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给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作奴仆,鹤老自是心不甘情不愿,可对上解兰深,浑身一寒。
解兰深很强,这女煞星则深谙诛心,在雌雄双煞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想着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委委屈屈不敢反抗,任由女童给自己打上一道奴仆印记。
罢了,她是药王谷嫡系血脉,未来坐稳谷主之位,自己也算左膀右臂,鹤老如此安慰。
觉夏瞅着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不甘,到坦然的心路历程,抬起脑袋仰视笑容明媚的楚姐姐。
呜,楚姐姐对她真好,让她做谷主,给她找助力。
觉夏想起在洛水门时,楚姐姐好似非常喜爱明诚真人的灵植园,盯着一块块药田,双眼放光的样子。
她星星眼的看向楚阿满:“姐姐,这座府邸现在是我的,那里面的所有物是不是也都归我?”
楚阿满肯定:“当然了,前任谷主将谷主之位传给你爹,你是你爹唯一的血脉,这座府邸本该是你的。”
觉夏:“姐姐,你喜欢灵草吗?”
福至心灵的,楚阿满有一种自己要发横财的直觉:“喜欢啊!”
她可太喜欢了。
觉夏:“我知道府邸有一块二叔,不对,柴荣那恶人开辟的灵药田,我带你去。”
小姑娘甜甜的嗓音,差点给楚阿满甜化了。
一大一小愉快地往灵药田过去,被冷落的解兰深,默默跟上。
到达药田,楚阿满嗅到空气里浓稠成实雾的木灵气,听到觉夏说:“姐姐,你喜欢什么灵草,摘吧。”
她吃惊:“我喜欢的,都可以摘?”
觉夏点点头:“当然可以,要是没有姐姐折返回来救我,我和小莺现在还被关在院子里。”
秘境外,她奔向楚姐姐,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事情,还没说出口,被柴荣察觉到了。
第二次是凉亭里,柴荣拿小莺姐姐威胁她,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救星离开……
本以为楚姐姐和大哥哥走了,哪里想到她们竟发现了端倪,回来救她们。
在觉夏眼中,楚姐姐宛若天神降临,拯救她们离开深渊。
那厢,楚阿满踏上狭长的羊肠小径,目标明确,奔向几块栽种千年灵草的药田,千年山夜雪、千年成绮花,都是易筋境需要用到的主要灵草之一。
上次跟着柴荣来时,她盯上了这块药田,采来些百年份辅药,除了缺一味千年倾月草,基本凑齐了易筋境所需一切材料。
她炼体进入炼骨境后期后,暂时不能炼体,因炼体和练气不能超过两个大境界,只有将提升修为至金丹,才可以浸泡易筋境的药浴。
踏入易筋境后,便是遇到元婴修士,无法一击击杀她。
觉夏见她蹲在几块百年份灵药田,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提醒说:“楚姐姐,这里还有几株万年份灵草。”
楚阿满往万年份的药田瞅一眼,摇摇头:“用不上。”
觉夏扭头问跟颗屹立不倒青松的解兰深:“大哥哥,你怎么不采摘灵草?”
解兰深:“剑修,只要手中有一把剑足矣。”
换来楚阿满一个白眼。
最后走出灵药田时,被觉夏塞来一株万年份灵菜,被她随手丢进储物袋。
有楚阿满和解兰深坐镇,于次日,药王谷举办了新任谷主上任仪式,族中男女老少们俱着药王谷传统服饰,出席盛大的一天。
上任这日,觉夏钦点柴岩为亲卫首领,护卫谷主府安全,小莺从侍女,提拔为谷主府管家,府中空闲的位置,等待以后慢慢考量。
新任谷主上任,族中长辈与同族无人质疑辩驳,毕竟这位新谷主血脉纯度高,且天赋不俗,得到碧玺青珠的认主,药王谷经历一场大清洗,正是需要修养生息的时候。
即便族中有长辈想要倚老卖老,从谷主手中分得权利,在窥见金丹大圆满的鹤老,面上显眼的一枚奴仆印记,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仪式顺利完成,回到谷主府,小莺让厨娘做了一顿鱼宴犒劳。
鱼片粥、烤鱼、豉油蒸鱼、鱼丸蔬菜汤等等美食,叫楚阿满吃得心满意足。
饭毕,仆役收拾饭厅,觉夏闷闷不乐:“楚姐姐,你们明天要离岛了,真的不能多呆在药王谷几天,这里的生活安稳自在,族人们无拘无束,难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楚阿满抿了口茶水,冲淡口中的油腥:“我很喜欢药王谷,可是这里太安逸了,暂时不适合我。”
觉夏经历了一遭,能活下来,她不蠢,正是因为安居乐业,族人们太安逸了,对修炼不上心,贪图磕丹药,提升修为。
靠外力提升的修为,哪里比得上认真修炼的修士,鹤老空有金丹大圆满修为,打不过大哥哥。
柴荣的亲卫有金丹初期修为,同样被筑基后期的楚姐姐按着揍。
第二天一早,由柴岩送她们离开。
离开前,楚阿满垂眸看着安静跟在身边的女童蹲下身,与对方平视:“以你的天赋,要不了多久便能筑基,好好修炼,有鹤老和柴岩护着,你在药王谷好好的。”
觉夏吸了吸鼻子:“姐姐,我会想你的。”
乘坐船只返回陆地,重新踩在草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与柴岩分别,解兰深不想回天剑宗,道:“听说雁云城每年这个时候会开一个月鬼市,来自天南地北的修士在这里交易,或是以物换物,天机阁中会派门人出来采买交换。算算日子,快到了。”
楚阿满正愁要去哪里找千年倾月草,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打瞌睡了送枕头来:“我们去雁云城的鬼市瞧瞧,看看有没有千年倾月草。如果能遇到天机阁门人,再好不过,顺便完成秋娘的嘱咐。”
商定完,两人乘坐白玉扇往雁云城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解兰深心情颇佳,上翘的嘴角,没垂下来过。
楚阿满纳闷了,她们整天呆在一起,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好事。
她把玩着鲁班锁,玩了会儿,越玩越生气:“你怎么了,突然这么高兴?”
解兰深轻挑了下眉梢,接来她的鲁班锁,垂眸重组:“药王谷千年万年无人能通过的秘境试炼,被我们通关,你不高兴吗?”
楚阿满勉力一笑,高兴不起来。
不是她们通关了,是秘境神识认出他的身份,担心仙君转世回到九重天,给神识主人穿小鞋,被自己加以诱导,于是给她们作弊,放水。
他将拼好的鲁班锁送来,被她丢进储物袋。
因鬼市开启在即,路上比较赶。
两人日夜兼程赶路,终于赶在七日后,抵达雁云城。
汇聚天南地北的修士,城中客栈住宿被提前租赁出去,一连问了三家客栈,没有多余的空房间。
解兰深将她领回解家在雁云城的琅玉楼,顾名思义,是售卖各类法宝法衣、灵丹等地方。
解家在许多城镇开设有琅玉楼,因空翠城有珍宝阁,背后是几大世族做后盾,轮流分配管事搭理,解家亦有份额,琅玉楼没有进驻空翠城,仅有一间药堂。
他很少将楚阿满带去解家名下的铺子,这次因找不到投宿客栈,只得让琅玉楼的掌柜安排。
按照两人的要求,掌柜将两人领到一处清幽宅院,恭敬道:“少主,少主夫人,这处是我们解家的私产。”
听到那句少主夫人,楚阿满瞥向身旁人,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不爱带她来解家的产业。
少主夫人?
她不想嫁人。
他也没想过娶妻。
解兰深:“好了,你下去吧。”
楚阿满推开院门,抬步往里走,挑了面积大,一应摆设齐全的东厢:“我住这间。”
她往屋里走,去关门。
解兰深:“刚到雁云城,不先去外面逛逛?”
“累了。”楚阿满回一句,哐当一声合拢房门。
解兰深感觉她好像生气了。
一夜翻来覆去,坐在蒲团上如何静不下心来,将来雁云城路上的情景回顾一遍,分明来之前她还挺高兴,来了雁云城突然发脾气,是因为什么?
想了一晚,没想明白。
天色蒙蒙亮,听到东厢房门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他走出西厢,欣赏庭院中一板一眼挥剑势的人。
在药王谷时,她和金丹初期修士斗法,那套被她戏称贪生怕死剑的剑诀,在对手过招之下,如狡猾的老鼠,一次次让恶猫扑了个空。
那天比斗,她的剑诀又有进益了。
挥完五万次剑势,灰蒙蒙的天幕,被扯开一道口子,泄出天光。
朝阳初升,解兰深就这样看着她挥剑,看了一个时辰。
奇怪,他竟看不腻她。
仅仅是一道剑势,他看她挥出五万次,非但看不腻,反而认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一头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挽住,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她的额前,浓密纤长的眼睫,抿直又倔强的唇瓣,留给人半张认真侧脸,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蓬勃之美。
他知道她生得漂亮,也爱美,唯有在习剑时,才会做这样的简单装扮。
楚阿满早就察觉到某人的靠近,挥完五万次,立马给自己掐一道去尘诀。
汗液随清风卷走,一扫浑身黏腻,周身清爽,一会儿泡个热水澡,毛孔舒展,会更舒服惬意。
“解兰深,我要回房沐浴,然后到食肆用朝食,你要一起吗?”她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解兰深思索了一晚,这会儿不上不下。
沐浴完,重新换了身衣裙,挽了发,楚阿满走出东厢时,已过巳时。
城中人来人往,食肆与茶楼人满为患。
食肆没有空位,她外带了四只大肉包,边走边吃,来到鬼市入口。
入口处,有鬼市负责人推销她们的千影和斗篷。
斗篷能阻隔修士神识,千影能变幻千百张不同的面容,更改声音,可以租赁和购买,租赁需先登记身份信息,交一百中品灵石,一天十块中品灵石,遇到手头灵石不够的,可以以灵草矿石法宝等抵押。
楚阿满咽下肉包子,问:“买千影面具,要多少灵石?”
管事回:“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
楚阿满奇怪:“怎么租赁只需一百中品灵石,难道没有修士为了省二十中品灵石,故意租赁不还?”
管事笑笑:“当然有这种情况出现,不过我们鬼市提供千影和斗篷,只是为了给低阶修士提供一个良好交易环境,避免身怀重宝,被高阶修士追踪的手段而已。而且登记过身份玉牌信息,一般人不会为了二十中品灵石做这种事,如果是假身份玉牌信息,有这份能力的,不缺二十中品灵石。”
她明白了。
为了保障鬼市交易的安全可靠,靠千影和斗篷,吸引一些因个人机缘获得重宝的低阶修士来此兜售稀罕的宝物,提高鬼市的名望。
两人登记身份玉牌信息后,缴纳一定租金,穿上斗篷,佩戴千影。
她用千影幻化了一张俊俏的男子面容,笑嘻嘻问解兰深:“你看我俊不俊?”
他:“……”
进入鬼市后,楚阿满发现果然神识无法辨认来往修士的修为,性别。
她牵着解兰深的衣角,路过一处摊位,瞧见一只红珊瑚手串:“这个怎么卖?”
摊主看穿这位俊俏公子是一名女子,见她们二人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比了个手势:“卖两块中品灵石。”
“你干脆去抢好了。”不过是一凡物,楚阿满放下红珊瑚串。
她在前面走着,解兰深跟在身后。
忆起花灯节,也是看中了一只螃蟹灯笼,那摊贩故意抬价,她很轻易放弃了,被裴徐安买走,送给楚德音。
他看她分明喜欢,却能在权衡利益后,轻易将之放弃。
不喜欢楚阿满这么快放弃。
追上去,他对她说:“你在此处等我,莫走开,我去买点东西。”
楚阿满懒洋洋应和一声,被其它事物吸引。
不久,解兰深返回,在附近一处发生争吵的探子找到看热闹的人,探向她的广袖。
他靠近时,楚阿满有所察觉,光顾着看人群中央互喷口水的两名摊贩。
手中被塞来冰凉一物,她低头去瞧:“红珊瑚手串!你刚才就是为了买这个,该不会是花了两块中品灵石吧!”
