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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除非本君情愿,任何人都不能拉下高台

洛泽斩杀了七尾妖狐, 见道无仙君被上古修蛇缠住,往楚阿满的方向望去一眼,跃身前去相助。

一天一夜过去, 冰面遍布凶兽的残肢, 楚阿满灵力快要耗尽, 吞服一颗丹药, 漩涡孔洞消失, 凶兽滞留在结界之内。

她与其他星君们打坐吸纳天地灵气时, 洛泽与几位仙君加固结界……

休整好后,见百草仙君指挥着搭建营地,看样子,约莫要在这处呆上一阵子。

半月后, 结界再次发生异动,这次结界冒出的漩涡孔洞, 不似上次骇人, 约莫半个时辰窜出只凶兽,众人合力与凶兽缠斗, 神态从容。

乌飞兔走,日月如梭。

在南川冰河的第三个月, 楚阿满的储物袋里塞满了兽丹, 兽皮兽爪、牙等,收获颇丰。

这日轮到百草仙君与司法殿仙君轮值, 洛泽得了闲,拉着她出门赏景。

来极北之地几个月,除了最开始的新鲜劲, 后来整天见到这些冰川冰河,楚阿满早就看腻了。

“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洛泽指着一处层峦叠起的雪峰, 指向最高那一处:“那里或许有九瓣雪莲,等你进阶大乘,可以去试试。”

楚阿满刚想问不陪她一起,听他道:“十年内,你能进阶大乘吗?”

她几乎立刻想到:“所以,你只能坚持十年?”

洛泽轻嗯一声,这次没瞒她:“历劫失败,又失本源,若不然,本君亲手布置的封魔阵,绝不会出问题。”

在她无声看来时,洛泽先一步给出答案:“不悔。你这个人贪生怕死,若半支魔莲还在本君手里,怎会得到你的信任?如果让你拿走,万一被天魔得到又该如何?恐你每日都要担惊受怕,不得安宁。这是最好的结果,本君无悔。”

又道:“世间万物,盛极而衰,否极泰来,本是自然规律,与你无关。”

这种时候,他都在宽慰她,楚阿满心头不舒服,像以往一样去拉对方的袖角:“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同心蛊呢,我们性命相连,也不行了吗?”

她害怕他永远离开,想要留住他。

洛泽低头,瞧着抓着自己袖角的明艳女子:“本君是天道宠儿,既享受了天道给予的气运,需得承担这份责任与义务,应该守护九重天。但你没有,天道从不偏爱你,阿满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你只要好好活着,活下去,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楚阿满有点生气,不想理他。

洛泽畅想着自己不曾参与的未来:“等你晋升大乘期,除了广思仙君,另外十殿的仙君,皆不是你的对手,将仙藻殿交给你,本君很放心。以后有人惹你不开心,你就揍他们,但也不能下手太重,伤了性命,你想啊,以后整个九重天都怕你,不跟你一起玩,是不是很无聊?”

楚阿满差点被他气笑:“洛泽,我快四百岁了,不是四岁小孩,也不是天真不懂事的阿芜,等你死了,谁敢得罪我,我就将人宰了,反正我最厉害,想怎样便怎样,没人管得着我。”

“你不会的。”她跟个小魔王似的,张口便是打杀,洛泽笑笑,任由她抓着袖角,另一只手戳戳她鼓鼓的腮帮:“在本君眼中,你就是小孩子啊!”

脸颊被人一戳一戳,楚阿满别开,冷哼:“老牛吃嫩草,仙君都几万岁了,我的年岁,连你的零头都没有。”

洛泽眸色蒙上一层灰雾,仍旧打趣:“有什么办法,谁叫楚仙子这棵嫩草主动凑上来,本君怎好辜负?”

他低头,俯身吻她:“嫩草很甜。”

楚阿满白他:“老牛,也不错。”

……

在极北之地,一呆便是七年。

七年光阴里,楚阿满疯狂吸纳天地灵气,九重天灵气比下界浓郁千万倍,蜂拥而来的灵气充斥在灵脉中,一遍遍冲刷着……

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突破合体大圆满,迈入大乘修为。

随着楚阿满的修为越发凝视,预备闭关冲击大乘,南川冰河的结界,近来频频发生异动,几位仙君联手镇压,忙得焦头烂额。

两个月后,楚阿满来到提前开辟的洞府,以无极伞为阵眼,布下五色防御结界。

在她闭关的第一年,每每其他仙君轮班时,洛泽会到洞府外静坐一日。

闭关第二年,洛泽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近连续三个月没来,楚阿满无暇顾及,冲击大乘,到了关键时刻。

渡劫大乘的心魔,如约而至。

着青蓝长衫的洛泽,拉着她的袖摆,盼她留下,与他做一对隐居世外桃源的普通夫妻。

抬头四顾,发现她们身处于一方篱笆小院,养了鸡鸭,篱笆里围着菜地,环境简陋,却也温馨。

被仙君拉着落座后,看他摘菜,到厨房烹饪,忙里忙外端出饭菜,跟她分享:“今日小彩下了蛋,给你煎了颗荷包蛋,真好,要是以后小彩每日都能下一个蛋就好了。”

楚阿满想说自己不差仙晶,光是几只储物袋里的兽丹,能卖几万仙晶,不知能买多少鸡蛋?

摸摸储物袋,没摸到兽丹,楚阿满惊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她与洛泽斩杀凶兽来着……

如今想来,记忆越来越模糊,好像真是做的一场梦。

她咬完半个,将剩下的半个荷包蛋夹给他:“你也吃,你都清瘦了一圈。”

洛泽笑笑,没有拒绝,吃掉了半个荷包蛋。

虽是粗茶淡饭,两人在这片山林隐居的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偶尔洛泽会去山林里打猎,带回野鸡野兔,打打牙祭。

经过火焰炙烤,烤兔肉,油香味扑鼻。

每逢吃烤兔时,楚阿满总会感叹:“不如空翠山的追风兔香。”

至于她们为何不回空翠山,记忆仿佛被笼罩一层薄雾,想不起来了。

她们在这片山林隐居,不问世事,时光如梭,眨眼过去七八年。

这日她们到市集采购物资,见城中居民们纷纷涌向城外,随手拉了位妇人,这才得知原来是天魔现世。

“天魔这个杀千刀的,派手底下几名魔将抽取凡人魂魄,闹得人间不宁,整个乐安郡的居民,被全部抽走魂魄,大家都逃命去了,小姑娘,你也赶紧带着情郎一起逃吧!”说完,妇人抱着女童匆匆追上出城的队伍。

身侧的洛泽,神情淡漠:“街上太乱了,我们也赶紧回去。”

楚阿满斜他一眼,不动声色:“好,我们回去。”

回到熟悉的篱笆小院,小彩扑腾着翅膀,咯咯哒,咯咯哒。

探头一瞧,果不其然,窝里多出一只鲜鸡蛋。

小白则伸长了脖子,嘎嘎叫唤,讨要吃食。

眼前的景物,熟悉又陌生,她听到洛泽问:“今晚你想吃肉沫鸡蛋羹,还是煎荷包蛋?”

