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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你怎么不去死

两人有几天没碰面。

中午做的饭菜, 第二天再来原封不动的摆放着。

看来忙的都没时间回家睡觉。

当然也不一定因为忙碌。

在宁安的记忆里,姜野也喜欢住酒店,那个拥有花园泳池的空中豪宅只是大一些的酒店。

姜野不回来时,宁安不会动桌上的饭菜。

陪姜野吃饭只是工作内容。

姜野不在时, 他没有良心到还要认真工作。

“我不回来也要记得吃饭。”姜野喝下一口粥, 他的目光跟窗外的晨曦一同落在宁安身上。

自宁安出入这个家, 厚重的窗帘时常被拉开, 别的地方再无变化,至少在宁安眼里没有。

但姜野觉得有。

他觉得暗沉的空间明媚起来, 连带着被姜兴修打压的烦闷也不是很严重。

但他找不到原因。

今日过来时, 看着拎着菜的宁安, 想到有一天回来拿资料看见满桌子未碰过的菜肴,姜野冷漠的心似乎被碰触了一下。

原来他不回来, 那只小兔子连饭也不吃。

晨曦融化姜野眼底的寒冰。

宁安放下碗, 现在十点, 姜野吃了早饭应该不会再回来吃午饭, 他可以少做一顿。

他又猛然惊醒,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哪怕是被奴役这件事。

好像做得久了也能习惯。

“能缩短工作时间吗?”

宁安不知道该用什么技巧跟姜野交涉, 既然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能引起姜野的怒火,不如直接说。

姜野脸上没什么变化。

修长手指捏着筷子的姿势非常漂亮, 让人觉得仪态如此优雅的人也修养良好。

“怎么个缩短法?”

“早上过来做顿早饭可以吗?”

姜野笑了一下, 他觉得宁安很有意思, 就像个没有任何学历技能的求职者, 跑到要求最高的top公司询问,“我能不能每天三点下班,但是要给我五万的薪水。”

这种连公司大门都进不了的求职者现在居然跟老板坐在同一桌面讨价还价。

问题是他居然心平气和。

姜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宁安显然记得之前的约定,“我会很安分, 不会赖掉工作时间,不够的时间可以往后延期。”

他没有天真到向姜野提出离职。

五万的借条还捏在姜野手里。

五万就已经让他左右受困,难以想象欠债两百万的高敏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向木看上去要比姜野疾言厉色得多。

但在宁安眼里,这两人并无不同。

“你觉得我们是时间问题吗?”

不是时间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宁安迟钝地望向姜野。

债务可以用时间衡量,还能用什么衡量?

“次数?”

不可否认,姜野听见这个时硬了。

硬得莫名其妙,硬得突如其来。

他仔细观察宁安,发现宁安没有开玩笑。

一丝说不出的失望划过心头。

姜野放下碗筷,擦干净嘴角,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磨一杯咖啡,宁安煮制白茶后,他改掉在国外养成的嗜咖如命的坏习惯。

他靠在椅背上,从明亮的晨曦区转入黯淡的黎明区,高大健硕的身躯在阴影里犹如黑沉沉的青山。

居住在青山区的人看不见青山。

但每个人心中都有这座山。

它黑沉沉地压着众生,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青山区。

宁安疑惑地望向姜野。

浅琥珀色的眼睛在晨曦里近乎金色。

漂亮的金色。

他看着姜野眼底闪过的意味不明的笑意,后知后觉浮上一层红晕,红晕就像漫过天边的朝霞,在日出之前,红遍整个天空。

宁安慌乱地起身,想借着收拾桌面的行为隐藏羞耻。

姜野点燃一支香烟,“你想去帮高敏?”

从开口向姜野借两百万,宁安就没想瞒着蒲公英的债务问题。

“蒲公英现在缺老师,我有执教资格,高院长已经帮我申请职位。”

姜野知道宁安跟谢涿拍短视频的事情。

没有团队和资本做后盾,只能是小打小闹。

加上晚上在Mu的营销工作。

姜野觉得他真是小瞧了宁安,这个人真的不需要休息吗?把一天的时间压榨成这样。

现在还想打第四份工。

但是凭什么挤压他这里的时间。

他们确实没有太频繁见面。

但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这段时间明明属于他。

就像姜野曾无数次觉得,宁安晚上的时间属于他,所以当看见宁安跑去扮玩偶打工时,他会愤怒到差点爆炸。

但姜野已经不是十八岁冲动少年。

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隐藏在黑沉沉的眼底。

即便愤怒,也以娱乐他人为排解手段。

“知道高敏为什么签下两百万债务?”

宁安摇头,他对高敏的过往并不明晰,还是姜野告诉他,他才知道高敏跟向健柏原来做过夫妻。

现在只怕是怨侣。

姜野嘴角的弧度拉大,“她跟向健柏之间的恩怨问题暂且不提,向木进入董事会后查出这些年不明资金去向高达两百万,高敏给不出任何解释,你们这个高院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确定还要替她偿还这个不明去向的两百万?”

宁安没有犹豫,“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姜野嘴角的弧度透着冷意,“但是她显然没把你当成自己人,高敏以为青山区要拆迁,她的傲气让她没有多做考虑就承担起债务。”

姜野身体前倾,饶有兴致看着宁安,“我一早就提醒你青山区不拆迁,怎么?你没将这件事告诉高敏?”

宁安脸上出现慌乱。

他以为姜野开玩笑,只是迟迟等不到拆迁消息时,他才惊觉姜野或许没骗他,他确实有机会提醒高敏,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很简单的事情。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宁安忘记去做。

他在干什么?

他忙着送宁翼做听训,忙着拍视频,他忙着改变自己的生活,却将高敏和蒲公英送进泥潭。

他看着姜野洋洋自得地坐在对面。

看着自己在泥潭里深陷。

姜野似乎还觉得不痛快,“你帮不了高敏,忘了告诉你,向木曾打算将债务转让给我。”

宁安吃惊地看着姜野。

姜野死死锁住宁安的眼睛,“可惜我兴趣不大。”

他一副不想沾染麻烦的态度。

若宁安愿意低声下气求他,例如不缩减待在家里的时间,甚至愿意待到他回家,或许他会考虑考虑。

向木已经晾得够久,现在他只要透露出想接收债务的意思,向木会感恩戴德地送过来。

宁安轻轻地问,“你不愿意借我钱,也不愿接受向木的债务转让,是不想蹚浑水吗?”

姜野失笑,“向木在我这里也只是认识十来年的人。”

那就是姜野并不怕,他故意的。

宁安几乎瞬间想到一个可能,而姜野一贯行事风格也让宁安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他觉得心寒,轻轻地说,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意。

“向木让人殴打了高妈妈,重症儿的康复仪器差点被毁坏,蒲公英已经拖欠员工两个月工资,孩子们被吓得半夜频繁惊醒……”

宁安每说一句,姜野的眉头就皱起一分。

他知道向木找了地痞流氓去闹事。

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宁安的指甲几乎陷到肉里,他看着姜野,失望透顶,连借不到钱时都没有这么失望,他说,“姜野,是你暗示向木这样做的吗?”

“你怎么不去死。”

地上散落着四分五裂的瓷器。

半个小时前,它们还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在宁安说出去死那句话的五分钟后,它们成为没有价值的一堆废物。

姜野将人压在桌面,大手狠狠掐着宁安的脖子,黑沉沉的眼睛像一片冻土,“这句话你是不是早就想说,你是不是跟姜兴修一样早就希望我死掉?”

