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第61章 第 61 章 他知道他的爸爸在陪男人……

姜野险些认不出这个阔别六年的住所。

他冷漠看着眼前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记忆里, 这里曾经冷得像冰窖。

最早选择这里只因他是姜兴修名下最小的置业,却是最高的置业,俯视整个金市繁华的夜景,他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

一种从姜家私宅俯视众人的同样感觉。

那时他年幼又天真。

曾认为是不是姜宅太大, 所以总是等不到忙碌的父母。

无数次的等待和期待落空后。

他想如果是一个不算大的地方, 是不是就能等来喜欢夜景的父亲和喜欢宴会的母亲。

进入高中的姜野已经不再做这种荒唐的梦。

但一个人住成为习惯。

除去远在海外的爷爷还记得他, 埋怨他不该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而搬出去, 姜野只是嘲讽的笑笑。

直到发现摩天轮的独特意义。

他才开始爱上这套住宅。

不去跑山的夜晚,他并非像友人以为的那样纸醉金迷, 很多时候他会坐在花园里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一看一整夜。

宁安安静地坐在桌椅上, 眼睛认真地盯着黑板。

每当老师转身时, 他就会侧身看一眼藏在手里的摩天轮钥匙扣。

他不知道站在讲台上老师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吗?

装作没看见只是因为他成绩优异。

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入口的玄关放置着一盆鲜插。

紫蓝色的睡莲开出摩天轮的盛景。

房门半掩着,门口立着一名安保员, 警惕地看了眼门外, 然后恭敬地推开门, “姜总。”

姜野缓步踏入。

越过一个小花厅。

房间里的情形逐步展开。

客厅辟出一处临时活动空间。

宁翼在接受康复训练, 跟着康复师的要求做出各种反应。

宁安坐在宁翼身旁,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落地窗的白色纱帘轻轻浮动, 泳池波光粼粼。

花园里生机盎然,开着不应季节的繁花。

厨房传来浓郁的香味。

开放式餐台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

曾经, 姜野渴望过的东西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但是他觉得讽刺。

宁安不是他的, 宁安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他知道宁安为了钱才接近他, 但是看见孩子的那瞬, 他还是感到痛苦。

季衍察觉姜野的脸色不对,“怎么了?”

姜野让季衍负责宁安的安顿工作,一个是受伤的脆弱男人,一个是听损的五岁儿童, 本着在国外养成的人道主义精神,季衍觉得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但显然姜野不喜欢。

姜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季衍后颈竖起汗毛,姜野每次拉动枪栓时就是这个表情,他对一切文雅的放松活动都不感兴趣,直到前往夸祖鲁,无数瞪羚黑斑羚在身旁疾驰,带起铺天盖地的橙色尘土,姜野站在越野车上,抬起手里的法夫里。

砰的一声巨响。

疾驰而来的巨大犀牛,在离越野车不足一米的距离,骤然停下来,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轰的倒在地上,溅起厚重尘土,不一会儿鲜红的血液在山一般的身体下蔓延开。

开着车的格雷吹了声口哨,朱莉脸色有些苍白的骂着脏话,坐在后排的季衍现在都记得犀牛身上浓烈的体臭和冒着热气的呼吸声,喷出来的热气变成鲜红的血气,小溪一般,一股一股喷射在越野车的车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看见姜野的瞬间,宁安不安地站起来,用纤细的身躯挡住认真上课的宁翼。

姜野眼中闪过嘲讽,他朝卧室方向走去,“我还不至于朝一个孩子出手。”

午饭期间,姜野没有出来。

父子俩坐在餐桌上吃得战战兢兢。

姜野的低气压影响到所有人,大家不自觉放轻动作,沉闷压抑的空气里,偶尔响起的汤勺声都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午饭后,屋子里的人慢慢减少。

只临近花厅的位置立着一位安保。

他们不像保镖那般西装革履,上面着深色体恤,下面是工装裤,看起来有些休闲,但魁梧强壮的身体彰显着强悍的力量,鼓囊囊的口袋似乎藏着可怕的武器。

宁安抱着宁翼坐在沙发上。

姜野迟迟不审判,他就像躺在铡刀下的受难者。

除了把宁翼抓在手里再无他法。

季衍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着沙发上一直扭头望着他的宁安,眼里的不安跟泳池里不断漫出来的水声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季衍停下脚步,“他在处理文件。”

“如果你愿意可以给他熬些粥,最近宴会比较多,他不喜欢那些食物,大多空腹喝酒。”

宁安收回目光。

尖瘦的下巴抵着宁翼毛茸茸的脑袋。

他在拒绝。

季衍朝安保走去,需要增加一些细节。

眼前的任务跟合约上有所出入,但这对父子若是落在姜兴修手里,以姜野目前的状态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姜野洗完澡出来,没有看见宁安。

厨房方向隐约传来动静。

宁翼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姜野走过去在宁翼面前蹲下,小孩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姜野身上。

没有一丁点惧怕。

很有意思。

姜野伸出手盖住宁翼的头顶,像老鹰伸出锋利的爪子按住猎物那样,没有用力,但绝无让对方逃掉的可能。

“小聋子,这些年你跟宁安躲在什么地方?”

季衍交代完事情转身看着这一幕。

几番犹豫站在原地。

宁安在A大就读一个月后办理休学,休学理由是腹膜炎引发感染导致身体无法承担学业,有完整的医院证明,办理人是高敏。

医院也去查过,没有问题。

半年后宁安没有复学。

休学时间从半年变成一年,又一年,两年后,宁安没有回学校复学,失去学籍资格。

这些信息早先就递交到姜野手上。

在Mu重逢宁安没多久。

当时姜野曾疑惑对A大抱着坚定不移向往的宁安怎么会因为一个并不严重的疾病而退学。

再见宁安比六年前有很大不同。

安静里带上警惕和瑟缩。

让姜野想起非洲草原的野兔,似乎随时都面临着危险。

他以为宁安失去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人生不如意。

现在他都知道了,宁愿放弃A大的宁安,不过是为了一个小聋子。

他想起曾经半开玩笑的问宁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S大。”

宁安眼中闪过诧异和不安,但他认真思考,姜野喜欢他认真思考的表情,这表明他很认真对待这件事。

结果跟姜野想的一样,宁安说他不能为了任何事情和人放弃A大。

现在,他为了一个小聋子放弃了A大。

姜野越想越觉得可笑。

可是,离开A大的宁安就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季衍没有查到宁安去了哪里,只查到宁安再次回到蒲公英是两年前,那时候宁翼已经三岁。

姜野不无扭曲地想,宁安一定跟那个女人躲在阴暗的角落,挥霍着从他和姜兴修那里得到的钱财,不小心搞出一个孩子,却是个残废,然后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拿走剩下的钱一走了之。

但如果是宁安恳求对方生下来的呢?

宁安用一大笔祈求对方生下来。

而他一直以为宁安偷偷拿走的那笔钱是为了蒲公英。

甚至不惜背叛他。

结果是为了一个小野种。

姜野的呼吸加重,按在宁翼头顶的手一点点收紧。

口腔里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厨房方向传来摔碎碗盘的动静,一个孱弱的影子冲过来,将宁翼迅速拉到身后,他扭到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洁白的额头和脖颈浮现出细汗。

他警惕又戒备地看着姜野,轻声说,“你想说什么告诉我,他听不见的。”

姜野站起来,垂着眼睛看宁安,“午饭做好了?”

