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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 121 章 逃学被发现

宁安从书桌夹层翻出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并且看到一封家长会的通知函。

满怀期待的宁安兴匆匆跑去学校,只看见空荡荡的课桌。

这两年他参加过几次家长会,宁翼的成绩不算特别突出,但每次老师谈到他, 神色总是有些古怪, 夹杂着尴尬。

现在宁安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老师对自己撒谎的行为也感到不自在。

而根据老师的说辞, 宁翼从一年级就开始逃学。

也就是宁翼第一次跟着孟天宇跑掉后没多久,他在有人协助的情况下不再去学校。

为了瞒住宁安, 又作出假装正常上下学的表象, 还让学校一起配合。

宁安想起手表电话上总是坐不住的宁翼, 姜野比他更精准地找到宁翼。

谁主导的这件事不言而喻。

比起愤怒,宁安更多的是伤心。

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姜野的霸道更多, 还是宁翼也赞同。

他感受到深深的背叛。

就像亲手养大的儿子不仅偷偷跑出去跟着前夫吃喝玩乐, 还给前夫的现任叫妈妈。

虽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但宁安被背叛的心情并不低。

他无力地坐在学校校门外的台阶上。

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和伤心。

而回家看不到宁安的宁翼瞬间跑出去。

赵凡一把捞住他, 八岁多的宁翼挣扎得特别凶,险些压不住他。

一直等在下面的姜野迟迟看不见返回的赵凡,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几人坐车出去寻找宁安。

父子俩在后排座对峙。

“你到底做了什么?”姜野愤怒地责问,他确实对宁翼感到愧疚, 但从未想过挽回跟宁翼的父子关系。

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并不觉得怀柔政策对其有效,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维持强大。

宁翼毫不畏惧姜野, 黑沉沉的眼睛不服气地盯着姜野。

赵凡打断父子俩的对峙, “是不是去学校?”

姜野望向宁翼,宁翼倔强地梗着脖子,最终还是点点头。

姜野瞬间意识到宁安知道了宁翼逃课的事情。

从宁翼的反应,不难推测露出马脚就是宁翼的手笔。

姜野抓住宁翼的胳膊, 用了很大的力气。

宁翼即便吃痛也不露出任何异色。

姜野恨声道,“你想摆我一道就要提前想好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现在你也摆脱不了嫌疑,倒是想想是我更让宁安伤心,还是你更让他失望。”

宁翼颓败下来。

他确实想破坏宁安跟姜野之间的关系。

也做好让宁安发现他逃学的事情。

那张作假的奖状和通知函他打算过几天再给宁安,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让宁安误以为他是被姜野强迫着逃学。

早上走的时候他检查书包没有发现那张通知函,以为放在书包夹层,之后就是日复一日的体能训练和学习,宁翼便无暇顾及。

等到下午返回时他突然惴惴不安,抵达家门附近时,他摸了一把书包夹层。

那张通知函不在,再看着紧闭的房门。

宁翼瞬间知道出大事了。

车辆快速行驶在街面,但临近农历新年,路面上车水马龙。

姜野本打算利用这个节日再次跟宁安缓和关系。

但现在事情再次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再一次无视宁安的意愿。

关于宁翼的事情他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和规划。

在宁翼愿意配合的情形下,不想跟宁安起争执的他选择自己认为对的处理方式。

但这样的他跟过去那个傲慢又践踏宁安的狂徒有什么区别?

姜野有些疲惫地看着桀骜不驯的儿子,“我们能不能和解,看在宁安的份儿上?”

宁翼扭着头望着窗外,但是身躯微微颤抖着。

他在害怕,他在思考如何向宁安解释。

他更害怕宁安伤心不理他。

“这件事我会全部承担下来,但是你不能再做让宁安伤心的事情。”

姜野把宁翼扭过来,发现宁翼的眼睛红彤彤。

迟来的一丝属于父亲的心软情绪在姜野的心底划开。

姜野放低语气,“我知道你讨厌我,甚至恨我,因为我曾经让宁安那么不快乐,但是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其中的是非对错,但你的感知是对的,我对他很不好,我不配再次拥有他,但是你不能让他伤心,知道吗?宁翼,你对宁安来说很重要。”

宁翼一向执拗的眼睛终于带上少许的疑惑。

姜野露出笑容,“你要打败我,就等你长大后堂堂正正的来打败我,无论是搏击还是大人的行事方式,但是你不能做违法的事情,不能做让宁安伤心的事情,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跟我如此约定。”

宁翼最终点点头。

宁安不清楚自己在风里坐了多久。

好像连心都冷透了。

突然有团影子冲过来,力气很大,像卷起的小旋风。

他还很重,直直扑进宁安的怀里。

搂住宁安的脖子。

宁安被扑倒在地,看着宁翼在他面前哭得厉害。

宁翼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即便小金毛被姜野摔进角落,他也只是愤怒地冲姜野嘶吼。

宁安怎么可能责怪宁翼。

只要孩子还愿意回来,他就感天谢地。

他艰难地坐起来,一遍遍查看宁翼的全身,“受伤了吗小翼?怎么这么伤心?是不是姜野打你了?不哭不哭,爸爸带你回家。”

宁翼擦去脸上的泪痕,仔细观察宁安。

宁安的眼底除去担忧就只有担忧。

宁翼一直悬起的心彻底落回去。

他终于知道,哪怕他犯最严重的错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原谅他。

那个人只可能是宁安。

那么,他怎么敢再让宁安伤心一点点?

宁翼轻轻张开嘴,发音有些奇怪但清晰,“爸爸。”

宁安震惊地看着宁翼,紧紧捧着宁翼的脸,“小翼,你叫我什么?再叫我一遍。”

上一次听见宁翼叫‘爸爸’还是宁翼两岁多的时候。

那时宁翼还是软绵绵的一团糯米,用柔软的奶音连续不断地叫着‘爸爸爸爸’。

宁安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但是高兴地一遍遍回应他。

见宁翼不再说话,宁安着急地看着宁翼,“小翼,你刚刚是不是叫爸爸呢?是爸爸听错了吗?你再叫一遍好不好?再叫一遍,求求了,求求你!”

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宁翼接住宁安的眼泪,放在嘴边尝了尝,是咸的。

他再次张开嘴,“爸爸!”

宁安紧紧抱住宁翼。

姜野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的脚底像是生了根,既舍不得离开,把这个空间让给父子俩,又再也没有勇气上去说一句‘对不起’。

宁安摸到宁翼开始变冷的手指,快速擦去眼泪。

“我们回家,爸爸太开心了,小翼想吃什么?”

宁翼摇摇头,离开宁安的肩头,第一次用一种缓慢的手语说道,【爸爸,对不起,我逃学了,因为我想变得很强大,然后打败姜野,但是我让你伤心了,我不该那么做,我以后都不再逃学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宁安连忙点头,“爸爸不怪你,小翼能认错就好了,爸爸只是……”宁安有些不安,有些不好意思,“爸爸以为小翼不要爸爸了?”

宁翼连忙摇头,嘴巴瘪了瘪又忍住,【小翼永远不会丢下爸爸,小翼只有一个爸爸。】

宁安笑起来,“那不要哭了,我们快回家,这里好冷。”

父子俩起身,为彼此扫去灰尘和风雪。

他们手牵手经过姜野,看都没看一眼。

仿佛那个满眼渴望的男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赵凡有些不忍,低声说道,“宁先生,姜总不是故意的。”

这次,宁安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野微微抬起头,冰冷的雪花落进眼睛里。

如此漂亮的东西,遇到一点点热量就会彻底融化的东西。

原来也让人如此疼痛。

太阳暖和起来的时候,青山的旧城改造正式动工。

最新翻新的是青山。

往日泥泞的马路铺就成全新的黑色沥青路,马路旁修建了漂亮的绿道,分成行人区和骑行区。

马路铺陈得迅速,五月的样子就迅速完工。

完工后市政出了新规,汽车不能上山,机车在晚上十一点后从指定位置上山。

临近住宅区后不许鸣笛和开远光灯。

一直困扰着市民的机车族,和一直闹着需要释放的机车族终于得到一次双向奔赴。

有传言市政最先改造这里,是因为青山极可能成为全国最大的机车赛场。

青山的交通道路一好,来游玩的人顿时络绎不绝。

看准商机的人们开始涌入这里。

有远见的人提前租下临街的房子,改装成时尚清新的小店。

因外立面只能按照市政要求进行还原翻新,很多店家就在软装上下足功夫。

过去看起来破落肮脏的楼房,慢慢变得不太一样,有种岁月沉浸但又不腐烂的宁静。

宁安站在一栋楼前仰起头,这家旧楼长了一株三角梅。

从一楼开到六楼,遮天蔽日的红。

最近成了旅客打卡的胜地。

旧楼翻新针对的是十五年楼龄的楼房,像蒲公英这种超过二十年的楼房都在拆迁重建范畴。

按照政策蒲公英可以获得一定重建款,剩余的部分需要自己补足。

像蒲公英这种情况挺多,但是聪明的百姓干脆跟投资者合作,修成一幢幢复古的民俗,房东继续居住其中某一层,其他的被投资者拿去出租,十年或者更久以后,住屋使用权归还给房东,属于双赢。

