的地方。

几个时辰后。林寂在避风的石崖后架起火堆,用灵力把陆萧白衣服烘干,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到他体内。

他的体温终于回归正常,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一动不动,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吐息和起伏。

林寂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如释重负,狠狠松了口气。

他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把脸贴在陆萧白的脸上蹭了蹭,像受惊过度寻求安慰的幼兽。

困住他两世的人,他们才刚刚相认,陆萧白怎么能有事呢?

文灵受召而来时,林寂让陆萧白躺在自己的腿上,让他歇得舒服些。

林寂垂眸,把重生的事说了一遍。

文灵一向毫无起伏的语调骤然拔高:“什么?!”

林寂是被允许觉醒的角色,所以一路上他发生什么事在文灵那里都属于正常。

可主角也是重生的?那就大大超乎它意料之外了。

林寂垂眸:“我找你,是想问。”

“为什么?”

文灵:“什么为什么?”

林寂抬眸:“不是说他是爽文主角吗?为何要给他如此多的磨难?”

文灵呐呐:“呃,陆萧白是逆袭流啊,虐过反制才叫逆袭好吗?他前期本来就不怎么好过。”

林寂听此眼睫颤动。

文灵飘到林寂身边说道:“话本的世界是有设定的,你们可以理解为天道。实话告诉你吧,林寂大人,你如今所在的这一方世界,只是初始世界。”

文灵左右摇晃,像是在模拟摇头:“如果主角真是重生的,林寂大人,你想超越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了,你知道陆萧白经历了几个世界吗?”

文灵说,所谓升级流主角,就是不停以练级升级为目的,这个世界刷满了,去到另一个世界从头开始刷。

陆萧白一共历经三个世界,在修仙话本的体系里已经算少的了。

如果让陆萧白恢复全部实力,初始世界算什么啊?创世灭世也不过是在他一念之间,这不削能玩?

天道要平衡,前期他初始世界的身体匹配不上他掌握的高等术法,如果有一天这个短板补上,说不定还会在别的地方削他。

当然文灵没敢讲这么透,林寂听到前面,眼神已经快要杀人了。

如果它有实体,说不定已经被洞穿千百回。

林寂双唇发颤:“你的意思是,所谓飞升,也不过是一场谎言?”

文灵:“啊?”

它不理解,林寂大人不是早就接受了他自己身处话本世界吗?如今为何又开始愤愤不平?

林寂以为,就算他们只是话本里的角色,可这世界也是真实的。

他们每一天都在认真生活,哪怕在书外人看来他们是虚假的,可他们也在话本世界里真真切切地活着。

可林寂如今才得知,他们这个九州只是话本里的初始世界,就算飞升了也不过是去更高级一点的世界。

那飞升又有何用?

文灵:“啊,也不要这么想嘛,至少陆萧白在话本最后确实成了所有世界的至尊,飞升证道了呀!”

林寂挥走文灵,不愿再听下去。

文灵永远不会理解,这样的事实对一个从踏进仙途怀揣着飞升梦想的修仙者是怎样的幻灭。

陆萧白就算是天选之子也在被天道玩弄,林寂无法想象在他破开一个世界又是一个世界之后,会作何感想。

就算他和陆萧白争一万年高低,比谁先飞升也没用,谁知道世界之外又是什么?

林寂自嘲大笑出声,满心苦涩,他两世的执着似乎一朝散去了。

他一下下抚摸陆萧白的脸,替他梳理凌乱的发。

他有些想通了。如果一切皆虚假,为何不拥抱此刻的真实?

林寂突然道:“陆萧白。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后悔。”

他为什么,非要把鲛珠毁掉呢。

第55章

陆萧白神思混沌, 感觉像是已经和身体分离。

那是一种没有着落点,飘荡着的感觉。

飘着飘着,他感觉自己飘回了尚未塌陷的玉琼岛上。

海边, 有一对熟悉的男人一齐倒下,陆萧白觉得自己认识他们, 却想不起来是谁。

只见那长着魔纹的黑衣男子倒地死去后, 他的身体在渐渐消散。

陆萧白想到什么有些心痛,还来不及深思,却发现黑衣男子的后颈有一道青黑的痕迹, 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确实挺有形状的。

待男子的身体消散完全后, 原地却留下了一摊黑雾, 像是长了脚一样向四处爬行着,如同树根分支生长,错综复杂,密密麻麻地看着十分可怖。

这些黑雾还会说话,叫嚷得十分嘈杂, 无数声音响彻耳边, 包含了男女老少。

突然黑雾似是看到了他,朝着他的方向快速涌来, 涌进他的身体。

一股强烈的失重坠落感袭来,陆萧白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入目看见的是海边的石头和断崖, 他居然还在岛上。

