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是朕误了你。”
“这般大的火气,这是要治谁?”皇帝进帐,沉声询问。
“皇爷万安。”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庆嫔镇定心神,照着规矩给皇帝的行礼。
“回皇爷,没谁,不过是身边宫女打翻了妾最爱的一个瓷瓶,所以骂了两句罢了,不值得皇爷费心。”
皇帝未曾吭声,只是缓缓将视线移开,随即抬脚从她身边掠过,直直往里头走去,在椅子上坐下,“起来吧。”
庆嫔原本还以为皇帝是察觉到了什么,特意来兴师问罪的,可等了半日,也没见着他朝自己发难,反而抬手唤她起身,心下不由稍安。
方才那冰冷的眼神,多半是自己的错觉罢了,皇帝若当真发现了什么,自己早该被宫人软禁了起来,哪里能像如今这般来去自如?
意识到这点,庆嫔一颗心放下大半,缓了缓神,起身笑道:“皇爷要过来,怎得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妾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皇帝指了指身旁的座椅,“坐。”
庆嫔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皇帝虽瞧着温和,但对待自己一直都是淡淡的,同她相处时,大多都是她在一旁说,他偶尔附和几句。
如今他竟然主动开口让自己在他身边落座,怎不叫人意外?
“谢皇爷。”
庆嫔被这一举动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升起一丝欢喜,眼角更是忍不住发红,拿帕子掖了掖,这才小心落座,接着方才的话道:
“哪里能不准备,皇爷好容易来妾这里一次,若是什么都不预备,弄得乱糟糟的,那多不好,惹得皇爷厌烦,那岂不是妾的罪过?”
“罪过?”皇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从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轻笑了下,“确实是罪过。”
庆嫔有些听不懂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在顺着自己的话同她说笑,“皇爷且等等,妾这就叫人去准备。”
皇帝坐在那里,没有吭声,任凭庆嫔一句句给宫人交代事项,眼底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不过须臾的功夫,庆嫔便从外头回来,接过宫人奉上的茶碗递给皇帝,“皇爷吃茶。”
见皇帝并不动作,只是抬眼静静看着自己,庆嫔有些狐疑,“皇爷?”
皇帝收回目光,接过茶碗。
茶水温热,慢慢在空中升腾起几丝雾气,遮住了皇帝深邃的眉眼。
半晌,他将茶碗放下,叫庆嫔伸手。
庆嫔以为皇帝要握自己的手,简直要喜极而泣,从她进宫,便从未有过如此待遇,喜悦掩盖了内心被深埋的不安,诚惶诚恐地将手伸过去。
“翻过来。”皇帝道。
发现皇帝并非要握自己的手,又听他这般命令,庆嫔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但还是下意识听皇帝的话,手心朝上。
昏黄烛光下,庆嫔的手纹便那样清晰的显露在皇帝眼前。
这个姿势久了,手背只是隐隐发酸,可庆嫔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是讪笑道:“皇爷,您这是?”
“那日东岳庙中,太虚道长叫你多做善事,增加修行,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皇帝视线落在她手心,淡淡开口。
庆嫔眼皮一跳,僵硬地扯动唇角,“皇爷怎么这么说?妾这些日子一直听太虚道长的话,替太后抄写佛经,善待宫人,给钱叫他们去布施,从不敢有一日懈怠。”
“哦?”皇帝抬眼,“那你修行如何?”
“妾”庆嫔缓了缓心神,“妾自觉进益良多。”
“是吗。”皇帝沉声开口,“可你的三才纹告诉朕,并非如此。”
“你的修行不但没有任何进益,反而倒退许多,将来恐怕难以善终。”
难以善终
这话太重了,庆嫔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明白,皇帝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往日里就算对她冷淡些,也不会这般专扎她的心窝子。
庆嫔压下心底的凄怆,道:“皇爷何时喜欢上看手相了?”
皇帝的视线在她掌心掠过,声音淡淡,有些飘忽不定,“朕不喜欢,也没兴趣,但有人胆大包天,敢动朕的人,朕就想知道,上天究竟给了她几条命,够不够朕砍的。”
庆嫔心头咯噔一声。
方才的温情如洪水般瞬间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冷峭。
深秋了,西北的夜只是一味的发冷,即便帐子里烘着炭火,仍旧冻得人发抖。
庆嫔指尖冰凉,只觉得等待自己的不是一直追求的荣华富贵,而是一条讨债的索命绳。
他这是知道了?
不,不会,那人答应过会替她处理好一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叫皇帝知晓。
越是这般场面便越不能露馅儿,否则若是先漏了怯,那才真要惹人怀疑。
她连忙将手收回来,不敢看皇帝的眼睛,欲盖弥彰地笑着:“皇爷说什么呢,妾怎么听不懂?”
皇帝抬眼,端起几案上的茶碗在手上轻轻摇晃。
明明是这般寻常的动作,在他做来,却莫名带了股肃杀之意。
庆嫔下意识觉得不好,果然,帐子外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被带了进来。
一见着她的脸,庆嫔便立时神色大变,手掌暗自按在几案上,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方才你不是说,朕的话你听不懂么,这是常年在你身边伺候的宫女,她的话,你总该能听懂一二。”
慧兰‘噗通’一下就走到庆嫔身边跪下,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娘娘,奴婢对不住您,您就招了吧!咱们是瞒不住皇爷的。”
“住口!”庆嫔将她推到在地,指尖微微发抖,指着她道:“什么对不住我,什么招了?你猪油糊了心了,满嘴胡吣些什么东西!”
“皇爷。”庆嫔转身跪在皇帝脚下,扶着他膝盖急切道:“这丫头患有疯病,妾不知她究竟同您说了些什么,但妾可以明确告诉您,那都不是真的,望您明察。”
她一边磕头一边暗自咬牙,早知道就应该听那人的话,办完事便将这丫头杀了,可她不愿引人注目,又自认她家人的性命在自己手上,这丫头自然不敢背叛自己,没成想终究还是失算了。
是她太笨,太蠢,竟留下这么大个隐患没有处理,当真是
失策。
皇帝听着庆嫔的辩解,眼底的冷意越发显眼,抬起她下巴,淡淡道:“你究竟无不无辜,朕心里有数,朕过来,也不是为了听你认罪。”
庆嫔浑身一软,跌坐在地。
若皇帝细细审问她,便代表他还念着旧情,不想追究,她便还有机会搪塞过去,毕竟,只是下个春药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罪,更何况那沈荷回到如今还只是一介平民,罪过便更小。
可如今,皇帝用这样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那便是已经认定了她的所作所为,并且不打算饶恕,若是她还死撑着不说实话,只会罪加一等。
“皇爷。”她立时反应过来,抓住皇帝的衣摆,痛哭流涕,“妾错了,妾是一时糊涂,这才冒犯了沈姑娘,求皇爷看在妾无知的份儿上,饶恕妾吧。”
“朕说了,朕不是来听你认罪的。”
庆嫔愣愣地仰头看向皇帝,“那您”
皇帝淡淡垂眼,瞳孔冰凌凌,叫人不敢直视。
“你给她下的那药,可掺杂了其他东西?”