宁安被掐得说不出半个字。

双手拉扯着姜野强劲有力的胳膊,无论他如何扑打,都撼动不了那恐怖的力量。

窒息的尽头,他似乎嗅到死亡的气息。

再次恢复意识,宁安发现自己还躺在桌子上。

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

秋日阳光照得满室温暖,风却带着北方的寒冷。

那寒冷绕过宁安的双腿,一路向上,宁安心头升起强烈的恐惧。

他看见站在两腿间残忍的姜野。

男人有条不紊地解开浴袍,露出狰狞的欲望。

毫不吝惜拉住他光.裸的双腿,往下猛的一拉。

被遗忘的场景瞬间蹦出来。

它们原本模糊不清,仿佛被隐藏在记忆的尘埃里。

却在这一刻纤毫毕现。

水泥台阶在岁月里被磨得光滑蹭亮,白色墙面已经发黄,上面写满各种电话,还有广告被撕掉后留下的胶带印,脚印重叠得到处都是,告诉人们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也年轻鲜活过。

宁安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将这些细节记得如此清楚。

似乎只有像刀刻似的印在心底,后面的痛苦才能被抹除。

与那些人碰面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

宁安的生活又恢复如初,仿佛六七月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像黄粱一梦,现在梦醒了,他还是蒲公英长大的孩子,而姜野是即将飞向彼岸的家族继承人。

或许就像那些人说的,姜野只是喝醉酒不小心犯了个小错误,这在姜野漫长辉煌的一生里,兴许只能算个失误。

姜野不可能跟他发展出什么。

他们让宁安忘记这件事。

因为宁安当时也喝醉了,无法判定行为中是否真的存在不自愿意愿。

宁安难堪地听着对方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剖开了逐段分析。

感觉到自己一次次被碾入尘土里。

但好在他走出来了,他等不到姜野的一句道歉,但是他走出来了。

直到一个电话打到手机上。

是胡毅的电话。

电话里胡毅的语气少见的紧张,“宁安你在家吗?方便来我这里一趟吗?”

宁安刚兼职回来,最近气温起伏不定,八月又是金市的雨季。

不清楚是前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还是兼职太辛苦,宁安觉得最近很疲惫,他看了眼外面昏沉沉的天色,“发生什么事情呢?”

胡毅似乎咽了咽口水,“我家外面好像有个陌生人,已经待了好一会儿,我父母去走亲戚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一眼?”

胡毅的个子不到一米七,比起宁安的安静内向,他更加沉默寡言,曾经宁安跟姜野提到胡毅,姜野一脸很陌生的表情,仿佛不知道班里存在这么个人,不过那时候宁安没有多想,甚至自行为姜野解释,班长大人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宁安忍着身体上的疲惫,答应了好友,“那你不要出去,实在不行就报警,把地址发给我。”

快抵达胡毅家附近时,哪怕是宁安都差点被这里迷宫似的小路绕晕,天边的乌云卷过来,走到深的地方有时候黑沉沉的。

宁安因为担心胡毅,反而没太注意走过来的好几户没有住人。

破掉的窗户玻璃结着厚厚一层蜘蛛网。

又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里被吹破。

很快宁安抵达楼下,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二三十年前的建筑风格,也是青山区为数不多的职工房,在楼下四周查看了一下,没见到什么奇怪的陌生人,宁安松开一口气,又喊了两声胡毅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宁安想了想朝楼上走去。

胡毅给的地址在三楼,一梯两户的结构。

逼仄的拐角,昏暗的光线,直到这个时候宁安都没发现不对。

站在门外,看着漆水脱落得斑驳的大门,宁安试探地出声,“胡毅?”

门没锁,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吹开一点。

顺着门缝,宁安看见空荡荡的房间。

沉闷的空气里,灰尘慢悠悠浮动。

宁安奇怪了一瞬,还是推门走进去,“胡毅,你在家吗?”

大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咔嚓的一声轻响吓得宁安赶紧转身。

姜野靠着门,黑沉沉的眼睛冷幽幽锁定着他。

嘴角的笑意诡异又疯狂。

宁安吓得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姜野脸上嘲讽的笑意更加明显,一直戴在脸上和煦阳光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他一把掐住宁安的脖子,面目狰狞,“宁安,我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吗?给你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胡毅一个电话就把你骗出来,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掐着脖子的力量越来越大。

宁安说不出半句话。

他疯狂的挣扎,那时他的力量不算小。

直到姜野将他的头猛地按在墙上,宁安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额头流下来,铁锈味蔓延,意识开始飘散,就像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雨终于下下来,好像很大,但离得很远。

有时候宁安觉得很冷,特别下半身,好像浸在寒雨里。

有时候又很热,汗水像雨水一样缠住满身。

雨水的潮湿气息顺着门缝钻进来,然后宁安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闻到这个味道,带着青山区特别的腐烂的土腥味尿骚味。

姜野的动作猛地停下来。

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残酷的,血腥的画面不断挤占姜野的意识。

跟以往总是让姜野躁动不安的旖旎画面不同。

那些梦一般五颜六色的光碎掉后,残忍扭曲就越发真实。

哭泣和尖叫一层近一层远的传来,将人拉回现实。

姜野的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

他看见宁安下腹的那个纹身,细小的鸟身,展开巨大的翅膀。

随着主人的悲戚,那只鸟仿佛活过来,在苍白的天空里颤飞。

宁安缩起身躯,哭得泣不成声。

那般无助,那般可怜。

第52章 第 52 章 你们都是狗东西

坐落在湖边的高级会所正在举办重要商会。

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荟聚于此, 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几位重要领导举着酒杯发表几段振奋人心的演说后,商会进入到气氛和谐的自助休闲模式,人群三两聚集, 收获自己想要的资源和信息。

曹文生走到姜野身旁, 低声说道, “姜还是老的辣。”

今日曹文生的父亲曹胜和姜兴修都抵达会场, 好些中年企业家和财团家族都派人出席商会。

如此一来,平日里风光的年轻一代不得不安静做孺子状。

年龄很多时候也代表着资历和权柄。

孟家早放权给两位哥哥, 但孟天宇父亲一出来, 两位平日里风厉雷行的哥哥也只能当乖儿子。

姜野的目光淡淡地从姜兴修身上收回来。

男人已经五十多岁, 除了笑的时候眼角有鱼尾纹,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保养得当, 在一众同龄人里十分出众。

他身边跟着井正, 年近四十的青年看着依旧年轻, 除去面相带着几分病气, 颇有青年才俊的模样,他跟在姜兴修身边十多年, 两人联手在金市创建庞大的商业帝国,不像其他助理, 井正的地位颇为特殊。

有些人面对他时, 比对姜野还要恭敬些。

青年突然转过身, 目光遥遥落在姜野身上, 举杯敬了敬。

曹文生差点炸毛,这男人他妈的真能搞事。

跟在姜兴修身边的人不是亲儿子而是一名秘书,秘书还转头朝太子爷举杯,多少有些挑衅的意思。

姜野一脸淡然, 轻勾嘴角举杯,无视对方的意图。

全然只把对方当做父亲的一名秘书。

镜片后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冷,井正收回目光跟在姜兴修身边不再有其他动作。

姜野垂下眼眸,遮挡住里面浓稠的墨色。

胡毅那边终于有所进展,他最近时常出现在Mu,并不知这里已经变成姜野的地盘。

人出现没多久就被盯上,他在灰色地带混迹太久,也不像面对宁安时心带愧疚。

从他嘴里问出消息花了些时间。

但可以确定,姜野被人下药。

下药的人正是井正。

当时姜野找不到宁安,突然想起宁安曾提及胡毅这个人,问到电话将人叫出来。

再逼着胆小怕事的胡毅给宁安打电话,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胡毅根本没有时间和能力去做小动作。