蒲公英是福利院,不可能采取这种方式。

宁安可以贷款,但需要抵押,他除了蒲公英可以说一无所有。

高敏也在想办法,正源医药前期不良经营太久,哪怕后面姜野退还资产,但并非白给,向木也做不出白拿的姿态。

正源濒临倒闭并不能完全怪到姜野身上,而是内部管理出现问题,姜野的行为只是加速这艘巨轮的倾覆,没有姜野还有其他人,换个角度,姜野把这些都买过去,比分散在不同人手里要好很多,至少向木他们要再买回来还比较容易。

姜野交换的是正源医药的股份,但是好几年过去,姜野都没有派人过来分享盈利。

向木语气恶劣的喊过他几次,都被姜野推脱掉。

还是高敏提醒,向木尝试询问要不要购买医疗设备捐赠给福利院。

姜野那边的人才点头同意。

向木牙酸得厉害,跟高敏抱怨,“他就不能直接点,什么都弯弯绕绕,当年要不是他这样,我也不会会错意去找宁安麻烦,还找人打……”

高敏淡淡地看他一眼。

向木闭紧嘴巴。

这些年他算是彻底服气高敏,不仅把濒临破产的正源医药救过来,眼看着还有重返顶峰的可能。

后来他才知道高敏居然还是个学霸。

所以高敏让他一边工作一边回学校读书时,向木真的快恨死姜野。

不是姜野那个灾星,他现在还是个逍遥快活的纨绔。

电话响了,向木接起来,助理告诉他林家那边来人想见他。

当年林庆拒绝参加向健柏的葬礼,也不替向健柏扶灵,向木就对这个血缘母亲彻底冷了心。

后来他拿着手里的股份跟高敏合作,把公司里那些林家的裙带关系一个个投出去。

那时候他才知道林家的人究竟有多恶心,正源会倒闭跟这群吸血鬼脱不掉关系。

可以想象当初向健柏处在这个位置有多为难。

当时两边闹得特别难看。

林家的人骂他认贼作母,骂向健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向木是谁,是金市出名的混蛋纨绔,叫来一群保安把他的几个舅舅几个姨打得满头是血的扔出去,还跑去登报跟林家脱离关系,现在眼看着正源要起来,又恬不知耻的想回来。

电话里一口一个亲外甥,恶心得向木要吐。

向木咬牙切齿,“你再问我这种事情我就开除你,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助理很为难,“这次是林夫人想见你,说母子一场还是……。”

向木噎住,孩子总是本能向往父母的关怀。

他默默看了眼正埋首工作的高敏,高敏这女人也真是的,把他的办公室跟她的安排在一间。

搞得他像个被班主任盯着的不良学生。

真的很拘束,但凡偷懒被抓,就会有翻倍的工作等着他。

向木偷偷钻到桌子下面,压低声音,“告诉她,我有了。”

桌面敲了敲,向木涨红脸坐回去,高敏冷硬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你是宁安,还有了……”

向木不好意思看高敏,高敏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去见见她,也给她一个机会。”

向木的心有些酸有些涨,他轰轰站起来,弄得动静很大,掩盖住声音里的颤音,“到底是搞慈善的哈,都有一颗圣母心,你关心我做什么,关心宁安呀,宁安都快凑不齐修房子的钱。”

说着一溜烟跑出去。

高敏望向窗外,又是一年夏来到。

向健柏那般儒雅温和的男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顽劣的儿子?

高敏笑着摇摇头,坐回办公桌前。

宁安那个孩子反而最不让她担心,还说不让她操心重修楼房的事情。

第122章 第 122 章 狗翻墙

宁安以法人的身份不断向区上提出贷款申请, 周转于不同的部门,走了很多道程序,甚至还要参加应酬。

好在他并不急功近利,老老实实地跑‘关系’, 提交各种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 贷款批下来。

这些年社会的福利捐赠充裕起来, 但是福利款项都是专款专用, 宁安不是那种脑子‘活络’的人,不会拿来修房子, 哪怕有人暗示他可以这样操作, 很多企业都这样做, 但宁安没有听取这种‘善意’提醒。

接着就是转移孩子们和仪器的问题。

一楼的孩子们交流起来比较容易,知道暂时的离开是为了不久的将来住新房子, 反而都很期待, 但是三楼的重症儿出现应激反应, 他们也无法理解保育员们的解释, 床位稍稍移动一下就会大哭大叫。

就在宁安一筹莫展的时候,融欣告诉他蒲公英隔壁有空余的位置。

蒲公英临着青山道, 再往上就是入青山的一条山道,上面没有其他的房子。

往下原是一个糖果厂, 已经废弃几十年。

青山区纳入改造后这种地方也会被收回去重新修建, 其实宁安很想拿下来, 扩建蒲公英。

但蒲公英的底子实在太薄了。

有了转移孩子们的地方, 宁安带领大家迅速忙碌起来,很多人都过来帮忙。

不仅有离开蒲公英的孩子们,融欣带着点绛唇的员工,谢涿带着他的朋友们, 还有其他一些捐赠企业及经常过来探望的个人家庭。

三楼的重症儿发现只是被转移到隔壁,躺在床上顺着窗户就能看见原先的蒲公英时,也不再吵闹。

另一栋楼是员工宿舍和杂物楼。

高敏后来都住在前面那栋楼,员工也大多都是青山本地人,很少有人使用这里就慢慢荒废。

除了楼道有人打整,房间里都很脏乱。

宁安推开一楼楼梯的小杂间,一时愣住。

他跟宁翼曾经在这里住了近三年。

不足十平方的楼梯间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窗户的位置放着校园里的那种课桌,是宁安为了方便宁翼玩耍向高敏借的,他没想到一切都维持着原样,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而且一点灰尘都没有。

看来高敏打扫过这里,蒲公英的经济不好,有段时间连老师都留不住,更不要说保洁。

这里的干净一定是高敏一点点扫出来的。

墙壁上贴着很多看图识字,那时候宁安根本看不见任何希望,但还是像对待正常孩子一样,耐心地教宁翼认识一个又一个汉字,如今看来,他的坚持得到回报。

“宁安哥,我们明天再过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秦致知笑着跟宁安打招呼,她在国外的生活学习很顺利,但只要有假期还是会不远万里飞回来。

夏雨他们冲他招手,已经焕然一新的操场漂亮的像彩虹,在蒲公英孩子们的身后绽放。

宁安想起秦致知的那句解读:蒲公英的孩子们都飞回来了。

其实不止蒲公英的孩子们,社会的善意像星星点点的萤火,从各个地方飞过来。

当聚集成团,就成为最明亮的光。

谢涿被曹文生拖着朝外走,“都说了喊搬家公司,你们非得自己弄,是能省一顿楼还是能省一年粮?”

谢涿一边跟宁安打招呼,一边手脚并用地捶曹文生,“你看小树多可爱,刚走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看着我。”

两人各吵各的,经常不在一个频道,但乐此不疲。

宁安笑着收回目光。

融欣擦着手上的灰尘,“我看天空要落雨,金市也快到雨季,你早点回去。”

宁安给融欣递去一瓶矿泉水,“雨季会影响施工,晚一天孩子们就会失望一天。”

融欣明白宁安急切的心情,但不会说什么找搬家公司之类的话。

他从不做让宁安为难的事情,“小翼的手术安排得怎么样?”

宁安眼底闪过些微烦躁,“已经做了几次检查,现在在等专家组过来,应该七八月份可以手术。”

姜野身边有了新的总助,一个很会为人处事的中年人,不会像季衍那样硬邦邦地过来通知事情,一开始宁安确实因为季衍的冷硬态度感到难堪,后来熟识后就不会,他还亲眼看见季衍怼姜野。

虽然算不得怼,只是认真分析后的真实提醒,但合格的助理不会这样做。

季衍显然不是合格的助理,但后来却让宁安觉得信任。

他从暮光逃跑的时候,最后遇到的人是季衍。

季衍完全可以把他抓回去,但是他先跑回去救姜野,推开大厅厚重的玻璃门时,他看着腕表冲宁安说,“你有一个小时的逃跑时间,我建议你走没有任何监控的乡道。”

新来的助理姓何,是社会最认可的得力助理。

态度温和处事圆滑,甚至有些谄媚。

宁安一点都不喜欢他。

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

关于宁翼植入人工耳蜗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姜野再也没有露面。

但是言谈间总会无意cue到姜野,说姜野最近有点呼吸道感染在医院做了一个多星期的雾化治疗,又或者说姜野自己做饭不小心弄伤手。

好像在卖惨。

等宁安望过去他又很狡猾地转移话题,让人分辨出对方的意图。

融欣看出宁安没有交谈这个的欲望,淡淡一笑,“年底我应该就会离开。”

宁安惊讶地看着融欣,怎么这么快?