等他点头后,楚阿满痛心疾首:“这玩意儿最多只值两块下品灵石,那小贩分明是坑人,骗骗傻子而已,偏生有送上门给人坑的。你怎么跟裴徐安一样啊!”
“千金难买喜欢,你不是很喜欢吗,只是两块中品灵石而已。买给你了,还拐着弯骂我傻。”解兰深别开脸,语调里带了一丝委屈。
楚阿满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的喜欢,还是不喜欢,除了阿娘,从未有人在意过。
原来情爱之事,可以将人变成一个傻子。
初见时,他立于廊下,玉质金相,眉目疏淡,似山巅雪,洁白倨傲。
现在只因她的喜欢,他巴巴捧来红珊瑚手串,面上故作气恼,实则不停瞟来眼角的余光。
楚阿满低头,盯着手中的一串红珊瑚,它根本不值两块中品灵石。
她不缺这点灵石,因为长久以来精打细算,衡量利弊惯了,明知小贩故意抬价,当然不会当冤大头了:
“好吧,我其实很喜欢,谢谢你。”
一句话,解兰深被哄好了:“走吧,去其他地方瞧瞧,你不是想要千年倾月草,我们往里找找看。”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鬼市,便是为了倾月草。
将整个鬼市逛完,没见到倾月草的影子,解兰深安慰她:“不急,鬼市才开启,路上还有赶来雁云城的修士,我们在雁云城多呆些时日。”
一连三日,没找到倾月草。
这日,她们在鬼市转悠一圈,在入口处碰见着天机阁弟子服的门人。
观对方跟自己差不多修为,楚阿满喊住:“天机阁道友请留步。”
对方登记好身份玉牌信息,等着缴纳灵石,租赁千影,闻声朝身后望去,见是两位面生的修士,两人漂亮得过分,引得周遭来往的人频频扫视。
这么漂亮的修士,即便在美人如云的修仙界,也十分打眼,杨润不记得自己见过她们:“二位是……”
“你好,我是洛水门弟子楚阿满,这位是天剑宗解兰深,请问阁下是否是天机阁门人?”
那漂亮女修的话,叫杨润又惊又喜:“您是天剑宗的解真人,你好,我是天机阁门人杨润,很高兴认识你。”
杨润的异常热情,给楚阿满整得有点懵:“你见过他?”
不是说天机阁一直避世的么?
杨润激动得双颊泛红:“没见过,但我听说过解真人乃天生剑骨,是天剑宗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我对您仰慕不已。”
楚阿满心道也好,杨润这样崇拜解兰深,跟他打听他们天机阁那位姓傅的大能,应该不会拒绝。
见到解兰深,杨润临时决意不去鬼市了,应她们的邀请来到茶楼。
要了壶灵茶,一壶岁寒三友,几碟子瓜果点心,楚阿满隐晦地同杨润表示自己敬仰天机阁门中大能,打探消息。
杨润丝毫没怀疑,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一五一十道来。
天机阁那位元婴大能的确姓傅,本名傅长琰,不叫傅清安。
可能中途担心仇敌找上门,改名字了,楚阿满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给解兰深睇去个眼神。
对方立刻会意,同杨润说道:“久仰傅前辈之风采,不知我们可否能去天机阁拜访前辈与掌门,若是前辈正在闭关,自不好叨扰。”
杨润没一口拒绝,隐晦说:“待我回门中,问问掌门与师祖。”
听话音,楚阿满就知道有戏。
那群窥测天机的人,最清楚解兰深是谁的转世,一定不会拒绝与仙君转世接触的机会。
正好她缺千年倾月草,正好这里的鬼市盛大热闹,正好遇到天机阁门人……
一切刚刚好,既然碰上了,她便帮秋娘去问问。
第57章
所以她不是魔种
跟杨润分开, 从茶楼走出,朝她们迎面走来一行熟人——女主与她的一众爱慕者。
秦云骁跟觊觎师妹的其他男修别苗头,除了男二裴徐安, 还有她们洛水门大师兄文澄。
打量一圈, 她没扫到程锦。
程真人犯下的罪行真相大白, 为庇护家人, 自爆而亡后, 程锦失去倚仗, 以前被他欺辱的人有没有报复回去,不知道,反正他在水月宗门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哪还有心情儿女情长呢?
与楚德音走在一处的, 除了这些只知争风吃醋的臭男人,另有两张眼熟的面孔。
楚阿满忆起, 这位是梦里雁云城城主的小女儿, 尹落姝。
她的母亲来自任家女,艳羡表姐任宁在任家年轻一辈的卓越风采, 学着任宁豢养剑仆,野心勃勃, 欲打败一众兄弟姐妹, 坐上雁云城的城主宝座。
一次遇险,被解兰深搭救后, 从此穷追猛打,对外表露出解兰深的痴狂迷恋,旁人见了, 谁不道一句痴情种?
楚阿满偏头,揶揄看向身旁人, 将他看得莫名其妙。
以旁观者的角度,尹落姝不见得真是个痴情种,更偏向于想要接近解兰深,借助解兰深和解家势力,替自己增加筹码,夺得城主之位。
现在他是她的未婚夫,自己的引雷盘还没到手,楚阿满不允许其他女人从自己饭碗里抢食儿,觊觎她的东西。
双方擦肩而过,她对解兰深说:“以后遇到危险,不许你救其他女子。”
“吃醋了?”刚才她瞄见楚师侄,奇怪朝他看来,解兰深只当是因为楚德音的缘故。
“是啊。我吃醋了。”她坦然承认,再次遇到阿姐,令她害怕突生变故:“万一你救了旁的女子,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缠烂打地闹着要你负责怎么办?”
“你在说你自己吗?旁的女修断不会这样。只有你,才会死缠烂打。”又不是所有女修,他都愿意让对方做未婚妻。
楚阿满强词夺理:“我是说万一,反正你不许。”
她气呼呼往前走,解兰深默不作声去牵。
路上有售卖蜜饯的铺子,楚阿满挑了点零嘴,一股脑儿扔进储物袋。
头顶的万里晴空,被阴云覆盖。
夜色将落时,半空响起阴沉沉的闷雷。
轰隆隆的雷电,楚阿满从入定中睁开眼。
屋外的闪电,将窗纸照明一瞬。
她斜睨向窗柩,套上鞋袜,推门走出,撑着红伞,叩响了西厢的房门。
少顷,居住在西厢的人过来开门:“何事?”
话音未落,一个绵软的身子扑来,狂乱的夜风,飘动她的发带发丝,扫过解兰深的下巴、脖颈,那处脆弱的雪白突起,也被撩拨了下。
他抑制住心跳,垂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恰恰这时,一记雷电照亮夜空,雷声轰鸣。
怀中人瑟瑟发抖地缩来,然后他听到楚阿满说:“打雷了,我好怕。”
解兰深眼中充斥着怀疑:“上回我结丹渡雷劫,怎的不见你害怕?”
越来越不好骗了,楚阿满真想咬他一口:“刚才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渡劫时被劫雷劈死,醒来后果真打雷了,小道长,你说会不会是预言,我真的会死在劫雷之下?”
解兰深能感觉到她好像真的害怕雷电,牵着她往屋内走:“外头风大雨大,进来说话。”
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撑着无极伞寻他,像极了话本子里吸人阳气的狐妖,敲开书生房门的桥段……
想起某次她捧着本狐妖与小道长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他好奇作祟,瞧了几眼,不知怎的,狐妖引诱少年道长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现在好一点了吗?”
随着说话,狂风怒吼,夜幕被雷电撕裂一个口子,窗柩房门震得嗡鸣作响。
她如受惊的小鹿,再次钻入他怀里。
解兰深迟疑将手掌放到她后背,抚上如上等绸缎光泽乌亮的长发,轻拍了拍:“别怕。”
“解兰深,如果以后你得了抵御劫雷的宝物,会给我吗?”她一面佯装惊弓之鸟,一面扬起脸,咬着唇瓣。
对方果然被她的鲜红唇瓣,吸引了所有心神,直勾勾盯来,楚阿满听到他问:“你想要抵御雷劫的法宝?”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想要。”
然后他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可以吗?”
她懵了下,被他的一只大掌抬起下巴,原本轻拍后背的手掌,沿着脊骨一路下滑至腰际,圈住腰肢,往怀中收紧。
两具身躯紧密贴合,周围空间迅速升温。
未等楚阿满思索,他率先俯下身来堵住她的唇,浅尝辄止地碾压触碰,除了酸甜的梅子香,另有一股不喜的味道:“你吃过蜜饯?”
又一记雷电轰隆,院中亮如白昼。
下一息,被黑暗笼罩。
唯有西厢房以夜明珠照明,窗纸倒映着两个交缠的身影。
楚阿满呼吸着新鲜空气:“吃的姜丝梅子,怎么了?”
他不大喜欢辛辣刺激的味道,哑着嗓子:“我不喜欢姜丝。”
“我管你喜不喜欢,我喜欢就好了。”楚阿满佯装生气,挣扎了下。
解兰深将她重新按进自己怀中,轻哄:“好吧,你喜欢就好。”
他复而吻上来,虽不喜生姜的味道,可对她的渴望更甚,不满足于唇齿相依,还未动作,对方先一步探来灵活的软舌,轻勾了下,撩拨得解兰头皮发麻,热情地缠绕了上去……
良久,解兰深满眼餍足盯着她微肿的唇,一手仍霸道放在那截细软腰肢,另一只手细细摩擦着一缕发丝。
楚阿满双臂攀着他,对上头顶温柔、极具占有欲的目光:“我们双修吧!”
解兰深心口漏跳一拍,眼神从她的唇瓣下移,落在那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方才情迷意乱间,他埋头轻嗅那处的温软玉香,学着她吻喉珠的动作,一遍遍以双唇细致描摹,再下面的起伏雪线,是从未探索的禁地……
翻阅过水月宗的双修心法,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呼吸急促间,尾椎骨窜起一股火气,突然有些不满足只是亲密的热吻,半开的窗子,灌进夜风,解兰深理智回笼:“不可,现在双……双修会伤到你的根基。待你结丹后,方能与道侣双修。”
楚阿满哦一声,十分惋惜,本想骗来他的元阳看看到底有多补,能给自己增长多少修为:“要等到金丹啊,看来要很久了。”
见他眼神闪躲,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她,楚阿满知道这时候的男人最好说话:“以后你得了抵御雷劫的宝物,会给我吗?”
“会。”解兰深心慌意乱,双手无处安放,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
这会儿让他上天摘星星摘月亮,都会应承下来。
得到肯定答复,楚阿满在他脸颊啄一口:“你答应了我,不许反悔哦!”
解兰深笑说:“不反悔。”
又说:“今晚要在我房里修炼吗,你在卧室,我在外屋。”
楚阿满点头:“也好。”
她从他怀里起身,拍拍屁股,往里屋走去。
金光万丈,晨雾消散。
她和解兰深外出觅食时,收到杨润发来的传音符,天机阁掌门邀她们到宗门游玩。
一个时辰后,杨润在雁云城城门口见到这对未婚夫妻。
由杨润的飞行法宝在前方带领,白玉扇紧随其后,三人来到一处透明结界。
因提前向掌门报备过,杨润取出身份玉牌,楚阿满和解兰深很快登记完信息,往里深入,来到会客厅。
不多时,一名做凡间武夫短打衫装扮的老头匆匆赶来:“两位贵客到访,令我天机阁蓬荜生辉啊!”