楚阿满回:“肉沫鸡蛋羹。”

他揣着鲜鸡蛋,回厨房做饭去了。

片刻后,桌上摆着一碗肉末鸡蛋羹,并一道炒青菜。

楚阿满尝了肉末鸡蛋羹的味道,放下筷子,对面的人好奇看来:“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没有。”楚阿满轻拢眉心:“只是突然觉得你了额,你一点不像他。”

话落,一枚飞针没入对方眉心。

半空中,回荡着心魔的低语,近乎引诱道:“留在这里,让我一直陪伴你,不好吗?”

“不好,你的演技太过拙劣,我忍你很久了。”她祭出银珠,砍向半空的黑雾。

轰隆隆一声,紫雷落下。

百里之外的冰川河流,所有仙君、星君与天兵天将纷纷朝这处望来。

“快看,好像是云明星君的劫雷?”

“这是大乘期劫雷?”百草仙君不敢置信,楚阿满的雷劫,比自己渡真仙境的劫雷差不了多少了。

飞升九重天时,引雷盘被劫雷劈出裂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材料。

上次渡合体雷劫,有洛泽替她挡下,这次楚阿满只能靠自身抵挡。

她乃玄体境体修,相当于大乘修为,以肉身抵御劫雷,对炼体有好处。

以炼体肉身与贪生怕死剑剑意抵御,迎接头顶的劫雷,一道两道……一百零一……

不知挨过多少道劫雷,呼吸间,满是雷电烧焦的皮肉味。

别说,闻着还挺香。

毕竟两年没吃过东西了。

似乎见拿她没办法,劫雷偃旗息鼓,密布的乌云陆续散去。

劈成焦炭的人,沉沉倒下,感受到体内残余劫雷蕴藏的能量,悄无声息地修补着筋脉,一点一滴修复皮肉……

再次恢复意识时,有冰凉的六瓣雪花,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瞅到纷纷洒洒的雪花,蓦地,她心头没来由空落落,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动了动手脚,体内恢复了三成灵力,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返回结界,老远,听到一片哀泣声。

见到楚阿满,道无仙君眼眶发红:“星君节哀,方才封魔阵将要崩塌,不得已,洛泽仙君以身祭阵了。”

“哦,知道了,我回营帐歇息,诸位自便。”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回到自己的营帐,试图打坐修炼,可无论如何努力,也平复不下情绪。

她没有亲眼见到他祭阵,好像他其实还活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闭关前,楚阿满问过他:“怨不怨她?”

如果没有她将他拉下滚滚红尘,他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天上月,山巅雪,纤尘不染。

洛泽答:“不怨。”

“除非本君情愿,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拉下高台,从来不是你的错,是我自愿为红尘情爱浸染。

从前我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无知无觉。是你让这块石头,尝到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说完这句话时,他捧着她的脸吮吻,以鼻尖蹭着她:“情之一字,虽苦,亦甜。”

他从容不迫地迎接死亡,与那时献祭寿元的解兰深,画面重叠。

第102章

吹一吹,姐姐就不痛痛

楚阿满不理解为何有人为了使命与责任, 心甘情愿赴死?

神明拯救苍生,作为被庇护的芸芸众生之一,她应该满怀感恩, 却不希望赴死的是他们。

极北之地的结界稳固后, 漩涡恐洞消失, 留下看守仙兵, 几位仙君欲打道回府, 邀楚阿满一道回九重天。

被她以闭关稳固修为, 婉拒。

半年后稳固大乘境界,结束闭关,她隐匿了气息,绕过看守的星君与仙兵, 撑着红伞,前往南川冰河最高的一座雪峰。

靠近雪峰, 周遭气温极速下降。

以她大乘期修为, 竟也扛不住冷冽寒风,罩上一层灵力罩, 落到洁白的雪地。

远处,响起一声鹰鸣。

这是守护九瓣雪莲的妖兽, 发出的警告。

这只雪鹰, 同样是大乘期,凶狠异常, 摘过不少天兵天将的脑袋,它机警敏捷,打不过便跑, 道无仙君率人捉拿,屡屡扑了个空。

留守在此地的星君与天兵, 轻易不敢踏入它的领地,近几百年,九瓣雪莲将要成熟,雪鹰这才罢休,两方相安无事,太平了些日子。

楚阿满为九瓣雪莲而来,想要凭武力值从雪鹰的鸟口夺得雪莲,十分艰难。

据典籍记载,这种鸟类凶狠且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既然不好夺,那么偷啊,抢呢,再不行,看看能不能骗来九瓣雪莲?

雪山深处的雪鹰,本没将入侵者当做一回事,发出一声清鸣,见对方非但没有退离自己的领地,反而循声靠近……

察觉到属于大乘修士的神识扫过,雪鹰恋恋不舍从九瓣雪莲上收回目光,一展双翅,在半空翱翔,在一片白茫茫雪地,很快锁定目标。

同样是大乘期,妖兽体魄比人修更强悍,这样想着,雪鹰利爪抓去,设想之中抓来一块充斥灵力的血肉画面,没有发生。

利爪上,仅沾着血痕,雪鹰啄吃掉灵力充沛的血腥,补充灵力,抬起鸟眼,打量对方。

嫩皮嫩肉的人类女修,肩胛处法衣被抓破,只破了点皮,爪痕看着吓人,连块皮肉都没少。

不对,寻常大乘修士,受它一抓,不说深可见骨,至少也会皮开肉绽,观对方不像是大乘初期修为。

雪鹰敲击鸟喙,在心里嘀嘀咕咕。

楚阿满则试探性地出招躲避,熟练大乘修士的斗法技巧,将妖兽当作陪练,前期落入下风,身上的法衣,衣衫褴褛,破破烂烂得不成样子。

九瓣雪莲成熟在即,雪鹰担心出现意外,一心将入侵者赶跑,不愿与之缠斗,偏这个人类修士滑不溜手,体魄比大乘后期修士还要强悍,几爪子下去,只伤到点皮肉,特别抗揍。

从白日到深夜,发现雪鹰越发急躁时,楚阿满眯了眯眼,隐约猜到点什么。

在雪鹰频频扭头,望向深处的巢穴时,三番五次被跟前人修释放的法术击中,在坚硬如陨铁的羽翼爆开,跟挠痒痒似的。

爆炸后的灵力波,将它羽毛冲击得凌乱不堪,雪鹰用鸟喙将羽毛顺好,心烦气躁地鼓喉,发出刺耳的音波。

楚阿满屏住五感,也没能阻止音攻入耳,冲击五脏六腑,七窍流血。

雪鹰弓下身,扬着尾羽,利爪与鸟喙发动进攻……

这场斗法,在启明星冉冉升起时,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清冽的花香,雪鹰一翘尾羽,着急返身,欲返回巢穴。

