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黑水城,一路畅通无阻。
她们的交情,仅限于两人共同与廉贞有旧仇,报完仇,楚阿满招呼也不打,遁走。
得了息壤与倾月草,这趟魔域之行,耗费许多灵力,同时收获喜人。
廉贞死后,不久魔域横空出世了两名元婴大能……
魔域的消息传出,丝毫没有影响到四大仙宗开山招徒。
作为无数修士向往的天剑宗,往年得刷下大半修士,今年徒然遇冷,登记人数不足三年前的一半。
一直坐冷板凳的洛水门,这一年因新进弟子过多,外门弟子院不够,临时赶工修建了一批院子。
三年后,解荷华成功结丹。
楚德音的修为也从金丹初期,进阶到金丹中期。
作为元婴修士的楚阿满,搬出师尊的青芜峰,成为一峰之主。
这一年师尊妙真闭关冲击元婴,没多久,以失败告终。
在外历练的楚阿满,没能赶回来,途径解家,顺路找到小燕,问对方取走蝴蝶兰,横竖解兰深不在了,自己留着养,结果被告知不见了……
问过蝴蝶兰不见的大致时日,她面色古怪。
此后十年时间里,楚德音从金丹中期,一路走到金丹大圆满,经过半年闭关,成功进阶元婴。
楚德音后来者居上,十二年时间,从元婴初期晋升元婴中期。
十余年的光阴,楚阿满四处寻找秘境,吸纳天地灵气,从元婴初期,蜗牛一样慢悠悠爬到元婴中期。
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楚德音从元婴中期,到元婴后期,至元婴大圆满,渡劫化神,再到白日飞升,艳惊四座。
消息传来,彼时楚阿满伪装成金丹修士,在野外充当诱饵,引诱猎物上钩。
这些年为了凑齐炼体灵草,去了好几趟雁云城的鬼市,添置一批灵草,储物袋里的灵石和法宝也被花了个干干净净。
她运气一向倒霉透顶,每每跟着解兰深历练,能分到一杯羹,自己单独下秘境,别说灵石,连千年灵草也碰不见。
啥也捞不着。
每每这时,楚阿满无比怀念解兰深。
于是穿上潇湘碧藕裙,发髻手腕里套着防御法宝,伪装成没脑子但富贵的世族子女,在野外乱晃,吸引来修士打劫……
“还是黑吃黑,灵石来得快啊!”瞅着这名金丹修士的储物袋,竟有七八块上品灵石,顿时楚阿满双眼冒光。
穷疯了。
谁家元婴修士,混成她这副德行啊!
主要是炼体太缺灵石了。
这套骗术,前一两个月还能骗到不少心术不正的修士。
不知是不是风声紧了,她等了一个月,见没有鱼儿上钩,只得惋惜离开。
接连更换好几处地方,一次偶然遇到了青娘子与周晏。
她们在一处深山老林躲清静,几间小瓦屋,搭着篱笆院,院子里栽种一棵桃花树,两人在树下乘凉,头顶是还未成熟的青色桃果。
楚阿满问过青娘子,如今可有后悔?
得青娘子答,不悔。
有青娘子寻来的延寿丹,作为凡人的周晏,最多有两百岁寿元,即将化神飞升的大妖,随着凡人,终将化作一捧黄土。
楚阿满不理解,但尊重。
在她最爱解兰深时,没想过种同心蛊,让两人性命相连。
一来,她们不可能种成。
二来,她不愿将自己的性命,教到任何人手中。
解兰深也没提出种同心蛊,帮他续命,想来对她没有信心。
此后二十年,师尊妙真再次闭关。
一年后,洛水门上空雷云笼罩,叩问自省,花费半月之久,在七七四十九道劫雷过后,洛水门又多了一位元婴大能的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
云中道君、纪卿容飞升,解家主修为有元婴大圆满,玄清元婴后期,秦云骁飞升……
由天命女主打开飞升通道后,这方界域飞升的修士越来越多。
楚阿满来到元婴后期。
作为年轻一辈最先突破元婴的,眼见一个个后起之秀超越自己,外界的闲言碎语,她无暇顾及,尽可能收集到更多灵草。
玄清掌门放心不下宗门,一直没有飞升,当外界流言越传越烈时,安抚说:“你是五行灵根修士,本就比单、双灵根修士需要五份灵气,外界纷纷扰扰,不必在意,打好基础,不能争一时风光。等你飞升,便知晓在九重天,多灵根修士比单、双灵根修士斗法强,咱们叫厚积薄发。”
为了门中这块疙瘩宝贝,玄清掌门可谓是殚精竭虑,生怕因其他人飞升,影响了楚阿满的道心。
“掌门不必忧心,我晓得这些道理,也不会受心魔操控。”楚阿满压根儿不受半点影响,她知道自己一定能飞升。
梦里,劈了足足大半日的雷劫呢。
引雷盘在手,谁敢阻她飞升路,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往后三十年间,解家主、裴徐安、赵晶晶、叶苓、宋锦和与方思道等人陆续飞升时,楚阿满的修为终于来到元婴大圆满……
闭关冲击化神前,她特意去了空翠山,寻到片山头。
起初,玄清与众长老颇为不解,难道她不信任宗门?
直到见到空翠山的山头,被劫雷不要灵石的狠狠劈了数个时辰,足足数百道大腿粗细的劫雷啊,她所在的山头,方圆十里,被劫雷夷为平地。
这是做了什么惹怒天道的事啊!
收回被劈得裂开缝隙的引雷盘,楚阿满受灵光仙乐指引,身体如一片轻盈羽毛飘飞至半空。
最后回望一眼自己出生的界域,再次望向头顶天际时,她目光坚定。
在她安然站定在天池边,发现周围等着十数名同样从其它界域飞升的化神修士。
半个时辰后,负责登记造册的仙使得了令,给飞升的化神修士登记姓名,发放身份玉牌,分配到十二殿。
“奇怪,洛泽仙君的仙藻殿,千年来不曾开放,破天荒的,要招一批侍弄花草的仙使,这批刚飞升来的修士,真是赶上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批修士运道真好,若是进了仙藻殿,成为仙君跟前的红人,跟着鸡犬升天。”
两人出了大殿,匆匆赶往天池,简单自我介绍:“我是黛止,这位是画彤,接下来会给你们登记身份信息,大家稍安勿躁,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星罗界,化神修士张雨,单水灵根。”仙使一抬手,虚空浮现十二殿小地图:“你想去上面哪一座仙殿?”
不假思索,张远选择到仙藻殿做仙使。
“丰台界,化神修士李……”
……
“南屏界,化神修士楚阿满。”
被仙使问到想去十二殿哪处,楚阿满没有一丝犹豫:“我想去武君殿。”
待登记好,领到身份玉牌,楚阿满前往武君殿报道,留在原地的两名仙使盯着南屏界。
黛止察觉哪里不对劲了:“咦,又是南屏界?仙君与菡萏仙子似乎都从南屏界历劫归来。”
画彤欲言又止,开口:“我记得菡萏仙子在南屏历劫时,似乎姓楚。”
黛止仿佛晴天霹雳:“仙君在凡间的未婚妻,好像也姓楚,据闻与武君同位五灵根修士……”
两人不约而同朝登记册子看去,果然是五灵根。
如此看来,仙藻殿突然招一批仙使,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画彤:“完了,我们好像办砸了。”
黛止认为有挽救的机会,两人追上按照指示前往武君殿的女修:“等等,楚仙子可是菡萏仙子之妹,洛泽仙君在凡间的未婚妻?”
前面就是武君殿了,被两位仙使拦住,楚阿满只得停步:“何事?”
黛止询问:“你不是仙君在凡间的未婚妻,为何不去仙藻殿?”