宁安看了眼厨房,露出下巴处一块红斑,“马上,马上好。”

他的右臂目前连平举都做不到,做饭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幸好中午的菜剩下很多。

宁安只需要煮些粥。

即便这样依旧有些困难,前倾的姿势让他频繁被锅气烫到脸,但是都没关系,他不能惹怒姜野。

姜野强势地将宁翼从宁安身后拉出来,担心孩子受伤,宁安不得不松开手,下一秒,姜野将孩子从地上提起来抱进怀里朝餐厅走去。

他露出笑容说道,“我们这样也挺像一家人对不对,毕竟你是被我操的那一个。”

宁安难堪地抿住嘴,看着望过来的宁翼,轻声说道,“我知道要做什么,你能不能别在他面前说,他会唇语。”

姜野露出了然的表情,“所以你们当着我的面用唇语和手语交流,把我当傻子一样?”

宁安摇头,“我们只是习惯这样。”

姜野有些粗鲁地翻开宁翼的耳朵,“那他现在听得见吗?”

宁安想上前阻止,又担心姜野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他是被抢去幼崽的兔爸爸,哪怕伤痕累累,也不愿离开孩子半步。

“康复师说他能辨别的声音含义开始增多。”

姜野笑得恶劣,“那他听得懂他爸爸在陪男人睡觉这句话吗?”

“姜野……”宁安难过地看着姜野。

姜野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收起笑容走向餐厅。

他将宁翼不轻不重地放在椅子上,坐到另一头不再说话。

宁安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过去端菜。

姜野打开电脑一边吃饭一边看资料。

季衍微不可查松开一口气。

走过去根据姜野的需求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

午饭后姜野并没有离开。

宁安泡好白茶后,将宁翼牵到身后。

他们不敢坐,父子俩可怜兮兮站在客厅的角落等候发落。

临近一点半。

宁翼突然挣开宁安的手,走进卧室。

屋子里的大人们看着这个不把外界当一回事的孩子。

在宁安赶过去前,宁翼背着书包走出来。

他无视所有人的注视,走到宁安面前,牵起宁安的手,没有拉动,疑惑地望向宁安。

“他想做什么?”姜野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

米粥和香茶让他空荡荡的胃舒适起来。

连带着不虞的情绪似乎也缓和几分。

宁安抿了抿嘴角,“下午有康复课,每天都这个点出门。”

姜野的胃又难受起来,仿佛刚刚温度适宜的香粥已经快速代谢出去,“所以你每次急着赶回去是为了陪小聋子上课!”

不止如此。

晚上特意留出来的空闲时间。

即便冒着大雨也要赶回去的慌张。

无论受多大委屈都要坚持扛下去的工作。

姜野的胃里像装了台搅拌器,突然高速运转起来。

男人离开桌位,几步拦在父子面前。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扫过开始瑟缩的宁安,最终落在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宁翼身上。

宁翼的眼睛又黑又大。

但那双稚嫩的眼瞳没有不谙世事的天真。

姜野觉得对方不像宁安以为的那样一无所知。

相反。

他应该知晓很多。

“小聋子,你爸爸没告诉你以后再也不能出门了吗?”

姜野弯下高大的身躯。

露出戏弄的笑意。

搭在宁翼肩头的细长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宁翼突然朝外跑去。

宁安来不及反应,他被姜野的审判砸得回不过神,姜野什么意思?再也不能出去又是什么意思?

宁翼根本不可能跑掉。

前方高大的季衍。

临近花厅像小山一样魁梧的安保。

他只是一个五岁的瘦小孩童。

然而他连姜野的阴影都没有跨过。

男人轻而易举拉住背上的书包。

瘦小的身影却表达出全所未有的强烈扭动和挣扎,伴随着拉链拉开的声音,爆发出刺破耳膜的尖锐尖叫。

那尖叫像战区警报。

划破所有人的神经。

季衍跟安保互视一眼,察觉到姜野的异常。

他还拉着孩子的书包,脸上的笑容却全部消失。

拉链彻底打开,像一张合不拢的巨嘴。

姜野仿佛被藏在里面的怪物狠狠咬住,动弹不得,紧绷着的脸面肌肉怪异的抽搐。

他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迅速松开手。

焦急万分的宁安一把搂住宁翼。

不断地安抚拍背。

孩子却像受到刺激的精神病患者那般,在宁安怀里不断发出持续的高分贝尖叫。

他叫得嘶声力竭满头大汗。

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

宁安抱着他难过地哭。

他像是宁安的代言机,将沿途经历的所有不堪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姜总!”

姜野迟钝地回头看向季衍。

里面的仓惶止住季衍的脚步。

他有些踉跄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然后将整张脸埋进手里。

“出去!”

艰涩的声音从宽大的手掌间漏出来。

因为宁翼持续不断的尖叫,工作人员纷纷从隐蔽的休息间走出里,站在过道里谨慎地看着季衍。

季衍快速安排大家离开。

只留安保队长在门廊附近。

等一切处理妥当。

宁翼的尖叫也停止。

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宁安怀里,紧紧闭着眼睛,拒绝交流,拒绝除宁安以外任何人的碰触。

“先带孩子去卧室休息一下。”季衍放低声音。

宁安疲惫不堪地点点头。

季衍起身的动作微顿。

那个大长着嘴的书包里。

一只吐着舌头的小金毛开心地望着外面。

第62章 第 62 章 今晚不用嘴

主卧连着一个休闲区。

舒适柔软的白色沙发对着电视屏幕。

阳台外的灯火璀璨如星辰, 姜野曾坐在这里打整夜的游戏。

年轻的俊颜绷得紧紧的,光点在起伏的轮廓在线变幻。

偶尔转动的眼球露出泛着红血丝的眼白。

桌上摆着烟和酒,烟灰落得到处都是。

宁安总是陪着他一坐就是一整夜。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接吻时宁安推开他, 他也摔掉宁安还回来的小金毛, 两个人似乎老死不相往来。

姜野也这样想。

填完志愿的宁安从班主任那里得知姜野没有填报志愿。

不仅如此, 他的高考成绩查询无果。

班主任安慰宁安, “他应该有出国打算,有没有成绩关系不大, 但是……”

班主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安不相信这种说法, 就在几天前,姜野半开玩笑地说要不填报A大, 这样开学后两个人也可以一起玩。

宁安很心动, 但一想到自己曾经拒绝过改报S大的志愿, 如果同意会显得自己很自私, 自己不会为了姜野改变志愿,姜野又为什么要为了他改变自己的理想大学。

读大学不是儿戏。

A大对于宁安的意义, 就像S大对于姜野。

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学。

他们不应该为了任何事情任何人改变理想。

这是高敏教会宁安的。

于是宁安也这样说,他没有留意到姜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宁安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有在存钱, 应付生活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如果遇到节假日我能来S大探望你吗?”

姜野笑起来, 两个少年坐在路边看着山风吹过山涧,层层树叶翻起白浪,应和着少年人的热情。

“我又不是病人,你来探望什么呀, 那叫找我玩,我也会去找你玩,我查过航班,两个小时而已,比从这里跑到城市另一头还近。”

宁安也笑起来,腼腆地垂下眼睛,“你这么一说真的挺近。”

他不相信这样的姜野会错过填报志愿。

甚至连成绩都无法查询。

于是宁安再次找到姜野。

依旧漂亮奢华的房间,只是莫名多了股颓废。

看起来像几天没睡又像宿醉未醒的姜野,颓废地打开门,看见宁安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所有鲜活的情绪都从姜野脸上消失,那时候姜野偏瘦,但个子已经很高,虚虚靠着墙,眼睛空茫地落到一处。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亮,浓烈的烟味十分呛人。

“随便坐。”姜野转身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环境更加糟糕,休闲区的茶几上堆满外卖盒。

白色柔软的沙发上有一大团污渍,像红酒。

姜野点燃一根烟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继续游戏里的厮杀。

蒲公英的条件虽然很简陋,但是干净整洁。

有的福利院的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物,在蒲公英不可能存在,高敏带着大家用废弃木板做出墙面支架,大家的衣物整齐地放在上面,高敏说堆放在床上不安全,倒塌的衣物可能淹没熟睡的孩子,容易引发窒息这类危险。