眼前一阵天昏地暗,雪鹰滴溜溜打转的鸟眼环顾,发现自己身处一方陌生地带,没有皑皑白雪,没有肆虐的寒风,眼前怪石嶙峋,一片荒芜。

这是人类修士的域?

不对,只有真仙境才能修出属于自己的域,眼前的女修,分明只有大乘修为!

想到九瓣雪莲,雪鹰清鸣一声,俯冲而来。

这是《乾坤五行诀》之大乘篇里一个小神通术,以五行灵力,构建一方类似域的节点,将对手拖入自己的域。

雪鹰乃大乘中期,以自己大乘初期修为,拖延不了多久。

方才进入领域,她一拍灵兽袋,放出小红狗。

雪鹰展开巨大双翅俯冲,楚阿满同样以命相搏。

领域破碎时,一道红色残影飞奔着钻入灵兽袋,她施展五行遁光,撒丫子往外逃。

雪鹰呆了一呆,追赶上去。

于是镇守在极北之地的仙兵们发现头顶一道五彩光亮划过,身后跟着座小山似的妖兽。

离开南川冰河,雪鹰对暖流不大适应,尤其这名人修逃往南面,头顶高悬金乌,炙烤着广阔的天地。

滚滚热浪,令它舌敝唇焦。

雪鹰一面追赶前方偷自己九瓣雪莲的狡猾人修,一面瞅着自己杂乱脏污羽毛,渗出的血污,弄脏了洁净的翅羽。

可恶。

竟敢弄坏它的羽毛!

等捉到她,定摘了她的脑袋,生吞了吃。

一日复一日,几日过去,前方的遁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雪鹰抖擞着暗哑的羽毛,精神萎靡不振,舒开翅膀,不耐烦,又无可奈何被对对方远远甩在身后。

双方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靠近极南之地边界,眼见女修前往远处的连绵起伏的火焰山,气得雪鹰直跳脚,破口大骂:“小贼,有本事,你出来,本座定,杀了你。”

雪鹰生活在冰川地带,极南之地与它相克,站在火焰山附近的楚阿满,可不怕对方。

她有火灵根,借助天时地利,不见得打不过它。

楚阿满叉着腰:“有本事你进来啊,咱们比划比划。”

雪鹰鸟脑子慢半拍,却不傻,能感知到这些火焰山对自己构成危险,又听女修讽刺:“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的鸟脑子太笨,学不会人类语言呢!”

她越是嚣张,雪鹰越是谨慎。

担心有埋伏,它尾羽一扬,扑通翅膀,扭头飞走了。

担心雪鹰虚晃一枪,故意引诱自己出极南之地,索性布置了结界,进入领域。

这方领域与她神魂相连,心随意动,出现一方池子,将若干灵草放入水中炼化,最后取出只玉盒。

玉盒打开一条缝隙,四周空气被冻住,快速取下一瓣雪莲,投入池中,楚阿满抬腿进入池子里。

药力浸润,冲刷的灵气,开拓体内灵脉,比敲骨烂肉要疼上千百倍。

从前浸泡药浴,尚能坚持,这次连她的神魂都在隐隐作痛,心底有一个念头,这么疼,不如死了算了。

可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时今日,她怎会甘心放弃?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半夜苏醒时,她闭目内视,感知到自己的灵脉被药力拓宽,神识绵延的范围增加三成。

终于,她进入破虚境了。

出了界域,楚阿满的神识扫到在隐匿在边界外的雪鹰。

察觉到她神识增涨,雪鹰一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掉头鼠窜。

她没去追雪鹰,朝九重天的方向过去。

半月前出关,听阿芜道仙君们主持完追悼,便开始争权夺利。

同一时间,仙藻殿。

除了广思仙君不在,另外十位仙君全部聚集到议事殿。

“仙藻殿不可一日无主,诸多公务挤压,得早日择选出一位明主,庇护咱们九重天啊!私义行则乱,公义行则治,故公私有分。①洛泽仙君便是因一己私欲,致南川冰河的封魔阵险些崩塌,凶兽逃出极北之地,险些铸成塌天大祸,所以新上任的这位明主,需得严守律法,秉公无私。”

百草仙君反唇相讥:“依我看,鸿永仙君干脆指名道姓,让司法殿道无仙君上位得了,谁不知道平日里你与道无仙君走得最近,仙君口口声声不能藏私心,可说出的话,与言行不一致。”

鸿永仙君一噎。

“况且,洛泽仙君虽有私心,却从未伤害过九重天利益,最后也祭阵了,鸿永仙君实在不该拿这件事指责。”顿了顿,百草仙君说了公道话:“若不是洛泽仙君的封魔阵,如今的九重天,哪有太平日子?”

里头的仙君们各抒己见,争执不休,趴在门框偷听的阿芜,耷拉着一簇兰花穗子。

想起了知许仙使说的人走茶凉。

那时阿芜不懂,此情此景,阿芜好像明白了。

只要涉及到各自利益,永远无法停止争斗,连仙君们也不例外。

其实仙君们也是从修士修炼而来,站到顶峰,依旧会被欲望支配,仙君光环,令阿芜彻底去魅了。

唯有百草仙君会替她们仙君说话,阿芜决定,以后要多喜欢百草仙君一点点。

除了仙君与楚姐姐,还有知许仙使,阿芜最喜欢百草仙君了。

姐姐说从极南之地赶回,怎么还没回来啊,这些仙君都快动手打起来了。

三日后,楚阿满重返九重天时,听闻司法殿道无仙君与白草仙君斗法,白草仙君输了。

一入城,便听到处都在传道无仙君即将入主仙藻殿的传言。

梳洗一番,她直奔仙藻殿。

见到她,知许瞪圆了眼:“仙君说的果然是真的,待星君晋升大乘修为,便会回来守住仙藻殿,等着仙君归来。”

