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萧白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了看他:“我只是闭了个关,什么如不如何的,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林寂:“那你修炼得如何?”
陆萧白:“自是大有进益,虽然对你而言肯定不算什么。”
林寂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么想。你能稳固修为,早日突破自是很好,只是也不要太过劳累,先养好身体。”
“……”
其实陆萧白也有些看不懂林寂。
他以为自那天以后他们算是撕破脸了,把压在心底的话都抬到明面上讲,此后便没有必要继续装成很要好的模样。
顶多在老头面前演一演,私下里各自随心就行了。
反正林寂对他又不喜欢,纵使一时理亏,后来他慢慢回到刚入门时对自己的态度不就够了,这样彼此都舒坦。
又何必主动来找他,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看起来很关心他的模样。
陆萧白想了想抬起头:“对了,不知你娘安置在落霞峰何处?来者是客,我也该去拜见令堂。”
林寂垂眸:“没有什么该不该,随你心意就好,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在我娘那里替你打好招呼。”
陆萧白意外地看向他。
林寂突然直视他,拳头紧了紧,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他娘这样的长辈都为曾经对待他的方式道歉了,他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放不下面子的。
“小白,我近来反思过,以前总是你在包容我,而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须臾,陆萧白顾左右而言他:“……带我去看望令堂吧。”
林寂见陆萧白仍然语气温和,笑意却未达眼底,便知他还是介怀。
可他近来懂了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得问个明白,也不是所有的疑惑都得刨根问底。
非要让别人说不想说的话,回答不愿回答的问题,也是一种逼迫。
林寂的作为的确让陆萧白很惊讶,心中的郁气也突然消散了许多。
可他最近如此,也并非完全在赌当日的气。
他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他和林寂之间,似乎并不相合,不是一路人。
无论是从秉性还是从志向上,他们都天差地别。林寂要做修真界第一人,而他此世只想功成身退,入世修行。
就算他们和好如初去遗迹前那般,也终究会分道扬镳,不能携手走到最后,又何必徒生依赖,后来痛苦呢。
他会舍不得,所以才会觉得,以后做好同门就行了。
就算没有那次争吵,迟早也会告别的,他们都不是会为别人而自我退让的人。
可听到林寂服软后,他心里似乎从此刻起,就开始不舍了。
余容住在落霞峰的客房里,她最近精神很好,不好意思光闲着不做事,便经常做一些给草药浇浇水,俢修枝的力所能及之事。
孟晚秋劝不住,便由她去了。
林寂带着陆萧白来拜访时,她正把灵田里采摘的蔬果背回来。
余容已经恢复了曾经的面貌,眼下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目五官看上去有着南方女子的婉约。
陆萧白发现怪不得老头一下子就猜出来林夫人和林寂的关系了,他们真的很像,好看得很有记忆点。
林寂连忙上前把他娘的背篓拿下来,余容擦了擦汗笑得温柔,看到陆萧白时却瞳孔一缩。
她愣了许久,林寂疑惑看过去,有些紧张道:“娘,怎么了?”
余容摇头,“没事,这就是你的师兄对吧?”
陆萧白上前行礼问好,余容连忙应声,“哎,阿寂,你进去给你师兄沏壶茶吧,娘教你的礼数可不能忘。”
待林寂进屋沏茶后,余容连忙请陆萧白在外面的方桌前坐下,又打量了他几眼:“阿寂总跟我提起你,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君子端方,气度不凡。”
陆萧白谦虚道:“伯母严重了。”
余容犹疑道:“可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陆萧白:“也许是我合您眼缘,在下也觉得伯母看上去十分可亲。”
余容惊喜:“是吗?你真会说话。”
等林寂沏茶回来时,眼见两人早已相谈甚欢,一边择菜一边聊天,陆萧白看上去比他这个亲儿子和他娘更熟。
林寂:“……”
第46章
余容未出阁前是千金小姐, 嫁人了也是贵妇人,从来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可惜人很难顺遂一生,丧夫之后又丧家, 常人未曾经历的重大变故都凑到后半辈子,她这一生也算是被苦难磋磨过了。
余容是从流落农户家后才开始学着下厨, 然她清醒的时间不多, 大多时候不捣乱就够了,还要人照顾;后来就算清醒着帮忙,也只能到打打下手的程度。
“也许是没有天分, 我烧的菜味道很一般。可为了感谢灵昀师父和小白这些时日以来对阿寂的看顾, 我……我还是想尽一尽微薄心意。”余容有些腼腆道。
陆萧白和林寂面面相觑:呃, 其实大可不必……吧?
有了孟晚秋的前车之鉴, 他们真的怕没天赋硬整的行为,只会适得其反,最后还不是他们收拾。
林寂连忙坐过去扶住余容,“娘,我就在这里, 何必让您替我感谢?您坐着就行, 下厨的事我来。”
余容有些惊喜又有些迷茫:“你以前娇气得很,菜里有姜丝能挑半个时辰, 衣服脏了一点你就脱掉不要了,你何时学会下厨了?”
陆萧白没忍住笑出声来。
“娘,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林寂最怕这种有他人在场,父母老是忍不住揭自家孩子短的场面。
虽然陆萧白不是外人, 但让他听到比让别人听到更羞耻啊!林寂快速看了眼陆萧白,又连忙收回视线,耳根发烫。
陆萧白看到他的反应心里更加觉得有趣想笑, 却还是为林寂解围:“伯母,我们落霞峰与别处不同,从不摒弃口腹之欲,你看那些灵田就是我们一起开垦出来的。”
“一日三餐皆是寻常,您是长辈,有心的话从旁帮帮忙就行了,别的就让我们小辈来吧。”
陆萧白真的很会说话,三两句就把余容哄得乐呵呵,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还好余容对厨艺没有不精到孟晚秋的程度,洗菜择菜刷锅刷碗她都能胜任,而且不懂就问,好学还很听劝,不强揽事,厨房里显得一派和谐。
某一刻,余容抬头时看到眉眼舒展,正在切菜备菜的林寂,一看便知他习惯且安心于这样的生活,当娘的眼眶微微湿热,心中甚是欣慰。
后面陆萧白也教余容做了几道简单家常的菜品,让她也充满参与感。
几个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聚在一起享用,只有孟晚秋没有动一点手,他一边心虚一边扒饭喝汤,吃得满脸幸福。
林寂也觉得,这是他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他在意的人都在身边。
又过了几日,余容看过林寂修炼仙法,林寂练剑,林寂的生活……在她身体痊愈之后,便把林寂叫到跟前:“娘该离开了。”
林寂眼眸低垂,对此并不十分意外。
余容作为培风门里唯一的凡人,整天看修仙者上天遁地又御剑的,心志已经很强大了。
对她而言,修真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她暂居此处是因为林寂的关系,可病好了总不能一直赖在此处,格格不入的,她自己也不自在。
之前陆萧白便问过林寂:“你打算如何安置你的娘亲?又要合你心意,也要让伯母满意。”
林寂知道陆萧白只是关心,却从不干涉别人的家事,他却道:“小白,你一向思虑周全,你认为我怎么做合适呢?”
只要他这个当事人主动询问,陆萧白就可以随便干涉他的事了。
陆萧白:“……”
林寂搬了个矮墩子坐在余容身边,把他和陆萧白商量的解决方法提出来。
培风门地处清州之外的避世仙山,周围的村镇,包括清州在内,都是培风门能庇护到的人间场所。
他们好不容易团聚,他娘自然不能离自己太远,最好长居于清州地界。这样的话就算他有事要去别处,娘亲也在培风门庇护之下。
毕竟仙门弟子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多都有家族父母,虽说入了修真界便不能留恋俗世,可培风门护犊子,对门下的弟子亲属还是很维护的,譬如对弟子炼制延寿丹寄回家里的事,只要别吃出问题,长老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次林家有钱,他娘也富足惯了,没必要找个村庄过苦哈哈的日子,林寂打算把林家的产业和家底都迁来,就像他爹和三叔一样,在哪做生意不是做?反正他们都没有背井离乡的内心障碍。
到时林家的生意有管事和一些肱骨下属经营,余容正好能坐个镇,从旁看着点就行,林寂正愁没本家人监督风险很大。那些下属权力不小,有施展空间,又有他看着,自不会给他娘找不舒坦。
至于之前救下娘的那户柴夫家,自是要报恩,最实际的便是给他们余生不缺的钱财。如果他们愿意搬来和娘继续作伴就更好了,若有亲属一起搬来也无所谓。
反正林家不缺钱,但林寂平时又用不着钱。
“所以娘你不必急着下山,容我先把一切安排好。若您不愿意想回东州,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别的解法。”
余容愣了愣,连忙说道:“我不想回去了,故地俱是伤心处。只是你爹,我放不下他。”
林寂又开始了他那淡淡的语调:“放不下就一起迁来呗。”
余容:“……”
良久,余容抚了抚林寂的脸,“不知不觉,你长大了,处理事情如此面面俱到,颇有你爹的风范。”
“你说的解决方法很好,娘自是听你安排。如此我们隔得不远,想见便能见到。”顿了顿,余容垂眸轻叹:“其实你娘也并非一事无成,账目和生意我也会做。刚成亲时林家的家业并不算大,还是我们慢慢扩起来的。”
“可自你爹死后,我的心颓了,万事不理。”
说到底,余容的前半生太顺遂,一点挫折没经历过,无论是家境还是和夫君的感情都很好,她人也算精明,那几年和林琅可是一起携手并进的,她并非只是解语花。
身体虽辛苦,精神却从未受过打击,因此一被打击就起不来了。若非更大的打击来临,又对儿子失而复得,余容可能会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走出去。
“如今,我想好了,我定要把林家剩余的产业打理好,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你爹只能放在心里偶尔想想了。”
“……”林寂抽了抽嘴角。
三句话不离他爹,他对娘的保证很没信心。
隔日,林寂再次跟余容确定:“既然娘你没有异议,我便去处理此事。”
“还有。”顿了顿,林寂偏头:“这些处理的办法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我有问过陆萧白。”
余容疑惑:“我知道,你那萧白师兄娘看着也很喜欢,他也的确做人做事都很好,可你也不用三句话不离他吧?”
林寂:“……”
做完决定,林寂自是得跑一趟把一切后续了结,没有一两月搞不完。
在此之前,他先把余容安置在离培风门最近的山下小镇中休养。
孟晚秋对此也只是叮嘱:“阿寂,希望此事能尽快结束,以后你不必再被凡尘俗事所累,毕竟在修真界还是修行为主。”
林寂十分认同:“谨遵师父教诲。”
孟晚秋思索半晌,犹豫开口:“我听你娘说,你家是被妖物侵害。可你曾说你家是被仇人所害,其中是否有隐情?”
“暂时不告诉你娘真相能理解,但为师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你可知凶手是谁?只要告诉我,为师定会替你讨公道。”
良久,林寂嘴唇动了动:“我……不知。”
孟晚秋也从林寂口中得知了鲛珠的事,可他此刻却在想,如果不知又如何确定一定是背后有人操控呢?阿寂不愿意说,他也只能把疑惑按捺在心头不表。
孟晚秋负手,神情严肃道:“好吧,但若有一日你查出了仇家,一定要先告诉为师,万不可轻举妄动。”
说罢,孟晚秋转身离去,林寂留在原地顿了许久。
可惜已经晚了,他不敢坦白,让孟晚秋知道自己是手段毒辣之人。
林寂回头,却看到陆萧白站在不远处,被发现后走来。
林寂心尖颤抖:“你都听到了?”
陆萧白反问:“你不想让我知道?”
林寂:“……没有。”
他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一开始林寂复仇只为干脆痛快,本着重生了多活一日就多赚一天的想法,也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那时在世上根本没有在乎的人。
可如今,全然不同。
陆萧白却没有多问,只道:“明日便要下山,你包袱收拾好没?”