胡毅中午返回递来水和食物的时候,其实姜野产生过怀疑,因为他并没有吩咐胡毅做这些事情,甚至他根本无暇管胡毅,胡毅那时候是跑掉还是去报警,激怒下的姜野根本懒得顾及,他那时候恨不得跟宁安玉石俱焚。

但宁安受了伤,接过食物和水,他指使胡毅出去买药,还为不用离开心弦微松。

胡毅全程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他便抛开心中本不多的怀疑。

之后也就不在他的控制范围里。

他以为自己气疯了,气到后面似乎还让胡毅买了酒,连怎么离开都不记得。

他以为的临时起意全在他人的掌控之下。

季衍并不同意姜野参加这个酒会,担心他看见井正后冲动行事。

当时姜野坐在车里,前面就是姜兴修和井正的车。

绿色的树荫落在华美的车身上,那些被他人藏起来的梦境一点点复苏。

那两人先下车,井正转过身来看了眼他们的车。

那张雅致清冷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季衍突感毛骨悚然,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和煦的浅笑暗藏着怎样的恶意。

姜野沉默地坐在后排座,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身上。

也依旧照不亮他。

“野,我想不通你当时已经答应出国,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那时姜野被亲人和恋人联手背叛,已经对留在国内这件事不再抱有任何执念。

姜兴修属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井正就不一定,姜野知道对方有多恨他。

季衍履行着朋友皆助理的职责,“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如有必要,我可以让你生一场急病。”

姜野紧盯着前方的眼睛突然一松,他扬起季衍习以为常的笑容,将优雅从容的面具一点点戴回脸上,“我也很想知道他还做过什么,而姜兴修究竟知道不知道!”

青年面带得体矜贵的笑容,推开车门走出去,冲姜兴修笑道,“父亲,今日商会可谓众望所归!”

曹文生见姜野有些沉默,凑过来试探问,“听说你当年把他揍进医院,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能平安无事,看来外界传言什么脾脏破裂有些夸大其词。”

姜野抬起头,脸上已是如常揶揄的笑容,曹文生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姜野走过来揽住曹文生的肩膀,“想问什么就问,藏着掖着的,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曹文生一想也对,自姜野回来,他的私事公事都没怎么瞒着自己。

就连宁安的事情也没瞒着。

他叹口气道歉,“不是哥们藏着掖着,哥们是看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老跟你父亲剑拔弩张的,我心里不踏实。”

姜野失笑,“这么明显?”

那倒不明显,但是曹文生家庭和睦,跟寻常家庭差不多。

他调皮会被老爸揍,夜不归家就会被老妈念叨,所以他能感觉出来姜野的家庭氛围不正常,像姜野的母亲利文茵几乎常年不在国内。

但是国外的圈子也没听说过他母亲的活动轨迹。

姜野压低的声线透着秋意,“传言不是假的,不仅脾脏破裂,感染后摘除掉,他在国外三年是为了养病。”

他揍井正并非单纯的迁怒,而是发现井正在他的手机里装了监听器。

那时候他人已经在国外,以为是姜兴修想继续控制他的生活。

并没有想到原来这份监视早已开始。

曹文生惊悚地看着姜野,没想到好友能将人打成这样。

姜野松开曹文生,轻松的脸上似有一片浅云飘过,“年轻不懂事,下手没轻重,梁子已经结下,你帮我盯着他点,我们的事没完。”

曹文生皱眉点点头,心中奇怪姜兴修居然没把这么危险的人调离,不过传言井正能力不错,又一直参与姜兴修的事业,兴许没调离反而更加器重,也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但若是他做了这种事,他老子肯定第一个揍死他,第二个就会把对方调得远远的,唯恐有一天反咬儿子一口。

曹胜挽着夫人冲姜兴修举杯,目光慈爱地瞥过曹文生,“文生当年就跟令公子玩得好,这么多年过去令公子一回来又混到一起,令公子真是人中龙凤,回国表现令很多人羡慕呀,我家不成器的也终于有了几分正经。”

姜兴修点头淡笑,颇为儒雅。

曹胜又说,“你看他两个,也不像其他家的孩子爱跟着长辈,一不留神就担心跑到哪里闹出笑话。”

井正笑着开口,“都是成年人了,就算闹出些什么也能自己应付。”

双方就五岭区的项目简单聊过两句就别过。

曹夫人忍不住捏了捏曹胜的胳膊,脸上神色依旧端庄,语气说不出的八卦,“那个井正怎么回事,突然插嘴搞得像姜兴修的夫人似的,他那话我可不爱听,好像两个孩子真会闹出什么笑话。”

曹胜知道些小道消息,但不好明说,加上他家曹文生就不是个省心的,转头看着一脸天真的夫人,“你知不知道文生买了家娱乐公司。”

天真的曹夫人高兴地说,“那挺好的,让他挑几个我喜欢的演员来演,最近正在看什么我在豪门当厨师,哎呦,那些菜式我都没吃过,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曹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都不敢告诉夫人,你儿子正在追一个混夜场的,他不是对混夜场的有偏见,好吧,就是有偏见,曹文生都开始追了,他能不着急。

关键对方还是个男的。

曹胜立马说道,“你给文生看的几个儿媳妇人选还是赶紧提上日程。”

夫人白他一眼,“文生才二十四岁,着什么急!”

不着急不着急,以后有你哭的。

宴会进行到中后段,姜野和曹文生应付好几波人,相视一眼朝休息区走去,那边有独立包间,提前走是不可能,长辈们都没离场。

两人刚进包间,让服务生拿了些酒水进来。

突然一人风似的刮进来,带着冲天的怒气,“姜野,那个负责人突然中止跟我们向家合作,是不是你搞的鬼。”

曹文生尚未坐下,一脸莫名地看着向木,“今天你跟向伯父怎么没来?”

向木指着一派闲适坐在沙发上的姜野,“你去问他呀?我爸好不容易出院又被姜野送回疗养院。”

曹文生顿时更是莫名,“关姜野什么事?”

姜野嗤笑,“你让人将高敏差点打成重伤,向伯父到底是因为我进的医院还是因为你,你心里清楚。”

向木一张脸五彩纷呈,到手的项目丢失,父子俩正忙着查找原因,有人将向木打伤高敏的事情递到向健柏耳边,向木反应更激烈,直言要弄死高敏,向健柏怒火攻心直接晕厥入院。

向木刚从医院出来,头发凌乱地堆在头上,身上穿着西服,但是未扣扣子,里面的衬衣起了褶皱,颇有几分狼狈。

曹文生看着门外探究的目光,关上房门将向木拉到跟前。

替他整理衣服,“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今天这么重要的商会,你衣衫不整地跑进来大吵大闹,闹开了你父亲和姜伯父脸上都不好看。”

向木还是有几分顾忌,愤恨地在沙发上坐下。

服务生端来酒水,他一连喝下好几杯。

情绪稍微平复些才开口,语气依旧算不得好,“医疗项目那件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姜野依旧不咸不淡,连眼神都没给几分,“又不是你一家在竞标,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会觉得东西就必须是你的。”

是这个道理,但是向家称霸医疗行业很多年,就算近些年有些颓势,那也不是别的医疗企业能够追上的,而且向木跟清楚,跟他们竞标的三家,两家是本地的,根本没有实力,还有一家来自外地,人生地不熟,凭什么竞争得过他们向家。