老头嘴里说着两位顾客,眼珠往解兰深身上瞟,楚阿满知晓自己只是跟着解兰深沾了光。
这位自称天机阁掌门的老头,他同解兰深论道辩经,听得楚阿满打起瞌睡,拿出一包梅子姜吃着,提提神。
那厢两人终于进入尾声,老头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记带你们见老祖。”
两人被带领着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洞府,等见到天机阁这位姓傅的元婴大能,对方稚嫩的面庞,一晒:“本座知晓你这个女娃娃为何而来,你要找的人,不是我。你们可往东南方向走,如果有缘,或许能解开谜团。”
不用这位大能亲口告知,在楚阿满见到对方如十岁孩童半稚嫩的面庞,与傅清安毫无相似之处,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多谢前辈指点。我只是受一位故人之托,望前辈莫怪。”
那童男老气横秋道:“若本座怪罪,便不会指点你们了。替有缘人指点迷津,结一段善缘罢了。”
楚阿满明白,对方是看在解兰深乃仙君转身的份上,才会大方指点一二。
从天机阁无功而返,其实不算一点线索也无,方才得大能指点,或许东南方有线索。
眼下楚阿满分身乏术,这一月会呆在雁云城鬼市,找找看有没有千年倾月草,哪儿也不去。
两人从天机阁返回雁云城,暮色茫茫,前方排队进入城中的队伍,宛若两条长龙。
并非所有修士进入雁云城,都必须排队,如果有金丹修士引荐,可免去浪费时间又枯燥的等待。
楚阿满入城时,托解兰深的福,快事快办,没等很久。
这些排队的,大多是底层练气筑基修士,不乏有金丹修士替人作保,需收取一笔灵石费用。
可底层普通修士哪里舍得白白花去这么一大笔灵石,只能站在日头下枯等。
这便是实力为尊的修仙界,欺软怕硬,只要能成为高阶修士,所有规则都会为你让步!
在一众底层修士艳羡的目光中,两人出示身份玉牌,入城。
城门口,有人喊住自己。
回头一望,是任宁与她的小狼狗剑仆。
楚阿满说:“原来是任道友,好久不见。”
任宁上下打量,吃惊不已:“你晋升筑基后期了,可喜可贺,不过你修炼这么快,已然追上我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楚阿满含糊说:“遇到一点机缘。”
的确是她的机缘。
梦里根本没有觉夏与一帮幼童被领回洛水门,亦没有药王谷这一遭,更没有土灵珠现世……
是她改变了天道预设的剧情,药王谷和土灵珠,皆是属于她的机缘。
任宁去看解兰深,发现他的修为似乎更高深了:“解师叔也晋升了?”
得到楚阿满的肯定答复,任宁猛吸一口气:“哎,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晋升筑基后期,就是晋升筑基大圆满……”
楚阿满纳闷:“谁晋升筑基大圆满了?”
任宁古怪说:“你不是早到了雁云城,不知隐秀真人的弟子偶然在鬼市捡漏一枚灵兽蛋,仅花费一百下品灵石,孵化出一只拥有天狐血脉的仙阶幼年灵兽。得天狐赐福,修为晋升至筑基大圆满,气运真是太好了。昨晚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一路抓紧时间赶路来鬼市捡漏,恐怕除了我们,后面排队的修士也是来捡漏的。”
昨晚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情。
今早去食肆,内堂人满为患。她外带了吃食,临时收到杨润的消息,两人赶往天机阁,自是来不及关注。
楚阿满久久不说话,解兰深暗暗留意着,见她释怀一笑:“是啊,气运真好。”
梦里似乎有鬼市捡漏这一机缘,她没想过截胡女主的灵宠。
哪怕未来这只灵宠能成长为一方大妖,对自己来说,只是依赖外物而已。
任宁给她介绍门中的金丹前辈认识,五人一同往城内走。
任宁:“你们也要去鬼市捡漏吗?”
楚阿满颇有自知之明:“我这个运气,不被人坑灵石就不错了。我这次来鬼市的目的,只为寻千年倾月草。”
任宁点点头:“好,如果我发现了,定第一时间给你传讯。”
说话间,几人来到鬼市入口。
“好巧啊,楚道友,又见面了。”当日在秘境里,对方见到他避如蛇蝎,上官游笑眯眯,发现对方的修为已至筑基后期。
正欲上前,一道属于金丹修士的磅礴威压罩来,如一块巨石压下,压得人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上官游被压弯了脊梁,咬牙切齿:“晚辈与楚道友一见如故,正好在雁云城偶遇,过来打声招呼而已,解真人何必如此霸道,连未婚妻与旁人说句话也要控制么?”
打从见到此人,解兰深尤为不喜。
空流谷时,对方吹奏安魂曲,刻意与逝者的同门说出那番话,试图挑拨自己和楚阿满的关系,居心不良。
他一心习剑,不谙红尘,并非愚钝蠢笨之人,修行的无垢心法,能勘破人心,这位天音阁弟子奸诈狡猾、品行不端,实非好人,不能让对方靠近楚阿满,将她带坏。
他牵起楚阿满的手:“我们走。”
两人的无视,给予上官游沉重一击。
想到什么,他阴恻恻笑起来。
昨日有修士捡漏仙兽一事发酵,赶来鬼市淘金的修士一茬接一茬,较昨天多了上万人,摆摊的修士越发多了,现场人山人海,嘈杂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未能将全部摊子逛完,鬼市管事临时接到通知,雁云城外出现一批尸魃潮,城主贴出悬赏令,邀众修士随他一起出城清剿尸魃,按照诛杀尸魃的等级、数量,分别对应不同的奖励。
诛杀五只普通尸魃,奖励修士一瓶下品补灵丹,二十只尸魃,奖励一粒中品补灵丹。
“诛杀一只不化骨,雁云城奖励中品符箓,诛杀一只飞尸,得上品符箓,诛五只飞尸,得千年倾月草!”楚阿满紧盯张贴在鬼市入口的告示,在看到自己寻找已久的倾月草出现时,心湖澎湃。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尸魃与梦里不一样,定是魔族为了引诱自己出城。
易筋境一共需三株倾月草,她在鬼市找了许久,没找到一棵倾月草。
早知城主手中有,或许她们可以用其它灵草置换,现在这张招募告示在全城张贴,城主一言九鼎,岂有收回的道理?
置换不成,只能靠自己去拼去拿。
修士本就是与天抗争,如果因前路危险,胆小后退,楚阿满相信自己不会走到现在。
她和解兰深在入口报名,佩戴着千影面具,来到城门口与众修士集合,一起出城。
她们要在雁云城呆上一月,每日花费灵石租赁千影,远超直接购买的价格,不如直接买来划算。
鬼市的黑色斗篷过于显眼,且价格昂贵,需数十枚上品灵石,不在楚阿满的考虑范围内。
两人幻化了容貌,压制修为,隐藏在数百名的修士队伍里。
楚阿满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见到不少熟人,听解兰深嘱咐:“出城后跟紧我,不要离开我的神识范围。”
她回:“知道了。”
石阶上,由城主慷慨激昂地指责魔族,激励众修士的言论,接着开始普及尸魃潮的弱点,以及自救手段等等。
两百名修士被分为五十支小队,每支小队二十余人,各配一名金丹修士,即便遇到飞尸,能护住小队平安撤退。
尹落姝本想跟在阿爹的队伍,见楚德音被分配到某支小队,想到偶然从天机阁听来的传闻,对方能捡漏天狐幼兽,做不得假。
当即改了主意,特意安排自己跟楚德音分在同一支小队。
瞅见紧跟在女主身边的城主女儿,楚阿满就知道会这样。
小队成员自我介绍一番,简单认识后,出城后,按提前抽签到的方向前行搜寻尸魃,搭救存活的修士,与山间居住的凡人。
搜救过程中,楚德音频频望向前方的一对年轻男女,尽管面容和修为不一样,可她有一种诡异直觉,这对男女可能是楚阿满她们。
昨日在街上遇到,本想上前打招呼,阿满妹妹率先移开目光,仿佛没看到她,让人很受伤。
从黄昏到暮色,一路搜寻,没发现尸魃的踪迹,倒是叫她们两户住在山里的人家,听闻有尸魃出没,吓得魂不附体。
夜风压倒了草木,吓得猎户战战兢兢,这些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跟着他们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成为拖累,解兰深让三名筑基修士送凡人去雁云城。
中途休整一刻钟,就着头顶撒下的清冷月辉,一行人继续往山野密林前进。
走着走着,楚阿满发现周遭的景色一遍,身旁的解兰深和队友们不见了踪迹。
意识到进入了阵法,她祭出无极伞,指尖藏着几枚飞针,以神识操控解兰深的剑符,今日出城她穿了潇湘碧藕裙,灵器法衣,只要不遇到元婴修士,自保足够。
一道属于元婴大能的威压袭来,楚阿满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听到廉贞的声音:“区区筑基蝼蚁,本座亲临,凭你手上的那堆破烂,也想对付元婴大能?”
神识被元婴威压禁锢,她顶着压力一遍遍运行炼体心法,终于在第三遍时找到破绽,以神识探囊取物,取出剑符。
当廉贞现身时,只觉一道寒冰剑气直朝面门击来,自山巅之上,携带着一股剑意,犹如云海澄清,山河影满,桂冷吹香雪①,早已不畏寒暑,此时感受到剑意带来的冰寒。
这枚剑符不容小觑,他祭出本命法宝,将之化解。
剑符珍贵,廉贞没想过她会同时扔来十余枚。
贪狼与小崽子都在她手里着过道,此女奸诈,廉贞一时大意,花了点功夫解决掉剑符,瞅一眼被削短的袖子,面色难看地追上去。
天剑宗解兰深果真是他们魔族劲敌,只有金丹中期修为,他的剑符差点伤到自己。
得尽快除掉他,一旦成长起来,焉能有魔域快活逍遥的日子。
元婴大能缩地成寸,很快堵住猎物的去路。
楚阿满干脆放弃了逃跑,同他讲条件:“你来寻我,不正是为了以人皇幡验证,我是否是魔主,拿来吧。”
她一反常态,廉贞反而目露警惕。
她撒豆子似的撒剑符,跟不要灵石似的,可能真的没花半块灵石,廉贞皱着眉头释放威压,抬手将女修的灵脉禁锢住,摘走她的储物袋与暗器。
做完这些,他取出一枚灰扑扑的黄色小旗,抛至半空,掐诀施展秘法。
黄色小旗绕着楚阿满转了一圈,扑闪扑闪。
搞得廉贞一会儿舒展眉心,一会儿皱紧眉头:“怎会如此,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皇幡为魔主的本命神器,唯有魔主方能操控。
曾有未苏醒的魔种,贪心的想要强行将之炼化,被这件至宝反噬而死。
神器没有反噬这名女修,所以她不是魔种。
但,神器也没认她为主。
第58章
她受过的苦,他也得尝尝。
楚阿满多希望自己是魔主啊, 拥有毁天灭地之能,动动手指头,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必游走在修仙界与魔族之间踩钢丝, 稍有不慎, 粉身碎骨。
廉贞可不是贪狼, 被她一番装腔作调的忽悠住, 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越发云淡风轻:“你现在一定在想, 我到底是魔种,还是魔主?不管哪种结果,相信前辈定不会伤害我。我不愿去魔域,所以放我离开。”
他扯了扯短了一截的袖摆:“为何不愿来魔域?”
她不愿入魔族, 莫非因为她在天剑宗的未婚夫?
楚阿满不管对方如何想,固执回:“不愿就是不愿, 我这个最不喜被他人以权势和武力逼迫服从。”
对上女修倔强的眉眼, 心知把人逼急了,只会闹得两败俱伤, 廉贞沉吟片刻:“好,那我们打个赌, 赌你会心甘情愿加入我们魔域大家庭。”
楚阿满感觉浑身一松, 排山倒海的元婴威压,被对方收回。
廉贞若有所思投来一眼, 施展缩地成寸的神童,上息还在眼前,下一息已然出现在十里之外。
她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熟悉的神识扫来,须臾, 解兰深赶来,察觉到空气里一丝未消散的魔气:“廉贞来过?”