良久,陆萧白慢慢收回神思,费力动了动观察四周。

他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 从脚到脖子被盖得严严实实,就连身下都被垫着柔软的床铺衣物,毫无半分硌人的感觉。

他记得,这还是上次他和阿寂一起在人间游历,至夜却没遇到人家,不得不风餐露宿时提出来的。

“你说咱们身负储物法宝可容纳万物,为何不把被子枕头毯子都装上?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打地铺躺下多舒坦啊。”

“可以仰望北斗,可以欣赏四处风景,耳边还能听着蝉鸣,和相伴的人说说话,直至入眠。”

“……别人说苦修可磨练意志,你还真是一点苦也不想吃。”

陆萧白就说肯定用得上,现在就用到了吧?不过他没想到阿寂真会备上。

他撑着手臂起来,扭着脖子四处看了看,没个人影。

“……”

林寂抱着柴回来的时候,临时搭的地铺已经空了。

他连忙放下柴,四处找了一通,终于看到陆萧白在海边的礁石上坐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林寂走过去,“你这是做什么?刚醒就乱跑!”

陆萧白吹着海风,听此回头看向他:“我就是想让脑子清醒一下。”

林寂抬头担心地看向他:“你昏睡了两日一夜,脑子昏沉是正常的。别吹风了,待会儿又受寒怎么办?”

陆萧白笑了笑,拍拍身边平坦的石头。

林寂一顿,缓缓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陆萧白侧了侧身体,两人背靠背。

陆萧白的头就靠在林寂的后肩,侧着脸道:“我就是想看看海。”

以及他实在没什么力气,想借他靠一下。

林寂听此也看了看海,之前他们心里担着事都没仔细欣赏过沿途的景色,如今祸端已解,心无挂碍地眺望海面,他发现大海的确宽广壮阔。

不久前两人被困在海上,又被浪潮打落海中时,林寂带着陆萧白漂泊,满心只有恐惧和绝望,当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是什么鬼地方?

如今还是和他一起坐在岸边观海,林寂偏头看了看陆萧白,却又觉得,此刻一切都很好。

就算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重要的人在身边,摸得到看得着,那便是真实。虚虚实实,也没那么重要。

林寂彻底看透了,心念一动,他看到陆萧白的手就放在自己的手旁边。深思熟虑后,他的手缓缓移动,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只是这样,林寂的心跳就变快了许多。

却不想陆萧白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收回手,连忙开口问:“玉琼岛的经过我有些还不了解,你跟我讲讲吧?”

林寂微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就算陆萧白以为他是不小心碰到的,也不必如此吧。以前他总是这样对自己,彼此不是都习惯了不当一回事么?

林寂心神定了定,依照陆萧白的要求把玉琼岛的原委详细对了一遍。

他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懊恼:“怪我没直接杀了他们,才让暮云放出魔气,险先酿成大祸。”

他当时生怕陆萧白出事,关心则乱没能处理好。给陆萧白疗伤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背上的掌印,想来必是苍梧歧打的——让他和海岛一起埋葬真是便宜了他!

如果当时他杀了那两人,说不定有些同修不会被魔化灵兽害死,小白也不会为了力挽狂澜把自己的身体损伤得如此严重。

陆萧白听此连忙回过身,直视林寂:“阿寂,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就算暮云死了,说不定魔气也还是会散布开来。”

林寂苦笑:“你怎么知道?”

陆萧白沉默,他总不能说自己好像梦到了。

顿了顿,陆萧白换了安慰之语:“千金难买早知道,对于未知全局的事,咱们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若说失误,我不也有失误?”顿了顿,陆萧白垂眸:“我一直以为被封印的是可覆灭海岛的大妖兽,没想到却是镇海神兽。”

“在麒麟破开封印之前,它应当从未造过杀孽,它的血就是我们要找的灵血。可因为我的误解,当它破开封印时却不得不杀生。”

陆萧白叹气:“师父的病又被耽误了,错失了这次机会,也不知他的妖毒何时才能解。”

“你不要这么想!”林寂连忙反驳:“我们所做的猜测都在情理之中,咱们又不是神仙,谁又能料到意料之外呢?”

“师父的毒总能解的,咱们再找别的时机。”

说到此处两人一顿,都想起了互相暴露了的事实。

陆萧白看向海面,惊呼一声,“哎,天是不是快大亮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宗门吧。”

林寂:“……天是快黑了。”难道他不觉得这天在一点点暗沉下去吗?