庆嫔不想他问的竟是这个,整个人怔愣住。
她的丈夫,她一生都在仰望的天子,在她犯了错之后,做的头一件事,不是对她表示失望,更不是质问她,而是过来向她询问确认别的女子的安危。
她在他那里,根本入不了眼,只是空气,不,可能连空气都不如。
“您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皇帝静静望着她,答案显而易见。
再大的忽视和被赶走的屈辱,都抵不上他如今的沉默。
庆嫔忽然捂着脸笑起来,可笑过之后,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泪。
“她凭什么?”她询问皇帝,“她有哪里比妾强?妾爱您敬您,陪伴您十余载,竟比不上这么一个同您认识不到半年的小丫头片子?皇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她所有的青春都埋葬在宫里,埋葬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到头来,却不如旁人的一句撒娇,一句哭诉。
她不甘心。
什么想要巴结宁王,害怕沈荷回将来会对自己不利,统统都是借口,她只是——
嫉妒她。
她嫉妒沈荷回。
她已经开始年华老去,而沈荷回却正当妙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她嫉妒她的年轻,她的鲜活,可她最嫉妒的,是她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皇帝的宠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呢?
是万寿节上,皇帝若有似无飘向沈荷回的眼神,是那夜听戏时皇帝身上忽然出现的陌生荷包,亦或者是发现他几次三番挑选沈荷回去慈宁宫的时辰去向太后请安
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她的丈夫,她崇敬的天子,明显对那乡下来的小姑娘上了心。
他为了她一个笑脸,瞒过左右所有人,千方百计编造理由出宫,只为了让她能够在那一日祭祀她上的祖母——一个毫不重要的死人。
在宫中十几年,她从未见到他对谁这样上心过,仿佛她是他心尖上的宝物,只要能博她一笑,他的那些规矩和体统通通都可以不存在。
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皇帝完了。
他已经全然被那丫头蛊惑,变得再不像他。
她要救他,她要他重新变回从前那个皇爷,他可以对她冷淡,可却决不能对别的女人那样好!
所以,她要毁了沈荷回。
只要沈荷回毁了,皇爷自然会回到她身边。
只是可惜,计划失败了。
沈荷回安然无恙地被皇帝接了回来,毫发无伤。
不对。
想到这里,庆嫔忽然抬头,望向皇帝,看着他左边明显被咬破的唇角,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那春药根本无药可解,只能同男人交欢。
难不成
庆嫔睁大眼睛。
“皇爷,您你们——”
话音未落,庆嫔下巴被皇帝扼住,他已经快要失去耐心,“回朕的话。”
庆嫔望着他,轻轻笑出声。
荒唐,自己费尽心思算计一切,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是。”她眼睛木呆呆地看着地面,好似一瞬间彻底被抽走了精气神,“妾在那春药里头,还加了旁的东西。”
皇帝蹙眉,“说。”
“妾加了能让女子不孕的药,皇爷。”庆嫔抬头,“太虚道长说,妾一生无儿无女,注定孤老一生,而她终将贵不可言,如今妾告诉您,道长算错了。”
庆嫔轻声道:“沈荷回,她如今也同妾一样,这辈子都不会有一儿半女,您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也没什么用,她肚子里出不来皇嗣。”
话音未落,皇帝猛地扼住她的咽喉,手上用力。
庆嫔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心惊之余,内心充满酸楚。
她的夫君,为了另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这样对她。
“主子!”王植跑过来,低声在皇帝耳边道:“主子三思,庆嫔还有用。”
皇帝恍若未闻,眸光沉沉。
“主子想想沈姑娘,今日她同庆嫔娘娘一同出去,下午出事回来,晚上庆嫔便死了,叫外头人如何作想?”
眼见着庆嫔已经快要没气,王植叹了口气,别过脸去,随即,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又连忙转过头去,只见庆嫔正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皇帝神色如常,走出了帐子。
“把东西从她嘴里撬出来后,赐自尽。”
“是。”-
从庆嫔帐子里出来,皇帝站在外头,抬头看着漫天星辰,忽然不想回自己的营帐,收回视线,转身朝西北方角落里的一个小帐子走去。
王植吃了一惊,这四周都是人,若是被人瞧见,可不是小事。
然而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能回头暗示那些锦衣卫处理好一切,确保无人看见皇帝,这才跟了上去。
却说姚朱给荷回梳洗过后,又给她涂了药,正打算吹灯歇息,忽然听到背后声响,一转头,却见帐子里进了一个人影,吓了一跳,正打算喊,被另一个进来的人捂住嘴。
“别叫。”
姚朱听出王植的声音,这才知道是皇帝来了,不免松了口气。
“她如何?”皇帝沉声问。
姚朱恭敬道:“回皇爷的话,姑娘已经睡下了。”
皇帝唔了一声,“出去吧,朕同她呆一会儿。”
这要求属实有些不合规矩,姚朱正想劝皇帝回去,等明日再寻机会同沈姑娘说话,却见王植对她暗自摇了摇头。
瞧他的神色,好似发生什么事了一般。
姚朱想了想,没再坚持,对皇帝行了一个礼后,随着王植出去。
皇帝缓缓走到榻边坐下,低头瞧见荷回散着头发睡得正香,一张小脸陷在枕间,神色平静安详。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是嫌弃他手上的茧子扎手,她在睡梦中微微躲了下。
见状,皇帝嘴角微微弯起,却又很快放下。
他将被褥替她掖了掖,脑袋抵在她额头上,无声叹息。
“终究是朕误了你。”
第62章 第62章同朕在一起,不好么?……
等翌日荷回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身边无人,炉子上的水被烧得咕噜直响,不停冒烟,水汽弥漫在阳光下,烟雾缭绕,恍若梦中。
她略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身体像是被灌了土一般,沉得很,动一下便浑身酸疼。
尤其是两腿间某处,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拿利斧凿开了似的。
荷回猛地坐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很快便因身体酸痛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吟。
帘子被掀起,脚步声响彻耳畔,姚朱放下手中膏药,将荷回扶好,避免她摔下榻去。
“姑娘醒了?感觉如何?”
荷回如今已经比方才清醒了许多,听见姚朱的声音,转头望向她。
见她只是直直看着自己,姚朱有些担忧,“姑娘?”
荷回握住她的手,缓
了缓神,问:“我怎么了?”
闻言,姚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心翼翼问道:“昨日的事,姑娘不记得了?”