楚阿满点头。
为了消除他对自己的疑心,她随手拈来的扯谎:“廉贞以为我是魔种,不顾我的意愿要带回魔域,我以自爆逼迫,对方这才罢休。”
解兰深敏锐的眼神,盯着她。
他当然知道楚阿满不可能魔种。
她用魔种,似乎掩盖了更大的秘密。
“抱歉,是我来晚了。待回去后,我给你多备些剑符。”他自责说。
待两人回到小队里,楚阿满见尹落姝上前,别别扭扭的道谢:“刚才那只飞尸好可怕,多谢纪前辈搭救。”
解兰深不在意:“既是队长,本就是分内之事。”
他偏头来,跟楚阿满四目相对。
她拉长了张脸,走到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自己与魔域大能斗智斗勇,差点连性命都交代出去了,他倒好,跑去救了城主女儿。
解兰深跟着坐过来,被她别开脸,像只生闷气的小野猫,拿屁股对着人。
他眼中闪过讶异,去牵她的手:“作为队长,保护每位成员的安危,是我的责任。在你消失后,我和她们遇到一只飞尸,唯有我是金丹修士,我必须保护队员。”
楚阿满拿着乔,不理他。
解兰深有点着急:“你身上有十几枚剑符,即便遇到元婴修士,定能坚持到我赶来。我没有置你的安危不顾,所以别不理我。”
楚阿满扔来一记眼刀子:“你救了城主女儿。”
解兰深好声好气:“她是小队的一员,我没法不管。”
……
楚德音发现自己在雁云城结识的好友,这会儿频频往解兰深那处张望,以为是好奇,没想太多,毕竟她们两人幻化了面容,除了熟识,旁人无法分辨真实身份。
旁人不知解兰深的身份,尹落姝偏偏就知道。
作为城主女儿,出发前,她拿到组队名单,解兰深与楚阿满以假面孔假名字示人,身份玉牌信息做不得假。
解兰深啊!
天生剑骨,天剑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好像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已进阶金丹中期,以他的恐怖修炼速度,用不了多少年必能成为元婴道君……这样一位天骄,她自是想要结识一番。
与气运之女一起组队,果然跟着沾了光,认识了解兰深。
见传闻中那清冷倨傲的剑修,竟也会折腰,低眉垂眼轻哄着他的未婚妻,令尹落姝想起近来一段时间阿娘托人找来不少青年才俊的画像,问她可有中意的?
都是一群世族纨绔,尹落姝一个不喜欢。
阿爹欲用她与城中世族联姻,阿娘为她的幸福着想,总想找个她喜欢的男子做道侣。
那一群凡夫俗子,一个也瞧不上,她尹落姝即便要找道侣,该要找位贤夫扶她凌云志,未来她许他城主之夫的尊荣。
再次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的两人,女子的脑袋靠在他肩膀,立马挪开,逗着玩。
剑修深深叹了口气,可嘴角忍不住上扬,分明是极受用:“别闹,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体。”
楚阿满不理解:“只是靠一下肩膀,我们未婚夫妻亲热一下怎么了?”
“其他人看着呢,收敛点。”她说话直接,每每将他搅得心乱如麻,幸好刚才自己罩下一层隔音结界,外头只能看见他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至于为何不罩下防窥视结界,便是防止有人恶意揣测,于她的名声不好。
休整好,月上中天,一行人踏着月色继续前行。
她们的小队循着这个方向搜寻了四五日,找到三名生活在深山的猎户,派人将他们送到安全地带,期间斩杀了三只不化骨,二十余只尸魃,再没有碰到飞尸。
几日下来,一无所获,楚阿满开始着急了。
据城主得到的消息,这次共有七只飞尸,她们小队仅斩杀了一只,难道其它飞尸被别的小队碰上 ?
这日小队在林中休整,楚阿满掏出梅子姜,就着肉干解馋。
一包梅子姜,渐渐见了底,还剩几块,被包起来下次吃。
就在这时,只听啾地一声,一道烟花在半空炸开。
“是附近的小队遇险。”解兰深扔下拨弄火堆的树枝,祭出白玉扇。
楚阿满随众人一起跳上他的飞行法宝,不过十几息功夫,已然出现在百里之外。
从高处俯瞰,前方不远处的密林被齐腰斩断,绚丽的剑光和法术穿行其中,周遭植被横七竖八,遭了殃。
待楚阿满定睛一瞧,不对。
身旁解兰深收回神识,提醒众人:“是魃,等同于人族的元婴修为,大家小心了。”
魃,与尸魃仅有一字之差,它们的差距犹如天堑。
尸魃是感染尸毒的普通人,无知无觉,一般练气修士遇到,为之头疼。
魃,已拥有灵识,小神通术,能自主吸食天地日月精华。
除了魃,另有两只飞尸环绕,若没有她们及时赶来,这支小队必遭灭顶之灾。
楚阿满和解兰深对视一眼:“我们拖住其中一只飞尸,对方拖住一只,你来对付魃,待对方队伍里金丹前辈解决掉飞尸,速速去帮你。”
解兰深也是这样想的,给她塞去数枚剑符:“这些你拿着,小心些。”
楚阿满点头。
尽管跟梦里不一样,甚至出现了魃,但楚阿满非常自信不会有事,因为……她看向楚德音,因为女主也在。
解兰深给那支只剩十一人的小队传音,对方欣喜若狂。
眼看同伴一个个倒下,这时候终于等来支援,仿佛劫后余生。
那名金丹剑修越众而出,跳下飞行法宝,剑峰直指半空的一道鬼魅魃影。
有人牵制了魃,小队残存的队员轻松许多,另一只飞尸被金丹前辈的队友引开,他们仅面对一只飞尸,队伍里的金丹修士对上飞尸,由队员从旁辅佐,竟也扛下来了。
终于不用见太爷太奶了,真好哇。
负责主攻飞尸的金丹修士胡昌平,肩上担子根本不敢放,一面掐诀,一面以神识扫向与魃缠斗的那位金丹修士,见对方那样年轻,在速度奇快的魃手下,应对自如。
他纳了闷,怎么都是金丹中期,自己对上魃,毫无还手之路,对方却能做到游刃有余。
不能继续胡思乱想,眼下赶紧解决掉这只飞尸,给年轻金丹搭把手。
金丹修士对上飞尸,不到一刻钟,他们将飞尸解决,胡昌平的神识往支援来的小队探去,发现她们将飞尸重创,斗法进行到尾声,用不着帮忙,跟同伴说:“我们助这位道友一臂之力。”
胡昌平与同伴靠近,发现这位年轻剑修虽生得平庸,手持一把和光仙剑,心头一凛,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
一开始解兰深没想着祭出和光,这把仙剑太有标志性,几乎看到的第一眼,立马能叫人认出身份。
直到遇到了魃,他不敢托大,在和光的加持之下,交手了数百回合,待胡昌平和队友上前支援,帮忙分去三分压力。
那厢楚阿满所在的队伍成功斩杀飞尸,这边解兰深和胡昌平也除掉了魃。
两队人筋疲力竭,不敢崽原地休息,这里血腥味过重,很容易招惹来飞尸。
解兰深往白玉扇塞入数十上品灵石,带着队友返回雁云城。
得知他们击杀了魃与飞尸,城中修士惊奇不已。
见到魃的尸身,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楚阿满在人群中见到两个熟人,易姚林和解荷华。
怎么前些日子没见到她们俩,难道是这几天到的?
刚经历一场生死存亡的斗法,楚阿满与队友们灵力枯竭,顾不上多想,回到临时分配的住所,休整后,打坐吸纳灵气。
一夜过去,月落乌啼,她从入定中醒来,到屋外做每日功课。
习完剑,外出觅食,叫她撞见易姚林与尹落姝,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处?
不管了,吃饭要紧。
她没开口,反是易姚林主动上前询问:“楚阿满,听说你们昨天遇到了魃?”
楚阿满嗯一声:“还有别的事吗?”
易姚林本是看在天剑宗那场审判会,对方和她们易家算是同病相怜,成为众矢之的。
听得冷淡的语调,易姚林突然发现同病相怜只是一种错觉。
易家是犯了错,才会被数万修士审判。楚阿满虽疑似魔种,但她只对解兰深做了不好的事,当事人选择原谅不计较,外人更无从指责。
易姚林冲她点了下巴,抬步离开。
一个小插曲,楚阿满没当一回事,见过魔域大长老,危机暂时解除,她没佩戴千影,以真面目示人,这会儿惦念着朝食,迈着欢乐步伐往食肆过去。
身后的尹落姝脚步停顿,很快恢复常态,跟上易姚林的步伐。
易姚林在说什么,尹落姝听不进耳,回想起昨日解兰深立于高空,与魃斗法的英姿,在脑海里不停浮现。
那天她见到隔音结界里这对未婚夫妻的甜蜜打闹,女子眼眸里的戏弄,剑修面上无奈的纵容……那时她在想,如果解兰深没有定亲,没有未婚妻就好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抓住这捧清寒的雪。
不过他有未婚妻了。
他再如何优秀,如何适合做扶她凌云志的贤夫,尹落姝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直到昨夜,她得知了一个消息,此刻心湖震荡,千头万绪,冒出个大胆的念头来。
那楚阿满能用那种下作法子,俘获这捧雪,凭什么她不能?
想到他温柔小意地轻哄楚阿满,尹落姝心头一热,若能得到他的青睐,便能能到解家的助力,到时阿爹定会高看自己一眼。
想到城主之位,她稳住心神,与易姚林攀谈,试图从易姚林口中撬出点关键信息。
食肆。
楚阿满要了甜豆包,以油纸包裹住,放进储物袋,打算回住处找解兰深。
一回头,对上斜靠在门框的上官游,嬉皮笑脸说:“好巧,又见面了。上次还没来及得及恭喜你,修为又上一个台阶。”
“巧?”楚阿满一眼看穿他,嗤笑:“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地尾随我而来?”
“你说的对,我就是处心积虑跟着你来的。”上官游抬步跟上,慢悠悠说:“我对楚道友一见如故,楚道友却总是躲着,甩开我,真是令人伤心。”
走在前头的人停下,身后的上官游差点撞上去,对上楚阿满那双盈着秋水的美目,只听她说:“我不喜他人纠缠,待事了后,我们决斗一场,若我赢了,以后烦劳远离我的视线。”
换作一般人被如此羞辱,恐怕恼怒不已,拂袖离去,上官游明显跟一般人不同,笑嘻嘻:“你讨厌我啊,这样也好,我在你心中总归是有一点点分量。”
楚阿满:“……有病。”
她回过身往前走,撞到个人,正要道歉,抬头瞅到解兰深。
他的手探入她的广袖,两人牵着手,并肩返回住处。
昨日和光剑暴露在众人眼前,身份已经暴露,今天出门他没佩戴千影。
从外头回来,两人本就容貌不俗,一个如清寒山巅雪,一个是艳丽芍药花,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修士的目光。
听侍女说解前辈与她未婚妻回来了,尹落姝推开窗子,一抹雪影,月色泠泠,雪色皎皎,神仪明秀。
难怪世人都道天剑宗解真人好风姿,她暗暗想。
休整一晚,午后她们小队还会出城。
见时辰尚早,尹落姝干脆回城主府一趟,找到任夫人:“阿娘,我记得您有一位擅蛊虫的好友,可否帮我弄来一对情蛊。”
任夫人面色凝重,担忧地问:“你要做什么?”
“分明我比五哥哥更有天赋,可爹爹重男轻女,要将城主之位传给五哥哥,让我从旁辅佐,我不甘心。”尹落姝咬牙,坚定道:“阿娘,如果不赌一把,我一辈子要屈居人下,我真的很不甘心。”
任夫人起先不肯,心知女儿要情蛊,干的不是什么好事,架不住女儿软磨硬泡,答应帮她问问。
巳时刚到,距离小队集合还有半个时辰。
临时住所的这处院子,远里有一棵挂果的桃树,叫楚阿满想起自己在青芜峰的杏子树。
她来寻解兰深,无意撞见对方袖口一滴血迹:“你受伤了?”
“没有。”他坐在窗边,桌面的炭炉茶壶煮沸了泉水,衣摆凌乱,显然对她突然到访手忙脚乱,没来得及整理。
楚阿满拢起眉,绕过长条案,过来扒他的衣裳,他懵了下,像只被猎人吓到的傻狍子。
任她扒掉外衫后,方才意识到什么,他一手拢住衣领,一面轻推了她把。
楚阿满突然倾身俯来,他一个不慎,掌心握住一团绵软。
大脑嗡鸣,没等反应,他捏了把,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下作之举,他带着无措的羞愤:“抱歉,非我本意。”
楚阿满无语:“那你现在可以把手放开了吗?”