陆萧白:“……”

顿了顿,林寂提议还是回避风的断崖底下吧,歇一晚,宗门明日再回,海风越来越大,别待会儿再头疼。

林寂发现,陆萧白好似一直都有点排斥让自己知道他也是重生的身份,明明此前他们相处毫无异常,一旦打破,陆萧白对他又有些疏离起来。

正如此刻,陆萧白低着头寻找半晌,摸到一根棍子。

他把棍子杵在地上当拐杖,想要用这个撑着走。

林寂看得揪心无比,干脆上前把木棍扔得远远的,一把揽住人扶起:“你都虚弱成这样了,方才不是还在靠着我么?想做什么叫我就行了,我又没死!”

陆萧白抬眼看他许久,低低笑出声来:“是我不想看自己像个废人一样,既然有你帮扶,那就请你帮到底吧。”

林寂简直想捂住陆萧白的嘴,干嘛越说越离谱,非要他更心疼吗?

别说扶了,他昏迷的时候还是自己抱着他走了许久才找到避风处呢!

林寂想到此耳根一红,偷偷暼了一眼陆萧白——还好他不知道,否则其实像陆萧白这样要强的性子,还真不一定乐意。

林寂扶着陆萧白慢慢走回断崖,让他靠回了原来的地铺。

陆萧白随手整理了一下,舒舒服服靠坐起来,“阿寂,你还挺贴心,连枕头都带了。你守了我两天,那你睡哪儿啊?”

林寂正在放柴扒灰,听此又是一顿。

须臾他抬眸,透过长长的眼睫看向陆萧白,语气却和往常大为不同:“你说呢?”

陆萧白:“……”

林寂低头继续挑柴,唇角却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懂舒服和享受,我就不懂么?随身带的被褥都可以打地铺了,我为何要靠在硬的地方将就?”他以前可也是富家少爷。

陆萧白愣了会儿,想到什么狐疑问:“可是你都肯随身带打地铺的物件了,你偏偏只带了一套?不能打两个地铺吗?”

林寂嘀咕:“那还不是因为你泡了海水直说自己冷,我不得在一旁时时看着你,生怕你烧起来?”

就算……他有些故意的成分又怎么了?反正陆萧白是真的冷啊!海边除了火堆也就只有他这个人能温暖他,于是林寂为了给他取暖,怀着私心抱着陆萧白直到他身体回温为止。

两人瞪着彼此互不认输,突然又一齐笑出声来。

陆萧白发现自己实在想多了,就算走到了不得不坦诚的这一天,阿寂似乎也没有因为他是上一世的他,而改变对待他的方式,他曾经想象里的对峙,甚至刀剑相向,不死不休都没有发生。

林寂问:“你冷不冷,要烤火吗?”

陆萧白躺的地方离火堆有些距离,他笑道:“好啊。”

林寂便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四目相对时,两人似乎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在同频率加快。

林寂把陆萧白搬近了些,依旧给他找了个支撑点靠着,让他可以不必费力。

他突然想到一件自己从来没有细想的事,扶着陆萧白的双肩好奇问道:“你是何时发现我回来的?”

陆萧白时不时要极限操作一下,林寂却一直顺其自然修行着,也从未开口吐露过任何有关上一世的秘密。

陆萧白偏头轻笑:“还用你说出口吗?我们今生见第一面我就怀疑你了。”

林寂这小子对拦路的人一出手便是杀阵,那时陆萧白虽然被围在中间抢药草却也看到了,还好林寂没有启动杀阵。

“若说确定,是在你刚入门想掐我脖子的时候。啧,杀气腾腾,可唬人了。”

陆萧白现在笑意吟吟看着林寂,然当时他闭着眼睛,心里警惕不已,身体也下意识绷紧,等着林寂出招时反制他,还好他的谋杀行动行至一半又放弃了。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弟,何必对他显露如此深刻的恨意呢?答案不言而喻。

林寂:“……”

呃,原来他暴露得这么早,那些小动作都没逃脱陆萧白的眼睛。

他刚重生时确实很偏激,可今生他和陆萧白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如今的想法早已天翻地覆。

一开始他想杀了他取代他,超越他成为正道至尊。如今就连飞升都成了虚幻,他对着陆萧白时,虽然在以后与其继续争锋的意志并没有被消磨,也不妨碍以后他们对修行的进取之心。

自此以后陆萧白身上仍然有林寂想要索取的另一样东西……却与修行实力完全无关。

反正两辈子,他们都要纠缠在一起了。

陆萧白见林寂沉默下来,还以为是他被戳中了不悦,歪头看了看他:“你自己要问的,我说穿了可不许生气啊。”

“我没有。”林寂:“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如何看待苍梧歧和暮云这两人?”