姜野的家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宁安产生了不安全的感觉。

他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让整个房间的疮痍暴露出来。

这下宁安看得更清楚,雪白的墙面泼洒大量酒渍,墙跟铺着厚厚一层玻璃渣,姜野应该泄愤似的砸掉许多酒。

宁安开始打扫卫生。

晚些时候,他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些简单的食材。

他煮了粥,并做了些简单的菜肴。

姜野吃得不多,吃完一脸烦躁地回到卧室。

宁安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刚吵过架。

夜幕降临,漂亮的卧室再次充斥着呛人的烟味。

游戏的音效震得人心里发慌。

宁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陪着姜野。

十点多的时候,他说我要回去了,玩游戏的姜野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沉浸在游戏里。

他想宁安应该再也不会过来。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现在倒好,以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但是第二天他又不可避免的期待起来。

但是宁安没有来,姜野将手柄丢在地上,死尸般躺在沙发上。

脑子里是姜兴修一脸冷淡的表情,“成绩?我让教育部那边取消了,你马上就要出国,没必要进入接下来的国内录取环节。”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时姜野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却不知此时的他不过是垂死挣扎,“你没有理由帮我选择人生,S大是我自己能考上的,它的专业排名在世界上都名列前茅,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我哪里做得不好?”

姜兴修仿佛听到什么笑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野,“从你投胎到姜家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你确实是我唯一的儿子,但姜家并不是非要一个继承人不可,姜野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姜家赋予你的一切,我随时可以全部拿走。”

他很满意看着少年脸上短瞬的慌张,“初中让你去国外,你要在国内读,这已经是我作为父亲最大的让步。”

这些年姜野感受到的是冷漠。

这次,他感受到强权。

这对放养惯了的姜野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但姜兴修显然知道怎么应付初露利爪的小兽,他站起来一脸趣味,就像当年姜英哲一次次掐住他的命运时说道,“你可以跟姜家脱离关系,从此我们就可以互不干涉,但是你能接受吗?”

世人羡慕的财富和权势。

能舍弃吗?

“你身上随便一件衣服是很多人努力一年都不能赚到的,你能接受日复一日繁重的工作,低微的报酬,四处碰壁的处境,遥遥无期的理想抱负?”

“你的那些朋友会第一时间离开你,如果你一开始就生活在泥泞里,其实也没什么,人类的承受能力很强,一开始看见的就是满地鸡毛,他便接受这种生活,但是你能吗?不是我瞧不起你,这是人性。”

"如果你坚持自己的选择,现在就把卡停掉,身上的衣服也脱掉,从我这里赤身走出去,不要说自己可以打工赚取生活费学费,你现在最先考虑的是怎么度过今晚。"

姜野的脸仿佛被掌煽过,火辣辣的疼。

他真的能接受一无所有的生活?

姜野想起宁安,被霸凌后也不敢吭一声的怯懦。

他肯定会狠狠还击,但是之后呢,谁替他兜底。

他突然有些明白宁安怯懦的原因,因为他身后没有父母,没有一个在他出事后站在后面兜底的人。

姜兴修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姜野承认,他如果出什么事,姜兴修会替他解决麻烦。

十八岁的姜野靠烟酒来麻痹自己,来掩盖自己的懦弱。

宁安没有在昨天的时间点出现,他失望的垂下眼睛。

但也不是太失望,他在漫长冷漠的亲子关系里明白期待是一件昂贵的礼物,他拥有了显赫的身份和挥霍不尽的财富,不过是人生被安排而已,而去国外读书这件事,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令人艳羡的。

他又有什么理由矫情的拒绝。

姜野用手臂压住眼睛。

他感受到自己被世界抛弃,强烈的孤独差点淹没掉他。

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有人推开卧室门走进来,依旧很轻,像一片云雾飘过山头。

那人站在沙发旁边,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连外卖都没点吗?”

他的语气又轻快起来,“我带了一些宵夜,你要吃吗?”

没有得到回应,宁安也不在意。

蒲公英里也有自闭症患儿。

他就把此时的姜野将做自闭儿吧,虽然不太恰当。

宁安转身朝外走,手腕被拉住。

他诧异回头,腰被抱住,然后力道越来越紧。

宁安想起那个激烈到不合时宜的亲吻,吓得想推开姜野。

腰部传来润湿的感觉,滚烫的。

宁安呆在原地,不再动弹。

*

那张布满污渍的沙发早被换掉。

姜野收回目光,不清楚是离开的这些年被人换掉,还是季衍换掉,换成一张很时尚的白色真皮沙发。

冲了澡,躺在床上,姜野面无表情看着财务报告。

工作已经印入他的生命,他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

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他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在姜兴修控制他的人生那刻起,他就清晰认识到不干掉姜兴修,他就会是第二个姜兴修。

所以当姜英哲慈爱面具后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时,他并不意外,甚至产生一种兴奋感,他终于找到干掉姜兴修的契机。

于是他变成一个跟父亲闹了矛盾的叛逆少年。

这些年经过姜英哲的不断努力,还有姜野的“成熟”,父子关系已经缓和不少。

门被轻轻地推开。

轻到根本听不到动静,姜野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眼睛。

宁安的影子出现在墙面上。

他对这里感到不自在,抱着一支胳膊没有动。

像个警惕的小动物,仔细观察着什么。

房间的布局没有发生变化,他能想到什么?

是六年前那段不声不响的长夜陪伴,还是酒醉后荒唐激烈一夜?

影子动了,宁安慢慢走进姜野的视野。

他穿着一套月白色的丝绸睡衣。

露在外面的肌肤比睡衣的颜色还要亮。

姜野突然置身浓郁的山间,看着月亮漫过黑黝黝山头。

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来,眼神飘忽而没有着陆点,“姜野,我们能谈一下吗?”

姜野扔开手机,目光肆无忌惮扫过宁安的身躯,睡衣很薄,把宁安消瘦的身躯完全勾勒出来,不难看,总是让人想起黎明前的金市,亦或是暮色四合时的金市,晨曦未完全出来,暮色未完全落下去,灯火零星,但不足以变成璀璨的星辰。

于是高楼林立的金市被勾勒出曼妙的轮廓。

“你都是在床上跟人谈事情?”姜野伸出手枕在脑后,黑色丝绸袍下露出健硕的胸膛,一同隐现的还有蛰伏的欲望。

纤长的睫毛眨个不停,在眼尾形成跳动的光影。他没有逃得远远的,而是走进这头巨兽的卧室。

脸上的神色懵懂而迷茫,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姜野笑得讽刺,“其实我对有过孩子的男人没兴趣,甚至感到恶心,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想爬我的床,但每次都一副我要把你怎么样的委屈模样,宁安,你知道吗?既然有目的就不要装出圣洁的模样,卖就卖得坦然一点,至少买方心里痛快。”

宁安眼中闪过迷茫,“我没有目的。”

姜野失笑,“你跟蒋亮的那些闹剧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对吧,蒋亮是真的欺负你,但是你将计就计,成绩那么优异,脑子怎么可能笨,是我轻敌了,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观察你?”

宁安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那么遥远的事情,他真的快要记不住。

他不明白姜野为什么抓住过去一遍遍质疑。

锁骨的伤在做饭的时候被轻微拉扯,疼痛感比之前明显,从受伤到姜野再次出现已经过去十多天,宁安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但姜野再次出现,他明白无论是他的伤势恢复,还是宁翼的训练计划,都会被中止。

他无所谓,宁翼呢?

姜野一回来就将康复师赶走,也不让他们出去。

宁翼的训练不能终止。

他可以为了宁翼做任何事。

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事。

确实像姜野说的,很多次他都以为姜野想跟他发生关系,等他妥协的时候,姜野又将他狠狠地推开,所以他也迷惑了。

他不知道姜野要什么。

宁安慢慢侧过身,v领的衣裳随着动作微微露出一些,露出雪亮一片。

眼中的迷茫淡去很多,浅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影里带着一线亮光,异常的迷人,“我确实有目的,能不能让康复师继续帮小翼做练习?”