负责人找了个他家在竞标过程中存在违规操作的理由,让他们主动退出,不然被人曝光只会惹一身骚,最近向木为这件事跑得焦头烂额,但是没有丝毫进展。

直到有人透露那家来自外地的医疗机构负责人曾跟姜野出入一家餐厅,每天想见姜野的人如过江之鲫,这家负责人寻得机会求见姜野也没什么奇怪。

但是有高敏那个两百万债务在先,他不免多想。

向木犹疑地看着姜野,见姜野毫不慌张,不由怀疑淡去些许,再想到找人去蒲公英闹事的事情,不免有些心虚。

姜野不接他递来的好处,他就打着姜野的名头报私仇。

姜野没找他麻烦,他倒先来兴师问罪。

面对着曹文生越来越狐疑的目光,只得赔礼道歉,“蒲公英那事是我不厚道,不过野哥你原是想要那个债务的,我也想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结果野哥是自在人,心思一阵一阵的,又突然不要了,我当你面上挂不住才私下做了些事,怎么?宁安那只鸭跟你闹了?”

曹文生知道个大概,信息一串差点倒吸一口冷气。

先不说姜野到底什么心思,有没有暗示向木针对蒲公英。

但将高敏一个五十多岁女人打进医院,这就不是人干得出的事。

他当即冷哼,“向木你真是出息了,去对付一群孤儿寡母,其中大半还是残障,向伯父没收回你手里的权限就是太溺爱你。”

向木顿时不耐地看着曹文生,“你丫闭嘴吧,要不是高敏那女人死缠烂打,我爸能接二连三进医院……”

嘭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服务生吓得推开门,被曹文生冷眼挥出去,“他妈的去外面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服务生被眼前的一幕惊吓住,赶紧关上门。

曹文生担心坏事,连忙锁上门。

转身就去拉姜野,姜野单膝压在向木腿上,手里碎掉的半截酒瓶子锋利地怼着向木的脖颈。

向木被砸懵了,身上脸上全是红酒,更加刺目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了一脸,他怎么都想不到姜野会直接给他一酒瓶子。

“姜野你疯了,这是向木,我们一起玩大的,你这个场合砸他,外面的人怎么办?”

姜野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稳。

只有向木看见那双黑沉沉眼睛里透出来的疯狂,吓得冷汗直冒。

“就是看着这么多年认识,一直没动他,再这么蠢就不是这么简单。”

说着姜野丢开酒瓶,从向木身上离开。

他坐在沙发上,懒散地翘起二郎腿,掏出一支香烟。

向木心有余悸地坐起来,连脸上的血污都不敢擦。

直到姜野的眼神凉凉地睇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捡起桌上的打火机给姜野点烟。

姜野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喷在向木脸上。

“最近安分点,你爸在医院,就好好去老人家面前敬孝,我的事情你别插手,金市最近到处都在做工程,哪个坑里多一样东西,混凝土一倒进去,四五十年挖不出来。”

向木握着打火机的手指开始颤抖,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现在是法治社会。”

姜野笑得眉眼弯弯,“法治管理帮助安分的老百姓,你是吗?”

姜野抽出纸巾,擦拭向木脸上的血渍,力道又重又凶,语气依旧淡然,“你不自作聪明去搞蒲公英,正源企业的资金在下半年会有转机,这只是一个教训,在商言商,我们用文明手段,你技不如人想武力解决,那我给你一酒瓶子没什么吧!”

这就是认了正源丢掉项目是姜野的手笔。

曹文生一时间也愣在原地,没想到姜野出手真是又快又狠。

直接拿住向家的七寸。

向木这时候就是有一万个后悔都无济于事,他算是真的怕了姜野,头上的伤也顾不上,连忙讨好说道,“野哥,是我不懂事,你能不能?”

姜野将沾满鲜血的纸巾丢在向木身上,“里面有洗手间,自己去处理干净了出去,滚!”

那就是没有商量的可能。

向木顿时脸色灰败地走进洗手间。

曹文生自诩还算了解姜野,也不好再劝,他掏出手机给谢涿发短信,委婉询问宁安的情况。

平日里,谢涿都往轻松的,好的方向说。

主打一个云里雾里不让曹文生看明白。

这次谢涿回得简单,连曹文生一起骂:你们都是狗东西。

嗯,有谢涿这个探子就是好。

至少他明白姜野最近跟宁安处得不好。

第53章 第 53 章 可怜又可爱的神

宁安十点半的样子抵达蒲公英。

那天过去后, 又连续几天没见到姜野。

他现在每天只过去做个早饭。

两人并未就这件事达成协议,但无论姜野同意与否,宁安都会一意孤行,他们之间的关系像绷紧的橡皮筋, 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走, 不清楚崩断的时间点。

宁安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忌。

他不清楚那天姜野为什么放过他。

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旧事重演, 他不清楚自己这次有没有勇气抗争到底。

胡毅的话让宁安察觉出当初的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但宁安不想去追究里面的细节。

因为不管中间隐藏着什么, 姜野给了胡毅五十万,将他实实在在关了七天的确实是姜野。

那七天是宁安终身不敢回忆的噩梦。

除去身体上的痛苦, 有时候他会生出姜野要把他关一辈子的错觉, 或者让他错过前往大学报道的时间, 只要一想到可能跟期待已久的大学失之交臂,这种恐惧比姜野发泄到他身上的怒火还要恐怖。

那时候不仅他是混乱的, 姜野也是疯狂的。

姜野的质问他都认, 哪怕他根本听不清姜野说什么。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安已经看清姜野的本性, 他们只是都被欺骗。

当那天姜野压低声音解释他根本没有指使向木殴打高敏。

甚至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宁安也只是冷冷地想, 需要姜野去指使吗?

他是坐在巅峰的权力者,只需要露出一个不满意的眼神, 凶恶的帮凶就会扑棱着翅膀将弱者撕得粉碎。

像姜野这么聪明的人,会一点都预料不到事情的结果?

他只是懒得深思。

因为自己也好, 高敏和蒲公英也罢, 都入不了姜野的眼。

他漠不关心, 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弱者奋力挣扎的丑陋模样。

宁安倦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从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逃出去。

那就不逃了吧!

只是想到宁翼,被密云笼罩的心头还是会瑟缩。

“宁安哥!”

肩头被拍了拍,宁安转过头看见许久不见的熟人。

对方一头浅金色头发,皮肤白得过分, 连同睫毛也是浅金色,若不是明显的惧光反应,很容易被认作外国人。

“夏雨,你怎么在这里?”