阿芜告状说:“星君终于回来了,再晚些,阿芜与知许马上要被赶出仙藻殿了。”

楚阿满摸摸小姑娘的脑瓜,淡漠颔首:“知道了。听闻九重天以强为尊,万年前,洛泽一剑力压众仙,力排众议,坐上尊位。本君欲效仿,知许去通知其他仙君,本君要挑战他们所有人。”

知许踌躇:“可星君毕竟只有大乘初期修为,百草仙君等人是大乘后期,倒不算什么,只是司法殿道无仙君乃真仙境……”

楚阿满:“你相信你们仙君吗,若是相信,便不该多问。”

知许当然无条件信任了,闷头朝另十殿过去。

云明星君向十殿仙君发出挑战的消息,如一粒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这夜,注定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赵晶晶叶苓,包括师尊妙真,都发来传音,询问挑战十殿仙君一事,劝她不可操之过急,需从长计议。

楚德音、解家主与纪卿容也对她关切不已,唯有终于卸下宗门重担,刚飞升的玄清掌门,颇为鼓励道:

“怕什么,输了,以后再赢便是。咱们洛水门的《乾坤五行诀》,便是越阶挑战的至高功法,洛水门祖师爷靠双手打拼,咱们洛水门都不是孬种。”

给楚阿满差点逗乐了,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舒缓。

对仙藻殿志在必得?完全没有一点忐忑?胸有成竹?

不可能,对上道无仙君,楚阿满只有四成把握,面对知许与阿芜,以及所有关怀她的人楚阿满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玄清掌门一席话,令她茅塞顿开。

万一这次输掉,大不了跑路去堕仙联盟,待她修炼至大乘中期再回九重天挑战便是……

将十殿仙君比作正午烈阳,那么她便是冉冉升起的朝阳,未来有着无限可能。

那个位置,终将会是她的!

第一日,楚阿满挑战鸿永仙君,遍体鳞伤,险险获胜。

第二日养好伤,她与司命殿仙君斗法,施展领域,再次赢得比试。

妙真将跟个血人一样的徒弟带回仙藻殿时,满目心疼:“阿满,何必这般拼?”

“师尊,别哭,我是在为自己而战,若是其他仙君上位,必然容不下我这个魔莲精魄。所以我必须足够强大。”灵脉干涩,体内一丝气力也无,她连给师尊擦眼泪的举动,都抬不起手。

妙真看出徒弟的意图,拿衣角抹去眼泪:“好,师尊不哭了。”

纪卿容与解家主送来丹药,助她疗伤。

服下丹药,楚阿满发现体力与灵脉恢复得很快:“昨天我就想问了,这是什么药,吃下后,我的伤势愈合得很快。”

纪卿容道:“这是仙君炼制的丹药,根据你的灵根,以紫云芝、火榴花、尘心草、龙骨、木萝,五味主药炼制而成。”

以纱布包裹地里一层外一层的人,安静躺在床榻里,目光没有焦距。

没想到,洛泽在临走前,连这一点都提前安排好了。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耳畔听到纪卿容询问:“养好伤,明日你打算去挑战谁?”

她回:“道无仙君。”

纪卿容自知劝退不得,取出一枚留影石:“这里面都是道无仙君与人斗法的记录,当作临时抱佛脚好了。”

后半夜,楚阿满忍着长出新肉的奇痒,将留影石里的记录,翻来覆去反复观看。

裹挟着露气的晨风,从微开的窗子吹拂而来。

身上的痒,渐渐消停。

知许送来朝食,阿芜则凑唇来,帮她呼痛:“吹一吹,姐姐就不痛痛。”

楚阿满往小姑娘嘴里塞来只灵果:“谢谢你,姐姐已经不疼了。”

第103章

她有点想他了

当宣扬“法理无情”的道无仙君上位后, 整个九重天,怕是没有楚阿满的立足之地。

当初众仙君对如何处置上古并蹄莲,争论不休, 以道无仙君为首, 主张剥离掉半支魔莲:“此等邪物, 万一被天魔得到, 届时三千界必要遭逢一场大劫, 生灵涂炭。谁会在意半支魔莲?依本君看, 趁早投入炼丹炉焚烧,灰飞烟灭。”

被洛泽反驳,认为世间万物,没有做出大凶大恶之举, 都有活下来的权利。

在下界时,解兰深也会护在她身前, 反驳她未曾作恶, 并非魔种。

所以在飞升前,偶然窥到预知梦里, 洛泽捻起自己的神魂光团,她既害怕, 又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

*

司法殿, 潮湿的地牢。

听闻属下来报,楚阿满今日挑选的对手, 是自己,道无仙君稍稍讶异。

要论哪位仙君入主仙藻殿,轮到谁, 也轮不到一个寿岁不到五百的小女娃娃。

若是广思仙君,道无心服口服。

偏广思无意弄权, 欠了洛泽仙君一屁股债,跑路了,把武君殿交给个小女娃娃代为打理,导致楚阿满自持武君殿二把手的身份,有资格向他们挑战。

便是赢了她,总归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仙君不应战,说不得要传出自己怕了风头正盛的云明星君的谣言,应战了,彻底坐实以大欺小之名。”

手下的星君同道无分辨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上峰出主意,以退为进,等云明星君挑战完另外几名仙君,若胜出,最后推拒不得,这才出山。

道无仙君素来严酷冷厉,不喜如此迂回,一肚子弯弯绕绕,言明:“九重天向来以实力为尊,本君乃真仙境,若云明星君能胜出,自是心服口服。”

他全然不理会下属的苦口婆心,直接命人往仙藻殿传话,允诺应战了。

关于道无仙君应战云明星君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几乎传遍了十二殿,一百零八座星宿阁。

阴沉沉的天际,刮起了萧瑟寒风。

比试台下,万人空巷,比之十二殿大比,瞧着还要热闹。

有司法殿执法队巡逻,维持现场秩序,观众席早早被人抢占完,广场空地,挨挨挤挤地摆放着蒲团,来晚的杂役仙使们,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赵晶晶与叶苓自认为来得比较早,天色微明,辰时便赶来,没想到有人比她们到的还早。

好些观看了前面两场比试,半夜都没回去,直接在比试台下占着位置,竟是连住处也不回了。

概因来观赛的人数之众,太难抢位置了!