姜野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态,“既然有目的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宁安迟疑片刻后,犹豫地点点头。

他认真地看着姜野,希望这次没有猜错姜野的意图。

很快,他在姜野黑沉沉的目光里放弃探寻。

宁安轻轻吸了一口气。

起身站起来,一颗颗解开胸前的纽扣。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锁骨处的痛感随时提醒他要放缓动作。

如果想快一点恢复就不要做剧烈运动。

但是人生呀,哪里那么多不要。

但是那慢悠悠的姿态落在姜野眼里却染上别样意味。

平直漂亮的肩头露出来,然后是雪白的上半身。

他侧身放上衣时,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

不慎露出一点红,漂亮得刺眼。

他似乎觉得冷,轻轻发着抖,弯腰退下裤子。

他生得不明艳,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优势,于是并不会愚蠢地卖弄什么,而是聪明地将外人都以为的缺点放大,例如怯懦、腼腆甚至是战栗。

他是个聪明的猎物,将别人拼命隐藏的弱点撕开来暴露给猎手。

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猎人也会放松警惕。

姜野突然觉得他栽得不冤。

宁安赤.裸.裸地站在姜野面前,任由那道目光直白打量。

他应该感到羞耻甚至产生更多情绪,但此时只是有些空白地期待姜野能手下留情,不要加重他的伤势。

他像是知道即将来临的凶殘境遇,但由于过于脆弱而无法预料灾难究竟有多大,就像人类面临车祸、火灾都能做出反应,可当灾难变成地震和海啸时除了怔愣地看着,再做不成任何反应。

“去把窗帘全部拉开。”姜野命令。

宁安迟钝地走到床边,当绚丽的摩天轮出现在视野里时,宁安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他很快移开目光,只盯着地面,将窗帘徐徐拉开。

这种近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窗景让他产生强烈的不安。

平直的肩膀开始内扣,扯到伤口,宁安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他不敢抬起头,更不敢再看窗外一眼。

他想蜷缩起来,可锁骨的伤痛让他把心打开。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上了床,跨坐到姜野身上。

忍着越发强烈的疼痛缓缓伏下身躯。

姜野的声音冷漠而强硬,“今晚不用嘴。”

第63章 第 63 章 给我生个宝宝

宁安茫然地看着姜野, 似是明白过来,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抗拒,却又在姜野冰冷沉默的态度下一点点屈服。

最终他缓缓将手伸下去。

在碰到炙热的瞬间差点被烫得缩回去。

手里的动作毫无章法,伤口频频被牵动。

他痛得不断皱起眉头, 发出幽幽的抽气声。

这番模样落在姜野眼里, 是刻意的勾引姿态, 黑沉沉的眼睛冷得像八月的冰雹, 欲望滚烫,心却坠入冰窖, 他快要分不出宁安的真实模样。

他一脸欲求不满渴望男人的样子。

但是他有一个孩子。

检测报告躺在姜野的手机里, 宁安是宁翼的生物学父亲。

没有一丝挣扎的可能。

宁安在姜野的目光里快要坚持不下去。

微弱的声音带上些许焦虑和急切, “我做了准备的。”

“你怎么准备的?”

宁安耻于具体描述。

“手机上查的,刚才洗澡的时候……”

他抬起眼睛, 视线投在姜野敞开的胸肌上, 又慌忙移开, 他想快点结束这种赤诚相对的不堪境地。

姜野突然移开目光, “床头有润滑剂。”

宁安从姜野身上起来,双膝跪行着拉开抽屉。

姜野的声音带着些许奚落, “重新弄。”

宁安起身想要去浴室。

“就在这里。”

宁安僵在原地。

姜野的声音流露出不耐,“你的把戏我看够了, 我的耐心没有多少, 这张床上,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 难道你还认生?”

宁安沉默地上了床。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只有宁安因为紧张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但那也是微弱,秀气的鼻翼急促翕动,脸颊上的小绒毛像在微风里颤抖的蒲公英。

“对不起。”宁安实在太生硬。

他的笨拙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我不想听见这三个字。”姜野掐住宁安的下巴。

他突然撑起身, 一脸戏谑。

“如果不在意伤势你可以让我直接来,但是我看你并不放心将宁翼交给我,所以为了宁翼,你知道怎么做最明智。”

宁安咬紧牙根,瓶身凹陷下去。

姜野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对方的腰间,那里依旧纤细,半个臂弯就能将人全部揽入怀中,跟记忆里的一样。

但是他不记得宁安的髋部有这么宽。

让整个躯体比记忆里更加诱人。

腹部比寻常人低些,没有男性那么扁平,人鱼线自然流畅,下腹很低的位置有个细长的纹身。

展翅的小鸟羞耻地抖动着翅膀。

姜野想发生变化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拥有了强壮伟岸的身材,宁安拥有了性感迷人的躯体。

他还在腹部下方纹了只小鸟,显得很轻佻。

宁安细长的手指潮湿又滚烫。

随着彼此距离的靠近,白净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很迷人,勾引着任何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

至少姜野这般认为。

宁安微微张开嘴,因为不可避免的疼痛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浅琥珀色的眼睛里碎了一池的金光。

他咬紧唇肉,晃动的眸光里似下了某种决心。

于是用了力。

白皙的肌肤一下变得惨白。

空茫的脸上出现短暂的失真。

他的眼睛半嗑着,没有焦距地看着半空。

脆弱的脖颈扬起漂亮的弧度。

细小的喉结急速滚动。

疼痛在加剧,像被剖开的肌理,一寸寸断开,眼泪顺着眼角急速滑落。

宁安闭紧眼睛,绷紧全身,力气沉到下半身,自暴自弃地不再顾及肩上的伤势。

但预料的剧烈疼痛并没有来临。

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他的腰部。

“姜野……”宁安低头,温暖潮湿的陌生触感让他睁开眼睛。

宁安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又羞耻地看着这一幕。

姜野头顶的毛发茂密旺盛,熟悉的茶香浸入宁安的嗅觉系统,他呆呆看着胸前的头顶,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这股清香曾经顺着呼呼的风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舌头的柔软触感带来无法忽视的快乐,极大缓解宁安对情.事本身的恐惧。

喉咙深处溢出声音时。

宁安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

“姜野……”

声音夹杂了痛色和恐惧。

又慢慢被混乱起来的呼吸排挤出体内。

姜野炙热的呼吸扑到宁安的肌肤上。

握着身体的手指又重又稳,仿佛要将宁安捏碎。

宁安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

炙热和力量烫得他神志不清。

等到姜野抬起头,宁安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意识有些沉浮。

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汗水像雨水浇过全身。

他靠在姜野的怀里,纤长的睫毛缓缓颤动,稍微喘匀气息,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姜野。

姜野垂着脸看他,冷峻的五官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突出的喉结一直急速滚动着。

汗水顺着胸肌起伏的弧度滚动。

他掐住宁安的下巴,一只手托着宁安的腰,他咬住宁安因为疼痛刺激而变得红润的嘴唇,恶趣味说道,“宁安,你咬得我好痛,我现在相信你没被别的男人玩过……”