陆萧白听此心里有些扫兴,摆摆手切了一声:“提他们干嘛?我对这两人能有什么看法?”

“不都是为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死活的人。只不过一个良知尚存一个没有良知。”

林寂垂眸,这几日心中最忐忑的想法浮现。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直接问了:“你既然连他们都看不惯,那像我这样的人……你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像他这样上一世劣迹班班,作恶多端的坏人,有哪里能入灵昀仙的眼?

“林寂。”

陆萧白徒然加重的声音令林寂抬起头。

陆萧白神情严肃直视着他,咬着字音道:“有时候你也不必遇到谁都类比一下。什么叫做像你那样啊,你这个人怎么了?你跟他们不一样。”

“不是在我看来,而是事实如此。”

陆萧白觉得自己也不算好人,可如果林寂当真嗜血嗜杀,为了自己的仇滥杀无辜,残忍作恶,劣迹班班的话,就算重生这些事实也是无法磨灭的。

那他根本不会教他回头,也不会让他入培风门,更不可能和他朝夕相处,甚至对他……

他这样说是在贬低自己,还是在质疑他的眼光?

陆萧白斩钉截铁:“林寂,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别说这种丧气话来气我。”

说罢他当真咳了两声,林寂连忙替他顺气,心中却久久难以回神。

原来在陆萧白心里,他从未有一刻看低自己。

陆萧白拍拍林寂的肩,再次郑重强调:“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林寂释然一笑,得陆萧白此言,他纵死也无憾。

“你既要求我,那我也得要求你,以后你也不许再这样不要命救人。”

“说什么吃饱了才会给别人食物,我看你恨不得饿死自己去帮别人!”

陆萧白撑着下巴:“哪有?”他低声补充:“我觉得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嘛。”

火星子炸开发出声响,打断了他们一句接一句的互相抱怨。

两人停了下来。他们突然发现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气氛略微凝滞,却并没有冷场,反而空气中都似乎带着丝丝温馨,如同火光带给人的感觉。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两人听了一会儿炸火花,偶尔对视一眼又移开,心中泛起丝丝热气。

陆萧白随口一说:“有点无聊啊。”

林寂便接道:“那要怎么样才能不无聊?”

“……”陆萧白看了看他,灵机一动:“剑乃君子器,除了作战也用于礼乐。我听说会舞剑的人,长袖轻袍,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衣诀飘飘,特别好看。”

陆萧白抬手晃了晃自己身上的宽袖,“玉琼宫虽然很一般,他们的衣服倒是很精美,尤其穿在你身上。”

“阿寂,你平时虽善用剑,却未必会舞剑,敢不敢尝试一下?”

陆萧白虽如此说,可他觉得林寂把修行练剑看得太重,未必肯以剑做娱乐助兴之事,说出来是想打趣他一二。

林寂却眼睛亮亮地看向自己,“好,有何不敢?”

陆萧白:“……”

舞剑和练剑一样其中有很多技巧,反正就是要柔美而不失力道,要足够好看。

林寂回想着孟晚秋的话和招式,尽量让自己柔一些,不要舞出杀气。

他当真是第一次舞剑,居然有点不知该如何挥舞手中剑,如何摆放手脚。

可这恰好到处的拘束和笨拙,落在陆萧白眼里,却无比动人。

这样好看的人,这般的赤子之心……任谁看到都无法抗拒。

陆萧白翻了半天储物袋找出一把短笛,还是他趁机捡了暮云的想看看是否有异常,结果确实只是短笛。

他内伤未愈,吹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中气不足。

看似不完美,实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不能更好。

舞完剑,林寂有些献丑的局促,陆萧白看着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捂了捂肚子,“还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林寂:“……”

翻了半天,一路来的补给本来就没剩多少,还被海水给泡发了,陆萧白尝一口简直想呸出来。

林寂皱着眉拿开,“哪有让病人吃这种玩意儿的?”

他起身:“你等着我。”

陆萧白拽住他:“大晚上你不会要给我捉鱼吧?还是别了。”

林寂回头看他一眼,“我有灵力怕什么?难道我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

“别一口一个病人的。”陆萧白劝不住只好放手:“那你注意安全。”

林寂的身影渐渐消失,陆萧白靠回去,良久笑了一声。

久违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

完了,林寂有没有危险他不知道,他要有危险了!