靠前的地段,早已占据了密密麻麻的蒲团,她们两人离比试台有数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抢到片空位。

连忙用蒲团占位,落座没一会儿,听到身后陆续赶来的仙使们抱怨抢不到位置,有的甚至爬上树,爬上围墙……

一时间,树上、围墙,长满了人。

赵晶晶与叶苓正庆幸运气不错,好歹能在围墙内观赛,听到身前的仙使与同伴说话,艳羡的口吻:“云明星君好厉害,以大乘初期修为,击败大乘中后期的鸿永仙君、净心仙君,听闻今日要挑战司法殿的道无仙君,平时光是见到道无仙君,我就心头发怵,星君真是胆识过人,勇气可嘉啊!”

同伴附和:“其实我也挺怕道无仙君。云明星君好像跟我们差不多的年岁,人家年少成名,成为一阁星君,能比肩仙君,咱们还在仙使位呆着,连个供奉都捞不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为仙使的赵晶晶与叶苓,两人本来非常满意自己的现状,闻言,想到自己比楚阿满飞升早几十年,结果被远远甩在身后,陷入好一阵沉默。

“云明星君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立时引来一阵沸腾。

欢呼,与热议,在道无仙君现身时,化作诡异的寂静。

比试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道无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淡粉新肉,前几日她与鸿永他们斗法,一则试探虚实,二则帮自己积累斗法经验,才晋升大乘初期,许多斗法技巧未能融会贯通。

接连两日斗法,她进步神速。

关于这两日的比试,底下有星君特意用留影石记录,道无仙君抽空,瞧了一遍。

《乾坤五行诀》大乘篇,有一神通术,便是构建一方类似真仙境的领域,道无仙君有幸亲眼见识过,当年广思仙君凭借这招,越阶挑战。

净心仙君输给她,输得一点不冤。

作为除魔卫道的激进派,即便厌恶魔莲精魄,道无不得不承认,她成长速度太过惊人,分明不久前,还只是半支孱弱的并蹄莲,投入炼丹炉,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眨眼,她几乎与众仙君平起平坐,有了成为一殿之主的实力。

“果然祸害遗千年!”道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道。

楚阿满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欢喜极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自然要做那千秋万载的恶人。”

两人以传音方式沟通,外界低阶修士无法察觉。

互相传音间,现实里仅仅过去几息时间。

“出招吧!”道无仙君道,示意对方先行动手。

楚阿满一点不客气,掐出一记五行诀,以作试探。

尽管这场比试,几乎所有人认定对方必输无疑,道无仙君却没有十足把握,只因《乾坤五行诀》太邪门了,几乎克制所有修士的功法。

五行万物类象,想要修炼《乾坤五行诀》,需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五行灵根,天地万物,无外乎由五行构建。

道无仙君是单系金灵根,楚阿满的火系法术,能克制金系法术,但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云层,遮掩住金乌。

高阶修士掐诀施法,能引动天地异象,眼下阴云遮蔽,对方借用不到“法相天地”。

比试台上,楚阿满一次次被逼入绝境,每每总能掐准时机,避开致命弱点部位。

台下,妙真与玄清屏气凝神,紧盯那抹东躲西藏的狼狈身影,轻伤层层叠加,芍药色的衣裙,染上点点红梅……

赵晶晶与叶苓,同样揪着一颗心,见台上楚阿满抽空挥出一记冰系剑诀,衔接上火龙碰撞。

二者相遇,暖流与冷流交织,凭空产生一股风,席卷头顶的阴云。

云层破开,投射下刺目的金乌光芒。

便是这时,台上两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听到高阶修士解说,方知是道无仙君施展秘法,将对手拉入领域。

领域之内,构建这方天地之主,心随意念所动,对域拥有绝对的操控权,赵晶晶与叶苓一眨不眨紧盯比试台,期盼奇迹的出现。

尽管她们希望好友能赢下这次比试,深知被真仙境修士拉入个人领域,意味着什么。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不看好她。

时间一呼一吸间,从指尖流淌。

分明才过去几十息,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

又一盏茶过去后,空无一人的比试台,闪现出两道身影。

一道摇摇欲坠,以戒尺支撑,屹立不倒。

另一道艳色的纤细身影,摇摇晃晃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了对方下,一道沉闷,他结结实实倒在地上。

当裁判宣布云明星君获胜后,清瘦身影跟倒头葱一样,重重栽下。

见到师尊妙真与玄清掌门,还有赵晶晶她们,楚阿满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再次苏醒,距离比试过去了两日。

纪卿容给她为了丹药,迟迟不见人醒来,着急忙慌地找来医修。

探过灵脉,医修道:“病人只是力竭,需要修养几日,身体恢复得很好,再晚一点来,她身上伤势都要痊愈了。”

纪卿容:“……”

听到纪卿容与医修的对话,楚阿满从睡梦中醒来:“纪夫人,我睡了多久?”

“阿满醒了,你睡了两日。”纪卿容似看出她的困惑,解释道:“自你击败道无仙君后,另七位仙君纷纷弃权,表示愿意拥护你入主仙藻殿。”

一开始,楚阿满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车轮战,太消耗费体力,所以第三日她挑中十二殿仙君中武力值排名第二的道无仙君。

目前武力值第一,是广思仙君。

她与广思仙君挑战,结果必输,也就是仗着五行法术克制,才能越阶挑战。

广思仙君与她同样修习《乾坤五行诀》,且修为比她高一个大境界,想要赢过对方,比登天还难。

广思道君扔下武君殿的烂摊子给她,自己跑路了,在外逍遥快活得很,只要他赶回来,楚阿满定要找他说道说道。

只要广思不在,整个九重天,她实力最强,另外几位仙君多半知晓她是破虚境体修,抗揍,不想与她浪费时间精力,这才捏着鼻子弃权了。

其实楚阿满想的大差不差了,另七名仙君曾在道无手里吃过败仗。

既然道无都输了,他们何必浪费精力,当众输给个小女娃娃,多丢脸啊,不如直接弃权好了。

最最重要的是,云明星君才晋升大乘初期,便能挑战众仙君,待她晋升大乘中、后期,还得了?

反正仙藻殿注定成为对方的囊中之物,或早或晚罢了,不如识趣点,提前与仙藻殿之主卖个好,有几分面子情。

至于对云明星君,哦,不,现在是云明仙君不利的想法,那是一点不敢有。

这位小姑奶奶邪门得很,又是武君殿二把手。

广思那厮虽穷,但同样邪门,他的人,惹不起,一点不敢惹。

于是,就这么默认了。

入主仙藻殿,按说本该举行一场典礼,楚阿满不在意这些,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让人将武君殿的家私搬来,请亲朋好友过来聚一聚,当作搬家。

翌日一早,知许匆匆赶来:“一会儿有星君们前来朝拜,仙君可要更换一身衣裳?”