融欣好笑地看着宁安,“我回国马上就四年,对于发展一个企业这个周期算比较合适的,毕竟不是什么大的项目,动辄十年……”

宁安不知道融欣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还是在内涵姜野。

但是有修养的人第一次做这种倒是让人惊讶,他忍不住先笑起来。

融欣脸上闪过些许不好意思,“就算我对他最后的嫉妒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年底真的不跟我去国外?我买的起大别墅,带泳池那种,也能让小翼接受最好的私立教育,最重要的,你跟小翼不用提心吊胆。”

两人都知道融欣指的什么,姜野完成十年合约,之后呢?

能平安地离开吗?

如果不能,他又要交换什么?

融欣压低声音,“给你透个底,姜野很会讨好上面,也很会自保。”

宁安不太懂。

融欣看了眼在落日里不再破旧的青山区,即便不甘心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很有魄力,“姜兴修当初那条最大的资金链虽然被冻住,事后也被罚收,但是余下的部分依旧数额惊人,姜野是合法继承人,他把这笔钱全部投到青山区改造,不要一分回报。”

人都是世俗的,哪怕是融欣都舍不得这笔钱。

宁安抬眼望向蒲公英外面,一墙之隔的青山区不再沉闷阴郁,这个总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它的漂亮不是簇新的,更像时光浸润过的玉石,在拂去尘埃后,终于闪耀出它的华泽。

“他为什么签下十年合约不离开,曾经优秀的团队说解散就解散,甚至连这笔钱也能放手,我想这就是你不选择我的原因,他可能十足的糟糕,但也有改正错误的魄力和勇气,而不是简单说句道歉就了事,换作是我,可能会选择逃跑,毕竟不是谁都能直面自己的错误。”

宁安微微叹口气,“融欣哥,你转做婚恋中介了吗?”

融欣愣了愣再次笑出声,“宁安,有没有人说过你挺幽默的?”

宁安再次叹口气,“卖酒的时候被逼出来的。”

融欣再也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一个人无声地从远处的大树后移出来,看着院子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黑沉沉的眼睛嫉妒得发红。

他用五百万美元让那个老头儿装病,怎么还不把融欣骗出去。

居然年底才走。

宁安突然转身,姜野迅速移到大树后面。

宁安把曾经围绕着蒲公英的白木香移走,现在院内院外都一目了然。

让姜野再也没法躲在白木香后面偷看。

融欣顺着宁安的目光望过去,茂密的青山有些黑黝黝,往年都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旧城改造后,市政把路两边的灌木丛铲掉,种上漂亮的绿植。

绿道开放后,一到傍晚徒步登山的人不少。

宁安跟高敏的理念不一样,他不觉得把蒲公英的孩子藏起来就是对他们好。

把白木香移到院子另一边,让孩子开始接触外人,外面的人也开始了解这个残缺的世界。

残缺是天生的,但是他们一样拥有飞向天空的自由。

蒲公英的外墙正好临着一条绿道,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这里——青山的山脚下,藏着一个名叫‘蒲公英’的儿童福利院。

今年青山道竣工后政府组织了一次跑山赛。

那天路上人流络绎不绝。

很多闪闪发光的帅气机车缓慢地经过蒲公英。

宁安带着孩子们站在围栏边观看队伍。

几乎每位参赛选手都转身冲蒲公英的孩子们挥手致意。

孩子们的惊呼声和欢笑声贯穿全程,也感染很多人。

那次比赛结束后,选手们把奖金合起来全部捐赠给蒲公英,让宁安意外又欣慰。

正在登山的一对母子,孩子拉住母亲的手,“妈妈,那个人好奇怪,站在树后面好久了。”

母亲训斥,“你管人家的,看见奇怪的人就赶紧走。”

孩子依旧好奇,“他是不是在尿尿,对着一棵树站了好久。”

母亲翻白眼,“又不是便秘,谁会站这么久?”

孩子发挥联想,“那就是尿秘?”

姜野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国际电话,流畅的西语,“道格拉斯究竟多久让融欣回去,他再不走我准备出手了,反正我都被宁安判了无期徒刑。”

融欣都那么夸赞他了,宁安居然还是说他的这些优点并不适合家庭。

家庭需要什么优点?

他没有就是没有,装了,宁安又会说他装。

这一年他都在研究季衍留下来的excel表,看着他对宁安做下的每件事他都觉得痛苦,恨不得弄死过去的自己,然后研究难以继续。

后来把宁安换成别人他才得以继续研究,研究的结果就是他有点仁慈,下手还是轻了。

他不得不将电话打给朱莉,朱莉把他删除拉黑。

呵~女人!

季衍回去后找了一位全球闻名的心理治疗师,被骗走六位数的美金后,他连姜野的excel表都无法分析了,最后跑回去读书,他准备读法律,然后打算把那位心理治疗师送进监狱。

目前那位心理治疗师找上他,协商给他终生免费,但季衍要放弃送他进监狱的打算。

两人谈判了很久,朱莉一直跟着看热闹,目前还没有结果。

不太顾得上姜野。

于是姜野只好打电话给格雷。

格雷没兴趣听这些情情爱爱,但是他听见隐约的机车声。

得知姜野投资了一条机车赛道,他耐着性子安慰,“野,紧绷的人生是不会幸福的,爱情也一样。”

姜野固执,“我**的快死了。”

格雷笑得胸腔震动,“你不是还没死吗?”

“不如试着重新追求他。”

姜野大为光火,“我现在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你被过去束缚住。”

“如果我是你,会用一切手段追求对方,像美国男人一样潇洒,像法国男人一样浪漫,像意大利男人一样嘴甜,嗷,该死,我忘记你是……中国男人,嘿嘿,难怪你追不上。”

小孩哥的惊讶声从远处的山道传下来,“妈妈,那个人在念咒语,是跟光有关的咒语吗?”

妈妈的怒吼声遥遥传来,“对,你只要在家念咒,什么都有。”

姜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光影一点点淡下去的院子。

宁安还站在那里跟融欣聊天。

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了,是不是已经商议如何布置卧室?

漂亮的路灯亮起来,把曾经黑沉沉的青山点缀出漂亮的轮廓。

宁安走到门口送融欣离开,融欣发动汽车,宁安低头,“融欣哥。”

融欣抬头,那个曾经腼腆内向的人,此时露出浅淡的笑容,却是自信的,“你真的哪里都比他好,当年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要说为什么还是会喜欢,可能这正是喜欢的真实原因。”

毫无道理可言。

心动的一刹那不会告诉任何人。

它在胸腔里臌胀,跳动,为每一句话,为每一件事。

融欣的目光越发柔和,“那你会幸福吗?”

宁安不知道。

融欣说,“我总觉得像你这么好的人如果都不能幸福,那么这个世界会让人很失望。”

宁安笑着摇头,“你这是滤镜,我没有那么好。”

融欣突然打开副驾驶的箱柜,从里面取出那枚纪念勋章,他递给宁安,“很早买了就想送给你,一直没找到机会,我总在等最完美的机会,殊不知错过每一个机会,宁安,你跟我相反,你总是抓住每一次机会。”

融欣离开很久,宁安还站在院子里。

没有白木香的阻拦,青山的风吹进来,是清新的,带着水汽。

真的快要下雨。

他对姜野很失望,一次又一次。

到后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可是,重逢初期,他为什么还是会对严重伤害过他的姜野抱有微弱的希望呢?

宁安明白的,在姜野对自己的看法产生怀疑时,其实他也对过去产生怀疑。

他们都不觉得对方是那样的人。

他其实很能理解姜野为什么拒绝那份excel表。

那份表格上不仅标注了姜野的过错,其实也公正的标注出他在这段关系里对姜野的视而不见和冷漠,他只是用无声的,不宜让人察觉的方式,让每次鼓起勇气想要讨要一点糖的姜野陷入更多的失望。

姜野用身体的暴力对待他,他用冷暴力还击姜野。

姜野其实并没有赢,他一直都很难过,只是用冷硬傲慢掩盖住。

外面的人都认定姜野欺负他,也确实如此。

但是他的还击并不弱,且每次都狠狠扎在姜野最脆弱的地方。

他为什么能够轻易地就伤害到姜野呢?

宁安一直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不然他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但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因为姜野的爱意,让他肆无忌惮。

他也无法否认,不告诉姜野宁翼的身世,里面究竟暗藏多少报复的心思。

学习委员从来不是柔软的性子,不想跟蒋亮起冲突,只是因为一次冲突会换来更多的麻烦,蒋亮最多收到警告或者老师的谈话,但其他并无效果,他们还有很多的报复机会。

后面姜野的行为正好证实他的预判。

不跟杨勇起冲突也是同样的道理,他见过太多底层人一言不合为了那一丝丝尊严而付出追悔莫及的代价,他还有个孩子要养育,所以不会去意气用事维持那可笑的尊严,谢涿没有听取他的告诫,所以付出惨痛的代价,有人还能慢慢休养生息,但是他不行。

他是长于泥地的苔藓生物,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融欣说他能抓住每一次机会。

对也不对,他只是更善于自保。

姜野这大半年的变化确实很大。

他不再打骚扰电话,不再摆出受害者的姿态,甚至连人都不敢出现在他们父子俩面前,但他又时时安静地提醒宁安,他在,他一直都在。

看着他们父子俩,保护着他们父子俩。

无论是青山区的改造,还是蒲公英这一路的改变,其实都得利于姜野暗中持续不断的助力。

他开始知道在什么地方使力,既能维护宁安的尊严,又能真的帮到宁安,还能让宁安觉得舒适安全。

所以,还要让姜野在赎罪的道路上永无止境的流浪下去吗?