荷回当然有印象,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昨日她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不真切,好似所有的人和物都被无形中蒙上了一团云雾一般,只能记个大概。
“我昨日,”她有些难以启齿,“是不是同皇爷”
姚朱想起昨日荷回回来时,那眼底散不去的春意,以及贴身裤子上那满手的黏腻,耳朵有些微红,“这样的事,姑娘应当比奴婢要清楚。”
荷回想起来了。
漫天的风、不断摇摆的黄布条、赤条条的身体、男人宽阔的胸膛以及彼此沉重的呼吸。
一幅幅难以启齿的画面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接连浮现在眼前。
真实得叫人胆战心惊。
在漫天旷野里,她同皇帝紧紧抱在一处颠鸾倒凤,还险些被李元净发现。
回来时,她浑身几乎没有力气,是姚朱替她褪的衣裳,烛光下,她胸前和臀上的指痕超乎寻常地显眼,更不要提那正在从她身体里流出的东西,完全叫人忽略不得。
她清楚记得,自己是怎样坐在浴桶里,将那些东西一点点地扣出来的,又是怎样拒绝姚朱的帮助,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抹上了止疼的药膏。
太荒唐了。
荷回重新躺回榻上,望着帐子顶端发呆,有些生无可恋。
是真的。
她真的同皇帝做了那事。
更羞耻的是,是她求着皇帝才成的事。
那一声声娇媚的皇爷,一个个迫不及待落在他唇上的吻,都是她的杰作。
荷回捂着脸。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他们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她将被子蒙在头上,努力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乍然掀开被褥,拉着姚朱的手,指尖有些发凉。
“姐姐,我会不会有孕?”
张司籍曾说过,只要男女同房,女子便极大可能会受孕,她同皇帝昨日那样,若是有了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姚朱倒是未曾想过,她虽比荷回年长几岁,但毕竟未曾嫁过人,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不过她倒是听宫中老人们说起过一种药汤,妇人服下便能够避孕。
“姑娘别急,奴婢去找王太医问问。”
“嗯。”荷回一边被宫人伺候着梳洗,一边焦急等待着。
不一会儿,宫人放桌,送来饭菜摆在桌案上,“请姑娘用膳。”
然而如今的荷回又哪里心思吃什么饭,摇了摇头,“你们吃吧。”
几名宫女互看一眼,随即齐齐在她跟前跪下,直将荷回唬了一跳。
“做什么?快快起来。”
这些宫女都是到了行营之后,被暂时分配过来伺候她的,来这里两三日,个个少言寡语,做事利落,却又十分进退得宜,不惹人排斥。
由于她们太过安静,荷回大多数时候甚至注意不到她们的存在。
“请姑娘用膳。”她们仍旧重复着方才那句话,好似若是荷回不答应,便要一直跪下去似的。
荷回无奈,只好拿起筷子。
原本以为上来的不过是些打来的野味儿,没成想却有她爱吃的花头鸳鸯饭、冰鸭以及粉汤。
在草原上,这些东西可不易做。
荷回闻着香气,终于有了些许食欲。
刚咬了一口鸭肉,便听见外头有人通传,说是淑妃和宁王过来了。
荷回眉心猛地一跳,不知他们此时过来做什么,心中有些忐忑,正要下榻行礼,被进来的淑妃止住。
“在榻上待着就是,不必如此拘礼。”
荷回道了谢,微微垂下头,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下自己的穿着。
昨日那种情形,她已经记不清皇帝在自己身上究竟留下了多少痕迹,只能尽力遮掩着,不叫人发现。
她忽然有些庆幸,淑妃和李元净不是昨天她被带回来时便过来看她,否则但凡长了鼻子的人,便能轻易嗅到她身上那种属于男人的味道有多强烈。
“娘娘和小爷怎么过来了?”她强撑着笑意问。
淑妃轻声道:“太后叫我们过来瞧瞧你,腿伤如何了,如今可好些?”
她语音轻柔,神色关怀,叫人如沐春风,不自觉放下防备。
荷回:“多谢娘娘关怀,已经不疼了。”
她的腿根本没事,是别的地方不适,可如今只能这般扯谎。
“真的?”这回开口的是李元净。
荷回不敢看他,一想到昨日自己同皇帝在石头后做那事时,李元净就在外头,可能还听到些许声响,便整个人无所适从。
“是。”
李元净:“你昨日是在哪里伤着的,我寻了一圈都没瞧见你的影子。”
结果让他父皇寻着了,还害得他险些误会。
荷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昨日被救之后,一直同皇帝呆在一起,李元净又到哪里去寻她?
然而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能含糊应付道:“回小爷的话,不记得了。”
“好了。”淑妃朝李元净道:“荷回本就无端遭了一场祸,好歹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小爷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李元净不过随口一问,闻言点头:“娘娘说的是。”
淑妃原本就是依着太后的意思,陪着李元净过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两培养感情,于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只留李元净独自在那里。
乍然少了个人,荷回觉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催促留下的李元净:“小爷若是没事,便也先回吧,妾的伤没什么大碍。”
闻言,李元净愣了好一会儿,狐疑道:“你在赶我走?”
她从前巴结他巴结得不得了,如今却一副赶瘟神的样子赶他,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些。
难不成是因为他没及时找到她,所以生气了?
李元净拿不准注意。
“不是。”荷回道:“只是有些累了,怕招待不周。”
见她眉眼间果然有些倦怠之意,李元净点了头,起身要走,然而脚刚踏出两步便又转身回来,对她道:“父皇方才招我过去,对我说了些话。”
以为是皇帝将两人的关系对他摊了牌,荷回心中不由一紧,哑声问:“皇爷他说了什么?”
“父皇说,叫我别将目光只落在你和司司身上,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还有宫里那些秀女,若我喜欢,都可选来做王妃。”
荷回闻听这话,下意识的反应,不是伤心自己早就看好的王妃之位可能被人抢了去,而是猛松了一口气。
不是摊牌就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元净本想荷回听见自己话会着急,却没成想她如此镇定,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好似做不做王妃,甚至嫁不嫁给他,都无所谓似的。
“没什么。”荷回问:“小爷过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
李元净被她噎了下,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舒坦,道:“自然不是,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她在他心里,根本不重要。
他才没有对她无所谓的反应感到失望。
话音刚落,李元净便带着一腔憋闷扭头抬脚走了,独留荷回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
却说淑妃从荷回帐子中出来后,被宫女扶着往自己住处走去,整个人若有所思。
宫女小声抱怨道:“今儿早上娘娘说想喝粉汤,尚膳监的人硬说没有,分明就是在扯谎,沈姑娘的矮桌上明明就——”
“闭嘴。”淑妃低声斥责,淡淡道,“只是太后偏疼她罢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然而,当真是如此么?
太后是顶重视规矩的人,即便再疼爱,也不会叫一个还没嫁入皇室的平民越过她们这些人去。
可那道连她都吃不成的粉汤,终究是出现在了沈荷回的桌上。
还有她帐子里的那些宫
女,也是不合规矩的。
随扈出来的宫女本就不多,除了太后那里,她们也只新添两三个伺候的而已,可是沈荷回的帐中,却足足有六个之多,只比太后那里少一个。
这也是太后的恩典吗?至少她自己,从未听过她老人家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能是谁?