做完早课,楚阿满才梳洗完,换了身日常衣裙,低头瞅了瞅:“不必,就穿这身。”

当她来到议事殿时,以道无仙君为首的仙君星君们,早已等候多时。

众仙执礼:“拜见云明仙君。”

端坐高位,着一身常服的女修抬了抬手:“诸位仙友不必多礼。”

待朝会结束,人群散去。

良久,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面前的书案与靠椅。

洛泽喜欢在书房议事,但楚阿满很喜欢议事殿,有种高坐明堂,大权在握,可以为所欲为的感受。

洛泽曾经教她如何批阅奏折,如今竟都能用得上。

她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他教会她许多。

当楚阿满回到熟悉的书房,面对堆积成山的折子,自然而然想起了洛泽。

她有点想他了。

第104章

笨笨的,难怪云明仙君会喜欢

从繁重公务里抽身, 窗外月辉倾注,竹影摇曳。

盯着青松与绿竹瞧了会儿,楚阿满的目光落到腰间的玉牌, 临时起了兴致, 来到几所宝库。

宝库守卫见到她, 纷纷恭敬执礼:“这么晚, 不知云明仙君有何吩咐?”

楚阿满不会说自己财迷心窍, 大半夜突然惦记起宝库, 摆出一派云淡风轻之态:“本君才接手仙藻殿,过来巡视一番。”

守卫递来宝库珍宝册子,厚厚的一摞,一方书案堆不下, 根本堆不下。

打发了守卫,楚阿满手持玉牌, 顺利进入阵法结界, 入目所及,珠光宝气, 随意扔在角落里的木箱,露出一角颗颗圆润的海南珍珠, 散发着莹莹之光, 博古架上,陈列成千数万之众的奇珍异宝。

随手从储物袋取出一本珍宝册子, 上书记载了各式奇珍异宝,其中不乏有炼制储物空间的材料。

手头已有炼制储物空间主要材料的虚空石与息壤,其它辅助材料, 几乎都能在宝库里找到。

这就是努力变强,努力爬到山巅的意义吧, 楚阿满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博古架前东瞧瞧,西看看,得到了极致满足:“果然只有小钱钱,才能使我心情愉悦啊!至少心情低落的时候,还能数着财宝不高兴。”

沿着宝库往里走,深处有一单独暗室,推开虚掩的门,木架上陈设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镜,雕刻祥云纹,花鸟走兽图纹。

几乎瞬间,她脑子里蹦出三个字——昆仑镜!

待靠近时,昆仑镜发生变化,镜面化作一团雨雾,浮出诸多片段。

预知梦中,楚阿满陨落在飞升雷劫之下。

魔莲精魄落到司法殿道无仙君手中,欲投入炼丹炉焚毁,被赶来的洛泽带回了仙藻殿。

落到仙君掌心的神魂光团,意识不全,失去过往记忆,仅凭求生本能挣扎着,往昆仑镜的方向逃窜……

昆仑镜有逆转时空之能。

所以所谓的预知梦,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的脑海里炸开一道响雷。

难怪从预知梦中醒来,感受会那样真切,仿佛真的经历过一般。

原来她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啊!

从宝库出来,头顶金乌破云,风和景明,夏树苍翠。

廊下,阿芜撒丫子跑来:“仙君仙君,你摸摸我呀!”

不知是不是当兰花时养成的习惯去,阿芜总喜欢别人摸摸她的头,楚阿满罩手,摸着圆滚滚的脑瓜子。

“好喜欢,阿芜最喜欢云明仙君了,不像洛泽仙君,老是不理我。”似乎意识到说错话,小姑娘仰起圆脸,忐忑不安地看来。

楚阿满捏了把阿芜的奶膘:“好了好了,我疼你。”

不远处的知许见到这幕,仍旧不喜这位新仙君,但看在她对阿芜这么好的份上,看在她拼尽全力守护住仙藻殿时,决定对她好一点点。

知许别别扭扭,送来食盒:“仙君,该用早膳了。”

楚阿满压根儿没在意,掀开食盒盖子,瞅见有自己喜欢的奶香莲子粳米粥:“你怎么会做这种粥食?”

知许将她望上一望,惴惴不安:“仙君曾亲手教过,不难。”

楚阿满点点头,用勺子送进口中,听知许询问味道如何?

她回:“不错,很美味。”

与洛泽的厨艺,有七八分相似了。

洛泽是个擅长学习之人,将她从前对他使的那招,一五一十,通通用到了自己身上。

身处仙藻殿,处处都是他的影子,知许、阿芜,即便他人离开了,但关于他的消息,早已无孔不入地渗入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不过积压多日的公务,一头扎进书房的人,没功夫多愁善感。

偶尔得了闲,陪阿芜玩耍会儿。

灵兽袋的小红狗,被楚阿满放出,养在仙藻殿。

小红狗爱骂人,是云明仙君的爱宠,仙藻殿的仙使们平日里也会逗逗玩。

“张嘴只会骂小猪,真可爱。”

“就是,笨笨的,难怪云明仙君会喜欢。”

尽管小红狗爱骂人,在仙藻殿很受欢迎,且其它星君听说了,也会特意借着公务往仙藻殿跑,顺便撸狗。

楚阿满一直怀疑渊明星君有点子奇怪癖好,每每外出都会特意给小红狗带磨牙骨头,听它骂他。

霜凋夏绿,岁聿云暮。

这日,在宴席多饮了几杯果酒。

品着酸甜可口,后劲却大,云明仙君到偏殿休憩时,以手支额,倚在贵妃塌,隐约间,察觉有人靠近。

隔着珠帘纱幔,隐隐绰绰的身影,那人挺拔如青松,着一袭素白长衫。

在贵妃塌里的人直起身时,那人也掀开纱幔珠帘,款款上前,跪伏在腿侧,谄媚讨好的靠来。

楚阿满立时醒酒,仔细端详对方,眉宇有六七分神似,但周身气质完全不同。

洛泽与解兰深皆是皎皎玉兰,此人空有其貌,毫无神韵。

试图探手靠来的男修,被一道袖风掀飞,砸倒了屏风。

偏殿发生的动静,鸿永仙君留意到了,匆匆赶来:“还请仙君息怒,可是信奴招待不周,我这便将人带下去,好生调.教。”

楚阿满睨一眼那瑟缩在屏风的男修:“鸿永,你好大胆子,竟敢擅自揣度本君心意。”