虽然姜野那个狗东西确实让人生气。

宁安没有得出答案。

他想顺其自然,或许时间能给出一个答案。

宁安转身,看见一只狗东西翻过铁栏杆跳下来。

第123章 第 123 章 楼塌了

“你来做什么?”宁安冷淡的表情轻而易举伤害到姜野。

姜野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 露出一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迷茫。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抬起眼睛,“我们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宁安很想拆穿他,隔三差五站在半山那棵树后面的是谁。

时不时跟在他身后一路尾随至出租房的人是谁。

如果他在点绛唇的时间待得稍微久一点,那辆全市都认识的防弹车就会停在隔壁。

宁翼在今年正式转到普通学校。

宁安为此请了一天假偷偷跟着, 想看看宁翼的适应情况。

让人欣慰的, 宁翼适应良好, 甚至每天会带领同学学一段手语。

他尊师重道, 对同学友爱,也不在意外界好奇的目光。

宁安悬着的心逐渐放回去。

校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告诉他姜总也很关心孩子, 在学校里跟了一个月。

后面宁安才知道姜野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谢涿安慰他, 曝光有时候反而是种保护。

宁安明白这个道理。

但狗东西就是让人生气。

看着宁安微变的脸色,姜野立马审视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像……好像有点漏洞。

之前跟踪宁安的事情还是很隐秘, 要么坐在车里远远看, 或者让安保拍照片发给他。

忙碌是一方面, 也不希望宁安发现。

现在他养了那么多智囊团, 金市的事情有那些人盯着就行,重要决定过过目,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年他都是亲自跟。

被宁安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反正判了无期徒刑, 偶尔也会产生就这样吧, 爱咋的咋的, 宁安不会离开蒲公英, 他就可以在蒲公英附近一直打转转。

“我们大半年没说话。”姜野改口。

宁安看着他就来气。

跟以往的伤心失望不一样,是一股淤积在心的烦躁,像黏在兔子身上的苍耳,擦身而过的功夫, 弄得浑身到处都是。

宁安转身就走。

很快身后传来紧跟的脚步声,在橡胶跑道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狗脚是有四十五码吗?

踩这么响!

大半夜还穿着精致昂贵的皮鞋吗?

这点宁安冤枉了姜野,鬣狗先生早脱下那身华丽冰冷的战衣,他穿着从赵凡那里拿来的衣服,上身着黑色工字背心,下面是工装裤,鞋子是作战靴,他觉得这样的衣着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坏。

他像朱莉建议的那样,放低姿态去设身处地的理解宁安。

不仅仅是行为方式,连着装都要改变。

在感情世界里笨得令人发指的鬣狗先生终于开始学会怎么讨好他的小兔子。

宁安埋头冲进曾经跟宁翼居住的楼梯间。

突然想起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正要退出去一转身遇到高大的姜野堵在门口。

姜野震惊地看着满墙的看图识字,修长手指摸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纸面。

黑色的眼睛迅速染上忧伤又赶紧逼回去,“你们曾经住在这里?”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楼梯间的天花板,最矮的地方不足以立人。

逼仄的空间里是明显的潮湿霉味。

连转身都局促的空间曾经是父子俩的三年。

宁安有些漠然地开口,“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们的境遇。”

他不想跟姜野一直挤在这里,逼仄的空间里,姜野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露在外面的胳膊强健有力,绷紧的青筋在冷白色的皮肤下不断游动,宁安的眼睛无处安放。

现在天气并不炎热,他的着装为什么如此暴露,宁安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颤抖不停,“不过马上就要拆除,蒲公英的孩子们很快就能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

图纸是个人捐赠里一位工程师提供,没有收取任何费用。

新建的楼房把原先两地的面积连起来,形成U字体,一边是生活区,一边是教学楼,重症儿依旧在三楼,但是三人一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方便照顾他们的保育员不用来回走动耗费体力。

三楼的尽头还有一个大露台,天气好的时候,重症儿可以去那里晒太阳。

宁安对新的楼房很满意很期待。

但他不打算跟姜野提这些,姜野这种人不会明白。

“你的办公室太小了,最好设计成套间,里面安排上睡觉休息的地方。”

宁安有些诧异地看着姜野。

姜野露出那种讨打的表情,“一张图纸而已,不过人不是我找的,他真心做慈善。”

宁安点点头不打算就这件事再纠缠。

他跟姜野的恩怨太深,如果一条条梳理,各站各的理,他们能吵365天都不重复。

宁安挤开他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房,宁安微微舒出一口气。

姜野按亮墙壁上的灯,不大的房间顿时被照亮。

满墙都是贴过奖状的痕迹,这是宁安高中后高敏给他腾出的一间独立卧室。

对外说蒲公英难得出一个高中生,不希望影响他的学习。

但宁安还是感受到高敏的偏爱。

姜野在后面探头探脑,“奖状呢?”

宁安真的不想理会他,但良好的修养还是回答,“被高妈妈收起来,上次问她也不告诉我。”

姜野突然在后面说道,“向木给她买了套房子。”

宁安讶异,这个倒是没听高敏提及,应该没有要。

果然,“你们高院长真的很奇怪,她把向木当成儿子手把手的教,向木也认她,送套房子为什么不收,向木这个败家子不知道挥霍掉多少套房子。”

宁安真的不想跟姜野这种人讨论什么人生理想,但是他也最受不了别人不理解高敏,“高妈妈是为了完成向伯伯的夙愿,等向木能够独当一面,高妈妈就会离开。”

姜野冷嗤,“正源50%的股份,高敏要是放手就是傻子,她爱做慈善完全可以用这部分盈利让蒲公英过上更好的生活。”

宁安转身,发现两人的距离莫名其妙又离得很近。

曾经他很怕姜野,姜野只要稍微靠近,他都会吓得浑身发抖。

后面被姜野强行抱在怀里睡觉,宁安不得不把这份畏惧深压在心底。

再后来持续不断的心理治疗让他逐渐摆脱这个阴影。

但姜野对他来说依旧是个危险的存在。

宁安默默走远一步,“你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八卦,你越来越像曹文生。”

姜野闭上嘴,眼睛居无定所的游荡,就是不看宁安。

一副你也不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模样。

宁安有些怀念这里,明天施工队就会过来拆除,他想再看一眼这个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除去门口碍眼的狗东西,宁安更多的都是不舍和眷念。

他是个很念旧的人。

宁安走到床边的书桌前,拉出抽屉,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盒子。

好像放置很多年,宁安疑惑地拿起掉色的盒子,轻轻抽开。

是一个月食界面的时钟,曾经他再打一份工,想给姜野送份毕业礼物。

被姜野给打断,后来他抱着半件人偶服找老板退还,结果老板高兴地数给他三百元钱,说谢谢老板惠顾。

宁安想起姜野洒下的那笔钱,心疼得发堵。

但那钱是姜野的,姜野怎么用是姜野的自由,宁安没有置喙的身份。

他将挑选很久的礼物买下来,之后姜野亲吻他,两人爆发矛盾一发不可收拾。

晚收到快递的宁安再也没有找到机会送出这份礼物。

居然还在这里。

宁安想到什么,立马将东西丢进抽屉,快速关上抽屉。

“是什么?”姜野问。

宁安回头,更加冷漠,“垃圾,我要走了。”

姜野靠在门边迟迟不动,眼睛不由自主瞥向那个抽屉。

他看见了,是份礼物,看宁安这么紧张的表情,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那盒子一看就很陈旧,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肯定是读高中的时候谁送给他的,居然这么爱惜。

姜野心里一股股冒酸水,他送宁安的那只小金毛,先是被宁翼丢出窗。

当时季衍对他做了急救,姜野连包扎都来不及,按着还在出血的额头追出来,在黑黑的冰凉的街道找到小金毛时,他真的快要崩溃。

后来父子俩真的离开他,再一次把小金毛留在暮光。

他们不要小金毛,也不要他。

宁安觉得姜野再次泛红的眼睛真的有点恐怖。

更担心姜野发现礼物而尴尬,他瞥到自己写的祝福语,又酸又尬,恶心死了。

绝对不能被姜野这狗东西知道。

八百年前喜欢过他的事情,他现在都可以揪着不放。

这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给他买过礼物,还不知要发什么疯。

宁安的表情越发紧张,姜野越发肯定这是宁安的追求者送的。

“你走不走,我要关灯了。”

姜野收回目光,气愤地扫过宁安。

突然一声炸雷,闪电瞬间划过天空,宁安几乎惊叫起来,“你快让开呀!”