宁安眼中闪过痛色,抬起头堵住姜野的嘴。

他皱着眉头轻咬,也可能是撕咬。

但他是只没什么力气的小兔子,即便是撕咬也轻轻的。

姜野顿了顿,抓着宁安的头发,粗鲁地回应了这个吻。

宁安微微仰起头想要从这个充斥着彼此气息的激吻里逃离,却被姜野牢牢禁锢在怀里。

宁安感到窒息,拒绝着,柔软的力道却像挽留。

姜野将他放倒在床上。

目光下意识望向宁安受伤的肩部。

布满青筋的手臂承住绝大部分力道。

身下的被子像柔软的白云,托着宁安。

修长的腿弯曲着,颤栗不停。

白皙圆润的脚趾绷得太紧,痉挛到抽痛。

姜野将宁安发僵的腿抬起来,踩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一只手握住洁白的脚趾头,微微用力往下按,同时另一只手揉搓上僵硬发痛的小腿部位。

宁安再次回过神已经有些晕沉沉。

他没什么力气,很难承受这种高强度。

脸上湿漉漉,分不清流着的是眼泪还是汗水。

他也分不清伤口还痛不痛。

麻胀感掩盖掉身体的一切感官。

宁安微微偏着脸,大半张脸都陷入柔软的被褥里。

只露出一只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

它的灯光缓慢变幻着,一会儿是蓝色,一会儿是绿色,一会儿又是粉色,它象征着幸福,它见证着幸福。

它也看见他跟姜野之间的不堪。

男人伏在他的身上,激烈啃咬着细嫩的脖颈。

他的内心依旧因为每一次激烈的碰撞而恐惧,可身体又蔓延出陌生的愉悦感。

他的眼睛花了,摩天轮看不见了。

姜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接了又一个湿长的深吻。

一向善于忍耐的宁安终于轻轻地求饶,“姜野,今晚上就到这里好不好?”

他说了好几遍姜野才听清。

他的双腿彻底打开,看上去像是牢牢缠着姜野。

姜野从上方俯视着宁安,似乎笑了笑,“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都没玩够。”

沉重的身躯再次压下来。

宁安闻到汗水的热度,茶的香味,还有一些浅淡的血腥味。

宁安昏沉沉地想,已经好太多,已经比那七天好太多太多。

但有时候姜野又会停下来,不断亵玩他的腿和脚趾,有时候又恶劣地压压他的纹身。

宁安在他手里变成一个好玩的玩具。

姜野是个穷小孩,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具。

现在终于拥有了,他便不知轻重地玩个够。

白皙的身躯上很快落下青红交错的印记,这些印记会在第二天变成吓人的青紫色。

他把宁安的腿再次放在肩上,侧过头咬住漂亮的小腿肉。

宁安突然慌乱起来,脖子绷成一条脆弱的线,露出细小的喉结和青色的血管。

细长的手指将身下的床品拽得快要碎掉,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

姜野坏笑地松开口,节奏缓慢而冗长

就像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摩天轮。

宁安的身体打着颤再次软下去。

小鸟好像遭遇了隆冬,在苍白的天空下飞翔。

落了满身的白雪,却不知道要落到哪里歇息。

姜野终于松开宁安的腿。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到下颌线,黑沉沉的眼底隐隐冒着红光。

他执拗地盯着快要晕厥的宁安。

紧绷的面皮突然露出有些精神质的笑容,他发出欢快的乌拉声,“给我生个宝宝,这样一定能生的对吧,宁安你要能生该多好……该多好……多好……”

姜野坐在宁安腿上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搓搓脸,起身朝浴室走去。

宁安第二天几乎没法起身,姜野也不在,他就像个嫖.客,吃干抹净就离开。

宁翼推开门摇醒沉睡的宁安。

宁安慌乱想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却发现连抬手这么一件小事都很困难。

打不了手语,他们靠唇语交流。

但是宁翼不给反馈。

而且宁翼也不是读得懂所有的唇语。

“爸爸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小翼有没有吃东西,先自己去客厅玩乐高?”

宁翼的目光一直在宁安身体的淤青上徘徊。

宁安难堪地阻止,“小翼先出去等爸爸。”

宁翼起身时,宁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快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厨具摔在操作台上,宁安急不可耐地爬起来,锁骨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等他赶到客厅,衣服被汗水打湿。

宁翼站在小板凳上看着落在台面的锅铲,另一只手拎着锅柄似乎想直接跳下来,锅的重量会让宁翼失去平衡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宁安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小翼!”

宁翼没有摔下来,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接住他的男人。

姜野似乎觉得有趣,手指带着些力道抓了抓他的脑袋,“胆子真大!”

他将宁翼抱起来,转身望向一身狼狈的宁安。

有些刻薄地笑着,“你平日跟孩子相处也是这个样子?孩子没被你养死真是个奇迹。”

宁安别开脸,靠着墙壁缓解身体的不适和伤口的疼痛。

姜野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狼狈,突然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变聋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第64章 第 64 章 大狗走了,我们吃吧!

这次姜野没有食言。

康复师再次出现在宁翼面前, 她没有露出被强行赶出家门的尴尬神态,轻松自如继续上次进行到一半的训练课程,宁翼也没表现出抗拒。

不仅她,所有进入这个房子的人都一如从前。

坐着被医生检查伤势的宁安, 一度觉得中间那段时光仿佛被人为掐掉。

他没办法忘记。

他跟姜野再次发生关系。

清醒自愿的情况下。

且他的身体并不排斥。

甚至在闻见姜野身上载来茶香的那个瞬间, 第一次产生身体的悸动, 与醉酒时的委屈茫然不同, 与那个七天的疼痛恐惧也不一样。

虽然不明显,但宁安察觉到, 他还察觉比起让他疼痛难受, 姜野更愿意看着他的身体产生愉悦的反应, 他感到彷徨和不安。

不过更多的还是恐慌,来自心理上的。

医生开了药, “最好卧床修养, 如果反复受伤可能要手术。”

宁安沉默地听着, 受不受伤并非由他决定。

从父子俩落入姜野手中那天开始, 一切都掌控在姜野手里。

医生离开后,营养师会在半个小时后抵达。

宁安没有回卧室, 躺在沙发上看宁翼上课。

客厅看不见玄关处的情形,但宁安察觉出安保应该守着门口位置。

康复课程包含各项声音训练。

康复师敲打物件发出清悦的声音。

宁翼不反馈没有关系, 孩子泄露出的许多小动作足够她获取信息。

宁安半梦半醒地躺了一会儿被手机信息吵醒。

联系他的人不多, 谢涿每天都要报道, 信息一如既往的多且杂, 很多都是抱怨或者感叹人生的鸡汤,但宁安隐约察觉他的请假给直播间造成一定影响。

宁安按着时间登入直播间,果然在线人数由之前的四位数降到三位数。

谢涿卖力地介绍产品,而留言大多都在询问他们是不是解绑, 为什么要分开,是不是利益分配不均,之后还会一起出现吗?听损观众怎么办?

消极的言论还在不断影响着直播质量。

宁安感到无地自容,默默退出直播间。

秦致知一般傍晚的时候会发,询问宁翼的情况,言谈间包含着对宁安的关心和少许试探。

宁安搪塞住在朋友家,因为不方便送宁翼,暂时跟秦致知的机构请假,秦致知想把宁翼接过去住,这样就不会耽搁宁翼的课程。

宁安委婉拒绝,但这骗不到秦致知。

她应该联想到那个高大可怕的男人,询问是不是遇到困难,她和养父母以及高妈妈都能帮忙想办法,言语间的担忧和焦急十分明显。

宁安短暂沉默后否认掉。

这种超过界限的关怀让宁安感激。

一地鸡毛的他没发现这里面潜藏的情绪。

即便知道他也给不出任何回应。

融欣两三天打一次电话,多半在宁安发送文案后才拨打过来,这种分寸感让宁安觉得很舒适。

宁安听清楚融欣的意思后,“针对下沉市场?”