这一次,陆萧白没有必要同行,自然在培风门。
林寂看向他,陆萧白拍拍他的肩:“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承陆萧白吉言,林寂晚上没能早睡。
他把摆在案前,以前不曾过多留意的木雕拿起来看了许久。
林寂有些好奇,今生他很少着天青色的衣服,为何当初陆萧白送给他的木雕,却被他涂上天青色。
他刻的,是哪一刻的他?
次日,林寂把木偶放进包袱的最里面,装进储物玉佩中,便和他人告别,御剑离宗处理家事。
林寂离开后,陆萧白的日常活动和以往并无不同。
不就是种种灵田做做饭,修炼累了睡一觉,每天逗逗焱羽兽,没事和同伴们一起找事做。
陆萧白每日修炼的内容也很多,练体,炼丹,重温术法,读修灵典籍,晚上再吸纳灵气灌输给躯体……啊对,他虽不主修剑,也需要练剑。
在某时某刻练剑之时,陆萧白突然想起林寂。
他收了剑,不打算练了。
从前他用扫地磨练心性,就是为了提高专注力。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当日心情如何,开始做某件事之前,都得扫除杂念,过程中不可分神。
既然做不到,继续下去也没有效果。
陆萧白干脆拿着扫帚去扫地,捡回自己的状态。
可扫着扫着,有个人又从脑海中跑出来。
陆萧白又想起林寂走前那一幕。
该死的他为何要穿着天青色的衣服,然后走到他身边说一句:
“其实天青色也挺好。”
“……”
为什么呀?
到底几个意思?
陆萧白把扫帚放回原位,干脆盘腿坐下,撑着头继续思索。
想不出头绪,他干脆拿起厨房的木桶出去打水,回来把水缸填满。
孟晚秋坐在一旁吃包子,他知道陆萧白有这样的习惯,不由得劝道:“小白,你别对自己太苛刻了,有时候你越不想走神,越控制不住的。”
“人生在世能管住自己的言行已经很难得,还要管住你的脑子想什么,那也太难了。”
孟晚秋啃完包子,“像为师这样的年纪,还不是书看着看着就在想有点饿了,你们饭做好了没……想法跑偏很正常啊,不影响正事就行。”
陆萧白:“……我知道。”
可他心里对自己有些生气,却说不出缘由,只好找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罢了。
有时陆萧白也会下山去不远的镇子逛逛,看望一下余容伯母,陪她说话解闷,帮她布置一下新居所。
每一次,余容都很温和有礼地招待他,甚而表现得有些恭敬了。
陆萧白经常去倒真与林寂的关系不大,更多原因是他觉得余容伯母待他十分和善温柔,让他想起自己儿时的娘亲。
或许贪恋母爱的感觉是共通的,虽然那是林寂的母亲。
时间久了,两人便也相熟,余容盯着陆萧白看许久,还是试探问道:“小白,咱们之前见过吗?”
陆萧白摇头,“伯母此话怎讲?”若无林寂,他们便不会有交集。
余容垂眸道:“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有些像,她完全昏迷前见到的月下仙人。
当时林家被妖物湮灭,后又来仙人除妖,虽然现在她了解了准确来说应该叫修仙者。
余容当时后背朝天趴在地上,脸歪向一边,谁都会以为她死了。可雨落在脸上的时候,她恍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一幕。
她好像模糊看到了两个白衣仙人,却不是一伙的。其中一个在林家上空转了一圈,突然不知为何怒吼起来,嘴里恶狠狠说着什么,听不清。
正要走之前,却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仙人一掌打伤,仓皇逃走。
可能是那仙人的满头银丝太显眼,她就算脑子混沌不清也还留有印象。
突然他轻飘飘飞到自己面前,轻叹:“还是来晚了。”
不知过多久,他抬手往自己身上附着一层仙力,轻声说:“睡一觉吧。”
余容把当时的状况讲述出来,只见陆萧白神色悄悄凝滞,很快又恢复正常:“想来伯母可能是伤势太重,出现了幻觉。”
他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杯中的倒影:“否则若真有仙人,他为何不早点到,救下你们呢。”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余容掩藏眼底的哀伤:“或许是命吧,怪不了任何人。”
“其实就算你们不跟我说,我也知道灭门之祸很可能是鲛珠引出来的。我不在阿寂耳边提起,也只是因为我看到他现在和你们一起生活得很好,何必被仇恨所累,我再也不想失去了。”
余容拿出手帕拭泪,“此话我只能跟你讲,希望你不要和他说……”
有时人就是这样憋不住话,不说难受,说完又要别人保守秘密。
陆萧白点点头:“我会的。”顿了顿他又道:“幻觉之事,也请您不要对林寂提起,以免勾起他的执念。”
以免他又怀疑自己别有居心。
余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好奇问:“小白,你和阿寂平时如何相处的?阿寂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对你诸多夸赞,作为他娘,我还真有点想不出你们是怎么变得要好的。”
陆萧白听前面几句神色淡淡,后几句越听越不对劲,直起身脸上露出真切的疑惑:“啊,他会夸我?”
林寂什么时候夸过他啊?连师兄都没喊过。
余容从容喝茶:“我就知道,他当面哪好意思说啊?他在我面前可是经常说你七窍玲珑,对他照顾很多呢。”她想了想同样疑惑,“可为何你如此意外?难道你们平时关系不好么?是不是他……”
陆萧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余容作为长辈待人和善,就是也有些常见的……父母辈陋习,老是担心自家孩子给别人添麻烦。
陆萧白经常听到她一边设想林寂在落霞峰有没有不合群闯祸之类,一边率先替她儿子赔罪,然后夸陆萧白,听得他这个同龄人害怕。
就连陆萧白都有点分不清父母辈开口说的好话究竟是出于礼貌恭维还是说真的,就连她说林寂会夸自己,陆萧白也觉得对方在说客套话。
“那你们究竟相处得好么?”余容真有些担心,她真的挺喜欢陆萧白这个后辈的,觉得阿寂能有这样的师兄很好。
陆萧白又倒了杯茶,随口一说:“我与阿寂素来都……挺好啊,只是偶尔会拌拌嘴,也很正常嘛。毕竟相识数年,也不会一次矛盾都没有。”
或者说从始至终就有矛盾,一旦爆发,就变得很严重。
余容听此宽了心,也是,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
陆萧白聊着聊着,渐渐走了心:“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对我究竟是何看法。”
就像他弄不明白自己一样,明明想好以后顺其自然淡淡相交了,却还是会纠结,看不开。
陆萧白:“有时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有时又觉得他也没我想的那么不喜欢我。”
陆萧白许是太过惆怅,都影响他的专注力了,下意识嘀咕,却不想余容耳力甚好,听懂了他大概的意思。
她原先又想问是不是阿寂哪里做得不好……可小白这句话内容奇怪,配合着语气听着更奇怪,很像吵架过后的抱怨。
余容努力思索,想给他一个答案,突然道:“也许是,未必不喜欢?”
“……”
陆萧白回到培风门,一路思索余容伯母不久前跟他说的那些话。
山门前,有一个熟悉的天青色身影对着他招手。
陆萧白眼睛一亮,抬头时顿住——原来是云上仙宗的弟子啊。
他走过去道:“你怎么在此处?”
宋若辞微笑:“我代我父来培风门拜访,顺便给你师父捎带一张请帖。”
陆萧白暂时搁置混乱的思绪:“既如此便进去说吧。”
“好啊!”宋若辞欣喜。
随后,两人勾着肩走了进去。
宋若辞其父酩酊庄主和灵昀尊者曾经交情不错,看在故友的情分上,宋若辞被当座上宾在落霞峰住了几天。
反正落霞峰陆续有客至,多他一个不多。
平心而论,陆萧白发现宋若辞对他莫名殷勤,可他直觉此人并非为利益而来,是真想和他交朋友。
可能是当时宋若辞当众反抗玄逸真人,又为他和林寂舌战群儒让他印象深刻,那一副反骨的样子一看就不像虚情假意的人,陆萧白觉得他很对自己脾气,便也乐于与其相交。
可宋若辞待了几天,又嫌山上无聊,不过是换个地方看别人修炼,便主动请求陆萧白带他下山游览一番。
陆萧白欣然应允。
林寂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俗世返回落霞峰,只看到落叶飘到地面,四处寂静无声。
他寻了半晌空无一人。
终于在灵器库找到师父,问起陆萧白下落时,孟晚秋颇有兴致道:“说起来,你要是不累的话下山找他们玩呗。”
林寂:“他们?”
孟晚秋把宋若辞拜访的事道出,顺便让林寂也多交交朋友。
却不想林寂的脸骤然阴沉下来,一字一顿道:“好啊。”
他转身离去。
山下城中,陆萧白和宋若辞臭味相投,倒是很快就混熟了。
宋若辞是非常懂得享受生活之人,看到哪里有意思要么走不动道,要么四处乱窜。
陆萧白/精力没他旺盛,和他多游几处就觉得累,完全没有跟林寂游览时的勃勃兴致。
“等等,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会儿吧,太吵了。”
若他真是躯体的年纪肯定喜欢凑热闹,然陆萧白现在更喜欢独坐钓鱼台看别人热闹。
宋若辞贴心问候:“那你想去哪儿呢?”
这倒把陆萧白问住了。
须臾,陆萧白捏着下巴思索:“我一直想与人单纯下一盘棋,或是去听琴赏曲。”
宋若辞:“……”
可是下棋很无聊他坐不住,而且他没想到原来龙傲天爱好高雅艺术。
宋若辞:“也好,那不如咱们包一层酒楼雅间,到时你想听琴还是下棋,让他们送来就行。”
陆萧白感慨:“你们还真是都有钱啊。”
于是他们真去包了雅间,宋若辞对高雅艺术没兴趣,便坐在一旁吃酒享受美食,听陆萧白弹琴。
陆萧白也不介意,因为很多时候他连听众都没有。
宋若辞听完一曲,发现陆萧白一开始有些生疏,后来便游刃有余了,龙傲天当真是全能啊。
宋若辞就是有点疑惑,然他生性直爽,干脆坐到陆萧白旁边问:“我有些不懂,你为何会喜欢这些?”
陆萧白拨了一下琴,他最喜欢现在有话直说,什么都不用想的状态:“就这么说吧,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体验什么。”
“就连修真界,大家大族多如牛毛,我有些好奇他们的生活。不过如果让我每天过那种日子,说不定很快我又会腻,可我现在还是喜欢。”
宋若辞点点头,懂了,草根主角的向往:“没事,等你以后修为提升,位高权重,就什么都有了!”
陆萧白:“那不一样。”
他羡慕的是那些人家天生的清贵从容,就像……林寂一样。他们身上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宋若辞继续鼓励:“你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如今不过是等待厚积薄发而已,我相信就算你想飞升对你也不难。”
“哦?宋兄未免过于谬赞。”陆萧白一脸了无趣味,“飞升也没什么意思。”
宋若辞:“……那你想做什么?”
升级流主角不想飞升?他果然是穿进同人了吧。
宋若辞想了想,“难道是归隐山林那种?”反正主角到最后一般就是这两种结局。
陆萧白连连摆手:“归隐可以,归隐山林不行。”
“普通老百姓活得太艰难了,又有天灾又有人祸,赋税重乡绅压。在培风门种灵田是怡情养性,回家里种田就是劳作了。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一年没有多少收成,有什么好的。”
“一不小心闹场旱灾洪水,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正是经历过,陆萧白才不打算归隐山林,而将其称作入世修行。
“我只想有钱又很闲地生活,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受难之人。”
宋若辞倒吸一口凉气,端了杯酒给他:“英雄所见略同!”