姜野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回到走廊里。

空气是静止的,潮湿的雨气四处弥漫。

宁安很讨厌这个味道,有些不安地望着外面。

姜野以为他担心宁翼,“小翼跟谢涿在一起。”

宁安转移注意力,“谢涿又回来了?”

与其说谢涿搬到他隔壁,不如说他把那里作为跟曹文生战争的休息点。

谢涿好像对收养小树的事情动了真格,而曹文生坚决不同意。

宁安有些理解谢涿,曹家肯定需要血脉延续,他们如何还想继续走下去,两人中肯定有一个人要妥协。

大约这种可以预料的不稳定未来,让谢涿想要抓住什么,就像宁安曾经不顾一切的抓住宁翼。

姜野点点头走在前面,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潮湿的味道越来越重,宁安还是会出现应激反应,特别类似的场景出现时。

当年被姜野关了七天的地方就跟如今搬空的这栋楼很像。

他越走越慢,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

他不断地吞咽口水,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看,这就是生育宁翼的好处,宁安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悲惨的过往。

满脑子都装着小翼饿了,小翼哭了,小翼要抱抱了。

姜野很快发现宁安的不对劲,转身看见宁安靠着墙壁深呼吸。

他赶紧跨过来满眼焦急,“宁安……”

宁安惊叫着往后退去,“你不要过来。”

姜野刹住脚步,立马意识到宁安为什么这样,他熟悉宁安病历本里的每条细节和治疗方案,他很想亲自照顾宁安,但是宁安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

姜野立马后退,甚至转过去背对着宁安慢慢蹲下来,“宁安,我不会再伤害你,永远不会,你放心,你看我并不高大,也不强壮,你现在移开目光不要看我,快点出去,小翼在家等你,小翼不喜欢下雨。”

宁安深呼吸几口气,感觉紧张的情绪好转很多,迅速照着姜野的说法去做。

很快宁安跑出楼,雨水终于滴答下来。

厚重窒息的潮湿味瞬间被雨水阻隔,宁安慢慢平复。

宁安见姜野迟迟不下来,意识到他可能也不好受。

雨势越来越大,宁安提高声音,“我可以了,你下来吧!”

姜野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楼梯口,宁安微微侧着身不看他。

猛烈的雨势里宁安看起来很单薄。

姜野又退回去,将自己淹没在黑暗里,“对不起……我真的该死。”

“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回去。”

宁安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回头看了眼,拐角的楼梯口已经看不见姜野,可能姜野又回到二楼。

宁安想到自己放在抽屉里的礼物,有些犹豫,想返回去拿走,也不希望看见姜野。

担心姜野手贱翻出来,更担心姜野发现里面写得祝福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野的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宁安回头,绿道的路灯凄惨地映着这里。

“宁安,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扬了扬那个褪色的礼盒,笑得很开心。

宁安脸上全是雨水,静静看着姜野。

姜野明明笑得很开心,但宁安觉得他在哭。

他小心翼翼地把礼物放进口袋里,“宁安,为什么送我这份礼物?是不是希望分开的每一天我都记得你。”

曾经他们讨论过再见面要等多久。

很快找到可以探望彼此的解决方法。

但横亘在中间的时间长河并不会消逝。

新的环境,新的人生,像姜野那般耀眼的人会结识很多新朋友,优秀的,漂亮的,同样耀眼的,然后忘记高中时一个并不熟稔的沉默同学。

而能观测到时间变化的礼物大概率不会被扔掉,只要姜野带在身边,无论他的新生活多么精彩丰富,只要时不时看见一次。

忙碌的姜野会不会短暂的停留下来,想起话不多的宁安,想起两人其实还有约定,姜野会不会跟宁安一样,很重视两人间的约定。

然后在某个天气不太寒冷的早上,发来一条消息:我们这里下雨了,有点冷,你们那里呢?

宁安会回什么?

:我们这里下雪了,第一场雪。

于是他们恢复联系,不咸不淡,不远不近。

在姜野每一次看见月食时钟时,在姜野越来越频繁地望向月食时钟后,在秒针滴答,一格格跳近里,他们离重逢越来越近。

宁安的爱是柔软的,像毛茸茸的蒲公英。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漂浮在四周。

当你去追,它就羞涩地飘远了。

他的爱又是小小的,细细的,像涓涓细流。

经年累月后还能被它滋养。

“原来被你喜欢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姜野还是说不出口放弃,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但是刚才宁安那么痛苦的依偎着墙壁。

他知道他真的应该离开,只有离开,宁安才会真正的幸福。

如果他真的爱宁安,就要学会放手。

他试了一年又一年,蜕皮一样的痛,什么都做了,但是放不开。

但是刚才他真的怕了,这还是医生说过的治愈情况下的正常反应。

如果宁翼没有活下来呢?

如果宁翼在两岁多的那年不仅仅是药物致聋呢?

如果宁翼落水那次,他真的狠着心不去救宁翼呢?

姜野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宁安这个人。

既然这个人都不存在,他再浓烈的渴望和爱意看上去就像一个笑话。

他终于知道世界上什么能分开两个人。

死亡。

也终于明白,他如果真的爱宁安,只需要对方一生安康就好。

他也终于明白,云城医院为何在最后的祝福里写到:一生顺遂。

这四个字原来是最美好的祝愿。

对父子俩来说,却要花尽全部的力气。

姜野咽下喉咙里淡淡的血腥味,“我……”

又一声炸雷,宁安蓦地睁大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分崩离析的水泥块,混着暴烈的雨水砸下来,“姜野!”

第124章 第 124 章 姜野耍.流氓?

新闻正在播报几天前大雨造成的经济损失。

青山区因老房子密集及私搭乱建现象, 属于高危地区。

但因旧城改造逐步展开,很多房子幸免于难。

事故造成少量人员受伤,幸运的是暂时没有人员身亡。

姜野昏迷了三天,左肩胛骨骨折, 右腿脚踝骨裂, 身上伴随着多处贯穿伤, 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医生说他属于命硬。

那栋楼整体坍塌,可能太久没住人, 地基腐烂掉, 大雨下来时又因地势原因成为最先倒塌的房子。

换个人早就当场死亡。

房子倒塌的瞬间, 姜野也想过干脆死掉算了。

他怕自己活着出去还是放不了手。

是个人都会厌烦他反复的言而无信。

姜野睁开眼睛,蓝色的窗帘微微飘拂。

窗边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他低着头, 起伏的光影里把清瘦的轮廓描出一圈淡淡的光。

像神。

心软的神。

“原来上天堂也能看见你?”

姜野的感官随着开口一同回到身体, 全身无差别攻击的疼痛里, 他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蠢到宁安都懒得看他,手里的苹果发出呲呲的声响, “你上不了天堂。”

姜野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宁安。

用目光一遍遍描绘宁安的轮廓, 如果这就是代价, 他愿意多来几次。

宁安削好苹果, 拿起来, 姜野发现原来是个桃子。

水汪汪的青山特产桃,又脆又甜。

然后宁安看着他咬了一口桃子。

姜野声音沙哑,“我以为你为我削的。”

宁安慢腾腾吃着桃子,“医生没说你现在会醒。”

姜野看着宁安笑, “那你能喂我一块吗?我好渴。”

宁安无动于衷,“医生说你醒来三小时后才能喝水,做完检查再吃流食。”

“我想吃你做的清汤面和小云吞,云城那种,多放紫菜和虾米。”

他厚颜无耻,他贪得无厌,他得寸进尺,他为所欲为。

宁安不再看病床上包裹得像木乃伊的姜野,微微扭头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他轻轻叹了口气。

姜野昏迷的这几天,一到半夜总是喊疼。

宁安睡觉浅,被吵醒后起来查看他的情况,但是这种伤后痛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宁安没有躺回去,而是坐在病床旁看着姜野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频频说着痛。

宁安用热毛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知道痛下次就不要做事不带脑子。”

宁安突然顿住,他看见姜野一张一合的嘴里似乎不止说着痛,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他以为姜野醒过来,只是意识不清,可能有什么需求,于是低下头贴近姜野的嘴唇。

他听见姜野说,“宁安别怕,痛都到我身上了……”

这次姜野也没醒太久,又昏沉沉睡过去。

护士过来换药,看见姜先生原本干燥的嘴皮变得湿润,微微松开一口气,忙完事情轻手轻脚地离开。

大家对他们一家很熟识,鉴于高薪和保密协议,她们不敢私下议论什么,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宁先生究竟有多讨厌姜先生,大家都清楚。

她们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像姜先生这般富有魅力的人物,颜值身价都是万里挑一,换个人只怕舔狗似的围着姜先生。

没想到他们却是倒过来。

可也从未见过宁先生给过姜先生好脸色。

宁先生对谁都好,只对姜先生不好。

有次姜先生额头被砸伤,血止不住,连伤口都顾不上非要先看那对父子的监控,处理伤口时才知道伤势很凶险,再用点力头骨都要露出来。

大家猜测是宁先生砸的。

这得多深的仇恨!