宁安请假期间,谢涿根据公司的建议尝试转型,之前的拍摄风格几乎走到尽头,除非有新品上市,但是点绛唇的上新要求比较严格,不会因为销路看好就盲目上新,这意味着月光小鹿的作品量开始减少,自然,投入到组合的资金也会减少。

谢涿跟着公司跑了几个发布会,又拍了几支广就同意公司的转型建议。

他现在粉丝量不错,Mu里偶尔能遇见认出他的人,谢涿夸张地说,“烦都烦死了,要签名还要合照,晚上酒吧里拍出来的照片能看吗?脸白得像鬼,而且还不知道他们背着我怎么瞎传播……”

说着烦,语气里的星兴奋和安慰显而易见。

显然他明白宁安的自责不安。

“我争取早点恢复。”宁安说得含糊,他无法确定痊愈后能不能出去。

谢涿说话直接,“那你就快点争取,再不露面就被粉丝忘记了。”

谢涿转型做变装视频,不是普通变装,而是变女装,他容貌漂亮,性格外向,非常适合。

唯一的问题这个一旦爆很容易成为固定标签。

再就是受众群体是下沉市场,纷争复杂。

公司并非一言堂,给了其他选择。

谢涿衡量后选择变女装,走甜妹路线。

据说已经拍了几个成品,但没有发布,公司想挑选一个合适的契机。

再就是谢涿想从Mu离职。

但杨安康拿合同压人。

姜野成为Mu最大的股东后,很多人都在观望,不清楚姜家太子爷买下这间酒吧是为了博宁安一笑,还是为了整治他,虽然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前者。

一段时间观察下来。

宁安既没有得到利好,又没被为难。

顿时大家有种姜野那种人哪会针对平民百姓,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亦或是相爱相杀的电视桥段不过穷人的精神狂欢。

没有高层参与,杨安康又开始明显针对谢涿。

宁安没怎么犹豫,“我问问姜野,看能不能不赔偿的情况下提前结束合约。”

谢涿立马问道,“你们关系缓和呢?”

宁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段复杂关系。

何况他并不了解姜野。

不像谢涿在曹文生那里如鱼得水。

“没有,所以也可能帮倒忙。”宁安诚实回答。

谢涿撇嘴,“那你还是不要问,不然能成的事情也被那犟种搅合没了。”

宁安同意。

谢涿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住在他家?”

谢涿知道宁安受伤的事情,甚至询问是不是姜野家暴,宁安觉得“家暴”这个词并不准确,否认掉。

宁安支支吾吾。

“我现在就去出租屋逮你,你要是撒谎我们就友尽。”谢涿气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宁安觉得心中有暖流经过,“我不想退租的,还剩一个月,退了也不会把钱给我。”

“三,二……”

宁安报了暮光的名字,谢涿顿了一瞬间,“那个上千万一套的暮光?”

宁安不清楚,“能看见摩天轮,楼下是……”

宁安说出商超和商业街的名字,曾经他在这里走了很久都没找到便宜的店铺售卖日常所需,最后不得不点外卖送来蔬菜蛋肉,担心外卖员上不来,又在楼下等了好久。

但是姜野并没有吃什么。

喝了几口粥就烦躁地回到卧室。

整个过程对宁安来说都很艰难。

山上,他下意识推开姜野,以为姜野会道歉,会手足无措。

但姜野的脸色黑沉得像乌云压过天空,冷冰冰地看着宁安,往日的和煦明朗消失殆尽,黑沉的眼底翻滚着宁安看不懂的情绪,一辆的士经过,姜野拦下来,面无表情抓着宁安的胳膊,将人塞进车里。

的士远去,宁安察觉变远的不是两人间的距离,而是心。

濒临暴怒边缘的姜野是宁安从未见过的姜野。

那时他不知道盛怒中的姜野有多可怕,坐在的士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同意接吻,就会让姜野翻脸无情。

他们有很多种方式庆祝这次跑山的成功。

但为什么一定要是一种行走在悬崖边的方式。

宁安心中产生某种委屈的情绪。

于是将小金毛和信还了回去。

他并非想要讨一口气,又或者掌控姜野的情绪。

他是个对情爱一无所知的笨蛋。

他只是觉得姜野这个行为破坏了两人间的友谊,坐姜野的机车参加跑山时,他也见过男生跟男生接吻,甚至好奇地看了许久,但机车大叔说让他们不要学,那两人又不是恋人。

宁安很迷惑,难道是恋人,两个男生就可以接吻?

姜野当着他的面把信撕得粉碎,又把他十分珍惜,甚至舍不得抱舍不得揉捏的小狗砸到墙面时,他的心脏产生难以言喻的疼痛。

现在站在楼下,顶着保安疑惑的目光等外卖。

宁安并没有觉得自己很贱。

他想知道姜野为什么没有高考成绩。

他不想去S大了吗?

他要像班主任说的那样去国外读书吗?

去国外又是多少个小时的飞机?

宁安突然觉得两个小时的飞机真的不是很远。

或许想知道一个答案的心情战胜心中的羞耻,即便姜野吃得很少,看起来像是很讨厌他做的廉价食物,宁安第二天还是过来了。

这次他带了外卖,味道应该比他做的好吃,姜野应该会多吃一点。

但是姜野抱住他的腰。

原来眼泪也可以烫伤皮肤。

宁安心中的委屈便消失不见了。

让他忘记鳄鱼也有眼泪。

谢涿在电话里狂呼乱叫,“啊!你们同居了,我又相信爱情了,啊啊啊!”

宁安将手机拿远些,等他平静下来才说,“小翼也在。”

谢涿一秒安静。

最后语无伦次到不知道先问什么,“他,他有没有,你们,小翼怎么样?”

宁安苦笑,“暂时没事。”

谢涿最后说道,“宁安,看来你们之间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很多,不要强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记得摇人。”

宁安很高兴谢涿转型。

在他眼里,谢涿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谢涿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在诱惑面前始终保持警惕,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不受外界任何影响。

反观自己,因为一滴眼泪。

他将自己彻底葬送在深渊。

宁安开始努力学习写下沉市场的文案。

这是他暂时能送给好友的祝福。

康复师完成课程后,营养师也将饭菜准备妥当。

育儿师带着宁翼洗手后回到餐桌。

宁安则会放下手机,结束一天的工作。

因为受伤,编辑文字这类需要低头的动作无法完成,他会坐到餐桌上打一些字再休息一阵,原本一天能完成的工作要分为两天。

好在点绛唇那边似乎并不着急。

姜野会回家吃饭。

他发现了新的好玩的玩具。

于是就会像恶劣的小孩那般,会毫不留情玩个够后再换下一个,但这个玩具并不是宁安。

而是宁翼。

确切地说,他会在宁翼面前说些让宁安难堪的话,从而以观察宁安的反应为乐。

每天的食材都很丰盛。

看着根本不像三个人吃的量。

做完饭,房间所有人除去安保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宁翼喜欢蒜蓉味的蟹腿,粗壮的蟹腿被剥开,只留下一半的蟹壳,营养师处理得干净方便,宁翼可以自己剥,也可以直接拿起来啃。

姜野并不是那种注重餐桌礼仪的人。

但是宁翼没有动,而是望向宁安。

宁安顶着姜野的目光将蟹腿夹出来,挑出成块的蟹肉,再顶着姜野的目光,将蟹肉夹进宁翼的碗里。

没有结束,他艰难的用左手把蟹肉分成丝。

才打着手语,“吃吧!”

姜野的冷笑也一同传过来,“你把他当废物养?”

宁安摇头。

姜野一只手轻轻敲着桌子,“他是五岁,不是五个月,需要你一个右手不方便的人把蟹肉夹到他碗里还分成丝?”