他哦一声,放开,面庞飞起了火烧云,完全无法思考,然后任由楚阿满施为,被扒完上衣。
她知道解兰深随纪夫人,生得冷白皮,也见过他靠在寒池与剑气池内汤浴,仅着一身里衣,湿透的衣衫紧贴在紧致的线条,寥寥勾勒,若隐若现。
扒掉上衣后,线条走势一览无余,两颗茱萸如粉色桃花,很漂亮,比在水月宗双修册子见过的图案好看。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打量他前胸后背,没发现受伤,难道在下身,要扒掉裤子?
上手前,发现他胳膊内侧的异常,握住手腕,她盯着白皙而紧致的一截有力小臂,一道细细的抓痕之下,萦绕着团尸气。
“你身上的尸毒真的没关系吗,要不你别去了。”
这时回神,解兰深抓过一旁的衣裳遮挡,一身白皮,在她的打量下,渐渐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已经压制住了尸气,一时半会儿碍不着什么,替你拿倾月草最重要。”
楚阿满没再说什么,默认了。
“刚才手感好吗?”
面对她的问题,他面皮薄,套上内衫,扭捏地轻唤了声:“楚阿满。你别仗着现在是筑基修为,对我肆意逗弄,否则,否则……”
她就是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抬了抬下巴:“否则你要怎样?”
手腕一紧,顺着拉扯对我力道,她跌进一堵胸膛里,不算滚烫,气息清雅,有种熟悉的安心。
唇瓣微痛,被人咬了口,然后她听见对方气汹汹:“否则,我便咬你。”
楚阿满突然起了玩心,在他脖子嘬了口,嘬出枚淡红印痕,满意说:“打上印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解兰深的嗓音低哑:“那你呢?”
楚阿满的情话信口拈来:“我是你的。”
这句话,愉悦了他,叫他快活无比。
两人相携去城门口集合,十数人提前抵达,除了她们,还有几人未到。
到了地方,同一支小队的修士纷纷迎上来,执礼:“解真人,楚道友。”
解兰深轻轻颔首,发现这些见礼的男修女修们,面色古怪。
想起小猫留下的咬痕,当时他意乱情迷,完全失去了理智,并未以灵力消解,事后更是忘记这一茬。
此时以灵力消去,会不会有欲盖弥彰之疑?
他们是未婚夫妻,旁的未婚夫妻搂搂抱抱,只是寻常,他说服了自己,没有当场消去这枚吻痕。
楚阿满留意着尹落姝,见对方一脸如遭雷击,万分震惊,心头生出一种不妙的直觉。
她故意弄出的动静,存了试探之意。
看来这位城主千金明知解兰深名草有主,还要从她碗里抢食儿。
说来说去,还要怪这个死剑修,他要是听她的,不救尹落姝,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时辰尚早,看你的梅子姜快吃完了,我去帮你买些?”
解兰深的话,迟迟等不来回音。
楚阿满拿背影对着他,被身后人掰了回来:“怎么不高兴了?”
她捧着书册,眼也不抬:“没有,我在看话本,你好吵。”
解兰深:“?”
分明前不久他们在窗前你侬我侬,跟蜜一样甜。
她说没有,他看着分明是生闷气了。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买点零嘴,到时在城外没得吃,你又要馋得眼睛饿了。”
扔下句话,他往蜜饯铺子过去。
察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她顺着望去,对上尹落姝,对方目露讥讽,这次是装也不装了。
楚阿满翻了个白眼,没鸟她,翻阅话本子,这话写到精彩桥段,被女配陷害的女主,狠狠打脸回去。
不死心又如何,不管对方做什么,解兰深不会多看一眼,梦里便是如此。
楚阿满低头看书,不远处,尹落姝从她身上划走,移至刚从蜜饯铺子走出的清隽少年。
他对旁人清冷疏离,唯有面对未婚妻时,似冰雪消融,春水潺潺。
他好声好气,楚阿满却使着小性子,尹落姝想,待自己拿到情蛊,叫解兰深钟情于自己后,不知这洛水门女修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走神间,解兰深带着几包吃食回来,见楚阿满仍旧专心致志翻话本子,起了好奇心,凑来一瞧,瞧到一段大概是男女主人公争执,女主要和离,被父母带着与人相看……
他薄唇轻抿,神情冷峻:“我有不周到的地方,惹你生气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向你道歉。”
没必要与他退亲。
楚阿满从话本子里抬眼,去接几包零嘴:“哦,我没生你气啊!”
从前他每每生气,冷落她,不理她,叫她小心翼翼地讨好。
现在风水轮流转,她受过的苦,他也得尝尝。
第59章
小道长,你怎么结巴了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像真的没有生他的气。
解兰深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一盏茶功夫,队员陆续赶来,凑齐了人, 准备出城。
“解道友且慢, 我们一道走,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胡昌平气喘吁吁小跑来, 他们队里因魃与飞尸不幸遇难的队友, 已通知师门与亲友前来认领, 经过一上午,重新分配来九名修士入队。
刚分配的九名修士里,其中有上官游、易姚林和解荷华,都是楚阿满认识的人。
解荷华正东张西望, 与阿兄对视上,慢吞吞挪过来:“兄长。”
然后冲他身旁的楚阿满点了点头, 算作问候。
楚师妹都没说什么, 偏兄长冷冷地斥责:“你该唤她嫂嫂,不情不愿的, 这便是我们解家的家教?”
解荷华不服,论辈分, 楚阿满是她的师妹, 理该恭敬唤自己一声师姐,从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班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嫂嫂, 可对上兄长极其冰冷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立马怂了:“嫂嫂, 这样行了吧。”
解兰深大发慈悲摆摆手,放过她。
解荷华心下一松, 回到自己的小队,听到身后兄长对楚阿满叮嘱:“如果荷华以后对你不敬,可以告诉我。”
楚阿满没告状,反而帮忙说话:“没有,解师姐待我不错。”
给解荷华感动得差点原谅了对方的欺骗。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现在兄长有了未婚妻,未婚妻什么没做,她阿兄就变成了后兄,处处苛责妹妹,以后的日子没法子过了。
两支小队一同结伴出城,于半日后,在一条岔路口分开。
在城外搜寻的半月里,由解兰深带领的这支二十人小队搜寻到零零散散的尸魃和不化骨,以小队的战斗力,轻而易举解决了。
这日暮色苍苍,众人在一处开阔平台歇脚,她们会在这里,休息一晚。
楚阿满摸来零嘴,最后一包存货要被吃完了。
解兰深从外面回来,拎着只处理好的肥兔子,架上火堆。
被高温火焰炙烤,兔肉表面迅速收紧,脂肪化作油脂锁住肉质里的水分,不多时,滋滋冒油的香气弥漫在周围。
一旁修炼打坐的修士,不知多少回朝这边望来。
待解兰深给兔肉划出花刀,撒上秘制香料,那股子奇香,勾人得很。
连楚德音和尹落姝也从入定中睁开眼,纷纷看向不远处的火堆。
或是盯着烤得油香四溢的兔子,或是盯着那两人。
火堆旁,男子扯下只烤兔腿递给身旁人:“你尝尝看。”
楚阿满咬一口,懒懒说:“味道还行。”
她啃了只兔腿,剩下的吃不下了。
解兰深看着平时能解决掉一整只追风兔,或一口气吃下两条鱼的人,这会儿才吃了个兔腿,胃口很不好,不免忧虑。
最近她总是莫名其妙冷落他。
遇到尸魃与不化骨,她一点不含糊,听从安排,构建天罗地网。
忙完正事,她时不时撒点小脾气,弄得他七上八下,好生难受。
她有恃无恐,得寸进尺,他被冷落,便只有一点点让步。
吃完兔腿,楚阿满取出帕子擦拭嘴角的油渍。
半个月里,她故意折腾解兰深,他竟也乐意惯着,被她拿捏。
很好。
不过还不够。
她要解兰深对自己无底线的包容。
这天清早,山间林下,浮岚暖翠。
解兰深外出未归。
楚阿满抓住碎片时间习剑,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尹落姝事先打听过这位对手,也在仙门大比后听到对方的名头。
如果两人没有利益冲突,说实话她很欣赏对方的野心,或许她们会成为朋友。
等楚阿满习完剑,尹落姝起身走来,抬手罩下一道隔音结界。
尹落姝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以楚阿满的实力,根本不惧,而且想看看这位城主千金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道友,你觉得自己哪一点配得上解前辈?”
听了来人的话,楚阿满一点不内耗,反而把问题排除:“他喜欢我,当然是因为我很好,很优秀,我值得拥有任何人的喜爱。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我的未婚夫。”
尹落姝发现自己的诛心之言,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毫无反省之意,于是加重筹码:“我知道你对解前辈做过的事。”
跟设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以为会见到楚阿满惊慌失措,结果她理直气壮地问:“然后呢,关你屁事?”
她轻蔑地上下扫视,给尹落姝气得面红耳赤。
作为雁云城城主女儿,身旁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楚阿满看她,跟看地上的一只蝼蚁,论修为和斗法,尹落姝皆略逊色一筹,只得忍气吞声,忍过这遭。
想到昨日收到阿娘的传音符,那事已有眉目,尹落姝眼里泄露出一丝丝自得。
撤走隔音结界,尹落姝回到自己呆的位置,发现楚德音靠来:“刚才你找阿满妹妹做什么?”
她回:“不做什么,说了一点事。”
这么关心阿满妹妹,干嘛不亲自问对方?
尹落姝意识到,这对姐妹跟外界传言的一样,私下不和。
不久后,解兰深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又又又不高兴了。
询问之下,楚阿满将尹落姝挑衅自己的言论一一叙来:“这人突然找上我,言外之意我配不上解真人,好像还知晓了情丝绕。”
解兰深递去在附近摘来的野果,透着隐隐不悦:“知道了,你放心,一切交给我去处理。”
楚阿满接过野果,顺道抓来他的袖摆擦了擦,放到嘴边,咬一口,咔嚓咔嚓,微酸,十分清脆。
这番举动,引得解兰深面色紧绷,立马掐来一道去尘诀,卷走肉眼看不见的灰尘。
午后,半空炸出的烟火信号,吸引了附近搜寻小队的注意。
若干飞行法宝在半空划过一道遁光,其中以白玉扇空遁速度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以修士的神识,几里外,探查到远处山谷的一支小队,猛地一看,巧了,竟又是胡昌平等人。
这次他们摸到尸魃潮的窝点,一方翻滚的血池,周遭数百只不化骨团团围住众人,其中两只飞尸,隐匿在不化骨群中。
终于见到飞尸,楚阿满双眼放光。
天知道她们在山林里搜寻半月,一只飞尸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们小队已有两只飞尸的战绩,如果能拿下谷底的两只,共四只,还差一只得想想办法。
她必须拿下,不能叫其它小队抢走。
楚阿满与小队成员有对付飞尸的经验与实力,她们一行人直奔不化骨群里的飞尸。
对付飞尸,对解兰深手到擒来,仅有一刻钟完成战斗,帮助楚阿满所在的小队成功斩杀第二只。
没有飞尸操控,训练有素的不化骨乱成一盘散沙,众筑基修士提剑狂砍。
慢一步赶来的修士,见解真人所带领的小队如此彪悍,瞪大了眼。
尤其是解真人的未婚妻,掐诀布下天罗地网,一次能网罗十数只不化骨,围困其中,操控着摔打,遁地,坚不可摧的不化骨,在她手底下仿佛成了玩具,玩得残肢断骸,凶残得很。
这女人真可怕!