当时姜先生的脸黑沉到底,大家都以为这次宁先生肯定激怒姜先生,若是被抓到只怕没有好日子过,后来听说人被找回来,想送过来继续做身体检查,因为宁先生不愿意,姜先生就放弃了。

姜先生神冷形销,又气势骇人。

像头随时处于战斗状态的猛兽,一路看来对宁先生也是凶神恶煞,但看得多了,就知道姜先生内里对宁先生是百依百顺的。

这次把姜先生留给宁先生是何总助的意思,大家还当这位新到不久的助理不懂事,弄得宁先生不高兴给姜先生甩冷脸,重伤的姜先生只怕又要淤积到吐血,也担心宁先生来是来了,却不会对姜先生上心。

看来大家还是不太了解宁先生。

宁先生把姜先生照顾得很好。

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真的放下心中芥蒂,但这是大家这些年盼了许久的好消息。

何特助殷勤地安排了高级病房,里面一应俱全,陪护的病床柔软舒适,饮食也不劳宁安操心,定时送过来,美味营养,一副生怕宁安嫌麻烦不再过来。

宁安会过来,说到底姜野受伤跟他有关。

如果不是应激反应姜野不会躲在楼里,不是那份礼物,姜野不会想着返回,不是看见里面的文字,姜野不会在黑沉沉的楼道里露出那么悲伤的笑容。

更不会在看见碎石开始掉落时,反而往后退去,靠在墙上想要随着坍塌的楼房一起消失。

姜野长手长脚,二楼不算高,无论是跑下来还是跳下来都来得及。

但他朝后退去,靠在油漆剥落的墙面,支撑着他的那股精气神突然泄掉,总是斗志昂扬的姜野就像豁口的气球,周身弥漫着意懒心灰,黑沉沉的眼睛却闪着明亮的光,笑望着他。

宁安忘不掉那个画面。

楼房坍塌只在一个瞬间。

于是姜野在他眼前瞬间消失。

轰隆一声,全部坍塌。

就像突然关掉的电视画面,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电视里的人物还在上演着冗长的爱恨情仇,来时漫漫,前程惘惘,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了。

那个瞬间宁安大脑一片空白。

暴烈的雨水里似乎还能闻到姜野身上的茶香,再往前姜野的衣品很好,帅气地从栏杆上翻下来,像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再往前他偷偷藏在白木香后面缩头缩脑。

算不上偷偷,姜野那种人做的事再狗里狗气,也透着肆意妄为,只在宁安无意扫过来时屏息凝神。

姜野还是变了,他开始害怕。

于是在意宁安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在爱情里不是个高明的猎手,甚至笨得让人伤心,但是他开始放低姿态,暗中观察宁安。

跟过去围猎的目的不同。

他想让宁安开心,更希望宁安爱他。

当他发现这个愿望遥不可及,他也顽固地坚持着,当他又发现实现这个愿望的过程会再一次伤害到宁安,体内的偏激暴虐和体恤尊重开始疯狂拉扯,最终它们化为一股力量,姜野选择毁掉自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宁安觉得姜野最应该看看脑子,最好还去心理医生那里坐坐,实在不行找到道行高深的大师做做法事,怕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已久。

宁翼暂时被寄养在谢涿那里,谢涿这种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很快带着干儿子回到跟曹文生同居的地方,两大一小在垃圾堆里生活了三天,被突击检查的曹胜一顿煽回曹家老宅。

谢涿跟宁安抱怨,像他跟曹文生这种尴尬关系,其他家庭的长辈都避之不及,曹家很奇葩,不仅不回避,还频频插手他们小夫夫的生活。

一个星期后,姜野彻底清醒。

但行动依旧不便。

“宁安,我腰有些痒,是不是床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姜野虚弱地开口。

这家以贵族式服务闻名的私立医院若是床品不干净,董事长大概率会引咎辞职,宁安没有吐槽,主要狗东西脸皮很厚,说了也只当作听不见。

如果宁安不理他,他也不会催促,更不会发火,而是数着秒数咏叹娘似的微微舒一口气,里面夹杂着疼痛和可怜,有时候生动得宁安都分不清姜野到底演没演戏。

后来姜野有什么需求,他都尽量去做。

做完就回到小客厅处理自己的事情。

好在大多数时候姜野都不来招惹他。

宁安走过去翻看姜野的腰部,不严重的外伤没有包裹,涂抹药物即可,如今结了痂,浓重的药味里夹杂着浅淡血腥味。

“没有什么东西。”

姜野紧盯着宁安的脸,又在宁安望过来前移开目光,“就是痒,你帮我挠挠?”

姜野受伤的肩胛骨被固定住,发痒的部位在另一侧,确实挠不到,宁安帮他挠痒,很快发现床单里确实夹着一根小羽毛,毛质偏硬,大约就是这个戳到姜野,而被戳到的肌肤附近红了一片,应该忍了许久。

宁安找护士要了支药膏,帮姜野涂抹后发现对方的神色似乎松了一口气,床品还很干净,宁安细细检查还有没有遗漏的小羽毛,他做事一向仔细,姜野知道这份细致是他的性格使然,但还是忍不住沉迷于其中的温柔。

“不用找了,你把我挪挪。”

宁安沉默地看着姜野,他挪得动吗?

姜野赶紧说,“你箍着我的胸把我往上提一下也行,主要躺太久浑身有些难受。”

宁安理解这种难受,他在医院躺了近一年,最难受时医护只是挪挪他的腿他都觉得舒服得想叹气。

宁安俯下身,手臂穿过姜野宽厚的背。

姜野尽量抬高腰腹,方便宁安行动。

等宁安两只手一左一右穿过去后发现还是无法把姜野整个抱住,最尴尬的他整个人几乎趴在姜野胸口上,那个瞬间,他差点怀疑姜野是故意的。

好在下一秒,姜野顺着他的手臂力量动了动。

大约为了省力,姜野能活动的那只手微微抬起,然后压在宁安的背上,用了些力道,手背隆起青筋,下一秒又快速移开。

“好了,谢谢!”

姜野得偿所愿,舒服地躺在床上。

终于抱了抱宁安,是熟悉的清瘦身躯,还有暖融融的体香,姜野觉得那根意外出现的小羽毛简直帮了他的大忙,希望能再睡出一根,他要赞助这家医院的床品。

宁安狐疑地看着姜野。

他觉得刚才那个瞬间,自己好像被姜野给耍流氓了,但是姜野这种人哪里会做这种事情,对方在性.事上的态度和尺度,从来都让宁安三观颠覆。

宁安觉得可以用淫.秽来形容对方。

姜野从不觉得羞耻,更不会遮遮隐隐,在宁安面前无数次袒露自己的欲望,且变态地拉着宁安一次次攀上欲望高峰。

他哪里像是为了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会费尽心思的人。

姜野虚弱地望过来,“怎么了?”

宁安古怪地收回目光,离开病房。

他坐在电脑前再次开始工作,姜野看着那半边微微发烫的耳垂,想笑,最终忍到咳嗽,带起肩胛骨剧烈的疼痛。

后面宁安向院方发应了床品出现小羽毛的事情,院方不敢怠慢,把姜野的病房从内到外换了个遍。

宁安还申请了护工帮姜野翻身。

谁敢给姜先生翻身?

上一个只不过多看姜先生一眼的护士不知道被发配到哪个爪哇岛,这么好的工作条件为了毫无胜算的亲近,何必呢?

姜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何助理拦下诸方探视,硬是为姜野搭建出一个短暂的二人世界。

姜野最后是被医院全体工作人员送出去的。

如果不这样,他还想再住三个月。

那怎么行,作为高档私立医院真的受不了偌大的医院每天只有一个病人。

姜野出了院,宁安就不再过来。

蒲公英因为重要人士遭遇危险而被提成特例案,各种举措和福利都涌过来,宁安不拒绝社会各方各面的福利举措,有好就有坏的一面,但不能因为坏的一面而拒绝那些原本的善意。

一个月的时间,楼房外轮廓已经初具雏形。

宁翼开始为植入耳蜗做准备。

高敏让他放心照顾宁翼,接下蒲公英的事务。

向木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办公桌发呆。

有些不习惯。

那就再看几份资料或者做几套题?

……

“当年小翼那孩子落水前已经出现听力下滑迹象,姜总不许大家告诉宁先生,主要担心宁先生接受不了,他私下组织专家团队会诊,费了很多心血,不然那么多专家能短时间聚到一起?宁先生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误会很深。”

“那这次手术后,两人关系说不定会好转。”

“希望如此吧!”