淑妃眼底带着深深的疑惑,抬脚继续往前走,不期然路过庆嫔的帐子,瞥见几个宫人正在从里头往外搬运箱笼,不由感到困惑。
“你们在做什么,庆嫔呢?”
庆嫔一向是最闲不住的,可今日一上午都不曾瞧见她人影,连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知所踪,不免叫人感到奇怪。
宫人见是她,立即停下手中动作行礼,恭敬道:“禀娘娘,庆嫔娘娘身子不适,已经禀明了圣上,圣上下令着人送娘娘回京师,好修养身子,只是娘娘走得急,留下许多箱笼在这里,奴婢们正在搬运。”
身子不适?
淑妃微微一愣。
她记得昨日傍晚庆嫔还活蹦乱跳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生了病,竟还需要回京医治?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就今儿早上。”说罢,回话的长随继续指挥小火者干活。
淑妃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将庆嫔的箱笼一件件搬上马车,陷入沉思。
庆嫔。
当真病了吗?
淑妃垂了眼眸,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扶着宫人的手臂,“走吧。”-
在淑妃和李元净走后,荷回便一直等着姚朱回来,可或许是身子太累,昨日没休息好,荷回用过膳,坐了一会儿后,便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四周寂静无声,荷回想喊人,身子一动,一只脚却不期然踢到什么东西,不免吓了一跳。
正要叫喊,脚踝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在黑暗中乍然握住,随即她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帐子里响起。
“醒了?”
荷回心头一跳。
是皇帝。
“皇爷怎么在这儿?”
行营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怎么就这么过来了?
“想你了。”他说。
她还是头一回听见他这样直白的情话,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抽了抽脚踝。
“您放开我。”
皇帝却并不听她的,非但不放手,反而用指腹在上头轻轻摩挲了两下。
黑暗中,荷回越发敏感,他这个动作,下意识就叫她想起昨日她一双腿挂在他肩膀上,被他摸脚的画面,一股酥软的麻意直撺天灵盖。
“睡觉的时候,脚落在外头都不知道,也不嫌冷得慌。”
说着,将她的那只脚塞入被中。
荷回咬着唇,“多谢皇爷。”
这太尴尬了,意识到自己已经同眼前男人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再同他说话相处,已经再难有从前的从容,连脸都瞧不见,只是知晓他在身边,听着声音,便心慌得不行。
刚想摸着床沿,想下去叫人,便感觉一条有力的臂膀横在腰间,将她整个人捞过去。
听着耳畔男人的浅浅呼吸,荷回的指尖无意识陷入皮肉。
“你在躲朕。”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被他如此轻易看穿,荷回简直无地自容,“别拆穿我,求您了。”
皇帝将她抱坐在怀里,说:“你已经同朕有了夫妻之实,能躲到哪里去?”
“那是意外!”荷回辩解道:“我是被人下了药,才不得已”
“嗯。”皇帝表示同意她的话,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叫荷回大为震惊,“一次是意外,二次三次便不是了,四次五次便是寻常,总有一天你会习惯。”
荷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皇帝怎能一本正经说出这般叫人不耻的话来?
“您这是赖定我了,就不能当没发生过么?”她有些无奈。
“不能。”皇帝将她转过身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你啊,昨日那般求朕,喊得朕心都软了,如今穿上衣裳就不认账,你说,你这般作为,对是不对?”
荷回想叫他别说了,自己好容易忘记的事情为何他偏要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又听他指责自己薄情,一时之间又羞又愧,“我并非故意,您大人大量,宽恕我吧。”
“宽恕不了。”皇帝在她唇上轻吻了下:“荷回,女儿家的身子何其珍贵,你既把自己给了朕,又哪里再能想旁人。”
他语气放软,捧着她的脸叹息:“别想着净儿了,想想朕,同朕在一起,不好么?”
又是这个问题,荷回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想起身,身子一软,栽倒在皇帝怀中。
涂药的时候到了。
这是个顶好的赶人借口。
她转头,在黑暗中下意识朝药瓶放着的方向看了看,推了推皇帝:“时辰不早,还请皇爷早些回去。”
皇帝却觉察到她的动作,握住她的手,“要涂药?”
荷回点头。
皇帝沉默片刻,点了灯。
烛光下,他眉眼深邃,挺拔的鼻梁遮挡住一半的光亮,将右边脸留在阴影里。
他拿来那药膏捏在手心里,“是这个?”
荷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刚想再次催促他出去,便听他缓缓张口,明明声音那样沉稳,说出的话,却叫人脸红心跳。
“躺下,裙子撩开。”
第63章 第63章第二次(三更合一)……
荷回心中的皇爷,虽然面对自己时,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丝掩不住的霸道,但言行上依旧很是沉稳庄重。
可不知是否是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关系,他说话好似越来越露骨。
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他先是拒绝她提出的忘记昨日之事的要求,之后言语间表示要同她继续同房,劝说她要习惯,如今更是直接让她主动在他面前撩起裙摆!
“我”面对这样的攻势,荷回如今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蜷起两条腿装听不见,“您说什么呢。”
“没听见?”皇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单手将她脸掰过来,逼迫她同自己对视,“那朕就再重复一次。”
话音刚落,荷回便慌忙将手捂在他嘴上,脸颊烧得滚烫,“别说。”
皇帝直直注视着她,眼底虽隐约带着一丝笑意,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侵略和占有欲,看得荷回脸红心跳。
然而更让她浑身发麻的是,她开始察觉到皇帝在亲吻她的手心。
先开始还只是用唇轻轻触碰,后来,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像一条温热的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手心。
荷回额头突突直跳,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那是皇帝的舌头。
她不敢看他,只能低声阻止:“您不能这样。”
他从前那样一个正经的人,怎么能,能
荷回一想到他伸出舌尖舔她的场景,便头皮发麻。
一朝天子,做这样的事,也不怕别人笑话。
“不能怎样?”皇帝眉梢轻挑,虚心请教。
“不能”荷回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干脆心一横,垂下眼道:“不能那么亲我。”
话音落下,耳边便传来皇帝的轻笑,“闺房情趣,往后习惯便好。”
荷回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什么闺房情趣,那是夫妻之间才会说的用词,他浑说什么。
荷回说不过他,反倒容易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只好重振旗鼓赶他出去。
“您真的该走了。”
皇帝也不生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膏,“朕走了,谁帮你涂药?”
“有姚朱她们,用不着——”
“唔。”话音未落,皇帝便打断她的话,拆穿她的谎言,“你不会叫她们碰你,至少。”
他抬手,轻轻抚摸荷回的脸颊,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不会叫她们碰你那里。”
荷回的脸腾的一下,红个彻底。
这个男人对自己太了解了。
他清楚她的过分矜持,她的闭塞,她近乎所有的一切,并且明明白白告诉她——
他懂她。
所以,她应该敞开内心,向他打开怀抱,将他迎进门。
荷回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占领原本不属于他的领地。
“别说了。”她实在受不了他言语间的直白,做起最后的挣扎,“我可以自己来。”
荷回觉得皇帝可太坏了,
竟将她逼到在他跟前说出这样话来。
皇帝眼前浮现出她褪了裙摆衣裤,一个人小心翼翼将膏药抹在那里的样子,眸色沉了沉。
“你自己不成,抹不好。”
荷回反驳,“您怎么知道?我昨日就”
说到一半,立即住了嘴。
天爷,这太荒唐了,她究竟怎么了,竟在这里同皇帝讨论起这种私密事来!