在场男修纷纷暗想。
楚阿满才不管其他修士如何想,见到这些飞尸不化骨,几乎将她拉回无双城的记忆。
那时她只是个练气后期修士,被只小不化骨追得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现在她是筑基后期修士,炼体进阶到炼骨境,令一般筑基修士头疼的不化骨,到了她手里,根本不费多大事。
炼骨境的体修,她能捏碎不化骨的头颅。
除了这些,还有她肩胛处一阵刺痛,方才不慎被飞尸抓到,幸好闪避及时,只是一道皮肉伤。
用了一个时辰,将剩下的尸魃潮全部清理掉,有修士盯向血池,纳闷:“魔族手段越来越残忍,连修士的遗体都被从坟里扒出来,浸泡血池,转化为尸魃,难道以后修士坐化后,要我等挫骨扬灰不成?”
有修士奇道:“这血池竟能转化魃,是不是该尽快毁掉?”
楚阿满不认同这种说法,却也没有反驳。
那只魃,明显有日积月累吸收月华的痕迹,不像是靠血池速成的样子。
至于魔族将魃投入到雁云城城外,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
在众修士的齐心协力之下,以爆破符,炸掉了血池。
收拾了战场,回城补给。
这次小队收获丰厚,战利品占据了大半片场地。
鬼市的管事负责清点每支小队的战利品,誊抄在纸张上,贴在城墙。
楚阿满数来数去,发现七只飞尸全部被浇灭,其中她们的小队绞杀飞尸数量排名第一,有四只。
现在不仅是飞尸排名,顺便包揽了魃、不化骨等排名第一。
飞尸尽除,加之楚阿满肩胛处被抓伤,中了尸毒,接下来她和解兰深打算找医修调养身体,不打算出城。
小队的领头人换成另一名金丹前辈,其他修士可以随时退出,作为雁云城城主之女,尹落姝与兄弟姐妹们以身作则,都被派遣出城清剿尸魃。
莫说城主的子女,便是城主也要参与这次行动,她们享有城中子民供奉,遇到危险,理应冲在最前面保护子民们的安全。
若城主,及其子女在后方享乐,太平无忧,又有谁会愿意替她们卖命,如何服众呢?
休整一夜,尹落姝回望一眼雁云城城门,毫不犹豫随众修士再次返回山林。
城内。
收到雁云城爆发尸魃潮后,附近的医修纷纷赶来支援。
见到楚阿满肩上的抓痕,因她是体修,比普通修士愈合伤口快,才愈合的伤口,被尸毒腐蚀,导致刚长好的皮肉,反复溃烂。
医修帮她清理伤口,拔出部分尸毒:“以我的修为想要完全拔除,可能需要一个多月。”
楚阿满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
从室内走出,见到立在月下的人,她小跑过去:“你身上的尸毒,要不要找医修瞧瞧?”
解兰深:“金丹医修最多能拔除飞尸之毒,唯有回到天剑宗,由师尊替我拔除。”
楚阿满哦一声。
又听他问:“你身上的尸毒怎么样了?”
楚阿满垮着脸:“苗前辈说,至少需要一个月。”
想到一个月里反复忍受拔除尸毒之痛,哪里高兴得起来。
当时见到飞尸,为了抢功劳,她打得又凶又猛,被飞尸近身,一时不察,才会抓伤。
“这么久?”解兰深知道她怕疼,想了想:“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让我替你拔除,大概十天能全部清理干净。”
“真的?”楚阿满欣喜,道:“那你帮我。要现在吗?”
他询问:“今天拔除过一次,明日如何?”
想到方才所受之痛,楚阿满认同道:“也好,那就明日。”
一夜过去,第二天楚阿满习完剑,掐个去尘诀,从坊间回来后,敲响他的房门。
很快,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进了里屋,不消对方提醒,她自顾自解开腰带,搭在贵妃塌的扶手。
“等等,我先蒙住眼睛。”
褪去外衫的楚阿满转过头来,发现身后人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根白色丝巾,覆于眼前,遮挡住视线,衬得冷白如玉的面庞,说不出的出尘清雅。
光挡住眼睛有什么用?
不老实的修士,还可以用神识偷看,但解兰深的礼教,不会如此下作。
楚阿满的唇角勾起一抹深意,他不看,难道听觉也消失啦?
她故意磨磨蹭蹭,弄出衣料摩擦出的窸窸窣窣,果然面前白绫覆眼的人,不再风轻云净,道袍袖角,被他紧紧抓住。
楚阿满一个不小心,没拿稳里衣,落在裙边。
两人站得很近,白绫下方的一线视野,能看见她的裙摆,现在多了件柔软的丝质衣裳。
他盯着她脚边的里衫,清咳了一声:“可,可以了吗?”
“小道长,你怎么结巴了。”楚阿满轻佻的语调。
尽管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听觉与嗅觉灵敏无比。
虽瞧不见是怎样的画面,摩擦的衣料,每一下,轻轻拨弄在心尖尖。
风里带来她身上的暖香,他曾埋在她的玉颈,嗅到过这股香氛。
他额头沁出细汗,掩在宽袖下的手掌紧捏袖角,握成个拳:“楚阿满,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正事要紧。”
她兴致缺缺,在贵妃塌坐下:“我坐好了,你靠过来一点。”
解兰深探出手,被另一只绵软的手掌搀扶着,来到贵妃塌前,按在一处温软的肌肤:“这里。”
拔除前,解兰深提醒说:“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楚阿满趴在茶几,催促:“知道了,你快点。”
等真正开始拔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有点疼。
冷抽一口气,她不满:“你下手真重,比苗医修还疼。”
“不重一点,如何能快速拔除?”解兰深看不见她的脸,能从急促的呼吸,判断出她的状态:“真的很痛,那你咬我吧!”
面前伸来一截有力的小臂,楚阿满横他一眼,不客气地抓住咬。
他一声不吭,直到今日的拔除结束,趴在茶几的人明明没有出力,浑身冷汗,几乎虚脱,仿似刚从水里捞出。
解兰深帮她掐了一记去尘诀,取来被褥,将她裹住,抱放到软榻。
躺了会儿,恢复点精神,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套衣裙换上,拾起地上里衫,扔到储物袋。
来到外间,发现解兰深已摘下白绫,端坐在窗边,桌上煮沸的清茶,他盯着窗外的一棵桃树。
听见动静,窗边的人偏头看来:“还难受吗?”
“不疼了。”她坐过来,托着腮:“刚才你真的没有用神识偷看?”
“我岂是这种下作之人。”想到那日他捏了她,解兰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难道你不信我?我可以发心魔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楚阿满将这一本正经的人,逗得手足无措。
她又凑近,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没有偷看,因为刚才发现心衣上有一块污迹,如果你看到的话,一定会帮我清理干净。”
心,心衣,解兰深想起剑气池中,那抹芙蓉色,满面潮红。
半月过去,楚阿满身上的尸毒被拔除干净。
城外清剿尸魃潮进入了尾声,连续数日搜寻不到尸魃,雁云城危机解除,生活在城中修士和百姓得到休养生息。
城主亲自慰问牺牲修士的亲属与同门,给予家属一笔抚恤灵石。
在城门口屹立一座功绩碑,牺牲的修士名字被镌刻其上,逢年过节,受全城百姓祭奠。
城中气压低迷了好几日,鬼市也因尸魃潮而打乱了节奏,开市时间延长一个月。
接下来按照每支小队得来的战利品,给予一定奖励。
解兰深将除魃的一半奖励,让给小队成员,获得四只飞尸的所属权。
这次清剿,解真人与楚道友出力最多,两人都被尸毒所伤,说来还是他们跟着占了便宜,大伙没有意见,甚至凑来一百上品灵石,补给解真人。
除魃那日,所有人精疲力气,是解真人自己掏出上品灵石,带所有人离开。
解兰深将一半的上品灵石,与另一支小队达成交易,凑齐五只飞尸,兑换到一株千年倾月草。
拿到灵草,楚阿满催促他返回天剑宗。
解兰深道:“你缺倾月草,鬼市延长一月,我们在雁云城多等等。”
楚阿满:“可是你身上的尸毒……”
解兰深:“不碍事,我自有分寸。”
城中并无元婴大能,只能等他回天剑宗了。
于是两人在雁云城继续住下来,每日往鬼市走一趟,几日下来,一无所获。
这日收到城主府的庆功宴帖,除了她们,这次尹城主还邀请了清剿尸魃的所有修士。
除此之外,城主府的管事特意透露个消息,尹城主似乎有倾月草的下落。
两日游,来到城主府,说是庆功宴,现场布置得肃穆,毫无喜悦氛围。
考虑到已故的英烈,不好大摆宴席,桌上只有薄酒瓜果等,不见一点荤腥。
宴席上,楚阿满无聊得发慌,见城主拉着解兰深讨教,她啃完盘子里的两只灵果,起身到外面走走。
上官游追了出来,见她立在一棵石榴树下,欣赏头顶红似玛瑙的花朵:“你就那么喜欢解真人?一点不像你。”
脚步声靠近,楚阿满回过身。
她将上官游与秘境那名魔族的身影重叠,发现两人的嗓音完全不像,那贱嗖嗖的语调,像个七八成。
在这之前,即便她脑袋里闪过念头,也会下意识忽略,因为上官游的家人,与他生活的村子为魔族所害,所以在这之前,楚阿满从未怀疑过他。
前两日,前往鬼市的路上,遇到易姚林,楚阿满诘问对方,是否将情丝绕告知了尹落姝?
当时易姚林是什么表情,她不记得了,反正易姚林异常恼怒,用易家的前途起誓。
楚阿满猜到不是易姚林,易家大小姐自有风骨,若真要说,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情丝绕一事,除了她和解兰深两位当事人,只有易姚林知道内情。
那时她想,如果不是她们三个人,会是谁呢?
不对,还有一个人,方令恒!
方令恒死后,神魂被吸纳入万魂幡,这件宝物被魔族得去,知晓情丝绕一事的,还有魔族。
顺着这条线,想到最近出现在雁云城的修士,不难理清。
为何被她毁去的紫色幻影藤,最后会出现在廉贞手里?
情丝绕一事,又是被谁透露给尹落姝?
如果这个怀疑对象是上官游,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楚阿满弄不明白,上官游没被夺舍,家人乃至整个村子被魔族无情屠戮,他竟转头效忠魔域,图什么?
上官游,连梦里的楚阿满都被他给骗了。
没有真凭实据,楚阿满不想打草惊蛇:“是啊,我就是喜欢他。”
快步赶来的解兰深听到,眉目逼人的夺目,眸子倒映着月色,波光粼粼。
这时有侍女上前,告知她们小姐有倾月草的下落,邀他们凉亭一叙。
楚阿满迎上解兰深的目光,点点头。
两人随侍女前往凉亭,身后的上官游,不请自来。
来到凉亭,石桌摆放了瓜果点心果酒等,还有一盘楚阿满爱吃的梅子姜,也有解兰深常饮的岁寒三友茶。
尹落姝不怀好意,她倒要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楚阿满斟来一杯清茶,解兰深正要出言阻止,见她拐个弯,将茶盏放到上官游面前。
上官游从未得她一个好脸色,此刻受宠若惊,心中狐疑,莫非茶水中有毒?
“怎么,不敢喝吗?”
面对楚阿满的激将法,上官游端起茶汤嗅了嗅,没有异常,顿时眉梢舒展,想到这是城主府,想来城主千金不敢胆大包天在茶水中下药,害他们这帮修士。
“如何不敢?”他一饮而尽,咂咂嘴,嫌弃说:“味道太淡,我还是更喜欢琼浆玉液。”
楚阿满和解兰深对视一眼,等待良久,不见发作,看来真的没有毒。
坐了会儿,久久等不到尹落姝,她和解兰深起身要走。
尹落姝姗姗来迟,穿过月亮门,身上环佩作响:“我还没来,你们怎么都要走了?”
楚阿满上下打量,看得出来对方特意打扮过一番,挽的发髻很是别致,吸引了她的目光。
解兰深冷脸问:“侍女说尹小姐邀我们前来告知倾月草的下落,说吧,你想要什么?”