宁安搭在门把上的手轻轻松开,因为担心手术还想找医生聊一聊的宁安没想到会碰巧听到这些。

他不知道姜野还隐瞒了这件事,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宁安想起那段时间,他跟姜野的关系已经很紧张,姜野跟白清远当时处于假联姻的漩涡中,他对离开这段畸形关系抱着天真的幻想,其实背后隐藏着无人知晓的狼狈和慌张。

而姜野也在频频渴望着他的回应和关注。

如果那时候知道宁翼的听损已经加重,紧绷中的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将小翼听损加重的事情全部怪罪在姜野身上,并在后面无数次用这件事指责伤害姜野。

但姜野至今没有为这件事解释过,并将其一直承担下来,他其实对他们真的怀有强烈的愧疚吧。

姜野那个人,恶劣蛮横又强势,但强硬做派下其实藏着一颗想要好好对待别人的心。

宁翼的手术很成功,术后转入康复病房。

当天晚上麻醉过后,宁翼出现疼痛难忍的情况,医生只给了少量止痛药,其余的需要宁翼自己熬过去。

宁翼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忍耐力。

咬着牙不吭声。

但这样的宁翼让宁安更加心疼。

他想抱起宁翼在走廊里转圈,宁翼喜欢他的拥抱和安抚,但如今的宁翼对他来说太沉。

他只能坐到床上将宁翼抱在怀里。

但这个姿势对两人来说都不太好受。

突然宁安的臂弯一轻,一个高大的人影轻松的接过宁翼,把人整个抱在怀里,宁安正要开口,姜野比了个“嘘”。

宁翼陷入昏昏欲睡,如果知道抱着他的人是姜野,可能会连续洗一个星期的澡。

姜野自己的伤还没好利落。

抱的时间久了后肩胛骨会出现酸胀情况。

他想起自己曾经弄伤过宁安的锁骨,宁安当时还要带伤照顾宁翼,还要被他这样那样,果然报应只分迟早,不会不到。

他无视肩胛骨的疼痛,抱着沉沉的宁翼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夜晚很宁静,走廊尽头开着的门廊能看见小飞蛾扑飞的影子。

宁安披着衣服出来,“你带他去床上睡会儿。”

宁安凑过来查看宁翼的耳蜗情况。

小帅哥被剃掉头发,搭配着科技感十足的耳蜗造型,很有赛博味道。

姜野停下来,静静凝视着宁安的侧脸。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一时间心里酸胀得想要落泪。

宁安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的绒毛好像灼烧起来,他默默起身。

姜野低声问,“宁安,幸福是不是来找我们了?”

宁安依旧不知道,但也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

“快去睡吧!”

姜野抱紧宁翼,低头在宁翼脸上亲了一下。

宁安无奈警告,“他知道了会打你的。”

姜野抬起眼睛冲宁安笑,带着孩子般的傻气和天真,“那你不要告诉他。”

一周后宁翼出院,恢复一个月后再来医院复诊开机即可。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姜野唯独看不懂宁安的心。

他不知道明明可以永远摆脱他,他也这样做了,为什么那个瞬间,会听见宁安失控的声音。

“姜野,回来!”

宁安真的懂他,看明白他最后的意图。

宁安说“回来”,所以他选择活下来。

活下来可能依旧会犯错,就像太喜欢主人的狗,热情的扑上去,锋利的牙尖刮到主人细腻的肌肤。

过去的宁安选择退让。

于是疯狗越发肆无忌惮。

好在他现在知道,哪怕对方不是故意,被刮到了就要打回去,哪怕只是盯着对方责骂也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对的。

姜野也在努力学习不让自己的热情变成伤害宁安的机会。

月食界面时钟显示今天是九月十五号。

十年前的礼物在装入电池后居然运作正常。

浅白色的月球前放置着一张卡片。

隽秀的字体带着些许稚嫩。

一句常见的毕业祝福后,另一句话重新起头。

姜野知道这才是宁安真正想说的,那些藏在腼腆下的隐秘内心。

[下一个夏天,再一起看星河。]

只有两名少年才能明白的秘密。

也是只有他们才见过的浪漫星河。

第125章 第 125 章 重逢

蒲公英彻底竣工要待到来年。

因为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注, 福利院的资金愈发充裕,宁安想把医疗设备完善起来。

他只联系了一两家,向木把电话打过来。

语气依旧欠扁,说是蒲公英以后的医疗设备由他全包了, 审批手续也由他来办。

宁安犯不着跟钱过不去, 让工作人员写了封感谢信, 意思意思送给正源医药。

如今蒲公英的名气越来越大, 宁安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时不时就要出去参加各种会议, 蒲公英法人代表的一封感谢信价值千金, 哪怕宁安只在后面签了个名。

据高敏说向木把感谢信裱起来放进相框, 摆在他的书桌上,相框常年对着办公室大门, 凡是过来找他谈事的, 第一眼就看见相框。

后来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

说当年姜先生跟向总本是至交好友, 后为了宁先生反目成仇。

向木:……

糖果厂暂做孩子们的安置地十分宽裕。

唯一让人困扰的, 糖果厂原先的仓库挨着一排民居,中间是条非机动车道。

前不久有人把对面民居租下来, 敲敲打打大半个月后变成一间修车行,主营范畴就是机车, 这条路走出去是上青山的必经之路, 车行选在这里势必生意兴隆。

开机车的人群里有不少时尚的年轻人。

不管是否真心喜欢, 光是能让肾上腺飙升这点就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宁安曾经还是参与者,更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就是……

仓库上方有一排气窗。

蒲公英的好奇宝宝们在成功爬上去后,一人一个窗口,盯着下面的漂亮机车看, 盯着下面抽烟的人看,盯着下面接吻的人看。

于是当晚,带孩子的保育员们发现院里目前最小的孩子小树被大孩子们堵在墙角亲嘴。

小树胆子小又腼腆,不敢吭声。

大孩子们不是霸凌也不是对那些事有兴趣,纯粹就是好奇模仿,亲得小树满头炸毛,大眼睛泪汪汪,我见犹怜。

宁安担心孩子有什么阴影,把小树交给谢涿带一段时间,谢涿终于如常如愿,经常牵着小树去学校接宁翼。

午后孩子们进入梦乡,整个青山沉浸在慵懒休闲的时光里,宁安拎着礼物从糖果厂绕出来走向修车行。

房子是最老式的瓦片屋,但是八开的门面全部打开,装修成时下最酷炫的工业风,整墙的洞洞板,各类工具挂得琳琅满目。

店内放了十几辆漂亮的机车。

其中一辆被拆得差不多,看样子在改装。

店内只有两位年轻人,没有动那辆改装的车,正在冲洗一辆看不出原样的泥车。

宁安简单说明来意,把拎着的礼物递给对方,两年轻人看着宁安不好意思地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拎着礼物。

最主要宁安看着很年轻,但跟时下年轻人的气质很不一样,每个领域的人都有特定的气质,读书人有书卷气,从政的会威严正气,经商的圆滑精明。

宁安哪一类都不沾。

但给人感觉气质特别干净柔和。

绝不是娘兮兮,他带着浅笑,温和有礼,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对方的小年轻一个傻兮兮地接礼物,一个着急忙慌地跑到后面的院子里叫老板。

老板好半天才露面,不急不忙,汲着人字拖,手里还摇着一把蒲扇,听明来意后不吭声,他是开门做生意的,没道理不许顾客抽烟谈恋爱。

“我可以让他们声音小点,但是谈恋爱这事真管不住。”

骑机车的都喜欢轰油门,噪音污染大,早期金市绝不许机车上街,这一年政策放松还修了专门的赛车道,机车族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基本都遵守市政规定。

来他这里的车不要说噪音,进巷子前连油门都熄掉,全靠大家双掌滑行。

宁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为难,“主要糖果厂是租借别人的,我不好随意让人把排气窗堵上,那边也不是搭得人工支架,而是砖砌的晾糖条的,废弃后被孩子们当成小台阶。”

男人看着年近四十岁的样子,虽衣着随意但满身不羁,挺像浪荡一生的大龄叛逆儿。

宁安其实挺憷时尚达人,这类也算。

得亏自身经历也蛮传奇,最近几年当了法人,管理起一家福利院,频频与各界人士打交道才好些。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怯意。

旁边的小弟帮忙出主意,“哥,要不找些磨砂玻璃或者不透明的塑料板挡着,再不就让院里的阿姨老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另一个也说,“我们没事可以过来帮忙。”

宁安想想是这个道理,“如果听见孩子们在上面的笑声,麻烦你们还是提醒一下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两名小弟互视一眼挤眉弄眼的笑开。

谁知他们老板却不干,“抽烟可以提醒,人谈恋爱没法阻止。”

两名小弟顿时尴尬地看着宁安。

其实他们老板人很好,但不知道今天咋回事会一口回绝这么温和有礼的男人。

宁安点点头也不为难对方。

正要道谢离开,老板话音一转,“毕竟你们当年谈恋爱我也没阻止对吧!”

宁安惊讶地看着对方,男人装模作样的拿起身旁的头盔,戴上后打开护罩冲宁安眨眨眼,“我记得你叫宁安,怎么?在隔壁福利院做事?”

宁安的胸口突然涌现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

“叔叔,是你?”

车行老板:……

“哟,原来是老熟人,吓我们一跳,就说老板怎么突然不讲情面起来。”

两小弟立马热情地招呼宁安坐,又是拿板凳又是拿饮品,显得十分热情周到,不怪他们激动,老板单身快四十年,大家都很着急。

因为他们老板喜欢男的,老板年岁大生不逢时,那时候不敢公开性向,现在社会宽容许多,两小弟左看右看觉得宁安特别适合他们老板。

就是他们老板也没有太老,怎么就被对方叫叔叔了?