她回:“仙使也说了,只是凡间,做不得真。我还要去武君殿报道,不耽误两位仙使的时间……”
索性画彤交了底:“横竖我们还没有回去交差,楚仙子不妨好好思量思量,留在仙藻殿,仙君定然能保你安然无虞。或许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很特殊,一个不小心,会被其他仙友打杀。武君殿都是一群莽夫,动不动与仙友打架斗殴,你一个娇滴滴的小仙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楚阿满瞅着面前娇滴滴两位仙使:“我知道啊,正是因为我的处境危险,更要去武君殿。”
女主楚德音飞升九重天,白白得到本源数百年灵力,成为仙使们口中敬重的菡萏仙子。
而楚阿满,她飞升九重天,一点助力也无,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忌惮魔族与十二殿仙君们交锋,因此让自己受到牵连。
什么上古菡萏仙种,还是天魔身躯,她努力挣扎求生,只想做凡人楚阿满。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盾去其一。①
天地间事物运行和发展的规律——“大道”,总共有五十之数,而天命的衍化只有四十九,那缺少的“一”,就是“变数”,也称作“天机”。②
她,是天道为天魔留下的一线变数。
解兰深,是凡间楚阿满的一线天机。
与黛止和画彤两位仙使分别,她带着身份玉牌,踏入武君殿。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武君殿的仙使没有狗眼看人低,没有冷待她,备了茶点,让她稍等片刻,星君外出排星布阵,还未归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渊明星君返回武神殿,见楚阿满欲起身行礼,摆摆手:“坐,我们不讲究这些俗礼,师尊早料到会有一名五灵根修士入我武君殿,可惜师尊外出探访亲友,我让人带你下去安置,以后你便安心呆在武君殿,无人敢欺负你。”
武君殿,顾名思义收容一批好战好斗,且武力值不敌的修士,能动手,绝不动口,最是护短,也是外界仙友眼中“一窝子莽夫”的粗俗地。
楚阿满与武君殿仙君同是洛水门门人,同修《乾坤五行诀》,往近了说,她得唤仙君一声祖师爷。
广思仙君认可她为武君殿的人,其他仙君动她之前,多多少少要考虑得罪武君殿的后果,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
跟随渊明仙君指派的一名仙使,来到住处,因武神殿多是男修,最底层的杂役,多人同住一所寝殿。
女修少,她一人独占前、中、后与侧殿。
感受到空气中浓郁的仙灵之气,楚阿满仿佛站在氧气与水灵气充裕的海域,整个人如泡在温泉里,暖融融。
在凡界颇为奢侈的灵果,这里随处可见,跟路边的大白菜似的。
她住的这处寝殿,便有一棵现成的,摘来灵果子咔嚓啃一口,微薄灵气,对现在的楚阿满来说,犹如一汪小溪汇入广阔海洋,毫不起眼。
没去过除却武君殿,另外十一殿,此时楚阿满不知道武君殿有多穷,东摸摸,西瞧瞧,除了一应基础摆件,再无旁的,她对眼前景象颇为满足。
这厢楚阿满在武神殿安顿下来,那厢楚德音在仙药园照看灵草,得知楚阿满飞升的消息,想到自己融合本源后,得知某些对楚阿满不利的讯息,愁眉不展。
……
后知后觉发现武君殿穷得揭不开锅,是在一月后发放俸禄。
同一批飞升修士,每月能领二十枚仙晶,武君殿的楚阿满,俸禄仅有五枚,还被挂账,先欠着。
打理账房的仙使,一脸歉意:“这个月账上没仙晶,发不出,等下个月,下个月一定发。”
楚阿满:“?”
听人说武君殿的广思仙君与一仙君大打出手,波及到了仙药园,三个月前,他与某某仙君一言不合干架,损坏了仙台,诸如此类,劣迹斑斑……
她合理怀疑,广思仙君所谓的探亲访友,其实是赔不起仙晶,出去躲风头了。
好在师尊妙真与赵晶晶和叶苓等人接济,勉强度日。
飞升了,还要啃师尊,啃师姐们,楚阿满汗颜。
有杂役弟子通传,菡萏仙子在会客厅,想要与她见面。
从入定中醒来,楚阿满来到会客厅:“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我已然知晓。不过还是谢谢你。”
抿来的茶水,在楚德音口中泛起苦涩。
她们本应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本源共生的姐妹,老天最爱捉弄人,有些东西,无法释怀。
楚阿满的一句谢谢,令楚德音再次意识到,她不再是阿满妹妹了:“以后遇到难题,可以来找我仙药园找我。”
想到楚阿满大概不会来找自己,想了想,又说:“或者可以去仙藻殿找洛泽仙君。我觉得仙君待你不一样,前阵子洛泽仙君与广思仙君斩杀凶兽穷奇,不慎重伤,你飞升九重天,可曾探望过他?”
楚阿满一直呆在武君殿,压根儿不知道受伤的事:“没有。”
楚德音一言难尽:“怎么不去探望仙君?以前在凡间楚家有幼鸟摔下,你会救助离巢的幼鸟,自己摔断了骨头,养了好久。”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获取阿爹的怜爱。”楚阿满戳破对方的幻想,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楚德音:“!”
送走楚德音,楚阿满返回寝殿修炼打坐。
这日与武神殿的杂役们一同比试过招,有个跌跌撞撞的女童跑来,一把抱住她:“姐姐。”
低头一瞧,瞧见个养得玉雪可爱,胖乎得跟只白面馒头似的孩子,怀中趴着只同样胖乎乎的兔子。
楚阿满不喜欢顽皮小孩,眼前的女童瞧着不讨厌:“你谁啊?”
不等女童回答,旁边有人抢先一步:“这是仙藻宫的小仙使,得了洛泽仙君的青睐,被仙君渡去一口仙气,化作人形,不知省去多少年苦修啊!”
艳羡的口吻。
她不明白:“仙气?”
那人答:“哦,就是我们所说的本源,洛泽仙君由天地仙灵孕育而生,本源充裕富厚……”
后面的话,楚阿满已然听不进耳朵里,蹲下身询问女童:“你认识我?”
阿芜点着蘑菇小脑袋:“嗯,君上有一只剑穗,是姐姐编的,我也想要。”
剑穗?
楚阿满记得自己飞升前,和光的剑穗还在。
不对,难道是……
她有了一个馊主意。
哄好阿芜,吃下变幻丹,楚阿满变作一只小猫,跟着女童潜入仙藻殿……
这是变化丹的进阶版,吃下一粒,可以随心所欲变幻他人,或是动物、植物,药效持续三日。
这种丹药,在南屏界珍稀罕见,她运气不错,黑吃黑,打劫到一粒,觉着有趣,随手扔进了储物袋。
台阶下,一只腹背金黄,腹部、四腿四蹄的小猫停住。
不敢动用神识,猫儿眼贼溜溜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里,优雅地踩过台阶,趁着阿芜前脚进结界,后脚跟着偷偷钻进去。
才踏入这座冷气森森的宫殿,投下的一片阴影,将小猫完全罩住,未等反应,后颈皮子一紧,被人提溜起来。
此人靠近,她竟是一点没察觉到,瞬时浑身猫毛竖立,四足发僵,迟疑要不要解除药性,对上了一张金质玉相的面容,大脑一空,呼吸滞住。
“原来是一只迷路的小野猫啊!金被银床,品相不错。”他松开捏住的后颈皮子,将她放到怀中,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给僵硬的小猫顺毛。
第86章
埋着脸,会不会很闷?
等回神时, 皎皎玉兰的仙君将她带来书房。
环顾四周,正愁如何靠近他的寝殿,正打瞌睡, 有人送枕头来了。
胡思乱想间, 一双大掌将小猫放到书案, 桌面堆积成山的公文册子, 头顶罩来片阴影, 猫猫仰头, 发现是一片广袖盖住自己。
以楚阿满的视角,只见仙君修长如玉的手指,从竹制笔筒取过一支狼毫。
脑门上的遮挡物拂开 猫猫一扭身,见仙君不知何时落座, 随手拿起一本奏折,一目十行浏览完, 以朱笔批注。
他侧脸认真, 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猫猫滴溜溜打转, 机会来了。
阿芜仙使说的剑穗,放在寝殿, 不许外人入内, 会不会移到了书房呢?
等确认了剑穗,才好继续下一步计划。
蹑手蹑脚来到书案边缘, 从上自下一望,不知是不是自己身体变小了,胆子也小了, 这么点高度,叫她四足发软。
好高。
不会摔疼了吧!
作为一名合体期体修, 楚阿满眼睛一闭,往下一跳,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有人抓住了她。
一抬眼,对上一双剑眉星目,她被抱婴式的抱在怀里,头顶的仙君道:“不理你,就想着跑?”