夏雨是白化病患者,曾经也是蒲公英的一员。

初中毕业后读了一所职业院校,如今在一家汽修厂工作。

白化病患者对阳光不耐受,宁安将对方拉到树荫下。

夏雨笑着说,“你不知道吗?现在大家有空就来蒲公英轮班,我上二休一,就先报名过来。”

两人顺着泥泞的小道往铁门方向走。

秋天的气息越发浓厚,路旁的野草泛出浅黄色。

自发生上次地痞闹事后,高敏将大门彻底封起来,小铁门那边换了新的大锁。

通过夏雨,宁安得知秦致知建了个值班群。

从蒲公英走出去能够自食其力的孩子这些年加起来也就五六个,因为高敏更多接收重残儿童,正常的孩子一早就送到条件更好的福利院,除去宁安,秦致知,还有夏雨,司阳和奚鸣,之前还有个叫辛夷的女孩,几年前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辛苦你们了。”现在蒲公英极缺人手。

夏雨笑着说,“不清楚致知怎么说服高妈妈,我可怕她了,比我的老板还可怕,我恨不得绕着她走。”

宁安失笑,“高妈妈哪有你说的那样可怕。”

两人聊着工作生活,夏雨除去白化病没有其他疾病,如今有手艺傍身,生活过得还成,上次凑的五万里面,他跟秦致知占了大半。

果然,看见高敏的瞬间,本有些活跃的夏雨顿时僵硬得像石头。

他只比宁安小一岁,此时却像个学生似的差点走出同手同脚。

两人先去三楼照顾重症儿。

不是轻微脑瘫,而是长期卧床的那种。

两人给重症儿翻身,换尿不湿,累得满头大汗。

“宁安哥,你还是去洗衣服,我跟你搭档更累。”夏雨喘着气说。

有人帮忙,两名生活老师脾气也好了很多。

宁安笑了笑,将收集起来的脏被褥抱到楼顶。

等洗衣机转动起来,他又跑到一楼帮高敏准备午饭。

现在能正常活动的孩子也帮忙做事,搬来小板凳在院子里摘菜,这些孩子有五六个,加上三楼,连十五个都没超过,这个数量在任何一家福利院都算不得多,但是对蒲公英来说依旧是个不轻松的任务。

一楼的孩子可以自己吃,三楼的就要靠人喂。

一顿午饭,耗费四个小时都是轻松的。

时常出现这边吃着饭,那边有人哭闹,还有难闻的气味蔓延开。

“宁安哥,你去忙自己的,接下来我来就好。”

顶楼露台,夏雨晾晒起床单。

秦致知没拉宁安进群,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听损的孩子要照顾。

“你们将我拉进去,我最近有空过来。”

夏雨还要拒绝,宁安摇头,“司阳连照顾自己都吃力。”

司阳患有发育障碍性疾病,通过不断的康复已经能正常生活,通过高敏介绍,在一家福利性质的机构做行政工作。

夏雨点点头将宁安拉进群。

轮班群短暂地热闹了一会儿,奚鸣最活跃,问宁安是不是在蒲公英,嚷着要过来见小翼。

秦致知便说下周约个时间大家在蒲公英聚一聚。

得到热烈的响应。

对大家来说,蒲公英是家。

宁安确实有事,帮忙做完饭准备离开,走到院子里,突然有人叫他,是依旧站在楼顶的夏雨。

手语是蒲公英每个孩子都要学习的课程。

夏雨在半空中很潇洒地打出手语,这个时候他身上颇有成熟起来的气质,他说,“自由飞。”

宁安沉闷已久的心情在这刻又轻快起来。

除去三楼重症孩子,他们这里每个能走出蒲公英的孩子,都带着残缺,但是并没有给社会带去负担和麻烦,他们每个人都有努力的生活和工作。

宁安不明白,当知道他们身上的疾病时,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他们。

而高敏这个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愿意承担他们的一生。

此时逆着阳光朝他挥手的夏雨,像金光灿灿的神。

可怜又可爱的神。

宁安打手语回应,“会的,走了,拜拜!”

有了上次的教训,宁安将青山区可能不拆迁的事情告知给谢涿。

谢涿差点掐死宁安。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宁安也很自责,“他随口一说,我分辨不清是不是真的。”

谢涿很快找出证据佐证,“应该是真的,五岭区进展大半,但是青山区除去废弃工厂一点动静没有。”

还有叠嶂般的自建房,产权属于不同的人,如果这家谈好了那家不同意,七零八落的地拿来没有意义。

“我爸跟我打电话,说我家那处破房子连着后面的半个山坡能值一个亿,我真是服了,他还真敢想。”

谢涿生气的不是宁安没早点告诉他。

而是融欣想签他和宁安,被谢涿拒绝。

签公司会轻松很多,但是话语权少,像谢涿这种有主见的人不太愿意被人管着,又或者他跟太多有钱人打过交道,不愿意再臣服于谁。

无论是曹文生还是融欣,他拒绝的这么爽快,还是有拆迁款做后盾,现在财富梦一下飞了,他还是那个表面风光,实则一穷二白的青山美谢涿。

宁安当即着急起来,他没想到自己闷了一下,让这么多人变得被动。

谢涿眼睛一转,“不急,我再去融总那里打探打探,打脸倒没什么,只要利益交换的让我们满意就行。”

宁安松开一口气,果然当初就应该由谢涿坐融欣的车回去。

谢涿不到两天寻了个机会跑了趟点绛唇,下午便让宁安去他家等结果。

谢涿同意跟融欣签协议,但是他不是宁安,不能代表宁安。

“融总的意思是你有空最好去一趟公司,他跟你当面谈。”

宁安没有拒绝,挺直背脊深呼吸好几次,幸好融欣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

谢涿笑得乐不可支,“我谈了薪资待遇和利好政策,例如帮我们买流量推广等,以后公司的各类活动我要参加,最好让我代言,广告播出后的分成还有直播分成,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拿给你看,你要是不会就按照我的要求来提,不过我想当网红,所以对眼前的利益要求的不多。”

宁安听出谢涿的潜在含义。

如果宁安对未来发展依旧没有自己的想法,两人很可能会分道扬镳,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有合拍视频,分开发展影响不大。

不过就目前来看,大家比较喜欢两人的直播方式。

一动一静,一个嘴巴厉害,一个手语优美,不像流行的卖腐,他们努力的样子虽然有点搞笑,但又让人敬佩。

宁安沉默片刻抬起头,果然谢涿目光忐忑地看着他。

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就是关心他的,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宁安扬起腼腆的笑容,“可能我对网红有些误解,以为都是千篇一律的样子,我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能赚钱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

谢涿高兴地跳起来,他并不想跟宁安解绑。

除了宁安,没人受得了他的脾气。

再说两人友谊深厚,哪里说断就断。

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当初要不是宁安泼他一桶水,睡了也就睡了,脏了也就脏了,有些事情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就再也回不到正轨。

在那之后很多次滑向深渊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宁安知道了会不会再泼他一桶水。

这般犹豫着,徘徊着,竟然不知不觉拒绝掉张老板,王老板,李老板……

谢涿当即给融欣回了条信息,不想融欣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谢涿开了外放,融欣清朗的声音传过来,“那恭喜两位加入我们点绛唇,我请两位吃个饭,再具体谈一谈,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

谢涿嘀嘀咕咕跟宁安商量。

两人选择明天下午。

融欣立马说道,“江畔路99号秾客,六点不见不散。”

挂掉电话,谢涿兴奋地拉住宁安,“我感觉融总不简单。”

宁安不解。

秾客是预约制,一般要提前一周预定,他们刚刚联系吃饭,融欣就能订到第二天的位置,一般人哪里做得到这个。

宁安摇头,“他怎么也是点绛唇的负责人,身后还靠着一个国际名牌,哪里会是普通人。”

谢涿突然八卦地挨着宁安坐下,一路追问那天两人在车上聊了什么,宁安见他笑得诡异,提前压住谢涿乱七八糟的想法,“又不是人人都像那个狗东西。”

狗东西指的姜野。

谢涿一想也对,宁安要不是与姜野是高中同班同学,他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那种太子爷。

如今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神的注视。

怎么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第54章 第 54 章 蒲公英们都飞回来了……

秾客是预约制, 位置好氛围浓,复古文艺的店内已经满座,三人的位置极好,临窗不说还被四周的隔断包裹成一个相对僻静的私密空间。

暮色四合, 夕阳已经落入建筑群。

暗红色中勾勒出城市漂亮的轮廓。

“金市的黄昏和黎明是出了名的漂亮。”融欣感叹。

“是不是有种美人看不清容颜却只见轮廓的曼妙?”谢涿回应着融欣的话题。

融欣微微愣了一下, 露出好看的笑容, 他略微抱歉地说, “看来刻板印象要不得。”

谢涿饶有兴致,“怎么说?”