鸿永心惊胆战,近些年,云明仙君越发威重了。

自一年前,她晋升大乘中期后,立即对司命殿的净心仙君动手,报复当年仙君与星君们打赌,利用职务之便攥写话本,操纵云明星君在凡间的生活轨迹,导致她命运多舛,几次经历生死一线。

当初洛泽仙君问责时,净心找来替罪羊,当楚阿满大权在握后,当即实施报复。

净心仙君下凡历劫,她以牙还牙,命新上任的司命殿星君利用职权,给净心也写话本子,真假少爷,好不容易认亲后,痛失双亲等狗血桥段,轮番上演……

鸿永担心被报复,这才特意筹办宴席,送上自己花费仙晶与精力栽培的小宠,替自己美言几句,哪知一不小心竟是摸到了母老虎的屁股。

楚阿满撩起眼皮:“依本君看,鸿永仙君有这番心思,不如用到别处,比如极北之地的南川冰河。”

这日后,鸿永仙君被派遣极北之地镇守,百年内不得返回九重天。

至于信奴,得了自由身,对云明星君感恩戴德。

“仙君仙君,我听说了,你救了信奴,你真好。”阿芜一直谨记洛泽仙君的交代,姐姐做得好的地方,要多夸夸她。

楚阿满:“本君只是瞧他可怜而已。”

有杂役不小心损坏她最喜爱的一盆芍药,楚阿满命人找来花匠,抢救回来。

阿芜也会夸夸:“仙君待人越发宽容了。”

换来楚阿满一句:“莫非本君以前凶神恶煞,动辄打杀?”

“当然不是。阿芜只是觉得仙君较从前从容平和许多,十五年了,仙君改变了许多,待人宽容,意味着仙君也感受到了爱。”

十五年,不知是不是植物生长缓慢的缘故,小姑娘只拔高了一截。

楚阿满摸摸阿芜的头:“我现在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

知许匆匆赶来,告知解荷华与人起了争执,一同被关进司法殿的事。

从司法殿大牢捞回人,楚阿满走在前面,身后缀着解荷华,绞着袖角:“我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其实你不用管我,大不了被他们关上几日,就会放我出来。”

走在前面的人停步,身后解荷华没留意,结结实实撞了来,捂住发麻的鼻子。

她听见楚阿满道:“多大点事,值得你絮絮叨叨。”

解荷华以为对方嫌她啰嗦,立马识趣地闭上嘴。

时隔多年,两人相处总是捏捏扭扭。

不管是看在她兄长的份上,还是看在解家主与纪卿容,楚阿满都会施以援手。

解家主与纪卿容从前负责宝库,打理仙藻殿名下的产业,后来她入主仙藻殿后,夫妻俩连武君殿也一块儿跟着打理了。

以往武君殿年年亏损的产业和铺面,如今蒸蒸日上,十几年经营之下,偿还掉部分债务,账面有了盈利,每月按时发放月俸,不曾拖欠。

又到了发月俸的日子,曲风拿到四十枚仙晶,揉了揉眼,小心翼翼询问:“是不是给多了?”

账房重新核对一遍,肯定道:“仙君说了,以后咱们武君殿比照其它殿阁,按例杂役二十枚仙晶,仙使四十枚,没错。”

揣着四十枚仙晶,曲风乐得合不拢嘴,以前跟着广思道君,见天被拖欠仙晶,还是跟着云明仙君好啊,有肉吃啊!

*

天池畔,祥云聚拢,百花齐绽。

有下界修士飞升,有序排队,等待仙使登记名册,发放身份玉牌。

有修士窥见张贴的画像,指着画中人:“此人好生眼熟,与凌霄剑阁的后起之秀,一模一样。”

很快这名修士被带去仙藻殿,面见那位传闻中的云明仙君。

据修士交代,与画像中肖似的人,乃凡间皇族太子,传言被狐妖祸心,抛下皇位,一心要修仙,以凡人之体,九死一生穿越结界,来到修仙界,后拜入凌霄剑阁。

此人天生剑骨,冰灵根,一剑名动十四州。

仙台之上的仙君,眉宇舒展:“狐妖祸心,又是什么说法?”

在下界,他们化神修士好歹是一方大能,抬手翻云覆雨,到了九重天,面对面前深不可测的仙君,才发现自己渺小如一只蝼蚁。

还没搞清楚状况,修士只当画像上的人犯了重罪,战战兢兢答:“凌霄剑阁掌门欲将爱女许给这位天骄,遭到婉拒,言明在梦中早已娶妻。外界盛传,定是被化形的妖孽蛊惑。”

第105章

喂,你还在吗

仙台之上的女修, 姿态懒散,面容过分美丽年轻,观寿岁不过五百, 竟能越阶挑战数位仙君, 掌握滔天权柄。

仙君神态慵懒, 身后一高一矮两名仙使, 纷纷拿眼瞪来。

瞪得修士心头惴惴不安, 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只觉两股战战,差点膝盖一软,跪拜下去。

却听一道如春风和煦的声线:“好了,知许, 拿本君的口令,从宝库中取件法器送与这位修士。”

话落, 便摆手, 知许会意,领着这位下界修士离开书房。

两人离开后, 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阿芜扭头,问:“仙君要下界吗?”

“仙藻殿有知许和你打理, 武君殿那边, 用不着本君操心。许久不曾感受到人间烟火气,本君前往下界期间, 你好好听知许的话,不许调皮捣蛋。”

阿芜也想跟着下界,但她修为太低, 无法渡过天池的罡风:“我与知许仙使会好好打理仙藻殿,等着仙君们回来。”

扶芳界, 十四州。

坐落于梧州的凌霄剑阁,作为这次春猎的东道主,聚集八大宗门前往云雾山。

春猎,是十大仙宗每逢三四月举办的一次狩猎活动,由门中弟子进入山脉,猎杀妖兽,根据弟子收获的猎物,统计出排名,决定几座灵石矿山的分成。

每年参加春猎的弟子,需得从筑基修士里挑,且每名修士只能参加一次春猎。

能被选中的弟子,皆是万中无一的内门精英。

去年春猎,叫青云宗拔得头筹,独占三成,今年凌霄剑阁横空出世了一位天骄,剑阁掌门对徒弟寄予厚望。

云雾山外围,百余道剑光遁向群山深处,这些御剑的筑基修士,都是各大仙门层层选拔,挑选出的精英弟子。

少年剑修着一袭雪青色长衫,领口袖口绣制了紫霄剑阁的宗门图徽,经过两日埋伏,斩杀一只筑基中期妖兽。

五日下来,储物袋里的猎物,收获颇丰。

距离春猎结束,还有两日,少年剑修见惯了修仙界杀人夺宝的恶劣行径,放弃继续寻找猎物,择一隐蔽角落,罩下阵盘,希望能安全度过两日。

偏偏天不遂人愿,有筑基后期修士察觉到阵法痕迹,寻了来。

察觉到此地有人躲在阵法里,认定对方定是受伤,便开启解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少年剑修索性从阵法中走出,与对方缠斗。