本想赶紧结束这话题,然而皇帝却不打算放过她,弯了弯嘴角,说:“昨日就自己抹?”
荷回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再次堵上他的嘴,却怕又发生方才的事,只能捂着脸,“求您别问了,成吗?”
放过她,赶紧走吧!
皇帝叹口气,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挪开,拉起其中一只攥在手心里。
“傻孩子,那样的事,你自己一个人没人帮忙,哪里能做得来?”
“我可以。”她还在狡辩。
皇帝明显不同意,“可你今日还是有些痛,不是吗?”
这药膏是他叫人送来的,是皇家专治跌打损伤的秘药,只要在伤处抹了,第二日便能立竿见影,然而瞧她方才起身时那紧蹙的眉头,显然身体还很是不适。
她根本没将药抹好。
荷回面对他的目光,羞得忍不住赶紧逃走。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荷回没了话,只能小声道:“明日就好了。”
只是她用药的次数太少而已。
皇帝见她这般自欺欺人的样子,心头忍不住浮现一丝心疼,拉着她的手,大拇指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语气轻柔。
“荷回,别跟朕置气,你自己做不来。”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以至于荷回并未从他眼眸里瞧见丝毫情|欲,她想继续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鬼使神差地问:“不做别的?”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皇帝闻言,颇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朕又不是禽|兽。”
她还疼着,即便他再想,也不会不顾及她的伤,强行同她欢好。
荷回也不知相没相信,只静静望着他,但很显然,神色中那股排斥之意已经淡了许多,眉眼间只剩下羞涩。
“您快些。”
这话太暧|昧了,知道的是要他抹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荷回话音落下,已经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容许她收回。
皇帝眸光闪了闪,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轻划了下,说好。
昏暗的烛光下,他缓缓起身,将烛台搁在一旁的桌上。
姚朱不知何时进来,端了盆热水搁在架子上。
荷回余光瞥见她身影,心跳如鼓,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知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手攥紧床褥。
待她离去,一切声音都消失,荷回才终于在皇帝的目光中缓缓躺了下去。
皇帝在净手。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即便他动作很轻,可在这静谧的夜里,依然是那样清晰,犹如穿云裂石,震彻天地。
噗通,噗通,荷回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心口。
明明已经同他有过肌肤之亲,可如今依旧紧张得要不得。
脚步声响起,她察觉到皇帝重新走到榻边。
荷回不敢看他,支起两条腿踩在床榻上,颤颤巍巍撩起裙摆,将它卷到腰腹间。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整个动作都是在皇帝的注视之下完成时,手指紧紧攥住印有合|欢纹的马面裙上,指尖发颤。
幸好为了不磨到伤处,她里头只穿了开叉的胫衣,不必再去褪裤子,只需分开膝盖,便能将伤处露出来。
荷回一想到自己要做的动作,便整个人臊得要不行,低声哀求皇帝:“您别看。”
其实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即便现如今他不看,待会儿给她抹药时,也照样会瞧见,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荷回仍旧想能拖一刻是一刻。
皇帝‘唔’了一声,竟当真听话地别过头去。
荷回微微松了口气,缓缓将膝盖分开。
“成了?”她听见皇帝问。
“嗯。”荷回想装死。
皇帝将视线转回,一垂眼,便瞧见一副此生叫他难忘的景象。
烛光下,他的小姑娘静静躺着,双眼紧闭,将身体最脆弱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地让他瞧。
香|艳么?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相比这个,她愿意向他展露自己身体的行为,更叫他动容。
即便,这并非她本意。
曾经有人告诉他,当女人的身体对他不排斥时,那就表示她的心也在向他不自觉地靠近。
他并不确定这话是否真实,但他愿意试一试。
荷回听见动静,瞧瞧抬起脑袋去瞧,只见皇帝正用手指挑起一点药膏,在指尖轻揉开来。
他手背隐隐泛着青筋,动作之间,越发显得手指白皙修长。
她只是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当终于察觉到他指尖的温热时,荷回身子下意识一颤。
她听见皇帝问:“疼么?”
荷回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开始是疼的,是疼痛过后,是一股如水般的温软和酥麻,丝丝缕缕,不断往她身体里钻。
她不回答,只是轻声道:“可以了。”
皇帝却道不成,“还要多抹些,有些肿。”
短短三个字,足以让荷回脑袋炸开。
她想立刻结束这一切,却被他紧紧扣住膝盖,说:“听话。”
荷回即刻就动不了了。
一想到皇帝如今在做什么,又究竟瞧见了怎样的情景,她便想抽出腰带将自己吊死。
可惜,帐子里根本没有房梁,她便是想上吊也找不到地方。
她捂着脸,哑声抱怨:“都怪你”
他可真是她的活冤家,自从遇见他,她当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连这般让男人给自己上药的事都做得出来。
皇帝的动作越发放轻,“嗯,你说得对,都怪朕。”
她这般埋怨指责他,原本是极冒犯天威的一件事,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生气,反而心里觉得无比地熨帖。
“是朕昨日未曾收好力道,伤了你。”
他已经极力地克制,可无奈她太过娇嫩,终究还是留下了伤。
他说话间,呼吸不期然洒落在荷回肌肤上,叫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等一切结束,她瞧见皇帝抬起的指尖隐隐有光亮出现。
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等意识到那是什么,荷回整个人腾的一下快要烧着,连忙起身放下裙摆,拿枕边汗巾子去擦。
皇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动作,并不言语,嘴角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荷回放下他手,背过身去,整个人抱坐,缩成一团。
“我并非有意。”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她根本控制不住。
“嗯。”半晌,她终于听见身后的男人开口,话语十分善解人意:“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说还好,一说荷回更是无地自容,越发将自己缩紧,却被皇帝抬起下巴。
“荷回。”
荷回不敢看他。
皇帝注视着她的眼眸,声音轻柔认真。
“这很正常,你无需为此感到羞耻。”
荷回闻言,愣愣掀起眼帘看他,眸光微闪。
心头似乎被某种东西震了一下,微微发颤。
从来未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她便被教导三从四德、男女大防,更羞于面对自己的身体,后来,太后为了叫她知人事派张司籍来教她看春宫图,她也只是教导她要学过之后,往后在床榻间好好服侍宁王,让他舒坦高兴,至于她,却要节制自己的欲|望,无论身体出现何种反应,都不能沉溺其中。
女人的身体若是太容易产生反应,便被视作淫|荡。
可是如今有个人明明白白告诉她,那是极
寻常的一件事,她不应该将它看做耻辱。
她应该接受,甚至于——
享受它。
荷回的目光落在皇帝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皇帝被她这样清水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喉结微动,捧着她的脸,缓缓凑近。
这回,她没有推开他,亦没有开口叫他离去,只是就那样凝望着他,脸上的神色,迷茫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两人的呼吸喷洒在双方脸颊上,越来越热。
就在彼此的唇即将碰上之际,外头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咳嗽。
荷回瞬间惊醒,从皇帝怀中出去。
“何事?”温香软玉忽然消失,皇帝抿了抿唇角,微微侧脸开口。
是王植的声音,“主子,有急报。”
皇帝静默片刻,说:“知道了。”
转头朝荷回道:“一会儿起来用点晚膳,别饿着肚子。”
说罢,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离去。
荷回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缓缓转过头,却只瞧见他半点残影,须臾,厚重的帘子落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好像,忘记了给他行礼送行。
这在宫中,乃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如今,却好像无人在意。
她是因为害羞忘记,而他呢?