四足朝上,摊开柔软肚皮的猫猫,没有安全感,试图挣扎着翻身,被他一只大掌按住:“好了,理你了,安分点。”
对他不信任,猫猫剧烈挣扎起来,只是每每刚要逃跑,立即被大掌捏住命运的后颈,她不服气,尝试了数百次,发现挣扎没用,逃不出仙君的五指山。
仙君乐此不彼,也不嫌累,楚阿满累得慌,于是懒洋洋地靠在臂弯里。
这一番你追我赶,耗费许多体力,没一会儿,她的猫眼跟挂了秤砣似的。
变幻丹有三日时效,时间还早,她决定先眯会儿眼。
……
怀里的倔猫,好像知道自己跑不了,认了命,温顺地贴着臂弯靠着,毛绒绒的猫猫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没一会儿,传出呼噜呼噜的轻鼾声。
洛泽仙君落在奏折的目光,被她吸引来,圆圆的脑瓜,许是梦里吃了一桌子美食,胡须一颤一颤,好可爱。
她猫猫祟祟要跳下书案的模样,更可爱。
想戳一戳猫猫软软的肚子,他忍住了。
等楚阿满从美梦中醒来时,发现洛泽还在挑灯批阅折子。
打量四周,窗外夜色如水,月华倾注,书案未批阅的奏折,没剩下多少,大概用不了一刻钟。
东张西望间,她嗅到一股熟悉的荷香与檀香,先前因为防备警惕,被忽略了。
这种清新的荷香,她在某个姓凌的剑修身上闻见过。
哪里来的荷花香?
白天被洛泽抱着来到寝殿,没发现这里有荷花池子。
睡了大半日,猫猫四肢发僵,挣扎着起身,这次洛泽没有强行按住她,轻轻一跃,四足踩在地板。
猫猫昂首挺胸,在书房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可藏东西的地方。
趁对方不注意,从窗子偷偷溜了出来,这处仙藻殿占地广,面积大,她短手短腿,逛了一大圈,爪垫都要磨破了,总算找到洛泽居住的寝殿。
拿爪子探了探,猫猫眼一亮。
没有罩结界耶,真是天助我也。
挤进虚掩的门,猫爪挨个扒拉抽屉,这个没有剑穗,那个也没有……
翻翻看看间,听到廊下传来脚步声,给猫猫吓出了翅膀耳。
急促的脚步,近在咫尺,下一息便要推门而入,推回抽屉,听到外殿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进。
紧急时刻,猫猫来不及寻找藏身之地,跳上了床榻,钻入绸被。
脚步声进入内殿,在床榻前停下,就在楚阿满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时,他坐在床边,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脱,脱衣服了?
黑暗之中,猫猫眨了眨眼。
他没发现她?
不应该啊,她脑子里七想八想。
紧接着,罩着的绸被被人轻掀一角,他一来,楚阿满屏气凝神的,悄悄往里挪了挪。
洛泽仙君睡觉很老实,躺下后没怎么翻动,猫在被子里的猫猫,口鼻呼吸间,满是他身上的檀香与荷香。
她僵着身子等了好半晌,听到他呼吸逐渐平缓后,内侧的被子拱起一团,露出只探头探脑的猫猫头。
爪子在洛泽跟前晃了晃,她小心翼翼越过他,爬到床沿边,正要纵身一跃,熟悉的五指山抓来。
猫猫震惊,一扭头对上神色清明的仙君。
他控诉说:“特意给本君暖床,现在想走?迟了。”
然后被人抓回来,塞到软枕边,怕猫猫冻着,洛泽仙君贴心的盖上被角角:“好了,睡觉。”
他嘴上说着睡觉,放到猫猫肚子的大掌,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楚阿满:“……”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洛泽仙君,私底下是个毛绒绒的极端爱好者。
知道床榻多了只猫,他故意装睡,故意逗她玩,等她露出马脚,抓她的小辫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解兰深喜欢小猫小狗呢?
不对,洛泽仙君不是解兰深。
想着,猫猫失落的将脑袋埋进两只前爪里。
如果是解兰深,他说过不管自己想要什么,都会给她。
即便是临死前,也在筹谋用和光剑,置换木灵珠给她……
如果洛泽仙君是解兰深,她根本不用幻化成猫猫,混进仙藻殿,为了找一只剑穗,确认白衣剑修是否为仙君分身,确认自己在洛泽心中的分量,能不能从他身上骗点本源之灵。
“埋着脸,会不会很闷?”
身侧传来仙君的话,他声音很好听,与解兰深不一样,有种历经岁月的稳重,语调温和,没有一丝情绪。
跟她想象中严苛的老神仙,或者口中满是规矩教条,完全不一样。
楚阿满闷闷不乐埋脸,闷得面上发热,故意发出呼噜呼噜声,假装自己睡着。
装着装着,后半夜不知怎的,真睡了过去。
猫猫睡觉不老实,洛泽垂眸,盯着在自己胸膛作恶的猫爪,胖乎乎的爪子一踩一按,按下时,小山竹般的圆润爪垫,露出尖锐利爪。
睡梦中她无意识的举动,猫爪在他胸膛挠出一片红痕,猫猫一面踩,一面嘬,还打着呼噜。
她睡得很香,他身上寝衣被她口水打湿了。
洛泽:“……”
很久没有睡过觉,被小猫抱着,后半夜迷迷糊糊,他难得睡下了。
天色将明,胸膛的猫猫迷迷糊糊苏醒,该做早课了。
正要伸个懒腰,对上仙君的睡颜,低头一瞅自己毛绒绒的四肢,意识到自己现在变幻成了只猫。
猫猫才不用做早课。
先偷懒一日,日后再补,当务之急是找剑穗。
正躺在仙君的胸膛呼呼睡大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从他胸膛挪开些,发现一摊可疑的水痕。
就算她变成了猫,不可能需要排泄,楚阿满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拿被子帮他擦拭……
触碰到他胸膛,身侧的人醒来,眨着惺忪的眼。
他没有说话,抿着唇,若有所思。
楚阿满没来由一阵尴尬,转过身,跳下床榻。
想要走出寝殿,撞到结界,爪垫捂住脑瓜,她一懵,昨晚偷偷潜入时,分明没有结界。
等那人穿戴整齐,洗漱完,将她一捞,取出只绞干的帕子,擦拭面颊,眼角也没放过,然后是四足爪垫。
收拾妥当,被他抱着去到昨日的书房。
来书房的路上,遇到洒扫的仙使,见了仙君怀中的猫,吃惊:“仙君,这不是武君殿广思仙君的猫?”
洛泽:“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处理公务间,仙使来禀告,几位星君求见,洛泽一甩袖风,珠帘落下,遮挡住外界的视线与神识。
他们在聊公事,与楚阿满无关,听得昏昏欲睡。
想到还剩下一日半,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剑穗,她强打起精神,跳上书案,先是拿爪子扒拉笔筒,故意制造动静。
等仙君烦了捣蛋的她,定会将她赶出书房。
笔筒发出的动静,瞬间吸引了珠帘外的三人,透过白纱,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身影,玉冠束发,月牙白的锦袍,端坐高位,霜华流泻,尊贵到令人不敢直视。
是洛泽仙君没错。
“关于穷奇……”话才出口,听到一声清脆,有什么从书案摔落下来,星君再也坐不住,试探地问:“可是洛泽仙君?”
“你继续。”洛泽回应着,眼角余光瞥向在书案上为非作歹的某只小猫。
恰好这时,琥珀色的一双眼也朝他看来,做贼心虚,等了等,仍不见他有所动作。
这样都不生气?
她盯上了砚台,伸出爪子去扒拉……
被人一把抱起,他道:“别闹。”
竹帘外的星君委屈说:“仙君,我们没有闹。”
“不是说你们,抱歉,你们继续。”说完,洛泽怕担心自己的语气吓到小猫,低声道:“别玩砚台,小心弄脏。”
外头禀告的星君面面相窥,何时听仙君这样细言软语的说过话?
以前仙君召见他们,也没见特意开帘子遮挡,今日破天荒,莫不是里面藏了个千娇百媚的小仙子?