龙傲天的梦想太接地气了,不过俺也一样!
两人碰杯之时,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林寂缓缓走进来,脸上的表情既不像怒,也不像喜,一脸沉寂,给别人的感觉却很不舒服。
他就这么直勾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萧白。
陆萧白把空酒杯放回桌案上,想起余容伯母说的话,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碰翻了酒杯,又连忙将其扶起来。
陆萧白抬头:“你回来了?”
很快他又垂下眸子,在心里研究起“未必不喜欢”的含义。
良久,林寂笑出声:“好热闹啊,加我一个吧。”
说着他走过来,强行坐到两人中间。
“……”
宋若辞满头黑线,默默爬开了。
第47章
林寂一向赶早不赶晚。
他用追魂箭追踪到陆萧白时, 对方和宋若辞刚进雅舍没多久。
林寂就站在屋外,听完了陆萧白弹的琴,还有他们说的话。
林寂胸膛剧烈起伏, 才勉强保持冷静,没有第一时间破门而入, 往后却是越听越冷静, 心沉沉的像是不会跳了。
他不明白为何陆萧白和宋若辞没认识多久,见的次数也不多,陆萧白却可以对其畅所欲言, 跟他说那么多掏心窝的话。
可自己每日就在他身边, 陆萧白却三缄其口, 任由自己疑惑, 纠结,猜测。
人的心原来真的会像泡在酸水里一般,并不是夸张形容,而是真实感受。
林寂坐下沉默地连饮三杯,就当是晚到的罚酒。
可他沉默着,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心里太过酸涩, 让他说不出话来。
宋若辞识趣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想了想道:“清州四季宜人, 不像玄州天寒地冻的。我来了几日十分喜欢,陆师兄便带我四处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不过,他为何要额外解释给林寂听?宋若辞不明白, 但求生欲告诉他应该这么做。
林寂状似随口询问:“宋师弟何时来的?”
宋若辞:“约莫,七八日前?”
林寂:“嗯。我听师父说过了,宋师弟如今在落霞峰做客。想必和我师兄相处十分融洽, 志趣相投,形影不离吧?”
宋若辞:“……”
陆萧白腹诽,平时听不到,非得这种时候一口一个师兄喊着。
他倒了杯茶放在林寂手心,“阿寂,喝酒不要这么急。我听你声音有些干涩,身上又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好罢,其实是陆萧白看出林寂没有换衣服,没把储物玉佩放回洞府,恐怕刚回来歇都没歇就过来了。
他还穿着天青色服饰,眼下他和宋若辞看起来倒像同门,跟排挤自己似的。
不过林寂的着装风格要更精美繁杂一些,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竹叶作配,绣工繁复精美,品味与审美俱佳,整体不简约却不觉累赘,明明这样清雅的颜色,都被衬得有些华丽了,他整个人看起来亮亮的。
陆萧白打量完了愣住,转了转眼睛:不对,他想错了,林寂不论有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倒像是特意穿了这一身……
林寂听到陆萧白关心他心里总算舒坦许多,低头一看茶杯却是满的,他猛地抬眸,眼神质问:你是让我走吗?
陆萧白:“……”
就算让他走他也不会走,林寂慢悠悠喝完了茶,低声道:“你已许久没这般唤我。”
如何唤他?阿寂吗?陆萧白无奈:“你此行可还顺利?”
“自是没问题,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其实他只给陆萧白和师父和他娘带了,不过宋若辞在场得说笼统一些。他看了看宋若辞,心里郁闷,为何对方出宗了还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林寂没想到会撞色。
“宋兄一起过来看看吧。”
宋若辞自是清楚林寂出远门回来顺手带的礼物跟他这个突然拜访的外来人无关,但他们都叫他了,他就当不知道,脸皮厚吃得够。
不过林寂拿出来的还真是食盒,打开是几排精致小巧的糕点,算是东州那边的特产。
余容十分想念家乡的味道,林寂便带了好几盒回来,此时拿出一盒也不妨事。
陆萧白拿起其中一块观察:“此糕的形状很有趣,像小猫的爪子。”
林寂:“老板巧思,它就叫猫爪糕。”
宋若辞:“啊?你别告诉我此糕点是用猫肉做的……”
“……”林寂和陆萧白纷纷用无语的眼神看向他,他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
“噱头而已。”
不过是把模具做成猫爪子形状,糕点就是正常的糕点……不对,是东州的名品,秘方独特,口感细腻,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此糕放锅蒸时会再放置一些陪衬的植物,有的是荷叶竹叶玉米叶,有的是可用来进食的花,有的是松枝,搭配不同的增香之物,味道也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口味不一,味道以清甜为主,吃多了也不会腻味。
就着糕点找到共同话题,三人一边品尝一边点评,相处总算自然了许多。交朋友一起玩本属寻常,多林寂一个也无甚区别……吧?
才怪。
很快,宋若辞发现自打林寂来了之后,自己被排外得很严重。
虽然他们没把自己晾在一边,可每当陆萧白想对他说什么时,林寂总会率先问陆萧白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把对方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边,换他来主动跟他说话。
可林寂明显不太会聊,宋若辞感觉有些无聊。
时间久了,这对师兄弟甚至开始视若无人起来。
林寂:“你不是想下棋么?让他们送来,我跟你下。”
陆萧白看向他:“你琴棋书画都学过吗?”
林寂垂眸:“家中请过先生,君子六艺都教过。抚琴也是,你若想怡情养性,直接找我便是了。”不必去找别人。
陆萧白顺着他道:“妙哉。”
宋若辞:所以你俩下棋,我干嘛?
宋若辞叹气,怪不得有一种说法叫做要么两个人一起,要么多几个人一起,就是不要三个人一起,否则被冷落的那人连转头说话的人都没有。
果然,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
宋若辞不打算跟他们耗时间,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坐不住,观棋局对他而言很无聊,他打算出去逛逛。
他表达坦荡:“主随客便,咱们各自舒坦就行了,又不是老顽固,晚上再一起回去吧。”
说罢转身离去,却在下楼前凑到窗户面前,看向大街上游览的熟悉倩影。
“洛湘姑娘……”宋若辞喃喃,连忙快步下楼出门。
“……”
陆萧白接过棋盘,摩挲着黑子,瞪了林寂一眼,似嗔怪又似拿小心思很多的师弟没办法的无奈。
林寂装作没看懂,“不下么?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托词,还是只想跟他下不想跟我下?”
陆萧白:“……”
陆萧白不常下棋,便着黑子先手,若有疑惑,便让林寂指导他。下了几盘差不多熟悉了,再正式对弈。
两人一开始对彼此还有些残余的别扭情绪,到后面专注起来,便顾不上其他。
陆萧白和林寂下了半天棋,就算他棋术略为不敌对方,陆萧白还是很有兴致。
倒是林寂下到后面看了他一眼,不知想起什么,用心不专起来,反倒让陆萧白追赶了上去。
“不要故意让我啊。”陆萧白眉眼舒展。
“我才不会让你。”
不论如何,他们俩是不需要搞什么互相推让的戏码,全力以赴才会让彼此感到尊重和满意。
林寂只是想起不久前陆萧白跟宋若辞也是这样志趣相投,他就不顺气。
又下了两局,陆萧白放回棋子:“今日就先这样吧。”他伸了伸懒腰,“坐得有些腿麻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正要起身时,林寂突然开口:“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陆萧白听此止住动作,心跳莫名快了一瞬,坐回去看着他:“你说。”
林寂的语气有些沉重严肃了。可陆萧白等了许久,仍未听到他的下文。
时间一点点流逝,陆萧白眨了眨眼,心想林寂的欲言又止,恐怕是在思忖该怎么说,或是该不该说。
看来得容他激一激。
陆萧白叹气起身,“你不说,那我先走了。”
果不其然,被林寂抓住手腕止步是陆萧白能预料到的,他出乎意料的是林寂不仅抓住他,还推着他的双肩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
陆萧白这几年如愿个子窜得很快,如今对比同龄人而言他也算高挑,可林寂长得也快,始终比他高半个头。
陆萧白看了看身后自己靠着的雕花屏风,心里又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再开口声音竟有些发颤:“你……”想干什么?
林寂犹豫许久,终于目光灼灼直视他:“为何要跟他来这里?”
陆萧白眸光疑惑,这里怎么了?不就是酒楼雅间吗?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是你自己说,让我有空教教你的。”
林寂垂眸,眼底强忍愤怒和委屈:“我不在,你便寻别人去了。你想做这些事,为何不直接找我?我哪里不如外人,我也可以陪你!”
“如果谁都能与你弹琴论棋,把酒言欢,那我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你独孤时的消遣罢了,我与旁人,也并无不同。”
“你还愿意跟别人说一堆心里话,而我连要句真话都不能够。”
林寂并非是嫉妒总有人围在陆萧白身边,他也知道人生在世交几个朋友很寻常,他也喜欢和同伴在一起的感觉。
他憋闷,不甘心酸的是陆萧白连对朋友都可以坦诚相待,对他却诸多顾及,虚虚实实让他根本看不透。
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
他实在忍不住,不说出来会自己把自己呕死。
陆萧白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都忘了推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陆萧白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寂的脸,轻轻一笑:“你和别人能一样吗?”
“林寂,你有没有听过至亲至疏这个词?”
“人与人之所以交浅却能言深,是因为本就相交不多,只需要某一刻信赖对方的品性,便能肆无忌惮,信口开河。言语中的真假和深浅,彼此都不在乎。哪怕看错了人,对自己本身也无影响。”
“可在身边朝夕相处,亲如一体的人,却要小心思忖,前怕狼后怕虎,你以为我想这样?”
陆萧白突然伸手捏住林寂的下巴,笑得有些邪了:“就像你敢承认,你曾经恨我恨不得想杀了我吗?”
何必把话说透?他们之间是爱是恨,前情旧怨哪那么容易说清楚?等到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时候,只能说明对彼此再无期望了。
林寂像是被明火烫到一般连忙后撤,陆萧白说的这些话让他脑子混乱了。
林寂心神大乱,看着陆萧白既无措,又无比欣喜,毕竟他不是傻子,能听出来对方的意思不是他曾经设想的意思。
正是因为心里那个人和别人如此不同,才不得不瞻前顾后,慎之又慎,最后成了束缚。
林寂不知所措之下,突然道:“可我如今已经——”
陆萧白打断他:“已经什么?”
他垂眸:“林寂,想清楚了再说,有的话是不容作假,也不能收回的。别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
如果他说他如今已经不恨自己了,事后却又不甘心后悔,陆萧白怀疑自己真的会掐死他。
就算林寂说了,他也不会信,这也是他不愿意跟对方敞亮说话的原因。
还不到时候,也还不够信任,不留余地,一不小心便是无法挽回,虽然他并不知道何时才能时机已至。
两人都失了分寸,不由得喘着粗气调整。无论是言语的交锋,还是势均力敌的互相逼迫,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林寂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他禁锢着陆萧白,实际上陆萧白也禁锢着他。
他们谁也无法打破这层禁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在禁锢之下,又无法不被对方吸引。正是这样强势又移不开目光的感觉,如同曼陀罗,美丽迷人,有毒又有瘾。
林寂突然如法炮制挑起陆萧白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陆萧白,你真的很厉害。”
这是他两辈子,生平头一次对其心悦诚服。
陆萧白长呼出一口气:“你也不遑多让。”
林寂放开手,陆萧白以为他总算冷静了,正要推开时,对方又突然抱住他。
林寂把头埋在他的肩头,闷闷道:“你既然看得这么明白了,也只有我能给你这样的感觉。”
他顿了顿:“那师兄的眼里,为何不能只看到我一人?”