宁安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担心他呛着。”

宁翼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两人。

然后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吃下宁安的照顾。

那种从容的做派甚至让姜野产生一种,小聋子在挑衅他。

但是五岁的孩子哪有这么深的心思。

“他只是个小聋子,又不是手断了。”姜野很不爽,他觉得宁安细心照顾宁翼的行为很碍眼。

宁安放下筷子,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气得不轻,姜野心中那点不快就消失了,他很高兴能往宁安肺上戳刀子。

即便是愤怒,宁安的声音也轻轻的,“你能不能不要一遍遍说他是聋子,他只是听损,他还保留着部分听力,你不要用那么侮辱性的词语来称呼他,他有名字,他叫宁翼。”

姜野散漫地笑,“怎么?很心痛?”

“听不见,话也不会说,哦,不该叫小聋子,应该叫聋哑人,宁安,你真了不起,居然生个聋哑人,不愧是蒲公英出来的,你该不是也有什么毛病,才把这种病态基因遗传给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宁安气得手都在抖。

浅琥珀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野,里面复杂的情绪让姜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

但宁安更担心影响宁翼的情绪,默默将发抖的手藏到桌下,他觉得很心寒,觉得这样的姜野简直畜生到极点,但是他依旧不会在宁翼面前用畜生这类的词语来描述姜野。

突然眼前的碗里多了一块蟹腿肉。

剥好的,完整的。

宁安怔愣地抬起头,一只小手牢牢捏着筷子将完整的蟹肉分成丝,然后他对上宁翼安静的眼睛。

“小翼是要喂爸爸吗?”

宁翼点点头,开始夹下一块蟹腿肉。

这块也是椒盐味的,一只帝王蟹能做出很多种味道,而椒盐味是宁安喜欢的,两人只吃过几次椒盐味的鸡块,宁翼便记住了。

宁安烦闷到极点的心情瞬间轻松起来。

“爸爸谢谢小翼。”

隔壁座位传来筷子重重放在桌面的声音,宁安并不抬头,姜野起身离开餐厅。

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宁安松开一口气,低声说道,“大狗走了,我们吃吧!”

第65章 第 65 章 宁翼长得不像宁安

父子俩吃不惯山珍海味。

营养师调整菜单后, 宁翼的饭量有所增加,但宁安日渐形销骨立。

姜野往往在兴头上摸到一手骨头。

几天后一个形象质朴的女人出现在宁安父子俩面前,她有些拘谨地笑着冲宁安自我介绍,她姓朱, 叫她朱姨好了, 五十多岁的女人烧得一手好菜, 普通菜肴满是烟火气, 她还会药膳,虽然闻得到浓浓的药味, 但入口后滋味醇香。

只有宁安有药膳, 他来不及疑惑, 朱姨就笑眯眯地说,“男人不兴这么瘦的, 多喝点多喝点。”

宁安便不好拒绝。

宁翼的饭量却增加得有些惊人, 他也算吃百家饭长大, 小的时候并不挑食。

宁安还在南方打工时, 宁翼就跟着吃各家的饭。

有时候是餐厅厨师给孩子单独炒的一两个菜,有时候外面摊位上买来的盒饭, 宁安还给宁翼吃过一段时间方便面。

这些信息在营养师得知后转到姜野这里。

即便是只拿薪水的营养师在面对这些答案时,也难得露出不太赞同的目光, 宁安陈述的声音便越来越低。

他不是故意给宁翼吃方便面, 那段时间宁翼感冒了, 长期服药败了孩子的胃口, 加之看病导致宁安经济拮据,宁安平日就用方便面解决一日三餐,却让宁翼闻到味道有了食欲,他真的不知道孩子不能吃方便面, 见孩子吃得多还开心不少,直到被房东发现提醒。

那以后宁翼就有些挑食。

宁安自然为了这件事又难过自责许久。

这些事情远比姜野说难听的话更让他难过不安。

他真的不会带孩子,记得宁翼还在襁褓时,有次哭得喘不过气,路过的一位阿姨提醒他孩子是不是尿不湿穿得太厚,他才发现宁翼哭闹的真正原因。

他像个自顾不暇的旅人,摸着石头过一条湍急的河流。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下一个浪打过来就会淹没他们父子俩。

有时候看着宁翼熟睡的安静脸庞,宁安也会怀疑就这样把宁翼带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对吗?

但是等宁翼大一些,开始回应他。

可爱的小奶音喊着‘爸爸’‘爸爸’的时候,宁安又觉得是对的。

现在营养师用眼神告诉他不对。

用配比好的营养餐和维生素等补充剂让宁安明白,孩子应该这样抚养。

训练师会暗示他过去几年丢失的课程其实对宁翼影响巨大。

姜野更是直白露骨批评他对宁翼的疏忽大意。

宁安想说自己很爱孩子,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的反驳他。

你怎么爱的?

是为他提供了安稳富足的物质生活。

还是充裕安全的精神生活?

偶尔,宁安会产生一瞬的自我怀疑,要不要告诉姜野真相,如果姜野知道后,宁翼至少不会再跟着他受苦。

这种念头刚刚冒出来,宁安就像被挖掉心脏一样浑身冷得直发抖。

而姜野的一次次恶行更是让他不敢将宁翼交给对方,他根本不相信如今的姜野会善待一个孩子,哪怕他们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

姜野不也扬言要弄死自己的父亲姜兴修吗?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跟宁翼有血缘关系就改变态度。

他无数次贬低自己和宁翼的听损,如果知道宁翼是被一个男性身体生出来,说不定会希望宁翼从未出生过吧!

宁安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吃饭也能发呆,我倒是越来越同情小聋子。”姜野放下碗筷,倒了一杯宁安提前泡好的白茶。

茶烟寥寥,茶香清幽。

宁安回过神替吃好饭的宁翼擦嘴。

姜野点点桌面,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宁翼,“自己擦。”

宁翼没动,小脸依旧微微抬着。

宁安为难地看了姜野一眼,姜野越来越喜欢干预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他不在还好,只要他在,宁安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姜野在故意为难。

但他又频频想起很多人的委婉建议,要学会培养宁翼的独立性和自理能力,就连一向对他和蔼的高敏也会就这点单独指出。

“他听不见,下次吧!”

姜野按住纸巾盒,要笑不笑地看着宁安,“我养你没问题,凭什么还要帮别人养儿子,我也不觉得你能养出什么感恩戴德的人,你看他那个样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白眼狼,不想后悔就听我的。”

宁安皱起眉头,“他以前听得见的时候很心疼人。”

姜野指指脑子,“他只是听不见,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听不见就能为所欲为,什么都要你帮他做,吃饭要喂,洗澡上厕所要帮忙,睡觉也要陪,宁安,我再一次告诉你,你在把他当废物养。”

宁安不会真的相信姜野在为他考虑,“他才五岁。”

姜野笑着靠着椅子,“可以送去寄宿学校。”

宁安吓得瑟瑟发抖,他无法想象宁翼不在身边的日子。

也无法想象宁翼一个人待在学校会多么的孤立无援。

吓住宁安,姜野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讨厌那个孩子,特别那个孩子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时。

竟然能窥得一两分挑衅。

当然,姜野也从未打算在孩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他迟早会找个机会将孩子送得远远的。

足够远,让宁安一辈子都见不到对方。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蒲公英二楼窗边,高敏夹着一支红梅。