几人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仙君不近女色,万年来,没见哪个仙子近身过。
不对。
仙君下凡历劫时好像有个未婚妻,前不久听说那未婚妻飞升九重天,去了武君殿。
三人交换个眼神,里头莫不是那未婚妻,可她的身份……
珠帘外头的星君在说话,里头的楚阿满被他放在腿上,不甘心地顺着胳膊往上爬,紧致有力的小臂,成了她攀爬的树枝。
趁人不注意,好不容易爬上肩头,仙君的后衣领紧贴身躯,不好钻进去,这时他身体前倾,前面领口微敞,从她的俯瞰的角度,可以看见大片大片胸膛的冷白肌肤,泛着不自然的红肿。
难道是天罚?
不由分说,她瞄准方向,嗖地一下,钻入他衣领,看看是不是天罚。
头顶传来洛泽的一声闷哼,外头的星君目露担忧:“仙君可是旧伤复发,需要找医修过来瞧瞧?”
洛泽道:“本君身体无碍,今日先到此处,剩下的事改日再议,你们先出去。”
星君们不敢多呆,刚才仙君发出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总之不像是伤痛发作的难受。
离开书房后,三位星君遇到负责打理仙藻殿的仙使:“知许,你家仙君今日可是金屋藏娇?”
知许茫然:“什么金屋藏娇?我家仙君近日得了一只猫,喜爱得紧。”
“哦,原来是猫啊,仙君竟喜欢猫?”徒南星君摸着下巴,想着以后可以给给仙君送猫,讨好仙君,别再罚自己去镇守南川冰河了。
第87章
她赢了
拎出在他小腹攀爬的毛绒绒, 身后窗子投进光线,洛泽背对窗子,看不清面上神情:“饿了, 我让知许给你准备朝食。”
很快知许拎来只食盒, 好奇打量趴在仙君膝上的猫猫, 除了长得可爱, 看不出其它过人之处, 怎的仙君爱不释手, 与几位星君商量要事,也要带着它。
对上仙君瞥来的目光,知许后知后觉:“仙君没有别的吩咐,属下这就离开。”
等知许离开, 洛泽揭开食盒盖子,取出碗粥食:“小猫是不是都爱吃鱼, 尝尝鱼片粥, 没有刺。”
楚阿满试探地尝了尝,咦, 不错,鱼片水嫩嫩, 很好吃。
落到他人耳中, 完全听不懂的叫唤:“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
“原来你会开口说话,还以为你是个哑巴。”是不是找个机会问妖族学点猫语?洛泽沉思。
楚阿满:“……”
你才是哑巴, 你全家都是哑巴。
洛泽:“你有没有名字,不如本君给你起个, 叫“来吃”怎么样?”
楚阿满:“?”
不怎么样。
看出来了,仙君是个起名废。
吃下一整碗鱼粥,吃得她肚子圆滚滚。
洛泽取来干净帕子,帮着擦拭嘴角。
吃过朝食,猫猫被允许在书房走动,因昨日从窗子偷溜出去,今日书房下了结界。
出不去,楚阿满踩着猫步逛了一圈又一圈,趴在书房外间的椅子,呼呼大睡。
这就是当米虫的日子吧,真好啊!
如果她生来嫩个有洛泽仙君的力量,自己也能过过这种安逸祥和的生活。
可自己的小命系于他人的一念间,想要挣脱蛇蝎嫡母的掌控,想要摆脱被献祭天魔的命运,她必须强大,还要更强大……
下巴轻搁前爪,盯着不远处书案前批阅的逆光身影,方才以为仙君胸膛上的红肿,乃是天罚,她钻进去瞧了,发现不是。
奶白色的线条肌肤,遍布尖细的抓痕,不像是人抓的,像是动物爪子抓的,例如猫。
张开小拳拳肉垫,猫爪开花,露出尖尖细细的指甲,堪比鱼钩。
作案工具有了,是谁弄出来的,不言而喻。
小猫会踩奶,莫不是昨晚睡着,她给仙君……后面的,不敢想象。
如此今早发现的一摊水渍,便能说得通了。
即便如此,仙君也没揍她,倒真是个猫奴。
渐渐进入梦乡,很快睡着。
在她呼噜呼噜时,书案前的仙君抬眼看来,小猫宁愿趴在椅子上睡觉,也不与他亲近,对他很不信任。
当楚阿满再次醒来时,是被仙君抱在怀中,前往寝殿。
路上遇到阿芜:“仙君仙君,我们玩踢毽子吧,听说过些日子十二殿开始大比,其中便有踢毽子。”
“我没空,阿芜,你找知许陪你玩。”洛泽道。
阿芜艳羡地盯着仙君怀中的猫,见仙君走远,跺跺脚,抱怨:“知许说仙君喜爱小猫,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回到寝殿,知许送来晚饭。
一觉将午饭睡过去了,索性连午饭带晚饭一起吃。
吃过饭,仙君将她放进床榻,自己去了隔壁偏殿。
两座大殿相连,楚阿满能听见池子里水声哗啦的动静。
白日只看过他的胸膛,没看过后背,万一天罚在后背呢?
她贼头贼脑来到偏殿,探出猫猫头。
未等穿过水雾弥漫的池子,看清里面人的背部,一道轻柔的风将猫猫托起,头顶景物变化,耳畔拂过冷风,再次回神时,被人一手穿过腋下,一手托起臀。
意识到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与屁股,托住,楚阿满想到对方将自己当作一只货真价实的喵,所以猫猫没什么好害羞的。
而且作为猫猫,这样托着的抱猫姿势,比起双手穿过腋下抱起,四足没有悬空,更有安全感。
仙君的脸放大,他凑近了来,闻了闻她脑瓜子:“你有点味道,想要沐浴吗,果然是个爱干净的好猫猫。”
然后他把她放到池子里洗漱,见实在躲不过,楚阿满安安分分趴着,懒洋洋伸个腰,舒展四肢,等着伺候。
洗漱完,掐一记去尘诀,一身猫毛蓬松柔软,显得她四肢越发短圆了。
被放到池子边,这才看清仙君,他沐浴时,身上着了一件薄薄内衫,她绕到后方,看不清背上有没有天罚。
猫小手短,她没法扒他的衣裳,想着等一会儿到了床榻再说。
猫猫离开偏殿,回到寝殿,四下搜寻一番,没找到剑穗。
阿芜仙使说,剑穗被仙君放在寝殿,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只剩下最后一日,再找不到,得想法子离开仙藻殿。
沐浴完,洛泽发现猫猫用爪子扒拉着帘子上的流苏嬉戏:“好玩吗?”
找不到剑穗,楚阿满心情不好,没搭理他。
仙君又道:“我有一只穗子,比流苏好玩。”
此话一出,猫猫歪头,眨巴眨巴琥珀色的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或者将剑穗拿出来逗猫。
哪知仙君止了话,说:“时辰很晚了,该睡觉。”
然后她被扫兴的人带回床榻,放到枕边,盖上被子。
时间紧迫,楚阿满哪里还睡得着,挣扎间,推开一角软枕,见到浅紫色的流苏。
她送白衣剑修的剑穗,正是茄花紫的穗子。
猫爪软枕里探去,果然摸到一丝温润如玉的质感,摸索玉佩的花纹,是她送出的剑穗没错。
原来放在枕头下,亏她找了好久。
接下来听到身侧仙君传出有规律的呼吸声,她做贼似的掏出剑穗,借着投入寝殿的月华,再次确认,真的是她送出去的剑穗!
猫猫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身旁熟睡的仙君,这时他翻了个身,一条手臂搭来。
对上仙君靠来的脸,猫猫一僵。
寝殿外罩下了结界,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她身体一趴,先睡一觉再说。
次日一早,知许拎来只食盒,还带了亲手做的逗猫棒,讨好仙君的小猫。
楚阿满不想的,一见到逗猫棒,控制不住本能的追逐。
她与知许玩闹得开心,洛泽轻攒眉宇,一把将猫抱起,带去书房。
等了一上午,没有找到离开书房的机会。
只剩下小半日,再找不到机会离开,她就要变回人形了,楚阿满变得急躁,在书房门口打转。
用过午饭,终于等到了机会。
知许前来禀告公务,窥见仙君不曾留意,猫猫蹑手蹑足跟着知许钻出结界,躲进园子里的青松林,见知许走远,她撒丫子往仙藻宫殿门跑,猫在花丛里。
她变幻的凡猫,周身毫无一丝灵气,仙使仙君们的神识一叶障目,容易被迷惑。
按照跟阿芜约定的碰面时间,还剩不到一个时辰。
这时书房里的仙君已然发觉自己的猫猫不见,派人搜寻。
一路走来,阿芜见知许将照料花草的仙使聚齐一起,四处搜寻一只金被银床的猫。
想到与楚阿满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阿芜期盼极了。
姐姐问过,怎么认识她?