陆萧白:“???”
林寂松开他,这次是真的退后几步,眼眸低垂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就算不能只看到我,也要先看到我。”
“以后师兄做想做的任何事,尽管来找我,不要第一个找别人。”
否则,他会难过的。
林寂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很快红透,可他想了想又不后悔。
他总算想明白一件事,无论是爱是恨,陆萧白是他心里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人。
林寂踌躇半晌,没有多做解释,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萧白扶着案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他从余容伯母那里,得知林寂的一件往事。
其实这辈子未重逢前,上辈子的一生过去,这对母子的关系并不好。
余容伯母看起来对旁人很和善,却对她的儿子十分苛刻过。
林寂年幼时,林琅和余容恩爱无比,如胶似漆,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父母对孩子十分疼爱,却也只有那几年。
林琅死后,余容就变了。
因为林寂少不更事时十分娇气,有一段时间特别想要一件东西,每日都缠着爹爹要。
可能是他爹作为寻宝大家,拿给儿子的玩具都样样不凡,林寂看中的东西也不容易买到。
林琅从外面回来前,刚认完字的阿寂特地写了一封信,问爹爹能不能给他带回来。
出远门给家人带礼物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林琅经常在外面,对妻儿的愧疚便是不能长伴他们。
于是林琅各处辗转去给儿子买他想要的小玩意,却在半路遭劫匪丧命。
余容给丈夫整理遗容时发现了这封信,她认为如果林琅没有去做这件不在计划之外的事,或是早或是晚,说不定就不会遇到劫匪,也不会死。
一个痛失丈夫的妻子疯狂责怪自己的儿子,她是对是错呢?外人难以评价。
或许她只是太痛苦需要一个发泄口,用侥幸的心情,去逃避不幸的现实。
林寂那时能记事,也能明白大体事理了。
杀害林琅的劫匪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林寂也受到了刺激,他曾经刻苦读书,想考功名的志向都是真的。
刚好余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走父亲老路,专门请各名师严厉教导他,不许他再从商。
三叔林钰能放他们折腾,也是因为这对孤儿寡母对家产和生意似乎真的毫无心思。
余容肯教,肯督促林寂,却偏偏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不肯亲近林寂。
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求神拜佛,怀念从前,不问世事。
虽然在林寂废寝忘食,寒风里背书冻晕之时,余容也会急匆匆把他背回去,让丫鬟给他披衣送饭,可这些事情她不出面,林寂怎么可能知道。
明明同在屋檐下,母子却一个月也未必能见几面。
“家灭之时,当我又失去阿寂,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他。”
“我总是怪他,可我心里也明白并不是他的错,却忍不住冷待他,对他不好……我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肆无忌惮去伤害,失去了才懂珍惜,追悔莫及……”
“我真的,错了……”
余容告诉陆萧白,人的感情很复杂,并非不是爱就是恨,也并非一成不变。
可人有的时候又很轴,明明路就在前面,却自发给自己的眼睛蒙上一层大雾,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就是过不去。
只有当自己想明白时,大雾才会散开。
她失去了夫君时觉得天塌了,又失去儿子才发现天真的塌了。她爱他怨他又想他,关心他也伤害他,可林寂心里崩塌的一角,却是她给予的。
“因为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阿寂懂事得太早,他对自己比我对他更严苛。”
因为林寂曾经对父亲的死十分自责,认为他有错。导致他养成事事苛求自己完美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再失误。
陆萧白听完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林寂走错歧途就全线崩盘,因为在他的心里是不容许自己犯错的。
一旦错了,他便没有价值,他就会完全崩溃。
让自己十全十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缺陷。
当时陆萧白听完很想抱抱他,过去了许多时日,陆萧白似乎又从余容和林寂的关系中想清楚了更多隐含的寓意。
阿寂不允许自己犯错,是不是也不允许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当他意识到事态失去控制,不在他的设想之中,亦或是情感和理智相冲突……就会自己拧巴住,无比挣扎,人也变得奇怪起来,偏偏他还想不明白。
陆萧白坐着,一点点理顺逻辑,试图去理解林寂。
他回想近日林寂面对自己时的奇怪表现和反应,越想越不对劲。
陆萧白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的。可能是周围很安静,也可能是他想得太投入,便突然听到了。
陆萧白捂着心口听了会儿,又想起方才林寂对他的举动,抚上渐渐发烫的面颊,和耳根。
陆萧白怔怔地做出这些动作,想起曾有数次,林寂总是看着他许久,突然别过脸;跟自己说着话,他也会突然别过脸,移开视线,耳根薄红。
以前他也看到了,却一直以为林寂的反应是因为嘴拙老是说不过自己给气的。
直到此刻,陆萧白发现他可能……一直都想错了方向。
如果林寂对他不是单纯的厌恶与仇恨,那是什么?
未必不喜欢……又是什么情感呢?
林寂在外面等了许久,冷静下来又开始忐忑了。
方才是他过于冲动,说的话不像自己平时会说的,不知陆萧白会如何想他……
正当林寂要开始后悔时,陆萧白走了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走到林寂身边,“咱们去桥边等吧。”
林寂嗯了一声,与陆萧白走到城中桥头。
观景,赏月,对视又移开。
两人一人站在一边,任由晚风吹拂,看周围的热闹,静自己的心。
林寂:“我刚才……”
陆萧白:“这种时候,可以不用说话。”
“……”
毕竟方才说的话都太激烈了,信息量太大,此刻让彼此默默消化一会儿,也挺好。
陆萧白认为,万事不用操之过急,发现问题也不一定非得赶着解决。
许久,两人还吹着风。
热闹已经散了,街道十分冷清。
林寂四处张望,无语凝噎:“……宋若辞呢?”不是他说要一起回去吗?
陆萧白也四处看了看,无奈摊手下结论:
“很好,我们被他忘了。”
第48章
宋若辞特地来一趟, 是为了捎带来自玉琼岛岛主过两百岁生辰的请柬。
原本孟晚秋的请柬自然是和培风门的绑一起,可玉琼岛弟子去给酩酊庄主送请柬的时候正好给宋若辞撞上了,本着庄主和尊者是好友的关系, 宋若辞自告奋勇替人送,顺带联络一下感情。
酩酊庄主自然不会反对宋若辞去拜会灵昀尊者, 却不知宋若辞主要是冲龙傲天主角和美强惨反派来的。
他在培风门待了十多日, 终于打算告辞。
“唉,我恨不能拜入培风门,在云上仙宗的日子不是给人过的。”
临行前他同样约着陆萧白和林寂相聚, 三人借了孟晚秋的秋水阁举办了个小宴, 宋若辞对着他们大倒苦水。
陆萧白看了林寂一眼, 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那么不喜欢云上仙宗, 当初为何要拜?”
林寂在心里点头,他上一世属于病急乱投医,早知道他的资质哪处仙门都进得,也该多见识几处再拜投的。
不过以他上辈子的心气,也只看得上表面最好的, 最后可能还是会拜入云上仙宗。
不真正摔跟头, 人在某时某刻的想法并不会改变,还是会做错的选择。
这么说, 林寂看了看陆萧白,他倒是很感谢曾经摔惨了跟头的自己,否则今生也不会进入培风门,拜了顶好的师父, 还与陆萧白成了师兄弟,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站在同一阵营,如今是……心甘情愿站在一起。
林寂正庆幸时, 宋若辞再次哀怨地看向他:“还说呢,我根本不想拜玄逸真人好吗?要不是一不小心外出遇到他,他看中了我的资质和根骨,用威压压着我,非要我喊师父才准我起来,否则我怎么可能会拜他!”
他都怀疑如果他宁死不从,玄逸真人真的会得不到就毁掉。他还没有种到不要命的地步,只好从了。
“后来他知道我是酩酊庄主的儿子,还恭敬地上门赔礼,可惜我又不在家,等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说好了。”
“我那个爹也是,非跟我说拜都拜了,那就去云上仙宗学学吧,不要半途而废。”
说真的,一开始宋若辞还以为他会遇到林寂这个大反派,跟他成师兄弟,毕竟书就是这么写的嘛。
他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方案,究竟是悄悄远离,还是抱大腿,还是搞一出拯救令反派向善的戏码,他每天都想得很入神……
结果三年过去林寂也没出现,在秘境试炼时,却和龙傲天主角站在了一起。
果然拯救反派的事轮不上他,宋若辞深感嘻嘻,这种事还是让陆萧白这个天选之子来吧。
毕竟他只是做完任务穿到这个世界养老的空降人,甚至当初为了保留新鲜感只看过故事的大体走向,在书里舒舒服服体验一辈子才是他的美好心愿。
如今能和主角跟反派有一些交集,对宋若辞来说就很不错了。
一切超乎意料,反正他现在看着这对师兄弟,发现暂时不用担心林寂黑化了,书里就纠葛很多的两人,如今这关系……宋若辞暗中观察表示很期待,怪不得他会觉得自己不像穿进原书。
不过他还是对林寂很有怨言,对方倒是拜了好山门,徒留自己代他受过!
林寂:“……”原来如此。
林寂移开目光,那是有点不好意思。怪不得宋若辞一开始看到他宛如仇人。
宋若辞端起酒杯示意:“如今我也想开了,师父骂一句我顶一句,大不了互相折磨呗,就当给生活添点乐趣了。”
说着他把玄逸真人气得无能狂怒的良好战绩拿出来当乐子讲,林寂听着,心里竟也没有了波澜。
次日,宋若辞去拜别了孟晚秋,正要离开落霞峰下山。
陆萧白却准时等在山门前,宋若辞连忙走到他身边,“昨晚不是说好了玉琼岛见吗?陆师兄这么大早还来送我?太有心了吧。”
等会儿林寂看见了,又得不高兴。
陆萧白拍了拍他的肩,思忖须臾道:“我来是想给你个建议……如无必要,玉琼岛主的生辰宴,托人送贺礼去便行,不必亲身前往。”
因为去的人,都会有去无回。
“啊?”宋若辞警觉起来,他的确对玉琼岛没什么印象,难道那里有剧情,或是有什么危机?
可是就算有危机,陆萧白作为书中人,哪怕他是主角也没上帝视角,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宋若辞浑身一震,卡壳了一会儿才道:“多谢提醒。”
陆萧白一笑,宋若辞听劝的名声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宋若辞转身欲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停下,看向陆萧白。
他突然凑近对方,低声询问:“话说陆师兄,你如今与洛湘师妹……你对她是何心意?”
陆萧白猛地看向宋若辞,他想起前不久这小子把他们忘了晾到晚上,不过那天他们也有失礼之处,便就当互坑以示友好了。
可后来几日宋若辞也不要他们相陪,自己在培风门逛来逛去,陆萧白的确有几次看到他就在洛湘身边,和她说话。
陆萧白抱胸:“你对洛湘师妹有意思?”
那一刻,陆萧白连日以来对宋若辞欣赏加把他当脾气对味的好兄弟心态消失,眼中带上了审视的意味,甚至开始看不上起来。
宋若辞因龙傲天的突然变脸身躯微僵,思索半晌还是承认:“是。”
陆萧白轻嗤,算他还有点担当,再次冷冷强调:“你倾慕洛湘师妹,便只需管她的心意就行,不必问我。”
顿了顿,陆萧白勾过宋若辞的肩膀,指了指灵秀峰被劈成两半的那座小荒山,“不过以后若是师妹因你不高兴一次,我就把你嵌到山里面。”
就算在宋若辞那里他做不到,他还可以带着林寂一起。
宋若辞:“……”
林寂也想起提醒宋若辞最好别去赴宴时,过来便看到两人勾肩搭背。
可宋若辞突然急匆匆离去,陆萧白也没有笑脸相送。
林寂走上前:“你们怎么了?”