是跟她一样不记得了,还是压根不在乎?
他那样事无巨细的一个人,如何也不可能是前者。
他不介意她的失礼,愿意包容她的过失,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他甚至,愿意给她在那种地方上药,天子的手,是用来提朱笔、握御刀、安邦定国的,如今却去为她做那种事。
事实上,从知道他有些喜欢自己之后,她便已经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做出越矩之举。
她同他生气、拒绝他、在他面前不再自称‘民女’可他从头到尾都未曾表示过不满,反而总是带着一股宠溺的眼神看她,好似她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般。
她不怎么喜欢‘宠’这个字眼,可她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皇帝在有意无意将自己渗透到她的身体和精魂之中,用自己的方式宠爱她。
强势却并不急切,步步为营却又不叫人觉得压抑,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她的意念为先。
其实,以他的身份,想要将她纳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他却因她的排斥和犹豫,一直在推迟这一进程。
荷回想到这些,一颗心有些发胀,酸涩中带着些许甜蜜。
若她不是早被暗地里指给李元净,又或者,他不是李元净的父亲,那该有多好。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姚朱最终还是从王太医那里寻来了避孕汤,只不过等荷回终于喝上之时,离她和皇帝做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日。
她不知这时喝下去还有没有效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在她服药的第二日,她便来了月事,在看到亵裤上那摊发红的血迹时,她心中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
荷回因为要‘养伤’,因此在之后的几日里,都留在帐子里未曾出去,其实,是她自己因为经历了那事,还未曾想好要如何面对旁人,因此便借故躲在帐子里。
等她终于从帐中走出来时,这才发现不对劲。
庆嫔不见了。
虽然人人都说她是因生了病,才不得已回宫,但私底下都在传,是她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帝,这才被厌弃,叫人提前被送回宫去。
有人甚至说,在庆嫔离去的前一|夜,皇帝曾去过她帐中,随即便听到庆嫔的哭求声,待皇帝一走,庆嫔便彻底没了声响,翌日便被送回京师。
荷回听那些宫女叽叽喳喳的说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害自己的,是庆嫔。
可她为何要害她?难不成,是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同皇帝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一想到这个可能,荷回便再次紧张起来,深怕有人同庆嫔一般发现了什么。
索性观察了好几日,也不曾察觉到可疑之人,提起的心又被稍稍放下。
皇帝事忙,那日之后,不曾再来找她,两人偶然遇见,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几句客套话,除此之外再无交流,仿佛当真只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而只有荷回自己知道,在与皇帝表演彼此生分之时,那日他在自己胸口留下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
她太过紧张,以至于不曾注意到李元净望向自己和皇帝的眼神,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净儿。”安王拍上李元净的肩膀,“瞧什么呢。”
“皇叔。”李元净身子一僵,瞧见是安王,这才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没什么,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罢了。”
他撒谎的技术着实有些拙劣,安王看着不免笑了,却也没拆穿他。
“明日圣驾就要回銮,你不好好到处跑着玩儿去,倒在这里混日子,这围场还有什么好看的。”
李元净勉强笑了笑,没吭声。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若是往年,他根本闲不住,非要每日到外头去看看,打街走马,玩儿个尽兴才成,毕竟他出宫的机会着实不多。
可他这几日却并不想出去,总是神色恹恹的。
追其缘由,不过是庆嫔出事后,姚司司总是用尽各种办法逼着他去打听庆嫔被提前送回宫的缘由。
他知道她们两人关系好,可庆嫔一眼就能看出是得罪了父皇才有如此下场,他一个小辈,去打听这些做什么,没得叫父皇知道,惹他厌烦。
原本他就因为没处理好几件朝政,而招致来了父皇的不满。
上个月有言官在朝堂上再次提出立太子一事,父皇罕见地不曾像从前那般说等明年开春再定,而是直接将提出此事的言官晾在了那里,奏章留中不发。
一时间,朝堂上一片哗然,都在猜父皇此举究竟是何意?毕竟大臣的奏章不管同意与否,都要批复下发回来,而留中不发,其中的意味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此事下了朝,掀起的风波也不小,甚至有人传言,父皇瞧他不堪大用,已经不打算立他当太子。
这话虽然只是少数,且并没有多少人信,却还是在他心里扎下了深深的烙印。
父皇他当真要弃了他吗?
不可能,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除了他,他还能立谁?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可内心深处依旧惴惴不安。
正心神不宁间,姚司司还一个劲儿撺掇他去打听庆嫔的消息,触父皇的眉头,他自然心生不满。
他总感觉,姚司司不再像从前那般善解人意,身上好似藏着什么目的似的。
想散散心,一转眼却碰见皇帝和沈荷回在说话。
虽然周围还有不少人,且他们两人不过彼此寒暄几句,说完便没再搭腔,非但如此,彼此更是连给对方一个眼神都无,瞧起来关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是觉得奇怪。
这正常吗?
答案是正常的,他们瞧起来,就是寻常长辈同晚辈的关系,每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天衣无缝,叫人无可指摘。
可李元净眼前偏偏就开始浮现出那一日,他的父皇将沈荷回带回来的场景。
两人同乘一骑,彼此挨得那样近,皇帝的手甚至都落在了沈荷回的腰间,而她恍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半点排斥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知道
事出有因,但如今想起来,他们当时也着实太过亲密。
而如今,他们又太过陌生。
好似那日的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从未发生过似的。
沈荷回他了解,一直是那般谨慎守礼的模样,如此做派不稀奇。
他的父亲,当今圣上,面对他曾经救过的姑娘,寒暄过后,竟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到她身上过。
这太正常,反而透出几丝诡异来。
有时候,对有些人来说,越是表面忽视,心中便是越在意。
然而,这终究只不过是他脑海中一瞬间的错觉罢了。
他是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才会这般胆大包天,竟下意识将自己的父亲同祖母要他娶的姑娘联系起来,觉得他们私下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李元净抬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门,对安王道:“明日就该启程,侄儿哪里还能乱跑。”
安王颔首,“说的是。”
转头却又看了看那边,道:“沈姑娘同之前比,好似有些变了样?”