最近降温,满地都是落叶,混着湿漉漉的地面更显泥泞,前两天点绛唇送来物资,除去厚实御寒的棉被还有冬季的衣服,布料厚实耐清洗,很用心的捐赠。

其实高敏一开始挺担心融欣的用心。

也提出配合对方的宣传工作。

但融欣表示不急,需要等宁安回归后再说。

好好的人,突然锁骨骨折,高敏难免担心宁安的处境。

但宁安只说一切都好,让她难以判断真相。

蒲公英脱不开身,直到昨天聘用两位新的保育员,一切才周转开,秦致知他们依旧每天轮人过来帮忙,看样子短时间劝不回去。

高敏的心不可避免的柔软起来。

正要点火,想了想宁安那孩子吞吞吐吐又担忧的模样。

高敏将烟丢回抽屉。

其实按照她的性子很难喜欢上宁安这种温吞的孩子。

大约他总是在高敏忙碌的时候搭把手,又在高敏忘记吃饭的时候端来热的饭菜,福利院的孩子惯会看人脸色,但高敏还是留意到宁安温吞下的关心和依恋。

之后这孩子果然像她期待的那样。

好好读书,高敏说。

他就拿个第一回来。

去好点的中学,他就考上区内最好的初中。

高中时有三个学校抛来橄榄枝,高敏属意第一高,那里升学率最高,但是宁安第一次没有听取高敏的建议,而是选择离蒲公英最近的学校。

之后他不住校,每天回来帮忙。

当秦致知的养父母想收养宁安时,高敏想都没想拒绝掉。

事后反应过来,高敏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高敏每年会带着宁安去朋友的私立医院,那个孩子很信任他,自始至终没有对她给出的简陋理由做出任何怀疑。

事后很多次高敏都很后悔,如果早点告诉宁安。

是不是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时间的河流只会奔涌向前。

高敏心中对宁安的愧疚不低,所以她用最后一次机会换取隐藏宁翼的机会。

当姜野走进办公室时。

她既感到意外,又不意外。

姜野很敏锐,察觉到高敏的异常。

“看来您一点都不意外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说完后他静静盯着高敏。

高敏依旧一脸平淡,她拉开抽屉,抽出一支红梅。

姜野眼睛的颜色变深,他第一反应高敏果然什么都知道,她放任宁安跟自己一步步加深联系,这两人是不是有着更大图谋!

姜野将两百万的债务合同丢在桌面上,“您可以选择拿走它,但是更多的东西无法企及,做人不要太贪心。”

姜野很有钱,但也很吝啬。

他在喜欢的事情和人身上可以一掷千金,而仇人休想从他那里拿走一分钱,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用钱引诱仇人,看着对方摔得头破血流后什么都得不到。

高敏的目光轻轻落在合同上。

原来是向健柏那里出了纰漏。

她不清楚姜野的目的,索性保持不动声色望着窗外。

“高小姐,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一声高阿姨,我知道您不是简单人,哪怕穷困潦倒至此,您的人脉依旧能解决很多事情,例如宁安大学的休学申请。”

高敏心里有了方向。

果然是来问宁翼的。

高敏微微眯起眼睛,眼前的男人与六年前相去甚远,她曾站在窗边遥遥见过几次,但是白木香太茂盛,挡住少年清俊的轮廓,但是她记得宁安偷偷跑向小铁门的欢快。

那时候她也犹豫过要不要提醒宁安,不要跟男生走得太近,如果宁安问她为什么,她要如何解释?

这种几率极低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但它又确实发生了。

眼前的男人强势沉稳,微笑散漫的表情下是锁定猎物的笃定。

高敏曾经在过去的圈层看见过不少这种目光。

所以她厌恶,选择温文尔雅的向健柏。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这种目光也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让人知晓对方的企图和目的,而不是像向健柏那样,温水煮青蛙,等意识到时已经难以全身而退。

“你想知道什么?”

姜野很满意高敏的配合。

他单刀直入,“他跟谁生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哪里?”

高敏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她沉思片刻,“知道了又怎么样?将孩子还回去?”

姜野的回答令她意外,“能抛弃丈夫孩子的女人如何值得信任。”

他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宁安当年从我这里拿走不少钱,我总要知道钱的去向,一开始我以为他把钱给你,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高敏皱起眉头,听姜野的口气,那笔钱还不少。

“不可能,宁安那孩子不可能随便拿别人的钱。”

姜野嘲弄地笑道,“有什么不可能,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我父亲也给了他一笔,应该只多不少,所以,我想知道钱的去向,如果被那个女人拿走,至少我能追回来,那么宁安跟他的那个聋子儿子接下来会过得好一点。”

高敏锐利的目光瞬间戳向姜野,又带上一点同情。

“你找不到她的。”

姜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什么意思,你要替他隐瞒?”

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两百万的合同上。

高敏摇头,“她去世了,所以不用找。”

尽管这也是姜野曾经想到过的一个答案,但是真的听到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听见这个答案,甚至他希望那个女人还存在。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高敏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拾起打火机,点燃红梅,呛人的烟草味在空中蔓延开。

姜野的思绪被打乱,看着半空中的白幔,冷冷地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敏转过身背对着姜野,女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但并不温柔,“他呀!最好的人,温柔善良有爱心,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觉得世界是美好的,所以跟他拥有一个孩子,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身后传来椅子剧烈的拉动声。

高敏回头,看见姜野脸上抽动的肌肉。

刚才还绅士沉稳的男人此时像只狼狈的野兽。

她并不同情,也不意外,有钱有权的人希望什么都掌控在手里,不能有一点点的背叛,但是对自己却没有任何要求。

因为她曾经也是其中一名。

每个阶层都有固有的顽疾。

刀割不掉,火烧不烂。

高敏的眼神很冷,有种看透一切的悲悯,但更多是厌恶。

她厌恶姜野这种人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她不像宁安活得拘谨和小心翼翼,出身赋予她即便落魄也是傲然的玫瑰,“既然将那两个孩子接过去,就好好对待他们,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姜野很久没经历过年长女性的逼视。

连男性都没有,他带回来的钱让很多年长的男性对他惺惺作态。

时间一久,连姜野自己都忘记他其实还很年轻。

此时他像草原上已经掌握权势的狮王,却突然遇见从神秘之地走出来的老母狮,她落魄穷困,却气度不凡,用他厌恶的语气提醒和警醒。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姜野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起身离开时,也没有带走两百万的合同。

他厌恶高敏对那个女人的形容。

在那段形容里,姜野勾勒出一个温柔善良的女性,她与宁安温柔对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大一点,所以宁安也会变得愈发像那个女人,他想让小聋子对早逝的母亲保留所剩不多的回忆?

只有足够爱一个人,才会想要变成那个人。

这个想法让姜野产生噬心蚀骨的感觉。

直到坐到车上,他还有些神经质地拉扯领带,仿佛再晚一步,那些该死的蚂蚁就会顺着喉结爬上来,攀咬他的致命之处。

“找人进高敏的办公室,她应该跟宁安一直有联系,宁安休学后去了哪里一定要查出来。”

季衍透过后视镜观察姜野。

他觉得姜野最近变得有些疯狂。

外表沉默冷静,但内里却是翻滚的岩浆。

宁翼是那根挑动神经的刺。

他觉得整件事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来,可是宁安是宁翼生物学父亲的报告还是他取回来的,但是宁翼长得一点都不像宁安。

或许像母亲。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里姜野黑沉沉的眼睛,微微顿住,某个角度,他觉得那个孩子的眼睛挺像姜野。

季衍应了姜野的要求,“跟白先生的吃饭时间到了,现在过去?”

姜野沉默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后座传来疲惫的应答声。

院墙的白木香比周围的植被更早的凋零。

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根茎缠绕在铁栏杆上,像一团团理不清的铁丝网。

奢华低调的商务车顺着院墙缓慢消失。

高敏收回目光拨通电话,“阿琴,是我,上次让你帮忙的事情可以进行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他强势干涉父子间的相处……

九点不到宁翼进入梦乡。

过去宁安八点才能赶回蒲公英, 做饭家务带孩子洗漱上床要到十点。

不知是不是一天见宁安的时间太少。

即便躺在床上,宁翼都会磨蹭着不睡觉。

睁着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宁安用手语打睡前故事。

哪怕很困也强撑着。

有时候甚至磨蹭到十点半,这时候宁安再赶往Mu往往要用尽全力,那段日子很狼狈。

但父子俩的生活一直如此。

直到住进暮光, 虽然才短短一个月。

宁翼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早。

身高好像也拨高一些,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