陆萧白看他一眼笑得无奈,摇摇头道:“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了。”
他把和宋若辞说的话大致意思转述了一下,“就是这样。”
林寂皱了皱眉,“你不是一直说这位宋师弟对你脾气,你很欣赏他的性格么?宋若辞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为何不悦?”
陆萧白叹气:“他是各方面都不错,可洛湘师妹于我而言是亲人和家人,这小子居然想配师妹,我就觉得他不自量力。”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妹夫再好,从哥哥的角度来看还是不够。
亲人和家人……林寂勾了勾唇角,心情瞬间变好。
看陆萧白打着哈欠要回去补觉了,林寂连忙拽住他:“对了,我前几日给我娘带东西,她在我耳边念叨,说是你许久未去看望她。”
陆萧白微笑:“好啊,既然伯母如此记挂我,那有空咱们下山去看望她吧。”
说罢,陆萧白大摇大摆回去了。
林寂:“……”
今日还早,林寂也干脆回洞府,不过他有些郁闷。
那天他们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各自卸下了防备和内心的盔甲,或是争锋逼迫,或是剖心相待,虽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可他以为,过后他们之间会有些不同。
后来陆萧白说,他们可以各自先冷静一下,可林寂没想到的是冷静过后却没了下文。
陆萧白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不过也不能算没有变化,毕竟他之前还生着自己的气,现在已经气消了,回到了这些年相处的模样。
按理说林寂应该松口气,至少他们已经和好了。可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不甘。
就感觉,不太符合他的期待,但到底在期待什么,林寂又说不出来。
林寂暂时搁置了想不明白又想起来会心跳加快,面颊发烫的杂念,抬手发出灵力召唤文灵。
眼下有一事确实比较紧要,他看陆萧白时时陷入沉思的模样,大抵也是在纠结。
这次玉琼岛贺寿,并不是喜事,而是催命符。
玉琼岛地处东海之外,乃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是凡人没有听说,普通的船也到不了的仙岛,与他们这些仙山的宗门也不太来往,毕竟距离过远了。
可玉琼岛的岛主是个人物,独自在岛中开宗立派,取名曰玉琼仙宫。
据说拜入玉琼仙宫的弟子,除去一开始自愿跟随岛主的那数百人,后面的都是岛主捡回来的。
不过这种说法当是夸张了,可能也有像宋若辞那种家里有关系却到处拜名师的前去拜宗门,但岛主只收他认为心性纯良,对苍生万物负有救世责任的弟子,哪怕根骨天赋不佳他也不在意。
如今仙宫弟子大抵千人,规模不算大却占据一岛,在修真界也算举足轻重。
更有地位的是岛主这个人。
修真界约定俗成对有地位的人称呼的规矩,一向是有权位称权位,没权位称尊号,最后什么都没有才称道号。
譬如培风门掌门乃化神期大能,在外众人皆尊称其为掌门,不会直接称呼他大能;灵昀尊者虽只是个道师,旁人也会先尊称其为尊者;像玄逸真人这般身上并无尊号的,便只能称真人了。
可岛主却是三者皆具备:有地位,有尊号,境界也高。
化神期大能,和孟晚秋一样曾在百年前对抗陌上仙时护佑过修真界,本名苍梧歧,尊号苍梧仙尊。
人各志向不同,其实像他师父孟晚秋这样的若想开宗立派,定有无数人愿意追随,如今说不定也能和这位岛主分庭抗礼。
总归岛主和玉琼仙宫在修真界都不可小觑,他举办一个两百岁寿宴,邀请到的都得给面子,就算不去也得把贺礼备上。
不过一般门派也收不到请柬,培风门大抵也只有掌门和灵昀尊者,以及三两个长老能收到。
上一世此事发生时,他和陆萧白都在遗迹,想来师父身上带寒毒去不得潮湿的岛上,没有亲自前往,这辈子同样不会去。
掌门上一世不知为何没去,反正这辈子他为了扩建忙得焦头烂额,肯定也没空去。
如此观之,培风门大抵会派遣代表去随个礼也就罢了。
上一世他们从遗迹中各自返回后,从众人的议论中听说仙岛沉了,别说陆萧白,连林寂都大吃一惊。
原先岛中人,和去赴宴的各宗门代表,无人生还。
因为此事太过严重,却又隔山望水的,若非等许久都没等到自家人回来,派人去查看,恐怕还不知道岛上全体覆灭的实情。
然,仙岛究竟如何沉的,众多修仙者怎么死的,都成了悬案。
众大能协同一起去调查许久,也只找到一些海岛塌陷后的残骸,包括修仙者和灵兽的。
修真界中,有些宗门会豢养灵兽,给门下弟子配合操练,或是暗藏实力,万一将来祸患降临时,强大的灵兽和修仙者一样是战力。
玉琼岛环境特殊,豢养的灵兽也很特别,在别处见不到那种。
岛主爱养却也不偷着养,每五十年开放一次仙宫,让修真界有实力,想要灵兽的修仙者上岛,能者得之。
若可收服,便让其带走。
各大能们怀疑,恐怕是玉琼岛主豢养了什么惊天动地却掌控不了的灵兽,被反噬了才会使得海岛塌陷。
也许是灵兽发狂,攻击各修仙者,他们从尸体中确实看到了深入骨髓的创口。
可是那灵兽得厉害成什么样才能有如此毁天灭地的能力,何况赴宴的修仙者中也有修为高深的大能,不至于一个人都跑不掉。
修真界众人暗自揣测,这一切会不会是岛主的阴谋,若一个化神想杀掉比他弱的修仙者,其实并不难……
但很快他们又不得不把结论推翻,一来岛主德高望重,曾救修真界众人于水火;二来他图什么啊?
为晋升,可他也死了;为报复,一个人怎么可能跟所有人有仇,一些修仙门派更是近几十年才兴起的;总不可能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最后同归于尽吧?
但此事终归是他豢养不当引起的,大家高高兴兴去给他贺寿,最后却被其牵累到死无葬身之地。
导致修真界损失惨重,玉琼岛主身后名也毁了,从被人敬到被人憎。
林寂想知道的重点是此事对整体剧情发展有什么影响,死了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是白搭的。
在林寂死之前这件事也只是被当做一件惨剧,有头没尾的悬案处理,也未曾有人把全部的真相揭露,过程都是揣测,成了令人唏嘘的传说。
当然他不是主要人物,看得不到位也正常。但据林寂所知,陆萧白上一世也完全没有参与过全程,此事跟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他去遗迹了,他回来了,他听说了……木已成舟,最多哀叹唏嘘一阵。
然而这一世他们在场,林寂丝毫不怀疑陆萧白想去。
岛中灵兽甚多,其中说不定有纯粹的妖兽灵血,可治愈师父的妖毒。就单为这件事,他就一定会去。
但陆萧白未必单为给师父解毒的事而去,他说不定还想查出灵兽发狂的原因并阻止惨剧发生。
如果直到现在林寂还不了解陆萧白的为人,他们这几年的朝夕相对是干什么的?
林寂对众多即将逝去的人命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救助情节,毕竟他又不是好人,他只在意师父的妖毒能不能解。
可陆萧白……他是龙傲天主角啊。只要他预知后果,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隔日,两人一起下山去看余容,也许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林家的事都安排好了,如今余容和救下她的柴夫一家做伴,林寂也放心。
陆萧白依旧比他更会跟自己娘亲聊天,余容跟他聊得乐呵呵的。
林寂看着两人,心里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烫了一会儿。
临别前,余容问陆萧白:“对了,小白,上次伯母给你开的药方,你记得坚持吃啊。”
林寂一愣,看向陆萧白:“什么药?”
陆萧白无奈:“补药,希望有用吧。”
余容自林琅离世后,深感世事无常,自学了医术,也算有所小成。经历灭门之祸后,她这样的感触更深了,具体体现在十分关心自己和身边人的身体状况。
“是这样的,娘看小白的脸色时常有些泛白,可能是气血不足,便开了几副药方让他抓着吃。”
林寂看向陆萧白,碍于有长辈在场才没捧起他的脸细细观察,“还好吧。”
陆萧白原本就是小白脸,生得比一般男人白点,他一向生龙活虎的,林寂没觉得他身体有问题。
至于脸上血气,确实是有些亏损。
陆萧白啧了一声:“别看了,我随便补补而已。”
他每次使用上等术法都背着林寂,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正常。
陆萧白本来也对药补嗤之以鼻,可伯母说他们修仙既然还没飞升那就还是人,如果吃仙丹用处不大,辅以人间的补药慢慢温养也是可以的。
陆萧白的确还没脱离凡体,想了想余容的话发现也有道理,说不定真有效,便也没拒绝对方的好心。
以后用到上乘功法的次数也许会越来越多,他总不可能每次都元神出窍,要让自己的躯体跟上最要紧。
两人留下来吃了顿饭,便打算回去了。
林寂特地跟母亲叮嘱他可能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能回来。
余容:“你既已踏入仙门,自去做应做之事,不必时时念着我,偶尔有空能回来一趟,娘就很开心了。”
余容犹豫一会儿,把林寂拉到一边悄声问:“不过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您都开口了……林寂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何事?”
余容:“就你们修仙的,能不能……娶妻生子?还是跟当和尚一样,就此遁入空门了?”
林寂:“……”
余容观察他的脸色,试探道:“可以?”
林寂脑子被问得乱糟糟,仙门的确不是空门,不禁这些……可若他如实回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娘会跟他说什么;若他直接默认断情绝爱,那也不行啊……
“呃……”林寂思索半晌,后背冒汗:“娘,是这样的。仙门众人皆以求仙问道为主,大多对凡尘的这些俗事不感兴趣。但也有少数结为道侣之人,为的是共同修行!”
“……只要好好修行,男男女女寿元恒久,又何必孕育后嗣?女仙们也只想修仙延长寿元,永葆青春,对此事是万万不愿的。”
余容听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可以,但是他们都不愿意。
说来也是,要她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有没有后代好像并不重要。
余容并没有表达迂腐的观点,只是叹气:“可是林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你不能成亲生子,以后岂不血脉断绝?”
“娘,有所得必有所失。”林寂干笑两声,“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连忙跑了。
余容叹气:“这不还是跟遁入空门差不多么?”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完全不一样。
两人走回培风门,陆萧白调笑问:“你和你娘说了什么啊?要那么久。”
林寂闷声:“没什么。”
陆萧白见他不说便也算了,他心里想着正事,没注意到林寂暗中盯了他许久。
回到落霞峰时,陆萧白突然道:“玉琼岛,我打算代我师父去一趟,给岛主贺寿。”
林寂并不意外,却还是问:“你想好了?不再更改。”
“嗯。”陆萧白垂眸,“你就留下来吧。”
这句话林寂也有所预料,却呵了一声:“为何?师兄想自己去,却不想我同行?”
陆萧白笑意未达眼底:“因为咱们俩个亲传弟子都去的话,岂不是给那岛主太大面子了?我们师父也是尊者。”
“何况你留下来也可陪在老头身边,也能经常下山看望伯母。”
林寂冷笑:又在说假话。
明明是怕岛中状况不明,去了不一定能回来。
毕竟陆萧白又不知道自己是主角,有不死金身。林寂也的确不确定他这个没光环的去了能不能回来,但他绝不会放任陆萧白独自前往。
他以为在那天跟自己说了那些话后,还能甩掉他么?
林寂最终只是冷哼:“要么我们一起去,要么你也别去。”
“就算你打晕我,或是故意困住我,就算你先走了,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脚,也必定会跟上去。”
“我是算不过你,可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便阻止不了我。”
陆萧白听完了林寂放的狠话,突然大笑出声,似是被逗乐了。
林寂抓住他的手,羞愤不已:“笑什么啊?”