阿芜当然认识了。
在南屏界时,是姐姐眼光好,一眼从众多花植中选中自己。
姐姐最喜欢抚摸自己的叶片了,还很关心她,总要向仙君问询自己的近况,仙君也会在姐姐摸过的叶片,细细摩擦,弄得自己好痒好痒。
阿芜朝仙藻殿宫门过去。
终于见到小姑娘,猫猫舒出一口气,听见仙使们朝这边搜寻过来,飞身往外一跃,跟着阿芜穿过结界。
离开仙藻殿,她四足一蹬,飞快朝武神殿奔去。
当阿芜赶到院子时,楚阿满恢复形态,套上衣裙,没事人一样取出只赪紫色剑穗:“答应送你的,给。”
阿芜欢欢喜喜:“我喜欢这个颜色,跟我本体颜色一样呢。”
楚阿满蹲下身,问:“你本体是什么?”
“仙君不让说的。”阿芜捂住嘴,道:“仙君的小猫不见了,我得回去帮忙找,姐姐再见。”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离开。
风中裹挟着浅淡的兰香,见阿芜第一眼,楚阿满就猜到对方的身份。
小燕说蝴蝶兰不见了,她怀疑被带上九重天,这才变幻成武君殿的猫,前往仙藻殿一探究竟。
洛泽仙君的猫丢了,整个仙藻殿差点被翻个底朝天,也没找着。
于是有好事者,从知许这处打听,寻来品相差不多的金床银被,结果吃了闭门羹。
吃到闭门羹的徒南星君,纳闷:“不就是一只猫,天底下的猫大同小异,有甚区别,仙君何至于为了区区一只猫,如此大动干戈,恨不得将整个九重天翻一遍?”
知许迟疑道:“许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仙君寝殿内丢失一物。”
“哦,仙君丢失何物?”徒南星君顿时来了兴致,问。
知许摇头:“一只剑穗。”
徒南喃喃道:“这只剑穗定是极重要的宝物,这才劳得仙君如此重视。”
不到一日,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道洛泽仙君丢失的爱猫,偷走仙藻殿的重宝,甚至惊动了其他仙君出动寻猫……
作为当事人,楚阿满无语。
什么仙藻殿重宝?只是普通剑穗而已。
这只剑穗与其他剑穗唯一区别,就是丑了点。
她亲手编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吗?
十二殿大比逼近,楚阿满与武君殿杂役、仙使们切磋,累得一身臭汗,回房沐浴洗漱。
她初来乍到,底子薄,与人切磋自是拼尽全力,此时体内一丝灵力也无,只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不知是不是过了几日美好的米虫生活,她此刻困倦不已。
一脚踹开寝殿,顺手带上门。
进入内殿,见到室内端坐的人,端起只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旁若无人的模样,仿佛这里是他的仙藻殿,而不是武君殿。
见到洛泽,楚阿满知道,这场博弈自己赢了。
第88章
好了好了,不吓你
见她站着不到, 室内的人反客为主:“过来,坐。”
楚阿满坐过去,面前被放下一盏茶汤, 梅花、松针与竹叶的清香, 是岁寒三友茶:“仙君光临寒舍, 可是有何要事?”
她装糊涂, 对面的人神色从容, 手指轻轻摩擦杯沿:“拿走的剑穗, 还来。”
楚阿满:“什么剑穗,我不知道。”
他果然猜到,混入仙藻殿的猫猫是她。
洛泽:“虽说剑穗是你亲手所编,送与本君, 便是本君之物。”
“我没拿啊,这些日子我都在武君殿闭关修炼, 根本没有出过武君殿一步。”楚阿满一口咬定。
“在仙藻殿与本君共寝三天三夜的, 难道不是你?”
他直勾勾的目光,令楚阿满心口一跳, 恍惚见到了解兰深。
对方自称本君,令她意识到不是解兰深:“我不知道仙君在说什么, 这是武君殿, 不是你的仙藻殿。”
“可你身上沐浴的香料,是仙藻殿独有的千日香, 其中一味玉堂春,清新雅致,千百日, 气味弥久不散。”他平铺直叙的描述,语调里一丝委屈。
委屈?楚阿满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洛泽仙君。
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果真有一股浅淡的清新梅香,百密一疏了。
“不过,仙君身上的荷香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仙藻殿并未单独开辟荷花池子?”
她的困惑,对方没有正面回答:“那是另外的问题,本君来找剑穗。”
楚阿满哦一声,道:“小猫嘛,喜欢把玩物件,说不定掉在床榻下,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总归在寝殿里。”
她告知了确切地址,他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仙君出了寝殿,一拂袖,化作湛蓝遁光。
坐在长条案边的楚阿满,端起手边的茶盏,放温的茶汤,最适合入口。
阿芜仙使闯来武君殿,不就是为了引她入套,抛下了一个香甜饵料,一个无法拒绝的饵料。
她咬上饵料,上了钩,打算看看这位洛泽仙君到底要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真的只是来找剑穗。
一只猫猫,又没有储物袋,哪里能藏东西?所以从一开始,根本没将剑穗带出仙藻殿。
怕是仙君得知猫猫与剑穗丢失,连神识都没往寝殿扫,他对她的羁绊,比估算的要深一些。
终于确定,仙君对她没有恶意。
飞升九重天那日,在心魔拷问中,她手持无极伞,神佛皆不能阻拦……
后来,楚阿满又看到了预知梦。
自凡间楚家那次,此后百年间,再没有做过预知梦,这次看见自己飞升失败,死在劫雷后,她的神魂的光源,被仙君两指捏住。
光团害怕的挣扎,逃出他的掌控……
闪现的几个画面片段,短,而急切,她与预知梦里的神魂光团通感,冷意侵入骨髓的恐惧,在心头挥之不去。
距离十二殿大比,还有半年光阴。
九重天的仙灵之气浓郁,楚阿满一刻也不想浪费,泡个澡,舒缓了筋骨,本想好好睡一觉,这会儿睡不着,索性打坐修炼。
按照约定,这日清早做完早课,她到琼草殿做工。
武君殿每月俸禄微薄,账面没仙晶,是常有的事,武君殿的杂役通常会外出挣点外快,维持生计。
到琼草殿的活计,是跟她切磋的杂役推荐。
百草殿分为仙药园与仙植园,仙药园,顾名思义,是灵药园的进阶版。
也是楚德音飞升后,目前与其他仙使一同照料仙草灵物等。
仙植园,则会种植仙果灵植等,每逢大办宴会时,必然少不了仙果,蟠桃园的水蜜桃,据说皮薄肉厚,甜蜜多汁。
现在不是蟠桃成熟的季节,楚阿满远远望着大片大片果林,看个眼馋。
仙植园有大片果树、茶树,遭遇严重的虫害,树木生机枯竭,可以出售给炼丹园。
为了应对半年后的考核,仙使们大多闭关修炼,以杂役的修为,很少有人能胜任这桩重活。
得知楚阿满乃通穴境体修,管事二话不说领着她来到堆就几座小山的场地:“两日时间,将这些木材送去炼丹园,报酬五十枚仙晶。”
等同于她在武君殿十个月的俸禄,楚阿满一口应下。
飞升九重天,才知原来这里与修仙界一样,划分等级,她在武君殿做杂役,等同于洛水门外门弟子。
每两百年一次十二殿大比,通过考核,晋升为仙使,或是供奉,再到星君……
对九重天彻底去魅,是在在做了一场预知梦,梦中仙君与星君们为了天池之中的并蹄莲,争论不休了数百年——杀一人救千万人,为何不杀?