尹落姝神识一扫,发现石桌上有只沾了茶汤的杯盏,担心意外发生,先闭目感应一番,察觉雄蛊虫卵已经成功寄生在男修体内,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
她热切地盯着解兰深,既紧张,又兴奋。
见解兰深轻敛眉心,露出不悦,尹落姝不想这时候惹对方不快,将自己知道的一株倾月草说出,再三婉拒,并未索要报酬。
心中暗想,等过了三日,情蛊虫卵孵化后,到那时他只会对着自己冰雪融化,春水潺潺,只会拼尽全力扶持自己登上城主宝座……
那株倾月草,当做是给楚阿满的谢礼吧!
至于抢走别人的未婚夫,尹落姝不担心遭受骂名和指责,能得到解兰深和解家的助力,被骂一骂,又少不了一块肉。
还需等上三日啊!
好漫长啊!
三日里,是情蛊虫卵最虚弱的关键时候,一旦被修士察觉,只需指头大点的灵力,足矣碾死它。
熬过三日,此生再难解除情蛊,且雄蛊与雌蛊每月需交合一次,否则男女宿主必死无疑。
不过情蛊虫卵天生擅隐蔽,金丹修士难以发觉。
三日后,解兰深对楚阿满的情意,便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目送三人离开,尹落姝扬着唇角,望向楚阿满的背影,带着点怜悯。
第60章
他是她的帮凶
返回宴厅的路上, 楚阿满心里不得劲:“她刚才看我眼神,是不是好奇怪?”
撇着嘴告状,嘴角下垂, 眼中透着狡黠, 像只委屈的小狐狸。
解兰深捏捏她的脸, 手感比想象中的更好:“一个外人而已, 不搭理就是。过两日鬼市还没有倾月草, 我们便离开, 前往阑南城。”
另一株倾月草,在阑南城城主手中。
当年尹落姝的父亲与阑南城城主一起历险,偶然在一方福地洞天发现倾月草,每人各得一株。
阑南城位于东南方向, 她们同杨润一起前往天机阁时,得大能指点, 往这个方向走, 能解开她们的疑惑。
为了倾月草,无论如何, 楚阿满势必往阑南城走上一遭。
一连三日过去,她们在鬼市仍旧没有收获。
这日从鬼市出来, 遇到尹落姝和上官游, 解兰深烦两人,冷着脸, 不欲理睬。
“听说楚道友在寻找倾月草?”
尹落姝瞧着那唇若涂脂,面庞比女子还要艳丽三分的天音阁绯衣男修凑到楚阿满跟前,下意识拧起了眉心。
长得比女子还漂亮, 一点眼力劲儿没有,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 偏来掺和一脚。
尹落姝烦上官游,见他缠上楚阿满,间接地帮了自己一把。
再次闭目感应了番,确认完虫卵还存活着,且即将破茧而出,她心下稍安:“听说解真人与楚道友打算过两日去阑南城,来雁云城还没好好逛过吧,我们雁云城最出名的便是瀑布,这时候正值鼎盛时期,宛若仙境,不知两位可否赏脸?”
解兰深不喜一个人,丝毫不给面子:“多谢告知,我们自行前往即可。”
尹落姝一噎,迟疑开口:“解真人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不曾误会。”解兰深声线冷淡,道:“本真人修行无垢心法,偶尔能感知到他人心中的恶念,我与尹城主相谈甚欢,顺嘴提点对方的晚辈,你听也罢,不听也罢。”
尹落姝心中惊惶交加,自己的谋算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
雄蛊分明还在他的体内温养,若被发现,焉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对方知晓她心怀不轨,对她产生厌恶,尹落姝留意到他在跟自己说话,余光扫向身后的楚阿满和上官游。
既然解兰深能察觉到自己的恶念,难道他不知道他未婚妻的?
突然有一个猜测,或许分明早已知晓,放任了楚阿满给他下情丝绕!
没来由的,尹落姝后背发毛。
第一次发现自己看走了眼,早知解兰深并非表面上展现的清冷纯良,自己不该打主意到他身上。
万一被他发现……尹落姝吞了吞口水,不敢设想后果。
事情已经做下了,自己体内的雌蛊能感知到雄蛊即将孵化,再无更改,尹落姝要一条道路走到黑。
转念想到情蛊的作用,雄蛊宿主对心上人的情意,会转嫁到雌蛊宿主身上,他对楚阿满有多爱,便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作为雌蛊宿主的自己。
被他厌恶又怎样?
没关系,雄蛊马上便要孵化。尹落姝紧盯着解兰深,耳边听到楚阿满向上官游邀战,若她赢了,上官游不能再出现在眼前。
那天音阁男修没应,嬉皮笑脸走开。
尹落姝睨向楚阿满,没想到对方也不喜上官游,两人看人眼光挺一致。
可惜了,她们注定做不成朋友。
楚阿满和解兰深离开,原地只剩下尹落姝。
风清月皎,远处雁云城,灯火辉煌。
尹落姝在瀑布处蹲了许久,始终没等来两人。
心口的雌蛊躁动不已,绞得她捂住心口,阵阵晕眩。
这是,雄蛊孵化!
成了。
感应一番,发现雄蛊就在附近,尹落姝面上讶异,顾不得多想,箫声奏乐,催促雄蛊前来。
这处瀑布景色不错,晚间草丛里游荡着萤火虫,是她们雁云城年轻男女常来的地方。
尹落姝特意寻了处僻静角落,听到草丛里传来踉跄脚步声,她眨着迷蒙的眼,望向受情蛊催动的身影,不像解兰深。
受雌蛊影响,作为宿主的尹落姝极不好受,潮红着脸,脑子糊成一团,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迫切又渴望地想要与雄蛊宿主亲密。
一夜折腾,直到翌日天明,雌蛊与雄蛊餍足,安分下来,她们从混沌中找回清明。
见到昨夜与自己欢好之人,尹落姝大惊失色,抓起衣裳遮挡:“怎会是你?”
一会儿功夫,上官游大概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情蛊?”他见多识广,听说过南疆的修士擅养蛊虫,爱而不得时,给心上人下情蛊,能令对方回心转意,爱慕于自己。
万万没想到,尹落姝竟给他下了情蛊。
不对,那杯岁寒三友茶,分明是给解兰深准备,误打误撞被他饮下……
想着,上官游脸颊一痛,扇了他一巴掌的城主千金,穿上衣裙,跳上飞行法宝跑了。
给上官游差点气笑,抬手摸了把红肿的脸颊:“罢了,这一巴掌当作还她的。”
要不是那晚自己给尹落姝暗暗送去一封信,挑起尹落姝的野心,让这位娇小姐去引诱解兰深,哪知她竟是想着下情蛊,阴差阳错下给了他。
说起来,他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以为挨了一巴掌,事情算了结。
哪知才回雁云城,被城主守株待兔,概因今早尹落姝匆匆回家,被尹城主看出失了元阴,逼问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楚阿满和解兰深准备向尹城主道别,前往阑南城,收到了城主府的喜帖,六小姐与天音阁广成道君座下高徒上官游,成婚一事。
两人成婚如此仓促,其中定有隐情,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人当即决定多留一日,后日一早离开。
晚间来到茶楼,楚阿满要了瓜果点心,凑耳听来大堂里三教九流们说道城主千金大婚之事。
七嘴八舌的,有人说今早碰见尹落姝从瀑布回来,也有人道也看见了天音阁的上官游衣冠不整……
听了会儿,楚阿满窥见些细枝末叶。
第二天,城主府张灯结彩的嫁女儿。
楚阿满和众多宾客的簇拥下,见证了上官游与尹落姝拜天地。
新郎官如丧考妣,毫无成婚的喜悦。
新娘子尹落姝,尽管被盖头遮住了面容,看不清神色,拜天地拜得不情不愿,也能看出怨气有多重。
拜完天地,这对怨偶前往喜房。
喜房外,宾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喜房内,着喜服的一对怨偶对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尹落姝自己揭了喜帕,打量那身着喜服,踩着椅子,自酌自饮的人,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嫁给这个瞧不上的浪荡子,恨得咬牙:“上官游,嫁给你,非我本意,今晚你休想碰我,除了情蛊发作时,其它时间我们分房睡。”
上官游吊儿郎当,细眉一挑,语调傲慢:“说得跟我想娶你似的?要不是你给我下了情蛊,每月需交合一次,以性命要挟,我才不会娶你这么个蠢货?”
“你骂我蠢?”尹落姝大笑一声,压下怒气:“我知道,你喜欢楚阿满,跟条狗一样,巴巴跑到人家跟前摇尾巴,人家看都不看你,还撵你。”
“我高兴被她撵。”上官游饮下杯中的酒液,嗤了声:“好过你喜欢解兰深,人家根本不稀得搭理你。”
“上官游,你不得好死。”
“放心,小爷绝对能熬到你死。”
……
两人唇枪舌战,互相伤害。
一夜过去,朝雾散去。
楚阿满和解兰深向城主辞别,她们前脚刚走起,后脚上官游也提出自己该返回天音阁。
当日见女儿失去元阴,从继室夫人处得知小女儿给人下了情蛊,给尹城主吓得不轻。
他们强势迫使这名天音阁弟子与女儿成婚,自知理亏,加之对方师尊乃元婴道君,这次婚宴办得匆忙,没能等道君亲自到场主持,本就于礼不合,没有多做挽留。
任夫人给女儿收拾了行李,抹着泪,送女儿女婿来到城门口。
尹落姝昨晚面色戚戚,今早重新振作起来。
尽管不愿离开雁云城,事情已成定局,她不认命,以后她还会回来争城主之位的。
距离雁云城数十里之外,座座拔地而起的高耸峰峦,绵延至万里。
群山环绕的一座小镇,楚阿满来镇上找个食肆吃点东西,顺便打听关于阑南城的消息。
在大街上撞见有骗子售卖所谓的十全大补丹,只卖天赋差、下品灵根的修士,天赋好的,人家不卖。
楚阿满一眼看破,提纯灵根,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说五行灵珠之息少见,光是提纯灵根之痛,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下。
什么吃下一颗十全大补丸,灵根日益提纯,修炼速度快了,全赖十全大补丹产生的效果。修炼速度如常,便是时日不够,多服用些日子就好。
她们拆穿骗子,买十全大补丹的修士纷纷退回灵石。
退完灵石不算,见她们周身弥漫杀意,对方为了求生,将自己的师尊出卖,透露他师尊手中有一套敛息术,吹得天花乱坠,引起了楚阿满的兴致:“好,带我们会会你师尊。”
骗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称铁柱,受他师尊胁迫,这才四处行骗:“除了我,我的其他师兄们都被关在洞府,我师尊乃南疆修士,擅养蛊虫,一会儿你们小心些。”
听到南疆、蛊虫等字眼,楚阿满心头一咯噔。
那年临城大雪,差一点被自己孺慕的那名疯癫道人做成了蛊母。
身旁人脚步一滞,被解兰深察觉:“怎么了?”
“你知道如何炼制蛊母吗?”不等他回答,楚阿满自顾自答:“首先给予一名孤儿关爱,如长辈一样谆谆教导,教她认星宿,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在对方完全心防卸下时,让她服下蛊虫虫卵,如果不曾得到还好,可曾经分明得到过的关切,却被最信任之人伤害,幼童怨气更甚,方能成为蛊虫的养分。”
铁柱满眼敬佩:“这位前辈竟知晓如何炼制蛊母,莫非你也是南疆来的?不对,你口音像是北边的。”
解兰深心口揪痛,她说的根本不是如何炼制蛊母,分明是那位被她看作师尊的疯癫道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事!
难怪在药王谷的船只甲板上,她仰望着星辰,提及那位教她辨认星辰方位的道人,会是一副阴冷表情。
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被血脉相连的父亲忽视,被嫡母惩戒,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缕光,实则是跌落深渊的幻影。
解兰深忍不住心疼,追问:“后来呢,那位疯癫道人如何了?”