陆萧白眼里满是笑意:“我笑你以前说我无赖,如今自己却也无赖起来了。”
“好,我们一起去。”
陆萧白轻叹无奈,却也在此刻下定决心。
林寂看着陆萧白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手,摸一摸他扬起的笑脸和弯弯的眉眼。
他想起余容的话,眸光很突兀地落在陆萧白勾起的唇角。
师兄脸白,双唇却被衬托得更为嫣红。
陆萧白停顿僵硬了会儿,“那咱们回去准备吧。”
说罢他转身抱胸先走一步,没让对方看到自己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脸。
林寂:“……”
至夜,陆萧白在洞府中拿着笔写写画画,已经在思索计策。
他不是干等事情到了才想法应对的性格,事关无数人命,必须提前算计,思虑周全,想到介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然,陆萧白被突然升温的环境打断了思路。
“怎么洞府有些热啊?”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和内里的环境,和以往没区别啊。
培风门四季如春,从没有过冷和过热的时候。
可周围还是越来越热……陆萧白揉了揉脸,顿住。
不对,不是外面热,他的脸是烫的。
陆萧白又摸了摸自己的手,也是在发热,心中也莫名有些上火焦躁起来。
陆萧白睁大双眼,连忙从枕头底下拿出药方,快速读了一遍。
余容开的药方完全没有问题,他也是看过了才放心去抓的。
陆萧白一连看完了所有药方,终于从最近这几日的药方中发现端倪。
药方没问题,剂量被加重了!那些特别补的类似于人参之类的补药剂量加倍,甚而还有一些嗯……看似很寻常的进补配方,却对男人有特殊的功效……
“不是……”陆萧白大惊失色,无比后悔自己没看清就抓了药。
修仙者的体质并不是普通人乘二呀!何况他如今根本还是凡胎!
陆萧白连喝了好几天补药,成功补过头了……
林寂因白日的事睡不着出来散步,突然看到一片白影闪过,快得如同鬼影。
林寂一顿,难道是陆萧白也睡不着出来散心?
他心里有些惊喜,他原本便是被今日的杂思给闹的,夜间回想,依旧有些心痒痒的。
林寂跟了上去,步伐也奇快。
渐渐的,陆萧白的步伐却慢了下来,看起来有些踉跄。
林寂深感疑惑,一直跟着他到了隐介渊,却发现陆萧白看到个水潭就要跳下去!
第49章
林寂自然要拉住陆萧白。
从他的视角中, 陆萧白毫无铺垫直接要跳,作为人的本能来说生怕他寻短见,虽然反应过来便知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寂拽住他, “大晚上的你做什么?”
可看到他的脸时,林寂完全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陆萧白的面颊如此通红, 如同傍晚的红霞。
他整个人都发着烫, 被他握住的手是烫的,林寂抬手抚过他的脸——脸也是烫的。
陆萧白额角有汗,双眼朦胧, 一向清亮有神的眸光中, 竟也染上几分混沌, 眼尾微微泛红。
林寂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他左边胸膛的那块血肉似乎也瞬间被点燃了。
陆萧白趁着林寂发呆,推开他跳进水潭里,往里侧游去,最终靠在一侧,闭目养神, 胸膛一下下起伏着。
良久林寂坐在附近, 看着陆萧白。
未眠将眠时,他穿得自然不多, 依旧是一身白袍亵衣,连头发也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着,如今沾了水汽, 有几缕青丝贴在锁骨处。
他的脖颈修长白皙,衣服松垮却没有露出胸膛的肌肤,若隐若现, 反似犹抱琵琶半遮面,惹人遐想。
林寂再开口,声音变得喑哑:“……更深露重,你这般泡在水里,对身体不好。”
夜间的潭水并不算太凉,尚有几分余温,正是陆萧白此刻需要的。
可身体的燥热并没有因为泡进水里而缓解多少,陆萧白只好运起灵力辅助散热,在心里懊悔怕是得泡完今晚。
他闭着双眸,殊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隐忍,渐渐起伏加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又有多明显,开口连语调都变了,“你还说!算我……欠你们的。”
他算是折在这对母子身上了,就不该那么信任林寂他娘,给自己搞成如今这般,然后她儿子还来看他的戏!
头脑晕乎乎间,陆萧白似乎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
他心中惊呼,眼睛却只能慢悠悠睁开,费劲抬起双眸看去。
林寂不知何时也跳进水潭中,迎着月色,缓缓朝他这边而来。
此间潭水中间略深,边缘浅,陆萧白靠在边缘,就算泡着也只能到胸口的位置。
可林寂慢慢过来,身躯经历了由深到浅的过程,反倒像是从水中走出来似的。潭水先是没过胸膛,他从水中渐渐探出,游到他面前时,水只漫过他的腰间。
陆萧白看呆了,脑中混沌又清明,似乎想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只因这一幕太过惊艳,那月下长发高束的少年为他而来,月光撒在他的脸上,这一刻他俊美如同神祇,艳丽得又像勾人心魄的男鬼。
林寂慢慢游到陆萧白面前,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勾住他的小指头,为其输送灵力。
别问他为何多此一举搂腰,反正他就是想……如同梦中一般,对梦中人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举止。
或明或暗中,两人呼吸交融。
林寂的灵力如同他这个人,强劲霸道,陆萧白从中又能领悟到一丝克制……不伤人,不失控的克制。
他终于感到好受一些,陆萧白恢复了几分神智,偏过头不去看他,示意对方松开,“我自己可以。”
林寂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突然道:“师兄。”
陆萧白浑身一颤,并不是冷的。
林寂唇角微勾,长长的眼睫同样颤动着,“我身上有令你摆脱难受的东西,你只需勾勾手指,为何不过来拿呢?”
他声音低沉,形似蛊惑。
陆萧白默然须臾,眼中重现看透一切的风华。
想趁机拿捏他,以为他会怯么?
陆萧白发现林寂的手十分冰凉,触碰着十分舒服。他伸手感受了一下对方的脸和脖子,摸过对方露在衣料外的肌肤,通过感受令自己舒服的体温,来为自己的身心散热。
他一边触摸冰凉,一边也没忘了从林寂那里输走灵力,助自己运气。
反倒是林寂被他的动作激得抖了抖,原本被水泡出凉意的体温却也有升高的趋势。
陆萧白觉得贴在他身上舒服,干脆肆无忌惮抱住他,隔着水冷热交汇,倒也不妨事。
突然,林寂钳制住他的手,眸光晦暗不明:“你这样要多久呢?”
“若真在此泡一晚上,你这副身体难免不会得风寒,如此过几日你怎么能有好的精神去办正事呢?”
被说中了不利之处,陆萧白胜券在握的气势稍微淡去了点。
林寂越发贴近,双手环着他的腰背,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我明明知道,有更好的办法,能快速解决。”
他将陆萧白靠在水潭边缘,缓缓凑近,贴着他的耳廓,轻喘着悄声询问:“你要我帮你吗?”
仿佛过了许久,陆萧白闭上眼睛,伸手握住林寂的手。
林寂呼吸一滞,抱住陆萧白,把头埋在他的肩头,张口轻轻咬舐。
随后伸手,往下。
“……”
这种事情不过是你帮我我帮你。
两人活了两辈子,实际的年龄早已比眼下的躯体倍增,经历的事也多了,对此事也不会大惊小怪。虽说修行道一惯令人清心寡欲,上辈子却也并非杜绝了每个男人成长都会有的反应,也难免自我梳理过头绪。
互相帮助,却是头一次。
对于男人来说,历此种种,林寂又怎可能独善其身,除非他不正常。
所以他也没能光撩拨了陆萧白,陆萧白同样反过来撩拨了他。
还好虽是潭,四方流动的却是活水。
荒唐过后,了无痕迹。
陆萧白身上的热度总算褪了下来,两人也总有猛然清醒的时候。
各自靠在一边调整呼吸,和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林寂:“……我送你回去?”
“……”陆萧白撇撇嘴,“我已经好了,不用谁送。”
他又不是怎么了,又不是没长腿。
“咱们各自回去,闷头好好睡一觉就行。”
良久,终是林寂率先逃离爬上岸,他不确定陆萧白话中是否隐含别的意思:“要我忘记……发生的事么?”
陆萧白低声回:“那是你的心,随你,为何来问我?”
林寂:“……”
林寂离开后,陆萧白看着他磕磕绊绊,十分慌乱的身影,笑出声。
他从来不搞自欺欺人这一套,纵使今夜的事没人能预料到,可发生了……就接受吧。
陆萧白想,就算以后和林寂未必同路,也未必能一直走下去。至少这一世有他看着,绝对不能让林寂延续上一世的悲剧,也绝对不能再让他走错岔路。
陆萧白起身,回到岸上。
修仙者的体魄都不错,回去及时用灵力烘干了身体和头发,喝一碗热乎的汤茶,再回到被窝里回温,就没事了。
次日陆萧白醒来,甚而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孟晚秋和苍梧歧基本没打过几次照面,无甚交情,不过人家都把亲笔写的请柬送过来了,也不能不给面子。
于是他打算把自家俩徒弟叫来,跟他们商议贺寿之事。
在收到师父的传召前,林寂其实都不想出门。
昨夜,他和陆萧白并不算冲动,而是你一言我一语,顺势……就那样了。林寂回去后也未过多思虑,倒头睡去,心中甚而带着欢欣和满足感。
可第二天隔了时间,脑子清醒冷静下来,反复回想起那一幕,林寂后知后觉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他不想见人,尤其是陆萧白,可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见面,尴尬是没有用的。
于是林寂出门去往书阁,路上便遇到了陆萧白,那一刻他的尴尬和羞耻感到了极点。
陆萧白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把笑憋了回去,恢复到不显山不露水的神情:“阿寂,师父召我们去,必是为了玉琼岛的事。”
林寂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陆萧白直视着他依旧一派淡定:“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让老头等久了。”
他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啊!难道他觉得互相慰藉很寻常吗?
林寂郁闷了。
“……”
孟晚秋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到齐了,只是林寂垂头满脸肃穆有些奇怪,故而多看了他一眼,便也直奔主题。
“为师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玉琼岛?”
孟晚秋也知玉琼岛灵兽颇多,说不定能寻到纯粹的灵血,有机会谁也不希望自己病怏怏的。
林寂抬头,“师父打算赴宴?可据弟子所知,你与那玉琼岛主并无交集。”
孟晚秋:“……嗯,为师打算去一趟,也当散散心吧,老待在培风门也挺闷的。”
陆萧白撑着头:“你想散心去哪儿不行?非要一下子跑那么远吗?当我看不出来,你这老头就是不好意思了。”
孟晚秋被戳穿心思气结,指着陆萧白手指颤抖半天,却也只得叹气承认:“说到底,为师自己的身体,应当自己负责。你们已经够尽心了,虽说徒弟很孝顺,但若每次都靠你们,我实在……”
陆萧白:“那你说说,岛上潮湿早晚偏冷,你要是一不小心妖毒发作了怎么办?你不想麻烦徒弟,就想麻烦外人?人家好好过个寿,为你担惊受怕,你岂不是作孽啊?”