融欣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安, “说出来可能惹你们不高兴, 既然知道结果还是不说的好, 我只是想问一句,你们视频的文案是谁写的?”

谢涿瞬间明白融欣的误解, 半开玩笑道, “怎么?我看着不像读过书的文化人?”

融欣也属于开得起玩笑的, “但看着不太安静。”

谢涿忍着笑指着宁安, “他写的。”

融欣望向窗外的美景,最后一片光亮遮挡住镜片后的笑意。

谢涿才不介意人家笑他没文化, 他本来就没什么文化,两个人的组合, 宁安负责有文化, 他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 “宁安可是考上A大的学霸, 说来跟你还是校友。”

宁安有些不安地捏紧筷子,但想到已经被高敏处理稳妥的结果又努力放松心情,他不可能不面对过往,特别对面这个人以后是他们的老板, 总不能让人家不做背调。

融欣笑意融融的眼里有了一分正色,“哪一届的?什么专业?”

宁安说了时间专业,不等融欣再问主动解释,“没上太久就退学了,身体原因。”

这样就不好再问,已经属于隐私。

融欣有些遗憾,他对A大评价很高,也有情怀。

他见多识广,话题丰富有深度,是个对社会有责任感的人,就月光小鹿这个组合,三人聊得比较深,果然点绛唇不止他们做网络推广,甚至旗下还有专门的艺人,但在如今竞争激烈的环境下,都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

流量需要买,成本就上去了。

对于平价彩妆来说,并不友好。

月光小鹿确实对点绛唇的销量起到促进作用。

管理层反应也迅速,调整消费群体,甚至在商品说明书使用盲文介绍,又收获一批忠诚粉丝。

这是一场宾主尽欢的会面。

当融欣询问宁安的条件时,一切都水到渠成。

宁安少见地不再胆怯,他只有一个条件,希望点绛唇赞助蒲公英,说完条件他紧张地看着融欣。

他没说赞助金额,担心说得太多对方不满意,担心太少又无法解决蒲公英目前的困境。

而融欣的关注点却在,“你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

谢涿也劝,甚至捏捏他的手让他考虑宁翼。

宁安算过手里的余钱,如果目前的状况维持下去,宁翼的听训费和康复费没有太大问题。

相比下来,蒲公英的问题就要迫切得多。

有个两百万的债务悬在头顶,宁安不知道姜野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蒲公英已经不堪一击。

见宁安坚持,融欣沉思片刻。

他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要去蒲公英看看。

这就是要考察,宁安顿时松开一口气。

他见过不少答应赞助的企业,过来捐个几百上千就提出一大堆要求,高敏性格强硬,难免一场冲突,对方走得时候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融欣谨慎的态度反而证明他有认真对待这件事。

提到蒲公英,难免就会问到宁安跟蒲公英的渊源。

宁安没有隐瞒,而是带着淡笑说自己来自蒲公英。

融欣看着宁安脸上的浅笑有一瞬的失神,窗外的灯火明亮起来,城市朦胧的美消失殆尽,金市最美的时刻就是这般短暂。

却让人印象深刻。

第二天融欣抵达蒲公英门口。

他给宁安打电话,“我看见门锁上了,是有别的出入口吗?”

电话里宁安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欢快,“啊,是融总吗?您稍等,我出来接您。”

宁安从小路绕过来,看见站在沃尔沃前的融欣。

融欣穿着一件卫衣,搭配着牛仔裤,看着很是青春洋溢。

宁安发现对方好像不太喜欢穿西装,只在新品发布会穿过。

“我们平日都走小铁门。”

穿过小铁门时,已经开始凋零的白木香露出狰狞的茎秆,融欣抬手将一枝落下来的绕上去,“白木香刺多,最好剪掉,不然出入容易刮到人。”

宁安有些意外,没想到融欣不仅认识白木香,还能细心提醒。

宁安带着融欣走向孩子们活动的楼房,郎朗的读书声传出来,秦致知正带着孩子们朗诵,听说今天有人过来考察,秦致知跟奚鸣调了班过来代课,虽然有作假的嫌疑,但总比孩子们到处乱跑强。

“这是我们的代课老师……”宁安推开门轻声介绍。

装模作样的秦致知跟融欣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秦致知一把将课本盖在脸上,半晌又讪讪地移下来,尴尬地喊了一声,“融欣哥。”

融欣失笑道,“早应该想到你们认识的。”

原来融欣的母亲跟秦致知的养父母是同事,关系颇好,当年买房就约到买在一个小区。

融欣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只知道陈阿姨家收养了一个女孩,别的就不是很清楚。

回国后两家人还一起吃过饭,融欣的母亲挺喜欢秦致知,希望两个孩子能发展发展,结果双方都不来电就没有后续。

融欣看着破旧的教室和楼房,眉头微微蹙起,“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秦致知摇摇头,看了眼二楼,“爸爸妈妈要给蒲公英捐钱都被高妈妈拒绝。”

融欣点头,“杯水车薪对改善蒲公英的现状意义不大。”

宁安跟秦致知对视一眼,融欣应该接触过慈善事业。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宁安引着融欣上楼,“融总,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高院长在办公室等您。”

融欣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却是对秦致知说的,“让他跟你一样叫我融欣哥,都认识有段时间了,他还客气的叫我融总,我明明还没到三十岁,看起来这么老的吗?今天要见孩子们,还专门穿得年轻点,没想到还是失策。”

秦致知笑得噗嗤噗嗤,她一激动就喜欢挥手,像只快乐的小鸟。

“宁安哥就是这样的,知道私底下大家都叫他什么不?”

“叫什么?”融欣居然停下脚步,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

已经转弯的宁安颇为无奈地看着两人。

“小兔子哥哥。”

融欣惊讶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宁安尴尬地移开眼睛,“致知,不要乱说。”

秦致知学着孩子们的声音,“宁安哥哥又温柔又善良,就是胆子看着好小,但是一有危险他就挺身而出,一边护着大家,一边……瑟瑟发抖,哈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连宁安自己都笑起来。

他胆子以前没有这般小,也是……宁安摆摆头,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

融欣觉得宁安这个奇怪的动作有些可爱。

高敏并不拒绝企业真心的帮扶,而且蒲公英今日不同往日,她没有傲气的资本,甚至在介绍到蒲公英目前的资金情况时,少见带上紧张和不安。

融欣一改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形象。

认真看完手里的资料,又仔细聍听高敏的介绍,然后再细细询问。

双方交谈了一个下午。

最后融欣表示会赞助蒲公英,但是具体金额需要回去跟管理层商议,捐赠方式同意高敏提出的现金捐赠。

到这里,宁安和秦致知都松开一口气。

送融欣出去时,一路沉默的高敏开口,“如果融先生需要我和孩子们配合些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我们都可以配合。”

秦致知不安地拉了拉宁安。

宁安比了个手语,大约觉得不太好,又抱歉地看了融欣一眼。

两人倒不是担心高敏放弃原则,她能同意的肯定也是不影响孩子们正常生活学习的一些活动。

但是高敏能做出这些退让,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那相当于将她的自尊丢在地上踩了又踩。