因为一则可能危及到整个九重天的寓言,一群高高在上的修士,对上古仙种喊打喊杀。
这些仙君星君,实则都是从人或是妖,修炼而来,他们锦衣华服,周身仙灵之气,并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只要利益相关,难免夹带私心。
除了某位天生地养的仙君。
来到九重天,楚阿满还发现原来储物空间不是路边的大白菜,烂大街都是,只有星君往上的,才有。
解兰深留给她的白衣簪储物空间,在九重天也是少有的宝贝。
比如女主楚德音的储物手镯,填充息壤,能种植灵草仙草,更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宝物。
她没有认主白玉簪,一来想着将来归还洛泽仙君,二来自己手头有虚空石与息壤,未来收集到材料,可以炼制与楚德音完全一样栽种灵草仙草的储物空间。
用白玉簪,一次可以存放小半座木材山,不到一日时间,她将木材全部送到炼丹园。
结到报酬,楚阿满捧着五十枚仙晶离开灵植园。
留在原地的管事琢磨,寻常仙使要花费两天时间,才能运走木材,她不到一天做好,下次可以砍砍价。
帮灵植园节省了成本,回头星君知晓自己比仙药园的京墨更得力,自然会提拔重用自己。
楚阿满并不知晓灵植园管事是个工贼,打算下次报四十仙晶的报酬,她揣着五十枚仙晶,进了仙药园名下的百草铺子。
上回问师尊妙真与两位师姐借来两百四十枚仙晶,欲购买两株千年濯雪草,哪知一场风暴袭击,濯雪草大片死去,价格变动,突然涨价了二十枚仙晶。
只买到一株濯雪草,从易筋经突破通穴境,正是踏入合体体修。
反正欠师尊与师姐的债,一时半会儿,还不上,身上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压身,刚赚来的仙晶,立马买了濯雪草。
短短半个月,濯雪草又上涨了十枚仙晶,可把她心疼坏了。
买完濯雪草,她身上一块仙晶没有,口袋比脸还干净。
厚着脸皮,楚阿满死磨硬泡,问掌柜要了些添头。
见她实在可怜,随手点的几瓶丹药,没有太大价值,大方应允了。
从百草殿回武君殿,路上经过剑阁,遇到宋锦和,这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两人才说上话,有个梳着双丫髻的雪白团子,一把扑来,抱住她的小腿不撒手:“姐姐,上次你送了我剑穗,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阿芜踮起脚尖,颤颤巍巍送来只锦盒。
楚阿满打开锦盒,竟是满满一盒子的仙晶绽放灵光。
趁着楚姐姐注意力完全被仙晶吸引,阿芜狠狠瞪了宋锦和一眼。
抱着白兔的小女童对着楚阿满,笑得春花灿烂,对上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宋锦和哭笑不得。
自飞升九重天,每每遇到阿芜仙使,对方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宋锦和识趣,找了个借口离开。
楚阿满将阿芜带回住处,逐一从储物袋掏出自己添置的东西。
阿芜好奇盯着一只玉瓶,念到:“相思子,好奇怪的名字,姐姐这是什么丹药啊?”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楚阿满意味深长地笑。
阿芜问:“那我送给姐姐的仙晶,姐姐喜欢吗?”
送仙晶耶,谁会不喜欢,楚阿满轻哄:“喜欢啊,阿芜对姐姐真好。”
见楚阿满眉眼弯弯,阿芜也跟着高兴。
她问过仙君,仙君说送仙晶。
阿芜不信,姐姐怎么会喜欢这么俗气之物,现在亲眼见了:“以后我都不乱花仙晶了,攒下来,送给姐姐。”
楚阿满偏头来:“真的吗?”
阿芜认真点头:“嗯,真哒。我希望姐姐高兴。”
临走前,阿芜还让楚阿满摸摸她的头,一蹦一跳走远。
“嘻嘻,姐姐摸了我的头,姐姐一定喜欢我。”
目送阿芜跑走,返回寝殿,楚阿满准备打坐修炼,发现脚边一抹雪色,低头一瞧,竟是只黑眼白兔。
“咦,是阿芜的兔子。”楚阿满准备将兔子送还,蹲下身,鼻尖嗅到一股浅淡的熟悉荷香。
她登时改了主意,拿手指搓了搓对方脑门:“我养了一只爱骂人的小红狗,小兔子,你要不要见一见?”
似乎察觉到危险,白兔往她手腕处拱了拱,藏进衣袖里。
“你怕狗吗?”见白兔往衣袖里瑟缩了下,楚阿满笑嘻嘻:“好了好了,不吓你。”
她抱起白兔,放到长条案上。
被端详的白兔,环顾四周,扫到一排丹药瓶子,落到贴着“相思子”的玉瓶,一跺脚,转过兔身,拿屁股对着人。
小小一只白兔,怎能逃出楚阿满的五指山。
兔兔被她强硬掰过身来:“哟,你还会生气啊!等我玩两天,再给阿芜送回去,你说好不好?”
“忘了,兔兔怎么会说话呢,我帮你做决定就好。”她抱起兔子,放到怀里,感受到兔兔别扭地挪开胸前的位置,别到一旁。
第89章
真是只黏人的兔兔
把兔兔放到蒲团, 她在一旁佯装修炼打坐,实则注意着身旁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会趁着机会溜走,等了又等, 兔兔肚皮朝下, 搁着脑袋, 半眯着眼盯她了会儿, 侧躺着睡过去。
连睡觉的姿势, 也是规规矩矩。
他很信任她。
察觉到这点, 楚阿满心情复杂。
转念想,如果她有仙君的力量,也会信任他,毕竟在他眼里, 她犹如蝼蚁般,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一夜修炼至天明, 轻手轻脚离开寝殿, 到殿外一片空地做早课。
红日初升,她给自己掐个去尘诀, 扫到母鸡蹲蹲在门槛的白兔,不知他何时醒来, 偷看了多久。
“肚子饿了, 武君殿没有萝卜白菜,灵果子吃不吃?”从储物袋掏出颗果子, 她递到兔兔嘴边。
他尝试咬一口,嚼嚼嚼,愣住。
头顶覆来一只绵软的手, 顺着毛,听见楚阿满说:“原来兔兔吃东西, 会吧唧嘴,真可爱。”
他略一迟疑,继续嚼嚼嚼。
吃完灵果子,楚阿满掏出个帕子,帮他擦拭嘴角的甘甜果液,他抬起前爪,表达自己需要擦拭四足时,对方抽走:“快迟到了,我得去演武场,你在家里乖乖的,好好看家。”
她摸了摸他的头,出了寝殿。
兔兔无奈叹气,只得自己亲自动手擦拭四足,整理毛发,收拾寝殿里乱七八糟的杂物,归纳整齐。
床榻上乱糟糟的被褥,也被兔兔妥善叠好,一通忙碌,做完这些,兔兔再次叹气,怎么会有女修的寝殿,如此之乱?
衔起比自己大而笨重的蒲团,来到窗子投射光线的地方,晒太阳。
从照样盼到正午,再到黄昏傍晚,窗外一线夜幕,布上繁星,终于兔兔听到熟悉的脚步,某人踏着星月归家。
趴在蒲团的兔兔竖起耳朵,跳了下来,来到外间。
楚阿满吃惊:“呀,会迎接主人了,我不在家,是不是干坏事了?”
他:“?”
楚阿满四处搜寻一番,蒲团没被啃坏,家里一应摆设不一样了,离开前乱糟糟的,现在整齐干净。
她蹲下身,抱起兔兔:“真乖,原来是一只爱做家务的兔兔。有了你,我都不要田螺公子了。”
又咦了声,道:“你身上好香,有阳光的味道。”
不过兔兔没心思注意头顶凑来的人,暗自思忖,田螺公子又是谁?
除了宋锦和,她何时认识的田螺公子?
她问他吃不吃灵果,他别开脸。
楚阿满想了想,收回灵果:“既然不饿,咱们睡觉吧!”