陆萧白回头惊呼:“呀,你还记得我啊?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蛇妖美艳的脸凑到他面前:“怎么敢忘呢?你叫我萱花姑奶奶就好了。”

陆萧白:“……”萱和花是怎么组成一个名字的?

蛇妖养回精神,林寂解释的时候把它拿出来给别人看了一眼,便放走它了。

当时一日的期限,够她跑掉了。

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并找到了他们。

陆萧白扶着石头起身退后,单手负身后想要驱使追魂箭把林寂叫回来,嘴上顺着道:“姑奶奶有何贵干?”

萱花直接打落他的小动作,冷笑:“你说呢?你居然反控制了我,让我为你办了多少事!”

可惜乱神术失效后她想不起来陆萧白让她做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身上负伤,肚子发撑,还浑身无力的!像被打了一顿一样!

如果萱花记得,怒火只会更甚。

但那些都不是重点!她不敢相信,自己专修媚术多年,居然能被人瞬间反制!

萱花步步逼近:“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虚弱了?”

“姑奶奶问你是怎么做到反过来魅惑我的?不行,我必须再魅惑你一次!”

……他再说一遍是乱神不是魅惑!

陆萧白得知她的目的后连忙喊停:“你比不过我,是因为你媚术修炼得不到家!”

萱花怒火更浇上一层:“你说什么?!”

陆萧白:“术法只是捷径罢了,你连基础的技巧都没学好,捷径自然也走不好。要不要我教你?”

萱花:“……”

陆萧白从未如此盼望林寂早点回来。

他一本正经教萱花又是跳舞又是妖娆扭动的,心里只想喊救命。

萱花跳半天期待地看回去,眼睛快要喷火:“你看都不看我!”

林寂叉着一棍子鱼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萱花强行掰过陆萧白的脸要施媚术的场景。

陆萧白如临大赦地看向他:“师弟,救我啊!”

“……”

林寂扔掉棍子对着蛇妖冷笑:“你想死可以直接找我。”

萱花没有自知之明,努力地和林寂打了,没打过。

眼看对方怒得真想拿剑叉蛇了!萱花连忙施展幻术,化作一道五颜六色的烟云逃走。

陆萧白大大松了口气,没来就没剩什么力气,直接给他惊得原地坐下了。

林寂阴沉着脸走过来扶起他,揽着他的腰送他回地铺。

陆萧白看林寂脸色臭得跟石头一样,连忙捧起他的脸笑道,“不关我的事啊,你相信我。”

林寂偏过头,恶狠狠道:“我没有不信你。”

但他讨厌龙傲天的设定!

陆萧白叹了口气,明知故问:“你不高兴啊,那怎么办?”

许久,林寂勉强开口:“你先睡吧。”

能怎么办?自己消化呗。

陆萧白看着他流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下垂的眉眼,长长的眼睫快速颤动,仿佛在努力平复情绪。

陆萧白突然想起他方才为自己一句话舞剑的场景,心中又是一动,还生起一股冲动。

陆萧白复捧起林寂的脸,“不可,有气不能过夜,否则对身体不好。”

“你信不信,我一下就能哄好你。”

“不过你得服我。”

在林寂眸光看过来的瞬间,陆萧白仰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

他闭上眼睛,满心虔诚。

第56章

次日, 两人重新启程,以图早日返回岸上。

当日乘云舟来时有众人的灵力轮换着施术催动行驶,如今只剩林寂一个人, 还得给陆萧白疗伤,自然不能过度使用, 速度就慢了很多。

林寂御剑往海上看了一圈, 找到之前翻掉的船带回无名小岛,又放着等晒干了,才去叫醒陆萧白。

陆萧白一人召唤支撑四方无数的英灵汇聚, 纵使他临时晋升了金丹, 这次损耗依旧比以往那几次都要严重许多, 恐怕得养好一阵。

就如同林寂昨晚睁眼到半夜都睡不着, 偏头时对方已经呼呼大睡一样。

陆萧白醒了,依旧被林寂揽着慢慢走上船。

玉琼宫造的船也很不错,他们所乘的这艘虽然小了点,却五脏俱全,风帆船舱, 内里的一些陈设也还在。

两人相对坐着, 陆萧白偏头盯了一直把头别向窗外的林寂一会儿,含笑问:“阿寂, 你干嘛不对着我?外面有那么好看吗?”

林寂蓦地站起,快速看了他一眼,“我,我去看看外面的风帆, 别搞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