“如何变了?”他最近对沈荷回好似比往日留意许多,他有些怀疑是他身上属于男人的劣根性开始显现,她越是不在意他,他便越想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从前她追着她跑时,他半点不在乎她,非但如此,还很是厌恶。
安王想了想,道:“变得更娇媚了些,身上有了妇人的韵味,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然成亲。”
他蹙眉,凑过来,小心问道:“你告诉皇叔,你们私下有没有”
“自然没有!”李元净耳朵涨得通红,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心里有些不喜欢安王这般说沈荷回,可是目光远远再度落到她身上,却发觉,她好似当真如安王所说的那般,眉眼间忽然添了许多媚态,那是从身体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味道,好似一枚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被人灌了水,悄无声息地绽放开来。
他不知道那是否属于妇人的韵味,但他确实能明显感觉到。
沈荷回,她同从前不一样了。
若不是安王特意提醒他,他还不一定会注意到。
安王听见他的回答,笑道:“是吗?”
随即眼底带着玩味,拍了拍李元净的肩膀,“看来是你小子有福气啊。”
李元净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可究竟哪里怪,又一时说不上来,只能岔开话题-
翌日一大早,圣驾便按原路返回京城,一路上,众人显然都比来时要疲惫些许,于是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用来在马车上休息,除了到各地行宫,甚少会下来走动。
京城那边还是照旧每日都有加急奏章往皇帝这边送,由于他批奏章忘了时间,好些时候,竟连膳都忘了用。
王植劝了几次都不奏效,无奈,只得冒险,私下悄悄叫人寻上荷回。
荷回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原本听见皇帝寻她不想去,毕竟外头那么多双眼睛,被谁瞧见了都不好,可听闻皇帝已经好几日不曾正常用膳,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在宫人的掩护下,飞快上了皇帝的马车。
当皇帝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个奏折,刚要拿下一个时,便听见马车上有动静传来,不禁下意识道:“朕不是说过,无诏不得过来打搅朕,出去。”
久不见人回应,抬头,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他搁下笔问。
荷回已经有好几日没瞧见他了,见他虽仍旧十分精神,但好看的眉眼下明显生出几分倦怠之意来,掩都掩不住,不禁沉默了下。
他平日里不同她见面的时候,都是在做这些?
荷回连礼也不记得行了,只直直地望着他。
皇帝笑:“怎么这般瞧着朕?几日不见,便不认得了?”
荷回见他还有心情同自己还玩笑,抿了抿唇,正色道:“皇爷为何不按时用膳?”
皇帝手一顿,闻言,不禁莞尔:“荷回是来指责朕的?”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应,弄不好便是犯上的罪过,可荷回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模样便觉得生气,竟连害怕都顾不得了,点头,“皇爷这般作为,可是明君之举么?”
皇帝见她神色颇为认真,也就收了逗弄的心思,将刚打开的奏章又重新阖起来,撂在一边,“荷回在关心朕?”
荷回不吭声。
皇帝叹口气,认输。
还是王植了解他,竟将这么个能轻易辖制住他的人请来,叫他不得不暂时将朝政放下。
他朝她伸出手去,“好了,别生气,是朕不好,往后再不如此了,可好?”
荷回知道这人惯常说一套做一套,有些不相信,“当真?”
“你不信朕?”皇帝道:“若是如此,你便一直待在这里监视朕,如何?”
呸,想得美。
荷回别过来脸去,“皇爷的身子是自个儿的,民女可没法儿一辈子监视您,难不成民女不在了,您就不用膳了?”
“说不准。”皇帝见她不理自己,便主动伸手,一把将她拽过来,抱坐在膝上,“怎么又民女民女的叫上了,不说‘我’了?”
荷回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懵,反应过来时便推了推他,“您放开我。”
皇帝却抱住她不放,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淡淡道:“别动,叫朕好好靠一靠。”
荷回的动作微微一愣。
这是皇帝头一次在她跟前流露出倦意。
原来这个大周朝无所不能的天子,竟也会感到疲累。
这一刻,她的心像是有一阵温热的溪水流过,整个人软得不行。
人说,当妇人的心挂在一个男人身上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心疼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但她知道,她此刻,确实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明明他比她大那样多,又是那样一种接近神明的身份,可她就是想抱着他,叫他依靠。
她目光落在桌上那对堆积成山的奏章上,垂下眼睛,缓缓将手落在皇帝脊背上。
皇帝注意到她的动作,将她抱得越发紧。
当王植过来端上膳食时,皇帝仍旧维持着原有姿势,不肯松开她,任凭荷回怎么说都没有,最后,她只好臊着脸,将整张脸埋进皇帝胸膛,眼不见心净。
到了用膳时,他才终于放开她,他手一松,荷回便逃也是的从他怀里溜走,坐到角落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皇帝瞧见她这个动作,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他终于开始用膳,荷回自知任务已经完成,她本想行礼告退,可又怕自己前脚刚走,皇帝后脚又复旧如初,毕竟王植说,他有两次已经劝得皇帝休息用膳,转眼他便又拿起奏章看起来。
于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动身。
皇帝用膳很斯文,从头到脚流露出一股风雅之气,叫人看着赏心悦目。
荷回想起来,按照规矩,皇帝用膳,她该站在一旁布菜,便连忙起身走到桌前。
刚要拿起公筷,便被皇帝止住,“不必,坐下同朕一块吃。”
荷回有些犹豫:“皇爷,这不合规矩。”
皇帝闻言,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荷回耳尖微红,别提经常在他跟前忘记行礼这种小事,她连同眼前男人私通这种最不守规矩的事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于是只好厚着面皮,坐在皇帝的桌对面。
用膳期间,两人谁都不曾说话,空气中却无端流露出一抹久违的温馨,好似他们当真只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一般。
直到碗碟被收走,荷回才终于打破两人努力维持的平静。
“皇爷,我该走了。”
“好狠心的人。”皇帝控诉她,“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朕?”
哪有多久,荷回提醒他,“不过才几天而已。”
“是么?”皇帝道:“可是朕却是度日如年。”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这回,荷回没有拒绝,将手伸了过去。
皇帝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拉她到身边,“叫朕好好看看你。”
荷回的腰肢被他拢在臂膀里,好似轻轻一掐就会断。
她想起那日在草原上,他掐着她的腰使劲将她压向他,不叫她逃的画面,一时间心怦怦乱跳。
“身子可好了?”
这话太过意味不明,荷回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
答,总觉得说出口之后,事情便会走向她无法预料的方向。
可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头仿佛只有自己清晰的倒影,再装不下其他,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皇帝笑了,夸她,“好姑娘。”
“想不想朕,嗯?想不想?”他又捧着她的脸,哑声问她。
荷回逃脱不掉,被他喷洒的热气给熏得晕晕乎乎的,再次颔首,“想的。”
地转天旋,等荷回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在桌面上,身下,便是皇帝日以继夜批阅的奏章。
她觉得不妥,刚想叫皇帝抱她起来,便被他吻住。
那些随便一个就能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奏章就那样被她压在身下,随着两人亲吻的动作,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下了一场无尽的细雨。
“还记得上回朕同你说过的话么?”皇帝停下动作,轻轻抚摸着荷回的脸颊。
荷回犹如身处云端,缓了好一会儿气才道:“什么?”