仅有筑基初期修为的少年,对上筑基后期,两人实力悬殊。

花费两个时辰,拼着重伤,将对方斩杀于剑下。

少年剑修也因此负伤,身体摇摇欲坠时,风中裹挟而来一道女子慵懒的笑声。

似画眉鸟,笑声清透,有种涓涓流泻的清冽小溪,发出的潺潺水声。

他循着声音的源头,仰头望去,在头顶的树上,坐着个如芍药花明丽的女子,裙摆下,绣鞋一晃一晃,身后的发带,随风飘扬。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你是谁?”少年剑修手持朔风剑,警惕地望向树上的女子。

“小道长,你不认识我了,可我却认得你。”面对少年的敌意,楚阿满尽管奇怪,却还是想逗逗他。

树下的少年,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以她的神识,自然能看出对方在装死。

在自家眼中,他的修为实在太低,想要对付他,跟伸出手指头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纵身一跃,跳下树,站定后,上前搀扶倒地的人。

佯装昏死的剑修骤然睁眼,同时祭出一枚黑曜石珠子。

是定神珠。

应对金丹之下的修士,能定住对方几息,替自己争取逃命机会。

不知对方作何打算,她便佯装被法器定住,心神恍惚的几瞬,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探来,在她脸颊摸来摸去,眉宇轻拢,似在沉思哪里不对。

察觉到有修士靠近,女子长臂一捞,将剑修带离原地。

临走前,出于她身体本能反应,毁尸灭迹时,顺手摸走了尸体的储物袋。

被对方环住的少年,因过于震惊,一时忘记挣扎。

待意识回笼,察觉两人身体紧密贴合,这样的举止,着实不雅,他表现出剧烈挣开时,被对方的威压制住。

从第一眼见到此人,他看不透修为,便猜到她最少应该是金丹修士,现下被威压完全压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以自己的修为,在金丹修士手下,并非完全没有逃生可能,可对上此人,只觉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

女修手腕上套着只玉镯,从镯子里取出只玉盒,不由分说抓出只玉色灵植,掰开他的嘴,将炼化的药液灌来。

少年想要吐掉,被抬起下巴,口中的清冽药液,立即涌入喉头,四肢百骸生出暖流,身上的伤势瞬时好了三成。

察觉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他干脆盘腿打坐修炼。

两日后,内伤养得七七八八。

春猎结束,他该返回云雾山外围,四处环顾一圈,却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身侧,扔着只储物袋。

神识往里一探,里头十数头猎物,是当日他斩杀筑基后期修士的战利品。

“喂,你还在吗?”

喊了几声,等不到有人答复,少年剑修抚平衣摆褶皱,起身离开这片密林。

自己的收获,加上斩杀筑基后期修士的丰厚战利品,几乎毫无疑问,少年拿到排名第一,为师门争取到了三成份额。

青云宗掌门瞅着远处的鹤立鸡群的剑修,惋惜又羡慕,恨不得将人拐回自己的宗门:“这次春猎,玄晖掌门新收的弟子好生争气,踏入修炼不到三年,已然筑基,晋升速度惊人,真是令人羡慕的资质啊!不像我门中的弟子,个个不成器,愁人。”

玄晖:“哪里的话,去年你们青云宗占了魁首,风水轮流转,今年也该到我们凌霄剑阁了。”

太和宗掌门朗笑:“玄晖掌门太谦虚了,好就是好,今年轮到你紫霄剑阁,明年怎么着,也得轮到我太和宗。”

面对众人的恭维,玄晖掌门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对徒弟夸了又夸,赞誉有加。

踏上灵舟前,少年不知怎的,停了步,朝云雾山深处看了会儿。

在同门的催促之下,他御剑来到灵舟,跟随同门一同返回师门。

入夜,迟迟无法进入观想境。

医修也嘱咐不宜修炼,需静养几日,索性躺到床榻里,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梦里,苍翠的密林,传来低沉而缓慢,肃穆与庄严的曲调。

循声望去,树上坐着一个少女,没等看清脸,灵舟动荡,他从梦中惊醒。

这时听到外间传来长老的安抚,原来灵舟遇到罡风气流,接下来一段路程比较颠簸,让所有弟子呆在自己的房间,尽可能不要外出。

他回过神,盯着窗外的夜幕,久久无法入睡。

梦中人,与白日里见过的女子重叠。

她们都是穿芍药色衣裙,身后飘起鲜红的发带……

灵舟抵达紫霄剑阁,小师妹千菱蹦蹦跳跳迎上来:“五师兄,你们终于回来了,听说这次春猎五师兄拿到魁首,恭喜你啊!”

被唤五师兄的少年剑修,淡漠嗯了一声:“多谢。”

身旁的同门挤眉弄眼,拉着其它师兄弟姐妹们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师兄妹。

千菱眨着水灵俏丽的杏子眼,满含期待:“五师兄,其实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少年剑修则有着一双狭长凤眸,不笑时,天然带着几分霜寒:“师兄妹之间,自是得客气些。”

目送五师兄离去的背影,千菱跺跺脚。

翌日一早,五师兄下山,帮阿爹去炼器阁取法宝。

之后接连几日,自拜入紫霄剑阁,很少下山的五师兄,日日外出,十分可疑。

为了搞清楚五师兄下山做什么,千菱问阿爹借来收敛气息对我宝物,偷偷跟在五师兄身后,溜出了山门。

一路跟来,五师兄果然没有发现她。

来到坊间,见五师兄突然停步,千菱以为自己被发现,哪知他行迹鬼祟地进了一间茶楼。

茶楼对面,是一间客栈,千菱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跟着钻入茶楼。

等啊等,百无聊赖间,意外发现对面客栈窗子开了,窗边倚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只一张侧脸,以千菱的审美,也会觉得很惊艳。

瞧着瞧着,千菱觉得眼熟,继而发现不对劲,因为她发现五师兄在暗中观察对面客栈里的女子。

看不透对方修为,应当是为金丹前辈,前辈欣赏了会儿窗外景色,外出觅食,五师兄结了茶钱,跟上去。

千菱跟上五师兄,打算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