孟晚秋:“你……”
林寂连忙扶住师父,替他瞪了眼陆萧白:“你对师父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顿了顿,林寂又回身:“不过小白说的不无道理,师父,您就放心吧。若有灵血,弟子们定会取回来。若没有,咱们也可去长长见识,说不定还能把看中的灵兽带回来。”
陆萧白有了焱羽兽,可他还没有呢,林寂这么说是为了告诉孟晚秋,他们去也是有可能从中得到好处的。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总算劝住了孟晚秋。
陆萧白想了想,手指兴奋搓了搓:“挑贺礼的事让我们来吧,咱们也能从你私库顺些好东西。”
孟晚秋表情转为无语,却也知道陆萧白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缓解他的愧疚之心。
孟晚秋叹:“但愿能寻到吧。如若不能,你们便好好参加玉琼岛主的寿宴,多认识一些同辈的佼佼者,心中不要带有别的负担。”不要老是想着他这个拖累弟子脚步的师父。
林寂垂眸,那怕是难了。
这次收到请柬的前辈大能,大多数就和孟晚秋一样的想法,要么带着看中的弟子前往,要么干脆把机会让给后辈。
他们都希望后辈弟子能增长阅历,能在岛中收服对自身有益的灵兽。
这也是为何说仙岛之行损失惨重的原因,有不少青年才俊丧命于大海,差点导致修真界人才断代。
所有人一开始不会想到此行是个死局,都抱着期待的心情前往,单纯为贺寿的人的确不多。
利益相关,所以就算二人能预知未来也阻止不了别人上岛。
两人从书阁出来后,便一同去私库挑贺礼。
反正也不知道岛主还能不能用到的,两人挑了几件华而不实又不失礼数的珍贵藏品,外表好好包上一层就是贺礼。
孟晚秋也奇怪,他常常拿出来看的只有兵器法宝之类,旁的珍品他收藏了落灰,害得他们还得多擦几遍才能干净,好处是送出去也不心疼。
两人备好贺礼,打水洗手时,林寂又该死地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陆萧白甩了甩手上的水啧无意识与其对视时一顿,面颊开始发烫,他就知道又要脸红了。
不行,决不能让林寂看出来!
陆萧白干脆先发制人,垂眸道:“虽然你年轻气盛,不过我还是得劝师弟一句,脑中遐想太多不好,平时得少思清心,否则不利于修行的。”
林寂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良久,林寂声音发闷,咬牙切齿道:“比不得师兄宠辱不惊,无论做了任何事都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本事!”
陆萧白上前搂着他,下巴搁在林寂肩头笑着解释:“别冤枉我,我可没有若无其事啊。”
他凑近,呼吸扑在林寂耳廓,悄声:“你放心,阿寂,此事我不会和别人做。”
陆萧白放开他,成功看到林寂的脸变成沸了的茶壶。
“……”
文灵终于转悠到面前,听了林寂的疑问后,支支吾吾道:“不可以剧透哦~”
林寂沉思,那就说明的确对剧情有用,至少也得是个铺垫或是伏笔。
文灵感受到林寂的意图:“林寂大人,劝您慎重。”
“虽然你觉醒有了脱离剧情的能力,却没有不死光环,没必要卷入与你无关的是非风波中。”
“玉琼岛十分凶险,情况很复杂。”
林寂挥挥手,文灵离开了。
不过林寂的确不是那种非要逞能的人,他拿好了八卦印,又绘制了一叠瞬行符。
到时若是救不了其他人,至少要保证能拉着陆萧白和培风门的人安全撤离。
救人的事只能尽力而为,他不认为为了救人把自己赔进去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因此,出发之前,林寂旁敲侧击问过陆萧白:“若有人身陷险境之中,你看到会去救吗?”
陆萧白撑下巴:“没看到也就算了,看到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就走开了。”
那就是得帮。林寂又问:“若是情况十分危险,你拉人出来的时候,可能把自己给拽下去呢?”
陆萧白叹气:“没拉之前谁知道结果呢?不过你放心,有心也得有能力,我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自会量力而行。”
陆萧白奉行的做人原则是在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去帮别人:“若我有四个包子,吃三个包子能饱,那给挨饿的人一两个,大家一起活下去。我不会全给出去,然后把自己饿死的。”
“力量微弱之时,面对他人苦难与不幸不去落井下石,真诚地替别人哀痛惋惜一二,就是世俗之中的好人了。若有一日强大起来,能够想到去帮助弱者,便是更好的人。”
林寂切了一声,“你当师兄当上瘾了,师父都没你唠叨。”还特地说给他听。
陆萧白轻叹:“师父他自然是不同的。”
孟晚秋,是可以割肉喂鹰的人。他自认达不到那种境界,陆萧白也不希望这世上还有人跟师父一样傻。
但愿能够找到从未造过杀孽的纯粹灵血,解了老头长年累月治不好的妖毒。
两人相视一笑。
前往玉琼岛当日,除了灵昀尊者座下的两名亲传弟子,培风门其他被邀请的长老们同样派遣了可以做代表的弟子,总共有八名。
铸剑锋领主走过来,看了看这八名代表培风门的使者,“走吧。”
陆萧白主动询问:“领主亲自带我们走一趟啊?”
他上一世从遗迹回来后看过培风门不幸丧生的人员名单,领主并没有去。
大抵领主突然决定要去还是为了灵血吧,据说他和岛主倒是有些交情,说不定可直接私下里找岛主讨要。
领主豪爽笑道:“贺寿而已,顺便带着我的剑去给人看看,你背好了啊!”
苏青禾背着重剑气喘吁吁,已经说不出来话。
林寂不由感慨,苏凌长老对他这个侄子是真的偏爱,也可能是苏青禾太想要灵兽自己磨了长辈半天,才能塞进八名弟子中。
而掌门派遣的弟子是沈澈,虽说曾经他们二人有龃龉,如今看着对方一副新奇期待的模样,林寂心情复杂,暗中摸了摸储物玉佩,想着他准备的防身之物。
陆萧白抬眸远眺,似乎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仙岛。
第50章
玉琼岛之行, 从出行之始就不太顺利。
他们作为各家师长的代表去贺寿,自然要显示出排场,难得不必全程御剑, 坐进云舟里一路前行便可以了。
然他们出发得还挺早的,尚有一月才到玉琼岛主寿辰, 领主便要求弟子们对人间怀揣体察之心, 为普通人解决祸端,简而言之就是得四处看看有没有妖魔鬼怪闹事,领主还特意替他们接了不少宗门任务去做。
因此他们每天都得走走停停的, 实际脚程很慢。
其他弟子都有些不乐意, 任谁穿得光鲜亮丽前去赴宴, 自是都想要轻轻松松, 没想到路上还有课业要求。
林寂和陆萧白倒是从多次出行中感受到不少乐趣:结伴同行,打打妖怪,看看风景,一路也不无聊。
不过林寂只想和陆萧白一起行动,有妖物便并肩作战, 无所事事说说话也挺好。沈澈提出了想和他们一起的要求, 被他婉言拒绝:“我觉得凭沈师兄的高超修为,单打独斗也无甚艰难。”
沈澈:“……”
林寂这个眼高于顶的, 居然会恭维他?
行吧,既然他都夸赞自己了,沈澈便也懒得凑上去,另寻了一个他觉得需要被他保护的师弟做伴。
一行人各自三两成群, 反而一向前呼后拥的苏青禾身负重剑,一个人走得尤为艰难寂寞。
毕竟此次出行的弟子皆是受邀师长座下得意之徒,他们不需要讨好苏青禾, 平时甚而看不上他的作风。
这次苏凌长老把请柬交给苏青禾,允许他去玉琼岛凭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灵兽,对其唯一的要求便是改一改他那心浮气躁的性子,为此特地去铸剑峰找了领主,说动对方让苏青禾替他背重剑。
领主名唤韩御,也是掌门这一脉的师兄弟,苏凌师兄都跟他论交情了便也不好拒绝,一路上严格要求石妖把控重量,并没有对苏青禾心慈手软。
苏青禾累得话都懒得多说,使得他们一行人和谐安静了许多。
韩御重点盯着苏青禾,也对其他人言:“你们若想征服和带走玉琼岛的灵兽,便不要疏于修行,多找几个妖物锻炼一下很有必要,剑不磨就会生锈,明白吗?”
众弟子只好行礼道:“明白。”
凡间有句俗语叫做:拜庙者遇佛,捉妖者遇鬼。
平时身处一种领域,自然能接触到相关领域的事物。但走出了那处领域,与那一处领域产生交集的相关事物便也减少了。
人间并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否则岂不乱套?
可他们一路行来,竟遇到不少作乱的小妖小怪。有偷窃毁坏农田庄稼的,也有故意潜伏吓唬过路人的,还有些为非作歹伤人害人的,除之不尽。
这些妖怪并不算厉害,可是又多又杂,遇到许多次,像是在骚扰他们。
大家都觉得有些反常,可领主带着他们查探是否有那些魔修宗门看不惯正道,故意使坏,或是有东西幕后主使,结果却一无所获。
“你们都小心点吧。”
一日一行人停在荒郊野外暂歇,韩御叮嘱道。
苏青禾揉着肩膀不理解:“我们一路像是被妖怪缠上了,那为何不能直接乘着云舟到玉琼岛,别停下来不就行了吗?”
每天只要一落地他就得背着重剑行走,感觉肩背快要散架了。
苏青禾嘴比脑子快,讲出口才知说错话了。
韩御瞪他一眼:“既知此处有妖物肆虐,你作为修行者就是直接跑?万一伤到普通人怎么办?遇到小妖小怪你都畏惧退缩,那你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苏青禾垂头丧气,被骂得不敢吭声。
陆萧白看完了他的闲戏回头,苏青禾并不是畏惧,单纯脑子愚钝,也无下意识的悲悯之心罢了。
这些年他们仍然互相厌恶,只不过年岁渐长,懒得争无畏的口舌,转为互不搭理。
陆萧白把提前准备好的干粮拿出来,递给林寂。
林寂把干粮分给同伴,这几日连领主都吃了他们的食物并大呼美味,苏青禾仍然梗着脖子将自己排除在外,反正他饿不死,别人也就懒得管他。
分完一圈后,林寂把提前留好的肉饼递回给陆萧白,两人一人扯一半。林寂手指轻触陆萧白的手背,停顿了一下才移开。
陆萧白一笑,“肉饼好存放,就是有些干巴,要不要喝水?”
苏青禾不屑移开视线,发现别人也一派和谐,各自说着话。
苏青禾:“……”
修士辟谷可以不进食,但他确实有些渴了。
苏青禾跟领主打了声招呼,带着重剑去找水喝。
韩御叹气,看向陆萧白他们:“你们觉得,路上老是遇到妖怪,是何缘由?”
几人沉默,主要在于就算怀疑有谁背后故意捣乱,抓不到现行,说了也没用。
“还好妖物并不算强,我们一起轻松就制服了。”有一弟子不想让领主冷场,随口道。
林寂正在和陆萧白闲聊,听此一顿,想起某条话本套路定律:“这么说,我们是不是不该放谁落单?”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苏青禾的大叫声。
领主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去看。
林寂和陆萧白对视一眼,跟着其他弟子紧随其后。
他们赶到河边时,只看到被斩下的鱼怪头颅和四溅的血,想来是苏青禾打水时被攻击,慌乱之中拔剑留下的痕迹。
韩御额头青筋凸起,又连忙去别处找:“死小子跑哪儿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跟他叔叔交代!
一行人御剑来到林间,韩御拽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的苏青禾,同时他们也看到林间的灌木丛里,有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苏青禾颤声道:“当真不是我引出来的,妖怪突然就出现了!”
红眼睛的主人从暗处走出来,是狼妖。
有数十只。
林寂和陆萧白挨着彼此拔剑,其余弟子也蓄势待发。
有其中一只率先扑上来,战斗便开始了。
狼妖凶猛,犬牙和四爪无比锋利,速度敏捷,一不小心被抓到便会留下极深的伤痕,不可小觑。
所有人先捏诀结下随身防护罩,随后攻击。
陆萧白如今筑基期,和别的同门区别没那么大了,却还是立求轻松制敌,掏出符咒先将狼妖定身,再与其厮杀,“阿寂,擒贼先擒王!”