睡,睡觉?被放进床榻里侧,当兔兔听见脱去外衫窸窸窣窣的声音,往外拔足时,被一只五指山捉了回来。
对上仅着一件轻薄内衫,能瞧见里头芙蓉色小衣,不小心瞟到一眼,他面上发烫,好在有浓密的兔毛遮挡,看不出来。
“怎么了,你不喜欢主人了吗?”随着她的话,兔兔立马不挣扎了。
“乖。好好睡觉。”她在兔兔脑门落下一吻,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打得兔兔措手不及,四足发软,肚皮一摊,躺了下来。
他循着馨香去找她的唇瓣,她已然躺下,没一会儿,传出有规律的呼吸声。
她睡觉一点不老实,一晚上兔兔被挤、压,追赶至床角,他四肢无法伸展,只得缩成圆圆一团。
往芙蓉色小衣扫了一眼,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
天色蒙蒙亮,楚阿满醒来,见到怀里多出个圆圆拱拱的白糯米团子,拿手指戳了戳。
她一戳,兔兔圆润润的肥美屁股一弹一弹。
啊,好可爱。
兔兔急急扭过身,控诉面前戳兔屁股的女变态。
楚阿满:“不戳了不戳了。急眼了?生气了?”
末了,又感叹一句:“兔臀真圆啊!”
给兔兔惹急了眼,嗷呜一下,恶龙咆哮的冲来,拿兔头顶她。
小小一只的兔兔,被楚阿满一双手擒住,动弹不得。
兔兔被人按着,又摸又吸,当晨风从窗子吹拂而来,身上的女修这才起身去做早课。
这日离开寝殿,楚阿满特意罩下一层结界。
没有第一时间去演武场,出了武君殿,直奔仙藻殿。
昨日做完早课,她去了仙灵之气与黑森森魔气交织的边界线,收集到一缕本源之气。
与阿芜提前约定好,当楚阿满来到仙藻殿,见到早早等着的小姑娘。
顺利进入仙藻殿,知道楚姐姐爱吃,小姑娘准备了一桌子吃食:“这是我让厨房准备的烧鸡,姐姐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飞升九重天后,楚阿满很久没有用过凡食了,一来武君殿没有厨房,二来她每月月俸只有五枚仙晶,还挂了账,下月才发,囊中羞涩。
最近一次用饭,还是变幻成猫猫,吃了碗鱼片粥。
啃着烧鸡,她心不在焉问阿芜:“你怎么不吃?”
阿芜回:“我们植物不吃饭食,想要吸收营养,扎根到土壤,浇灌些灵泉便好。”
楚阿满倒了杯果酒,趁机往里扔下颗迷药:“不吃饭食,果酒总能喝吧!”
阿芜捧着酒盏,抿了一口。
她一只烧鸡还没吃完,阿芜扶着脑袋,晕乎乎地趴下睡着了。
将阿芜搀扶到床榻里,盖上被子。
趁着这个机会,楚阿满服下一粒变化丹,化作阿芜的模样,掐一记法诀,引出本源之气。
近两日,她每日都会闻闻兔兔身上的气味。
今早兔兔发现身上的荷香变淡,这才笃定,并蒂莲的本体,不在他身上。
一定在仙藻殿!
跟随空中一缕本源之气,避开路上的仙使,来到洛泽仙君居住的寝殿。
本源之气穿过门缝,没入寝殿,楚阿满正欲提步跟上,见到知许出现,忙施展敛息诀,藏在暗处。
等知许清理完庭院落叶,她从青松林后走出,拿手指戳了戳,发现没有结界。
楚阿满东张西望一番,推门进来了,顺手带拢房门。
感应了番,她朝某个方位走去,见到一只布有禁制的匣子。
这种禁制,一旦外人触碰,禁制的主人会立即察觉。
感应到本源被封印在匣子内,即便冒着风险,楚阿满也要试一试。
试探地打下一道法诀,出乎意料,她吃惊:“竟、竟然打开了。”
二话不说,拿到匣子,往储物袋里一塞,她立即离开仙藻殿,恢复自己的模样,离开仙藻殿。
她没有马上回寝殿,到演武场与人切磋。
一个白日过去,仙藻殿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要来捉拿她。
她给自己留的退路,暂时用不上。
暮色渐浓时,楚阿满返回自己的寝殿。
环顾一圈,没见到来迎接自己的兔兔,她以为他失望离开,来到净室,盘腿打坐。
正要进入观想境,听到咚地一声,似乎从下面传来的动静。
她探身,低头一瞅,发现是只耷拉着两只耳朵的白兔。
兔兔固执,继续跃起一跳,没能跳上高高的软榻,脑门磕到,发出清亮的咚声。
听到头顶传来笑声,兔兔仰起圆圆的小脑袋,黑宝石的兔眼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窘迫。
见上方的女修迟迟没有动作,兔兔绕着床榻转来转去,示意着。
“原来你没走啊!”楚阿满这才会意,一手放置到兔兔咯吱窝,一手托起兔臀,将兔兔放上软榻。
一离开女修的手掌,兔兔连连后退,在她的指尖再次探来时,这次兔兔没有躲,任由她顺毛,舒服到呼噜呼噜。
突然一躺,板鸭趴的躺在毛毯。
在楚阿满停下时,伸出柔软温热的舌,舔舐她的指尖,示意她继续。
“真是只黏人的兔兔。”拿到本源之体,楚阿满心情颇好,顺了他的意,一下接一下抚摸柔顺的兔毛,偶尔还会捏捏兔脸颊,听兔兔舒服得磨了磨兔齿。
等兔兔舒服地睡过去,楚阿满挪到一旁打坐修炼。
天明时分,她起床的动静吵到兔兔,为了追她,兔兔后腿一蹬,跳下来时落了个脸朝地。
楚阿满回过身,抱起兔兔:“不疼不疼,幸好没有磕到脸。”
兔兔:“……”
果然是个肤浅的女人。
兔兔也看脸。
在她起身绞干帕子时,兔兔围着她的脚转。
楚阿满没养过兔子,不懂,只当他是饿了,从储物袋掏出个灵果子,递来。
兔兔三瓣嘴,啃着果子嚼嚼嚼,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她盯上耳朵,抬手捏了捏。
冰冰凉凉的兔耳,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在她触碰后,耳朵遍布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烫。
“你的耳朵像只汤婆子,好暖和。”楚阿满还要捏捏兔耳,被对方甩开。
“好吧好吧,不摸你了。”她用绞干的帕子,给他擦拭兔脸,将帕子摊开:“剩下的,你自己来,反正你也会。时间不早,我该做早课了。”
等做完早课,返回寝殿时,在外间与寝殿找了一圈,到处没找到兔兔。
这次,楚阿满确定兔兔真的离开了。
床榻被褥叠得整洁,仿佛兔兔还在。
除了架子上一瓶相思子不见了,寝殿里别的物品都在。
相思子,是一种春天的药。
九重天出品,药性自是比情丝绕还要猛烈。
以为她要给宋锦和下药么?
带走一瓶相思子算什么,这种助兴丹药,在九重天多得是,价格么,不贵,不然掌柜也不能当作添头送她了。
当楚阿满来到演武场时,听见众杂役与仙使在讨论刚颁布的一则讯息,大致是为了维护九重天男修的安危,所有药堂铺子不得出售“相思子”、“合欢散”等丹药,想要购买者,需在道侣的陪同下,一起前往购买。
楚阿满:“?”
第90章
仙子的一番心意,本君怎好轻易辜负?
“莫非有辰江界合欢宗修士飞升了?听说千年前, 有个胆大包天的女修,给九重天几位星君下情药,好几位仙君也下了道, 被那狂悖之徒采阳补阴, 给仙藻殿那位下药时, 被逮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 后来这女修叛出九重天, 与一帮堕仙集结起来, 成了如今的堕仙联盟。”
打算给洛泽仙君下药的楚阿满,默默听着众人议论。
如果九重天呆不下去,她的退路便是去堕仙联盟……
有没有下界飞升的合欢宗弟子,她不知道, 才颁发的这则律令,八成是冲着她来的, 防止她搞事。
听了一耳朵, 后面的翻来覆去,没什么趣味, 楚阿满默默退出,来到演武场。
见到她, 名唤曲丰的仙使迎上前:“继续?”
昨日他与楚阿满切磋, 险些输给她,多次逆风翻盘, 一直稳固的境界,有了一丝松动。
作为合体修士,差点输给化神修士, 尽管曲丰知晓广思仙君修习的《乾坤五行诀》能越阶挑战,听说是一回事, 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曲丰拿楚阿满突破,楚阿满拿对方联手,两人一拍即合,比斗起来。
外场围着众多武君殿的修士,曲丰是水木灵根,楚阿满则是五行灵根,给前者压制得死死
九重天仙灵之气充裕,后者扬手吸纳,随用随取,不用担心灵力枯竭,这便是五行修士飞升后,能越阶挑战的关键。
“要败了。”路过的渊明星君,扔下句话。
“渊明星君也认为这名杂役会输?”