融欣并不清楚高敏的处事原则,他还是察觉到异样,用一贯温和的语气说道,“慈善的意义是在人遇到困难时有人伸手拉他一把,伸手的人不计较回报,被拉的人不耿耿于怀,就像高院长取的‘蒲公英’这个名字,我想您只希望这里的孩子在有能力飞翔时,尽情的感受阳光和微风。”

高敏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

她向融欣伸出手,“我跟蒲公英的孩子们期待你们的再次来临。”

回去的路上,宁安跟秦致知小声嘀咕,还配合着手语。

他们习惯这种交流方式。

融欣透着后视镜看了半天,强行加入话题,“看样子我还要去学点手语才行。”

宁安不像先前那样拘谨,倒是很认真的建议,“下次新品发布会说不定能用上,粉丝应该会很喜欢。”

融欣有些意外地抬抬眼睛。

他想今天收获的意外和惊喜已经足够多。

两人没有瞒着融欣,在讨论融欣对蒲公英这三个字的解读。

宁安静静说出自己的理解,他的解读悲观且哀愁,秦致知这才知道,在宁安眼里,他们这些人都是属于幸运的,更多的人连走出蒲公英的机会都没有,像三楼的重症儿,即便成年后被社会福利机构接走,也不过是从一个房间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他们没有飞起来的机会。

而他们这些飞出去的幸运儿也会相继陨落,像心脏病去世的辛夷。

能坚持到最后的,不过是落到无人知晓的角落。

秦致知不清楚什么样的经历造就宁安这么悲观的认知。

就连性格开朗的她也跟着沉默下来。

倒是宁安有些抱歉,“你是怎么想的?”

秦致知抿抿嘴唇,“我没想太多呀,就觉得高妈妈的孩子好多呀,飞出去的时候好壮观呀,飞回来的时候也好热闹呀!”

车厢一阵寂静。

融欣率先笑出声,然后一个传染两,大家都笑起来。

融欣笑着点头,“致知的想法很贴切,蒲公英们都飞回来了。”

第55章 第 55 章 去蒲公英

宽敞奢华的房间摆放着不少昂贵的艺术品。

它们静静地伫立着, 时光仿佛被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沉闷气息。

墙壁上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每一副都被装裱得金碧辉煌。胡桃木家具的漆水被保养得光洁油亮,灯光下泛着奢靡的光泽。

据说当年姜兴修回国光运费就花掉七位数。

他正坐在书桌前用单筒放大镜品鉴着一只怀表。

姜野站在一旁, 西装革履, 背脊挺拔, 态度恭敬。

“听说向家丢了标。”姜兴修西装挺阔地坐着, 鬓角打理得精致整洁,下巴一层浅浅的胡茬, 是精修后的造型。

若不是窗外的草坪上有园丁经过, 谁都想不到这是姜兴修的私宅, 还当是他的集团办公室。

姜兴修这个人外表很低调,其实是个很自大的人。

豪宅没有修在环境优美的水畔或者寂静的山里。

金市繁华地带的商业大楼, 隶属姜兴修名下, 最上面六层被他当作私宅。

几千平的面积, 宫殿式的装修风格, 比许多富豪的别墅都宏伟。

而顶层,一半是他的起居室, 一半就是书房。

他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俯瞰众生。

姜野闻言恭敬地点点头,“是。”

姜兴修仔细观察着齿轮, “跟向木闹矛盾了?”

姜野脸上没什么波动, 语气却毫不客气, “谈不上, 上面的政策收紧,各项标书的要求和程序都在提高,他作为唯一的继承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集团公司对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姜兴修点头。

姜野突然望向姜兴修, “中盛医药有望中标,父亲可还满意?”

姜兴修手上的动作微顿,又漫不经心拨了几下齿轮。

坏掉的东西修不好,只有换新的零件。

但是换了就不是原来的老件。

姜兴修摘下单筒放大镜,将几十万收来的怀表随意地扔在桌上。

他这才看了姜野一眼,露出笑容,“这都调查出来了?”

姜野恭敬而谦卑,“那是父亲没让人瞒着我。”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姜野略微思索片刻,“向木可能会想尽办法夺回标,我们可以把流程放慢一点,这段时间趁机收购他们的一些不良资产。”

姜兴修很满意姜野的行动力。

就像海里的鲨鱼,闻到一点点血腥味就会寻着去,给猎物致命一击,这些年他对姜野的表现很满意,某种程度,这个儿子非常像他。

这种平稳的关系在姜野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本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姜兴修眼里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没想到当年的姜野反应那么激烈。

他承认事后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但是这只小野兽第一次向他露出獠牙,姜兴修非常厌恶他人挑战自己的权威,于是做事几乎没留余地。

送姜野出国也有缓和父子俩关系的意图。

姜野将井正打伤逃走后,带着几套房子换来的少量资金,走进华雷斯时,姜兴修对他的感观就复杂起来。

一边满意虎父无犬子,一边又担心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但目前看来,姜野的行为证明他在向自己低头和示好。

姜兴修并不希望在年轻力壮的黄金年龄有个强大的继承者,但这个继承者愿意臣服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终于松开口,“自由贸易区的项目加大追投力度,融X集团争取在项目落地后上市,下一周跟几位银监局和项目组的负责人碰个面。”

姜野进入公司董事会有段时间,但是重要的会面姜兴修并不带他。

姜野反倒不像之前行动方便。

闻言,姜野心下微微一松。

当年殴打井正,下手狠没留情面,也一并将姜兴修对他为数不多的血缘情分打掉,姜兴修不像姜老爷子注重血脉。

回国前,他就知道这条路难走。

但如果说一个人卧薪尝胆就为了这一天,那么就是一条布满荆棘的独木桥,姜野也会毫不犹豫的踏上去。

从姜兴修提出入董事会的高要求,姜野就知道姜兴修忌惮他怀疑他,姜兴修的警惕是对的,姜野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西海岸有家小报社,曾经这样评价姜野:穿着西装的鬣狗先生。

可见他在当地的商业圈有多臭名昭著。

但姜野很喜欢这个评价,多么绅士文雅的评价。

父子俩又谈了会儿公事,姜野退出房间。

过道上遇见井正,他颇为礼貌地点点头,“井秘书。”

井正不像在外面看着那么光鲜亮丽,也可能梳得整齐的发丝耷拉下来,脸上的病气更加明显。

他也不像在外面那般彬彬有礼。

漂亮的桃花眼有些阴冷地盯着姜野。

“姜总叫你过来什么事?”

姜野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就像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秘书的嘴里说出来,但是他没说什么讽刺的话,依旧礼貌绅士,“姜总就在里面,你可以亲自进去问一问。”

井正脸上明显一滞,他因追加投资的事情跟姜兴修产生明显分歧。

前两天姜兴修将他手里的一些业务转移出去。

他打听过接手人,正是姜野。

井正深吸一口气,将脸上忌惮不满的神色收了收,“你不用太得意,我会一直盯着你,你最好不要犯什么错。”

姜野记得井正以前没有这么刻薄。

他的出身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境,但父母都是中产文化人,早先井正身上有种清傲的气质,跟白清远有些像,不过白清远更高傲。

就连打破他的脾脏,青年痛得在地上翻滚都用词文雅。

姜野突然有点感兴趣,这六年间,他跟姜兴修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向自持身份的才俊越发像个深宅怨妇。

姜野冷淡的回应井正的目光。

与六年前的狂怒不同,他现在平静而淡然,就像早忘记两人间的恩怨,“井秘书一直都是父亲的得力干将,能有你监督,我自然时时警醒。”

这句话踩到井正的痛脚,他在国外养伤三年。

要说对他跟姜兴修之间的关系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那以后,井正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而这一切姜野是始作俑者。

但是他偏偏不能拿姜野如何,在他最被同情的时候,姜兴修放下繁忙的事务在医院陪他,谈及姜野只说道,“他是我的儿子。”

血缘。

井正恶心透顶的两字。

就因为那个老不死想将血脉延续下去,他不得不忍受姜兴修多出一个儿子,又在十几年后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野种打成半个废人。

他恨不得姜野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井正浅笑道,“你不怕向木恨你?”