林寂心领神会飞身而上,朝着潜伏在最后面嚎叫驱使狼群的狼妖攻去。
狼王已结妖丹,修为不低,躲避和攻击敏捷又锐利,林寂挥动青锋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刺中它。
在旁人想上前帮忙时,林寂成功斩杀了狼王,其余狼妖便不足为虑了。
众人合力除完这一波,沈澈执剑道:“狼妖强悍,若此前便有这么多只在此处,附近的村子和人们恐怕早已惨遭毒手。说明妖物的确是冲我们来的,领主,还是早日到达玉琼岛比较稳妥。”
韩御叹气,“好罢。加速行程。”
苏青禾捂着不小心被鱼怪咬到的手臂瞪眼:他就是这么说的啊!他就是这个意思啊!
培风门一众走到荒坡,正要启动云舟时,突然遇到了同去贺寿的别宗弟子。
宋若辞看到陆萧白和林寂仿若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原本我不信邪,现在不得不信了。”
他把储物袋交给林寂,看着陆萧白道:“里面是我爹送给玉琼岛主的贺礼,请二位仁兄代我转交,再说几句祝词。”
说罢他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多谢,回来请你们喝酒。”
“?”同行的云上仙宗弟子发出疑问:“你干嘛?”
宋若辞看向他们:“各位去吧,祝你们安全返回,我就打道回府了。”
“不是?”一向心不合面也不合的同门不可思议地嗤笑:“我们一向知你怂,没想到你这么怂,不就是遇到几只不入流的妖怪么?居然转头就要回去!”
“再说了就算你要回去,有必要把贺礼交给外人,当我们是死的?”
宋若辞点头:“你们暂时是活的,何况我们不是一向不熟吗?”
他们以后就不一定是活的了。他本来听了陆萧白的劝说就不打算来,苦于无法完成他爹交给他的随礼任务。特地检索到主角即将经过的地方,在这里等他们求捎带,把贺礼给主角,才能确保送到。
一路上遇到这么多不对劲,没必要死撑。
“你!”同门气结,只能互相拉劝:“别管他了,和他站在一起我们都嫌丢脸!”
说罢,云上仙宗弟子御剑直接先行离开。
宋若辞挺直腰板觉得无所谓,他不觉得丢脸,活命当然比颜面更重要。
他看着一向习惯跟随他的两名好友,“你们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其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带着也把他们师长的贺礼托给陆萧白和林寂这对师兄弟,真跟着宋若辞回去了。
他们是差点死在秘境里的人,全靠宋若辞提醒搭救才能活到现在,由此格外信赖他。
宋若辞除了听劝这一点声名远播外,趋利避害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若非与其相识许久发现他真的全凭感觉,他们还以为宋公子会算命。
韩御领主:“……”
从别宗弟子的对话和颇为凌乱的着装来看,想来他们也遇到了妖物伏击。
出行不利,再遇到几个直接原路返回的,韩御觉得自己的兴致也被败坏了一半,他看向身后自己带的培风门弟子:“你们有想和他一样回去的吗?不用勉强。”
四周沉默须臾,韩御刻意提高声音道:“既如此,那咱们继续走吧!”
陆萧白和林寂互看一眼,心有戚戚。
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出海的渡口,名曰望风渡。
然而他们到渡口的时候,狂风暴雨,淅淅沥沥。
韩御:“……”
为何难得带一次弟子出门,就让他如此挫败。
别的弟子也互相搭着肩发出泄气的声音,再一再二他们都不想去了。
虽说云舟可腾云也可入海,但大海无边无际,状况复杂无比,并非修仙者就不需要敬畏了。
又打雷又下暴雨的,上天入海都很危险。
韩御眼神空茫许久,只好让弟子们先回城里找地方暂住,等雨停了再说。
到城中时,各个客栈都有不同门派的修仙者,大抵也是去参加寿宴的。虽然他们都穿着常服隐匿在普通人中,身上的灵光依旧能让同修认出来。
韩御以为提前一个月出门很早,没想到别的宗门比他预想中更早,却都被大雨阻拦在了渡口外,客栈根本订不到。
最终韩御只能带弟子们出了城,歇在了离渡口最近的一家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积水淹到了门槛,一楼的地板水汪汪的。
还好这次带的人不多,两人一间也够住。韩御扶着额头无比糟心,问店小二:“此处雨水,何时能停啊?”
小二连忙恭敬回答:“客官有所不知,望风渡的雨下了快半个月了,时而大,时而小,小的还真不知何时能下停。”
“你们要出海啊?风浪太大,客官们可得慎重。”
韩御撑着头叹气:“……也没那么想出了。”
寿宴寿宴,等岛主生辰过完了才到还有什么意义?
陆萧白坐在他旁边劝慰:“师叔也不必过于忧虑了,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有时候错过,也未必是件坏事。”
“此行一波三折,都有人半道而回了。若我们培风门实在赶不上岛主寿辰,也只好在心里表怀歉意。我们有所行动,只是天公不作美,想来岛主得知也会体谅的。”
韩御心里被说得舒坦了些,他看着陆萧白,他们又不是贪一顿宴席的人,可孟师兄的妖毒……
陆萧白回已同样的眼神宽慰,“见机行事吧。”
其余人看陆萧白说得头头是道,让领主眉头舒展,纷纷松了口气,只有苏青禾满脸不屑,心道真会拍马屁。
林寂狠狠瞪得对方缩了缩脖子,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陆萧白,瞪完苏青禾转回视线时一顿,连忙垂眸不动声色。
陆萧白:“不如我和阿寂出去问一问别的宗门同修,打探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状况。”
韩御看了看外面:“眼下风大雨大的,要打探也得等雨小些,吃过饭再去吧?”
林寂拉起陆萧白:“不知雨何时会小,这里看着也没什么吃的,我们早去早回便是。”
陆萧白看他一眼有点想捂他的嘴,人家老板和小二就站在旁边!
林寂却似毫无察觉,拿起一把伞,拉着自家师兄走出了门。
“你这么急,是想和我单独说话?”
两人走在泥泞的路上,陆萧白笑问。
林寂看看他,“打探实情是主要,说话……又不耽误正事。”
陆萧白看向雨幕:“不过你还是太急了,我刚才想说的是你为何不拿两把伞,这雨大成这样,咱们两个人根本不够遮。”
林寂:“……”
修仙者还怕这些?林寂把伞递给陆萧白,双手捏了个法决,灵力包裹住两人,把雨幕隔绝在外。
两人在屏障中对视。
陆萧白:“我还以为你有办法把伞变大。”
林寂暗暗自得,他对术法的把握虽不及法修,这种简单的避雨诀倒也不在话下。
伞在此时反显得多余了,陆萧白将伞合上。两人看似闲逛闲聊,人影却十分迅速地移动着。
林寂道:“对了,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陆萧白从善如流接话:“这一路来我们备受阻挠,好似背后有谁,不想我们出海赴宴。”
林寂也接道:“虽不知是何人,是否与仙门为敌,但绝对不是友。”
至于来到渡口遇上下雨,应当是偶然,毕竟只有神仙才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陆萧白:“可我并未察觉何处有异样的气息。”
他放出舒华老者,也没感觉到有强劲的妖魔鬼怪跟随。
林寂又想到一件事,“我发现客栈小二的眼神有些奇怪。”
“方才你说超过寿辰便是天意时,我发现他看了你一眼,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陆萧白脚步微缓,唇角微勾,看了看林寂,“阿寂也越来越细心了。”
怪不得方才说话那么不客气。
林寂避开他的目光,“不过有领主在,我想应当不会有危险,这才和你出来。”
陆萧白思索:“可我观察过了,厨房就在一楼拐角,我靠近时闻到了熟悉的烟火味和做过饭菜的油盐味,甚至还有一股锅气,如此我判断这家客栈真的是客栈。”
林寂:“……”虽说修仙者五感灵敏,但陆萧白关注的重点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不过既然发现不对劲便不要忽略,咱们提高警惕。”
两人用瞬行符回了趟城中,打探并买了一堆食物回来。
别的即将赴宴的宗门,一路上同样遇到了不少妖物,好在没什么危险性。
一行人聚在二楼商议着事,客栈做好饭菜,让小二送上来时,便听到领主问小辈还想不想去的。
弟子们又点头又摇头,现在他们是真没兴致了,可走都走到这里了,半途而废不甘心,也觉得不该像宋若辞那样习以为常。
小二把菜一盘盘放在桌上,苏青禾正好说道:“为了得到灵兽,我非得去。”否则他一路上受的苦算什么?
陆萧白搭着林寂的肩对苏青禾投去一个看不上的眼神,实则在用眼角余光瞥向小二。
他注意到小二听完这句话后,神情呆滞空茫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瞳孔发红转瞬即逝,随即恢复正常,转身离去。
林寂正想提醒同伴不要轻易吃这家客栈做的饭菜,却发现其他人犹豫着提起筷子,显然对此处的粗茶淡饭和过于破败到处发黑的环境不习惯。
领主想了想,看向他们:“你们是不是从城里买了吃的回来?”
“……”
睡前雨也没有停,陆萧白和林寂坐在窗边熬了大半夜,无事发生。
次日也没有事,熬不住干脆躺回去睡了。
一连几日都很平和,有弟子怀着不好意思嫌弃得太明显的心思,在林寂未来得及阻止前喝了茶水,无事发生。
也有人吃了客栈的饭菜,照样没事。
就是雨也没有停,他们真的担心再下下去,这家风雨飘摇的客栈会被下倒。
直到一天夜里,林寂去厨房打热水洗漱时,陆萧白单独在房内。
他鼻间突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却不是花香……更像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却感觉滑腻腻的,不太舒服。
陆萧白转身抬头,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俏丽妩媚的脸庞,美艳无比。
女子像鬼一样飘着,可她的身体是横着飘,裸露的胳膊撑着下巴,从肩膀以下,她的身躯如烟云,如薄纱,像是没有实体,可又似扭动着曼妙的腰肢,身躯跟水蛇一样灵动。
陆萧白心里暗惊不会又让他碰到一只女鬼吧?耳边却突然传来空灵魅惑的声音。
“看着我。”
女子抬起手背轻抚过陆萧白的侧脸,看向陆萧白渐渐变得空茫的眼神,咯咯笑了起来。
“我主人说你是这些人中心志最坚定之人,可我偏不信,也不过如此嘛。”
“是吗?”
陆萧白翻了个白眼,双眸重归清亮,神采奕奕,好整以暇看向对方。
女子大惊:“为何我的媚术对你无用?”
她惊慌想要飘走时,陆萧白拽住她纤细的手腕:“不是与人对视,媚术就一定会起效的。”
“若你的定力比不得被魅惑者,你猜会发生什么?”
“我使的就不叫媚术,而唤乱神术。”
陆萧白趁女子有片刻失神,便双眸直视对方,声音轻缓蛊惑,似乎要将人看到心底去,“看着我。”
女子不由得听从,只对视了一眼,便双眸呆滞起来,瞳孔发蓝一瞬。
陆萧白放开她,抱着胸打量了一会儿,“你是何方妖魔鬼怪?”
女子听此自恋地扭了扭腰:“我是蛇精呀~”
陆萧白:“……”还真是!
“那你怎么修炼媚术?”
“谁说蛇精就不能修炼媚术?非得那些狐狸精才能修啊!”蛇精叉腰不服。
陆萧白无语片刻,正想步入正题问出有用信息,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林寂端着盆进来,先看到陆萧白,随即看到一团色彩鲜艳的烟云……不对,一个女的?
他猛地看向陆萧白:“这是谁?”
陆萧白:“……妖怪。”
林寂瞬间无语凝噎。
哪来的女妖精就这么大咧咧闯入他们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