“不,我的意思是曲丰会败。”渊明星君道。
话音刚落,果然见曲丰整个人被击飞,掉出比试台。
渊明星君紧盯台上立着的女修,衣袂飘飞,利刃出鞘,百折不挠,这便是仙君口中的未来武君殿之主么?
极品五行灵根,多灵根修士,还是体修,此女未来的成就,比广思道君还要走得更远……
对于半年后十二殿大比,她要跳过仙使,坐上供奉之位,很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渊明星君在演武场观看了楚阿满的几场比赛,当她休息时,有仙使匆匆找来,他跟随仙使离开,处理公务去了。
在练武场泡了一整天,不知道第几次比斗耗尽灵力,一丝灵力也无,灵脉干涩,靠着打坐吸纳,楚阿满能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有所松动。
刚飞升那会儿,见到灵气如此充裕的九重天,她玩命打坐修炼,修为从化神初期到化神后期,进阶神速。
近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靠着几次耗费完灵力,打坐填充,修为水到渠成的进入化神大圆满。
化神修为,在合体遍地跑的九重天,相当于练气修士,她的修为还是太低了,最少要在十二殿大比前,晋升合体,她才有希望成为供奉。
供奉,相当于下界仙门的长老之位,楚阿满不满足仙使,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一次次死里逃生,不是飞升到九重天,给人端茶倒水的。
听着旁的杂役恭维她定能夺得仙使之位,楚阿满笑而不语。
越是往后,想要提升修为越难,广思仙君于万年前飞升,那会儿仙灵之气比如今浓郁千百倍,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从杂役跳上供奉……
以目前九重天的仙灵之气,楚阿满想要仿照广思仙君的路子,很难。
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不介意采取点别的法子,比如双修?
筋疲力尽返回住处,给寝殿罩下防窥视结界,楚阿满从储物袋取出一只锦盒,吧嗒一声,解开锁扣。
揭开封印的盖子,黑雾森森的半支并蒂莲,映入眼底。
飘散到半空的黑雾,似能感知到精魄,不停往她身体里钻,被一道指诀弹开……
楚阿满扭头,看向不知何时穿过结界的人,他卓然而立,清隽的身影,温柔又慈悲:“你想做什么?”
洛泽的目光温柔,却也疏离,犹如寒冬腊月里的风,分明头顶艳阳高照,阴暗角落里的风,是能钻进骨子里的冷。
她问:“仙君是来夺回的吗?”
洛泽摇摇头:“这本该是你之物,合该由你处置。”
楚阿满心道果然如此,难怪自己潜入仙藻殿,拿到半支并蒂莲如此轻松,事后也没见仙兵包围武君殿,是对方本就有意促成。
不管怎样,结果对自己有利。
关拢锦盒,黑雾消失了。
见洛泽仙君要走,楚阿满匆匆追去,踏出门槛时,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面前离开的仙君,果真停步。
仙君返回,蹲下身:“很疼?”
楚阿满佯装说:“可能扭到了脚。”
仙君不吃这套:“合体体修,也会扭伤脚?”
楚阿满反击:“金仙修为的仙君,会靠走路回仙藻殿?”
仙君步行,不就是等着她留住他?
洛泽:“……你受伤了,本君扶你回去休息。”
他搀扶着人,把她放到外间软榻,目光寸寸扫过女修的脸颊。
肤如凝脂,芙蓉面,嫣红的唇,在洛泽的记忆里,他与她曾经唇齿相依,碾压吮吸过这双唇,无数次予他欢愉。
又在抵达欢愉顶峰时,给予重重一击。
“本君打算不与你计较,这次是你先来招惹我。”
他的话,听得楚阿满一懵:“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本可以享受自由自在,无人拘束的逍遥。从今往后不会有了,因为不管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君都会跟着你,你逃不掉。”洛泽慈悲又怜悯地俯视着,道。
楚阿满:“?”
哼,男人都是口是心非。
打从她飞升至九重天,就被他套路了。
身上的荷香、阿芜、剑穗,本源之气,一桩桩一件件,设计的连环扣,明知是诱饵,楚阿满也甘之如饴咬一口。
所以她上钩了。
至于洛泽仙君是不是解兰深,或者是别的仙君,也会这么做,她只想活下去。
在楚阿满撩拨地勾了下对方的掌心软肉时,头顶罩来一片阴影,紧接着下巴被人扣住,唇瓣被碾压吮吸……
旷了许久的仙君,比她想象的还难应付,与平日表现出来的温和慈悲完全不一样,很凶,贪婪地掠夺着,在楚阿满破碎的声音中,放轻了节奏,但是不停。
被抵在怀中的楚阿满,脑子晕乎乎的想,仙君身上几乎闻不见荷香。
解兰深只是洛泽的一部分,洛泽不是解兰深,所以她丝毫没有沉迷,脑子保持着清醒,还需最后一次试探。
在她探出手,朝身前一抓,他身体蓦地僵住,呼吸变得浓重。
洛泽对她不设防,没想到小女修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到……
他抽身,飞速低头,转开身,扶正了发冠:“若你不喜欢,以后莫要撩拨本君。”
这次不慢吞吞步行,飞遁离去,楚阿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他对她果然有男女欲念。
骗他元阳,补足本源,进阶合体修为,一石二鸟,这样的天大好事,岂能放过?
至于替解兰深守节,她可没有这种观念。
她心中喜爱他三分,便够了。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之后几日里,在楚阿满思考要不要故技重施,引来仙君时,武君殿里,等来了知许。
知许带来仙君口信,望她得空时,去一趟仙藻殿。
知许仙使破天荒来武君殿,够稀罕了,听说知许要找的人,是洛泽仙君在凡间的未婚妻,令一众杂役仙使们纷纷围拢,七嘴八舌议论。
楚阿满跟随知许一道前往仙藻殿,身后看热闹的杂役仙使们替她担心:“完了,仙君该不会降罪楚仙子吧,昨日斗法,我还没赢回来呢!”
说话的,是曲丰。
“坏了,渊明星君交代过,楚仙子遇到危险,要尽快通知他,星君现在不在武君殿。”
“那还不赶紧传音……”
随着知许来到仙藻殿的楚阿满,不知自己在武君殿一起切磋的仙友,正在为自己奔走。
被带领着来到熟悉寝殿,在知许狐疑犹豫的目光中,她取出一套茶具,往壶中投入梅花、松针和竹叶,烹煮茶汤。
等知许退出,她展开神识,鬼鬼祟祟试探一圈,没发现有神识落在这处,也可能察觉不到仙君的神识。
大大方方从储物袋摸出只玉瓶,往掌心倒出一粒丹药,担心药效不够,想了想又倒出一颗,把两颗丹药投入茶壶里,摇一摇,让丹药融入茶水。
接下来,她老实巴交坐着,耐着性子等待。
不出一盏茶功夫,洛泽与星君们议完要事,返回寝殿。
楚阿满斟来一杯茶水,递去:“你也会跟解兰深一样,从不饮用离开视线范围的茶汤吗?”
这是两人在九重天重逢后,她第一次提到解兰深。
“原来在你心中,本君与解兰深是两个人。”洛泽并不辩驳,接过茶盏,不由分说,一饮而尽。
确认他饮了下药的茶汤,楚阿满的唇瓣浮出笑意:“仙君可知,茶汤里放了什么?”
洛泽言简意赅:“知。”
“仙君不生气吗,等一下哦,你已经饮下两杯了。”见对方给自己斟第三杯时,她主动提醒。
洛泽闷头饮下第三杯茶汤:“不生气。仙子的一番心意,本君怎好轻易辜负?”
他面染绯红,是相思子药性发作了。
袖风一扫,寝殿被人罩上一层结界,以洛泽蕴养的灵剑作为阵眼,恐怕其他十一名仙君共同联手,也没法子击破结界。
“现在你不应该担心本君,应该担心你自己。”洛泽说。
“是吗?”楚阿满咧唇,带着自得与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