姜野奇怪反问,“向木跟父亲之间,我自然选父亲,还是说你要去给向家递什么消息?”

井正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感受到姜野漫不经心中透出的强大,“我怎么可能做那种蠢事,只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野不再搭理井正,径直离开。

他要什么墙,风越猛越好。

姜野离开后,姜兴修看着助理们发来的资料,心中对姜野又满意一分,厚重的木门被敲响几下,随即井正走进来。

姜兴修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收起几分。

“最近身体如何?”

井正从不在姜兴修面前示弱,就连摘除脾脏时都没掉过眼泪。

但是想着过道里姜野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傲慢。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没有六年前的怨恨和愤怒。

也没有富家子惯有的鲁莽和无礼。

他对待自己跟对待姜兴修的其他助理一样谦逊有礼。

这就是最大的羞辱。

井正轻轻咳嗽一声,漂亮的桃花眼温柔地望着姜兴修,“昨天有些发烧,今天好了些。”

姜兴修责备里带着些许宠溺,“吃了药在床上多睡会儿,不用老来我这里。”

井正心情愉悦起来,“想来看看你。”

姜兴修看了眼桌面的内调电话,将手里的文件扔下,起身朝井正走去,“既然不困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井正并不想去花园。

都是人造景观,虽然漂亮但缺少生机,曾经他暗示想搬到郊外的别墅,姜兴修没有理会,井正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跟姜兴修折腾,之后没有再提。

但姜兴修看起来兴致不错,井正点点头起身挽住姜兴修的手臂。

一离得近,姜兴修闻到井正身上浓重的药味。

这些药味像浸到骨头里,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姜兴修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头,拍拍井正的手背。

姜野坐电梯到一楼。

穿过依旧被艺术品堆砌得像个博物馆的大厅。

准备乘坐大厦专用电梯回到地面。

突然两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女人走在前面,有着明显ABC特征,黑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皮肤颇黑但很有光泽,脸上画着精致妆容,一身黑色职业装,细高跟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身后跟着一名三十岁不到的青年。

西装革履,容貌谈不上让人惊艳,但带着一两分疏离清冷的气质。

跟年轻时的井正有几分像。

姜野目不斜视地经过对方。

女人先停下脚步,恭敬地鞠身点头,“小姜总好!”

那名青年立马露出些许慌乱,紧张地站在女人身后。

姜野点点头脚步不停,径直走向电梯。

佣人早已按开电梯等候姜野。

观光电梯外是金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随着快速下降,蚂蚁般的人流逐渐变大,有种自天界落回人界的感觉。

姜野对于那位青年的出现并不意外。

他也是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

看来当年殴打井正不仅仅是造成摘除脾脏这点问题,很可能影响到两人间的……难怪井正这么恨他。

有点意思,但也只是有一点点。

姜野坐到车上,季衍将车驶离姜兴修的地界。

直到他觉得闻不到姜兴修的恶臭,才松了松领带,有些不善地望着季衍,“朱莉是怎么回事?”

季衍顿了顿,“上次你希望格雷回来,最近姜老先生不怎么管我们,朱莉就先行动了,她去应聘了姜兴修的特助,怎么,你看见她了?”

姜野皮笑肉不笑,“她在给姜兴修当老鸨。”

季衍有些意外,“薪水怎么样?”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其实他们并不喜欢姜野这种类似强权控制狂的工作模式,但是格雷有句话说得对,姜野给得钱多。

这些年他们团队配合无间,很多时候都愿意服从姜野的工作模式。

但,偶尔,偶尔还是会有人奇思妙想。

“姜兴修应该查不出来。”

姜野靠回椅背,“不会认出来,都帮他物色床伴,就算有什么纰漏爷爷会帮忙抹平。”

季衍沉默片刻,“看来姜老先生不太有耐心等待。”

姜野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太老了,时间不多了,当然等不了。”

季衍不再愿意参与这个家族的话题。

总让他有种凝重窒息的感觉。

母亲在他五岁去世后,跟着继父生活,之后一直被继父虐待。

他报复对方的手段就是让继父的所有财富一夜之间蒸发。

他觉得很爽快,隔着街看着继父气急败坏地把家里砸得稀烂是他最痛快的时刻。

但又在继父抱着过去的荣誉默默哭泣时感受到一丝悲哀。

不清楚什么原因,季衍觉得姜野就算有一天达成所愿也不会有多痛快,萦绕着这个巨轮家族的是种怪诞扭曲的氛围。

但是另一个人他倒挺喜欢提,因为那个人跟他预感的一样,偷偷摸摸又做成一些事情,他觉得挺有意思。

胡毅证实姜野曾被下药,作出严重伤害宁安的事情。

但季衍并未从他身上看到半丝愧疚和想要道歉的意图。

不过……姜野好几天没有回去。

而季衍并不觉得这几天有多忙碌。

这件事或许会让两人关系得到一定程度的缓和。

“宁先生找到了赞助企业,双方谈得不错,估计蒲公英会度过人为困境。”

果然,姜野睁开眼睛。

“人为困境?”

季衍觉得姜野的关注点不对,但一脸坦然,毕竟这都是他通过数据得出的精准结论。

“算了。”不等季衍解释,姜野问道,“对方是谁?”

季衍详细介绍了点绛唇公司,上次姜野想让格雷回来查宁安,有点伤到季衍的自尊心,虽然他的专长并不在调查上,但好歹他是半个中国人。

他不觉得格雷在国内能混得开。

于是在宁安的事情比过去上心。

果然他事无巨细地汇报时,姜野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然后又在青年才俊、儒雅慷慨等字眼里慢慢皱起来。

“他已经通过短视频跟一个卖口红的勾搭上?”姜野冷笑着总结。

季衍纠正,“是彩妆企业,初始资金不多,有玩票的性质,但是融欣接手后追加了上千万的投资,背靠一家海外顶奢彩妆公司,据传融欣在海外高就期间结识那位总裁,对方没有子嗣,有将融欣培养成继承人的打算,不过消息没有证实,但融欣本人确实很优秀,曾就读常青藤系大学,我们中只有朱莉的学历能跟他媲美。”

姜野大刀阔斧地坐在后面,听着听着将领带拉了拉。

搭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

姜野终于不耐烦,“你是不是想去卖口红?”

季衍默默闭上嘴巴。

他觉得回国后越发难以理解姜野的意图。

中文真的博大精深。

“去蒲公英。”

第56章 第 56 章 宁安惊恐转身望向来人……

蒲公英正在举办聚会。

说是聚会, 其实只是把吃饭的桌子搬到两间楼房的操场上。

操场不大,有两个篮球架,球网早烂掉,只剩下空荡荡的篮圈, 天气好的时候, 大孩子会带着大家在操场上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