“在他重伤后,我亲手割下了他的头颅。”直到后来她做了一场预知梦,方才猜出那道人应该是练气修士。
说话间,离南疆修士的洞府越来越近。
有蛊修的弟子亲自带领深入巢穴,加上解兰深的掩护,三人一路畅通无阻。
解兰深以神识扫过,确认洞府内仅有一名半步金丹的修士,外头锁着两名练气修士,确认没有诓人。
铁柱冲前方嘘声,间或夹杂着甩动铁链的声音。
顺着铁柱的视线,楚阿满见到了手脚被玄铁链捆着的一男一女,两人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幼虫,不时从七窍中往外探头,钻来钻去,奇形怪状的小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见到师弟从外面领来一对陌生修士,示意她们不要出声,这对蛊母猜到可能是来搭救自己的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不敢发生丝毫动静。
方才她们摇晃的锁链声,已然传回洞府,引起她们师尊不满:“一天天的,吵死了。”
几息后,她们的师尊驾驭飞行法宝,隔着半空与楚阿满和解兰深遥遥相望了几息,发现自己所在的峡谷平白无故多了一男一女。
一个是筑基后期,另一个看不透修为,却令人浑身寒毛竖起,这是金丹修士!
身体几乎立刻做出反应,一水散人欲驾驭飞行法宝空遁,发现脚下动弹不得,被自己祭炼的法宝摇摇晃晃,不听使唤。
仔细一瞧,发现被碧色藤蔓网罗住,又听那筑基后期女修语气张狂:“不用你动手,让我来。”
一水散人乃筑基大圆满修为,半步金丹,见这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当下稳住心神,琢磨着趁机将对方拿做人质,换取自身平安。
他打着小主意,听那女修没头没尾问了句:“听说你自称一水散人,你可认识三阳散人?”
听语气,一水散人心知来者不善,也不知那死去的师弟如何得罪了她,刻意引诱道:“哦,你认识我师弟?”
“果然。”话音一落,楚阿满祭出银朱剑,挥出一道剑气。
以道法结合剑诀的标志性打法,太过特殊,令一水道人立即将她认出:“阁下可是妙真长老座下的弟子,楚阿满?”
对方不答,仅靠着这套道剑双修,将他压着打。
一水散人心头一凛,憋屈得很。
以他半步金丹的修为,竟被个小姑娘死死压制住,被她一手四灵根法诀牵制住,近身不得,想要掳她当人质,难如登天。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隐隐落入下风,以一水散人的观察,大概一刻钟后,自己会因大量消耗灵力,导致丹田枯竭,败下阵来,只能任人鱼肉。
认识到这个问题,一水散人想到不能继续消耗灵力了,一拍腰间的葫芦,掀开木塞,密集的蛊虫飞到半空,湛蓝的天空暗下来,被蛊虫群遮挡住部分光线,罩下一片阴影。
嗡嗡声,密集入耳。
一旁压阵的解兰深,眸色沉沉,手中的和光剑蠢蠢欲动,只待那道芍药花色的身影扛不住时,立即出手。
当然,他更相信楚阿满能够打败一水散人。
能与仙剑寄雪的楚德音打成平局,她有这样的实力!
楚阿满的确有实力,在见到对方释放蛊虫后,唇角上扬,以金土两种法诀,碰撞出火球。
轰地一声,炸开一丈高的火焰团,遮挡住天空的蛊虫被火焰炙烤,哗啦啦往下掉落。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团火焰,导致蛊虫损失大半,一水散人肉疼心痛,颤声道:“这些蛊虫可是我养了两年的心血啊!”
此时还剩下千百知不惧火焰的蛊虫,接受到主人的命令,振动着翅膀朝敌人袭击。
楚阿满祭出金光罩,以四系法诀挨个试了个遍,弄死一半蛊虫。剩下的,被她施展一记霜降,冻成颗颗冰晶。
望着坠落的晶体,铁柱讷讷道:“哇,下冰块了,这就是多灵根修士的潜力?”
身后铁链叮当作响,间或传来师姐师兄压抑的闷哼,铁柱转过头,见无数小虫子从她们口鼻而蜂拥钻出,这种场面,即便见惯了蛊虫,仍感不适。
解决一堆小虫子,对楚阿满来说不难,难的是金蝉蛊,据闻这种蛊虫以一百多种毒物喂养,炼制七七四十九日,水火不侵,剑锋砍不坏甲壳,很棘手。
既然不好杀,她便构建天罗地网,将这些虫子包裹,花了一盏茶功夫,将一水散人搞死。
主人身殒,寄身的蛊虫陆续死去。
两只金蝉蛊腿一蹬,跟着去了。
楚阿满收起灵力,以神识探查过一水散人身上的储物袋,担心有毒,没敢用手碰,摸来几十块中品灵石,嫌弃地撇撇嘴:“真穷。”
“师尊……啊呸,这老怪为了炼制蛊虫,每日让我外出行骗,将蛊虫虫卵掺入十全大补丹,给他养蛊,赚来的灵石,都被他挥霍一空了。”铁柱恨恨道。
铁柱踹了一脚一水散人尸体后,从他腰间拿到钥匙,给师姐师兄解开铁链时,楚阿满的神识扫到两本册子,其中一册是炼制蛊虫的秘法,以神识翻阅了两页,定格在其中详细标注了情蛊的一页。
发现中情蛊的症状,令她想起雁云城的尹落姝与上官游。
想到上官游想方设法设计她,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忍俊不禁。
她幸灾乐祸道:“解兰深,我想我知道尹落姝和上官游的猫腻了。”
“情蛊。”解兰深的目光落在半空漂浮的册子,脑海浮出凉亭里的岁寒三友茶,当时楚阿满斟了一杯茶汤,他以为她要喝,正要阻止,见她坏心眼地递给了上官游,拿上官游试毒。
原来不是没有毒,而是情蛊。
“你看,都是你惹的好事。”楚阿满是没理也会气壮的人,现在她有理,拿腔作势道:“你看这册子上写的,万一你不慎中了情蛊,将对我的情思尽数转到旁的女子身上,到时你就成了负心薄幸的臭男人。”
解兰深掸去袖摆不存在的灰尘,一板一眼:“我从不饮离开视线的茶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觉得不妥,补充说:“况且我没那么蠢,既是对你有情思,怎会轻易移情别恋?”
楚阿满笑嘻嘻凑来:“呀,你终于承认喜欢我了。”
对上她张扬又得意小表情,像一颗明珠闪闪发光。
解兰深想,不承认喜欢她,都能叫她得寸进尺,现在她知晓了,更要有恃无恐。
罢了,反正他是为虎作伥。
他是她的帮凶。
解困的三人上前道谢,楚阿满不太在意,她是来黑吃黑,不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我们要去一水散人的洞府找宝贝,你们自便。”
三人面面相窥,这位前辈真是……口直心快啊!
目送她们两人往洞府过去,三人发散完脱困的喜悦后,对峡谷外的未知前路感到迷茫。
意识到一直以来欺压他们的恶人终于死了,铁柱一时欢喜,一时忧愁。
一水散人的洞府内,楚阿满熟练地移动花瓶,打开暗门:“刚才我用搜魂术,发现这面山石后好像有一处阵法,里面可能有秋娘要寻的东西。”
花了半日光阴,终于解开阵法,解兰深偏头看来:“你一直盯我做什么?”
楚阿满来到一块石碑前,打量上头的刻字,绵绵情话不入心:“认真的男子,最有魅力了。”
解兰深:“!”
一句话,他心驰神摇。
听楚阿满激动道:“从一水散人记忆里见到熟悉的布阵手法,果然是傅清安刻下的碑文。”
解兰深抬眸看去,碑文的大致意思——傅清安的仇家发现了那处小院,他不得不带着秋娘一起逃跑,后来刻意取走秋娘的心头血,是为了保住她,那些心头血被藏在寒潭中,以聚灵阵维持,可保千年。
傅清安取自己的心头血,献祭肉身为阵眼,带走所有仇敌,打量阵眼处一具孤零零的白骨,与角落里堆着十数具白骨。
盼望以后有修士能解开阵法,带走那只盛着秋娘心头血的玉瓶,归还故人,他愿将傅家的高阶阵法作为回报,另有十数名仇家的法宝。
“明知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还要招惹秋娘,装出一副情深模样,虚伪。”楚阿满轻踹一脚石碑,轻蔑说。
她为秋娘鸣不平,解兰深不好搭话,以免引火烧身。
从寒潭取来装有心头血的玉瓶,递给她,他发现楚阿满摸那些白骨身下的储物袋,一个个扫神识,然后皱眉:“灵石早被聚灵阵吸收,这些法宝还能卖点钱。我拿法宝,你拿阵法。”
解兰深颔首。
搜刮一空,从暗室出来,楚阿满好像明白一水散人为何会将洞府建在这里,大概因为这处聚灵阵。
时间紧,两人跃上白玉扇,往附近城镇过去。
他们排排坐在蒲团,解兰深闭目修炼,发现身边人不老实地靠来,长睫轻颤:“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小臂上的尸毒。”说着,楚阿满来撩他的宽袖。
“没什么好看的。”解兰深一把抓住她的手,捏来捏去,把玩着手指,或是十指紧扣。
听说十指连心,算不算抓住她的心?
越是这样,楚阿满越是怀疑,趁对方松懈,一把掀开,盯着几乎整截黑乎乎的手肘臂:“尸毒蔓延了。”
他一把用袖摆盖住:“别看了,丑得很。”
她喜欢他的脸,见了他丑陋的一面,会不会突然不喜欢了?
他以灵力将尸毒压制在手肘,从手腕到手掌处皆是正常肤色,以为不会被发现,哪知还是……
楚阿满想了想:“是有点丑。不过你的脸,还是好看的。”
*
抵达一处城镇,解兰深同城主交代了苍溪山发生之事,城主允诺派遣医修去查探吃过十全大补丹的修士,取出蛊虫或虫卵。
这边事了,两人直奔阑南城。
城主极好说话,双方利益互换,楚阿满几乎没怎么费力,又拿到了一株千年倾月草。
还缺一株,以后慢慢想办法。
解兰深的尸毒,再不能拖延下去了。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返回空翠城。
得知楚德音在闭关冲击金丹,楚阿满也打算闭关一阵子,最近为了倾月草东奔西跑,浪费许多时间,该静下心来修炼。
解兰深回到天剑宗,云中道君发了好大的脾气,冷哼:“再晚一步回来,你就等着尸毒攻心好了。待你尸变,到时为师第一个先除了你。”
他从容回:“师尊,我心中有数。”
云中摇摇头:“早半个月回来,一个月能拔除干净,如今起码要费个一年半载。”
解兰深:“劳师尊费心了。”
云中道君没好气:“为师上辈子欠你的,罢了罢了。”
解兰深与楚阿满返回宗门的消息,没两日,在坊间传开了。
空翠城,楚家小院。
听左右邻居嚼舌根子,道那天剑宗解真人如何高不可攀,听得楚氏神色晦暗。
楚氏不能修炼,吃过延寿丹与定颜丹后,保持三十出头的模样,有两百年寿元,可霜白的鬓发,成了心中刺。
痴迷美容养颜,楚氏养了个好女儿,不缺灵石,在城中各大医药铺子求美发的灵丹妙药。
大概在两个月前,她去了解家的铺子,见到熟悉的图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问了掌柜,原来那是解家的族徽。
回到家中后,楚氏想起来了,那枚族徽分明与女儿珍重非常的玉佩,一模一样。
除了霜白的发丝,楚氏还有一桩心事,便是女儿的婚事。
她的德音容貌好,天赋好,哪哪都好,唯独在情路不顺心,自仙门大比后,女儿变得沉默了,楚氏看在眼里,疼在心坎。
尤其察觉到女儿对解真人抱有隐晦的心思时,楚氏深感无力,若是在凡间,直接捧出自家的金银财宝,可这里是修仙界,她一名凡妇只能仰仗女儿,什么都做不了。
楚阿满那个小蹄子,却如此好命,真是没天理。
想到自己的女儿的玉佩,可能是救下解兰深的信物,楚氏心头火烧一样,根本静不下心来。
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女儿,那玉佩在哪儿,怎的好久不见拿出来盘弄,被楚德音含糊过去。
楚氏大着胆子猜测,或许玉佩已经被楚阿满拿走,顶替了女儿救命恩人的身份,成为解真人的未婚妻!
一想到这个可能,楚氏恨不得立即冲上天剑宗,当众揭露全部真相,让自己的女儿做解真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