许迪知道两混小子想什么,一人给了一脚,“人家有男朋友,帅到宇宙,别胡闹。”

许迪望向宁安,“我记得他叫姜什么的,你们还在一起吗?”

宁安有些尴尬。

其实那时候许迪多半都在跟姜野聊天,这么多年过去他反倒不记得姜野的名字,记得他,他那时候腼腆内向,戴着头盔躲在姜野身后,迪哥没少逗他。

许迪看宁安表情只当两人没在一起。

同圈能坚持下去的本来就是少数。

他也不奇怪,“没事,最年轻的时候谈了个最帅的也算值了,不过我倒是羡慕他,像你性格这么好的少见,现在单身吗?要不要迪哥帮你介绍介绍?”

宁安有些石裂。

也是今年开始,他的婚姻生活受到广泛关注。

时不时有人问他结婚没有,要不要介绍对象。

他已经到了要被催婚的年龄吗?

宁安赶紧说道,“我,我们还有联系。”

这下许迪更意外,还来了精神,活像坐在村口的情报人员,“我就看出那小子是个长情的,我们认识他两三年,一直都话少人酷,当年好多人想坐他后面,男的女的都有,他理都不理,后来把你载过来我们就知道了。”

宁安连忙摆手,“我们那时候只是同学。”

许迪一脸经验老道,“是呀,你把他当同学,他把你当恋人,我们都知道呀,然后就怂恿他快点跟你表白,结果拖拖拉拉好久,那么酷的一帅哥居然在这件事上怂了那么久。”

“后面我们为了他表白成功专门办了一场载人赛,大家说好把第一让给你们,其实哪里需要让,那小子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两小弟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许迪感慨,“男人呀,永远在这件事上最猴急。”

许迪又问,“那他到底跟你表白没有?后来你们就不来青山参赛,我们遗憾好久,还说给你们办个欢送会,你们看着就成绩很好的样子,应该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宁安的心一下酸胀得厉害。

他们后面开始在泥潭里无限坠落。

自己平日里想着不觉得有什么,但经旁人说出来特别遗憾。

宁安摇头,“他没有。”

“不可能。”许迪很肯定,“他说了会跟你表白,这点我还是信他,那大帅哥心里是有些矜持和骄傲的,再说不跟你表白,你们后面怎么在一起的?”

宁安猛的想起那条最长的隧道。

那里的星河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以及那辆突然追上来的渣土车,哐哐当当响一路,等宁安放下悬起来的心,只看见姜野收回去的手势残影。

他以为姜野让他不要害怕,以为姜野做着往日惯常的提醒手语。

所以,姜野才会在下车后异常沉默,看见他的笑容时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容,然后走过来吻住他。

姜野以为他的表白成功了。

以为他的笑是对这份感情的回应。

所以在被推开时才那么愤怒和伤心。

原来如此!

“那你们现在应该见了家长?”

宁安抬起头,眼神有些哀伤,“没有,我们都没有家长,而且我们现在只是认识的人。”

许迪愣了许久,不知想到什么终是叹口气,很快转了话题询问宁安的工作,得知宁安现在是蒲公英的院长,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嘴里一直嚷着,“这也太酷了吧!”

弄得宁安有些郁积的心又轻快起来。

突然有个高大的影子走进来,径直走到那辆正在改装的车前,“什么太酷啦?我的车吗?”

那人说话很流畅但尾音有些奇怪。

宁安望过去,看见一个白头翁。

男人看着有四十岁左右,头发很短,刻意漂染成白色,看着十分炫酷,最重要的他好像是个外国人,五官轮廓深邃,皮肤也是少见的深棕色,有点像印欧混血人种,不过随着金市自由贸易区的成熟,来到金市的外国人越来越多。

宁安讶异的是这外国人实在长得太帅。

中文也特别流利。

许迪没理对方,用下巴指指对方,“帅哥越来越多,过去了的就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宁安淡笑不语。

那老外倒是一个自来熟,见许迪不理他自己走过来,目光在宁安脸上落了一圈,大大方方伸出手,“格雷,久仰大名,三生有幸!”

宁安起身跟对方握握手,觉得一脸莫名。

许迪忍了会儿笑没忍住,“什么叫久仰大名,那是指听闻对方许久才用的词,你应该跟他说初次见面,一见如故,萍水相逢什么的,哎,你这个臭老外不要乱学。”

格雷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我每天洗三次澡,我不是臭老外,你应该叫我香老外。”

两个小弟在旁边笑得挤眉弄眼。

宁安好像看出点什么,但并不想八卦,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先回糖果厂,许迪很开心,邀请宁安时常过来玩耍。

这之后,宁安会选择午后的时间过来坐坐。

许迪这个人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闲适,跟金市轰轰烈烈的造金运动不同,比起钱,他更在意生活品质,例如早睡早起,打烊的时间比蒲公英还早,他就住在后面租来的院子。

中午必定休息两小时,雷打不动。

不管来修车的人多着急,一个字:等。

但还是很多人过来找他,据说他改装的车特别带劲。

宁安来这里会觉得很自在。

许迪不会特意招待他,偶尔兴致来了跑到改装车旁弄几下,身旁没人就让宁安给他递工具。

宁安小时候属于性格很乖的那种。

许迪大他十岁左右,认识时宁安还是个少年,理所当然把许迪当作值得信赖的大叔。

现在是大哥。

姜野现在不敢支使宁安。

其他人看着他的院长身份也不会支使他。

好久没被人使唤过的宁安每天中午一两个小时在这里递工具递得不亦乐乎。

叫格雷的那个香老外也常来。

有次消失好几天不见,宁安问人去哪里,许迪笑得有些坏,说缺个零件,德国原装进口,格雷想要他的机车达到最优性能就得买回来,格雷二话不说,定了去德国的机票,为了一个五美元的小零件,花到五千美元都不止。

有钱人的世界不懂。

许迪蹲在地上在一堆烂零件里找了找,拿出一个小螺帽给宁安看,“信不信我进去捣鼓两下,比他几千美元买回来的原装还好用。”

宁安少有地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多少钱?”

许迪想了想,“我从一个报废机车上拆的,不要钱,哈哈哈哈哈哈!”

宁安喜欢看许迪改装机车,觉得特别解压。

“迪哥,你很讨厌格雷?”

许迪冷哼,“你不要小看他,这人不简单,在国外估计不是什么好老百姓。”

宁安忍了忍,“迪哥,我觉得他想追你。”

许迪牙酸地皱眉,“撞号了,不行,裤子一脱就是全武行,万一我被他偷袭怎么办,我们国人最讲究诚信。”

宁安指着地上的螺帽,“诚信你让他飞德国,迪哥,你不会是输了吧!”

许迪怒目瞪着宁安,“你以前话不是很少吗?一直躲在姜野身后笑,我都以为你是个哑巴,什么话都让姜野替你说……呲!”

许迪又把“姜野”这个名字在嘴里砸摸了两遍,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就是那个谁?我去,是说几年前电视里看见他老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搞了半天是他呀,你们……你们不会真的跟网上说的那件事一样吧!”

宁安不怎么关注网络信息,一脸莫名。

许迪简单讲了讲,大致差不多。

宁安的身份没曝光,后面爆料人不知去向,可能被封口,宁安陷入沉默,其实真实的经历远比捕风捉影的八卦爆料更加酷烈。

许迪看着宁安眼底的水光,震惊之余微微叹口气,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宁安的脑袋。

宁安一直没有什么能谈心的朋友。

谢涿算一个,但要他跟谢涿搂着互诉衷肠,那不要太肉麻。

高敏是他信赖的,但因为从小的养育方式,宁安也不会向高敏诉说内心的苦闷。

可能他确实压抑太久,也可能许迪是最先见证这段感情的第一人,也可能许迪出现的时间恰恰好。

宁安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想原谅他,但也不希望他不快乐。”

许迪蹲在宁安面前又拍了拍,微微叹口气,“我看人就是准啦,当年就看出你心软又善良,那小子一定会把你吃得死死的……其实你对自己要求太高。”

宁安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他不是很懂。

“你肯定是那种一遇到事情就先责怪自己的人,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想原谅就不原谅呗,但跟希望他快乐并不冲突。”

许迪低下头轻笑,“爱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恨着一个人。”

“喜欢的时候就亲两口,恨的时候就打两顿,反正不要自己闷在心里琢磨来琢磨去,都是对方的错,都是对方的问题,这些话你记心里,难受时就拉出来念一念,最好照着做,迪哥保证你绝对有效。”

宁安心情好受些,露出浅浅的笑容。

突然一条信息发过来,宁安掏出手机看了看,脸色发生轻微的变化。

许迪好奇,“姜野?”

宁安轻轻摇头,又想习惯性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却在许迪关心的目光下说道,带着烦恼和纠结,“他的白月光想跟我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