“朕说。”皇帝轻啄着她粉腮,“头一次是意外,二次三次便不是了,后边的,就都属寻常。”
“荷回,记得,这是第二次。”
他单臂抱起她,将剩余的奏章全部扫落,随即重新将她压在那张用来制定无数国策的矮桌上,手猛地收紧。
第64章 第64章冤家,你怎么这样坏?……
天空下,大队人马正在井然有序地往东南方向行进着,刚下过一场小雨,官道上有些泥泞,马车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天气变凉,空气中氤氲着薄雾,举着旌旗的宫人拿手往自己脸上一抹,瞬间是一手的湿气。
马蹄在泥地上不住轻踏,应和着空中被风吹动的旌旗,哒哒作响,锦衣卫甩动马鞭,策马在队伍两侧来回不停转悠,维持秩序,以防发生不测,身上的盔甲随着动作,发出‘吱吱’的金属摩擦声响。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荷回全都听不见。
她躺在桌案上,耳边铺天盖地的,是自己的心跳,以及身上男人在亲吻她时,响起的若有似无的水声。
那声音铺天盖地,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别”荷回别开脸去,终于寻得一丝喘息之机,眼睫颤得厉害。
皇帝微微抬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见美人鬓发松散,脸颊粉红,眼睛里满是春情,就那么望着自己,不禁喉结滚动,再次俯下身去,一边亲一边用手指在她耳后轻轻摩挲。
“嗯?”
荷回想着这男人当真是厉害,两人之间不过才有过一回,他便已然将她身上的敏感点摸透个七七八八,只是片刻的功夫,她的身体便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顿了下,随即亲了亲她的鼻尖,在她耳边轻笑。
“好姑娘,慢慢来,别急。”
荷回羞了个大红脸,一边推搡一边低声提醒,“咱们还在马车上。”
他要做那种事怎么也得挑个地方,怎么能在这里?这太惊世骇俗了。
外头全是人,若是被听到可怎么办?
“唔。”皇帝停下动作,指腹轻轻在她腰间摩挲着,清凌凌的目光与她对视,“朕知道。”
知道他还如此?荷回想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在马车上,不是更好么?”皇帝缓缓张口,“幕天席地都试过了,朕以为你会喜欢。”
荷回一开始还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简直无地自容。
堂堂天子,明明外表那样温和儒雅,怎么说话却如此露骨不加掩饰?
“我——上回那是意外,您明明知道的”她慌忙辩解。
“可你很喜欢。”皇帝眸光微闪,沉默片刻,随即将手缓缓举起来,目光落在上头,声音哑沉:“这回也是。”
荷回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抬眼去看,只是一眼,便眉心一跳,立即羞得别过脸去。
他两根手指立在一起,上头是耀眼的水光,那光亮凝结成滴,还在不断地往下流,经过他的手掌,滴落在她的心口上。
她被烫得一颤,捂起脸,声音又娇又软,恳求他,“等晚一些时候好不好,等到了行宫咱们再”
等一等吧,只要一会儿,她便能撑过去,这回她没有中春药,很快就会好的。
皇帝唔了一声,答应了她。
可是很快,荷回整个人便开始越来越不对劲,手猛地攥住桌角,鬓边沁出细密的汗珠。
“您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说话不算话”
皇帝正襟危坐,衣袍整齐,甚至还有心思捡起地上的一本奏章打开来看,听到荷回的抱怨,颇有些无奈:“做什么冤枉朕?”
冤枉?
荷回咬着唇,颇有些幽怨地瞧他,眼角的飞红分外显眼。
在说这两个字之前,他是不是忘了将手从她身上拿下去?
她别过脸去不理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只好咬着手指,神色戚戚地微微抽泣。
“我错了,您宽恕我吧。”
好不可怜。
皇帝恍若未闻,并不理会,甚至在听完她的话后,从另一个矮桌上拿起一只朱笔,开始在奏章上若无其事地批阅起来。
荷回见状,眼底的幽怨越发浓郁,求他,“您理理我呀。”
将她撂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皇帝继续不吭声,日光从外头进来,照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留下一大片阴影,越发显出他的沉稳庄重来。
若不是整个人如今正被他攥在手心里,荷回说不准还真信了他这幅端方君子模样。
她控诉,“您怎么这样?”
皇帝终于抬起脸来睨她一眼,眸色漆黑,“不是你叫朕等等?朕听你的话,好好批阅奏章,你倒不满意起来。”
这个人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
“是我的不是。”荷回终于受不住,朝他伸出手,目光恳切,“您来。”
不过短短两个字,便叫皇帝停下了手中动作,他视线从奏章上移开,缓缓道:“想清楚了,朕可没逼你。”
“嗯。”荷回眼里透着盈盈水光,声音软得不成样子,“您没逼我,是我求您。”
皇帝阖上奏章,起身过去。
之后的半炷香时间里,荷回上半身都躺在那张矮桌上,整个人的魂魄不知飘到了何处。
皇帝原本的马车很大,可却走得比较慢,为了尽快回京,他便吩咐人换了一辆小的,能在里头用膳休息即可。
他此前,并未想过要同荷回在马车上做这种事。
到了跟前才发现,它对如今的两人来说,有些太小了,许多动作施展不开。
桌子离车壁太近,以至于他不得不伏下身,将一只手垫在荷回的发顶,才能避免她撞到脑袋。
当她连人带桌,滑到车壁上时,他又要将人拽回来。
桌子到底太硬,即便垫了软枕,依旧免不了有些硌得慌,怕荷回不舒服,皇帝最终将她抱了下去。
车厢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毡毯,荷回整个身子陷在里头,舒服得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闷哼。
皇帝瞧得眼底一暗,将她抱坐在怀中。
“荷回。”
“嗯?”荷回晕晕乎乎,咬着唇睁开一双杏眼。
皇帝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湿发撩至耳后,淡淡问:“之前的那些东西朕还没教完,想不想继续?”
之前的东西?
荷回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直到皇帝又低低在自己耳边说了三个字,才终于粉颊猛地一烫,胸膛里的那一颗心哐哐直跳,全身的血液开始奔走。
到如今这时候,她可以说不吗?
这位天子的手段她算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一开始先是将你引诱到他想谈论的话题里,好声好气询问你的意见,等你说不乐意,他也不脑,一本正经地答应你,说要以
你为先,可实际上却暗暗用各种手段逼得你溃不成军,最后不得不去求他。
而这时候,他还恍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犹豫,最终看在你太可怜的份儿上,不得不答应你的请求。
她涉世未深,本就未见过这种手段,便是再长八百个心眼子,也斗不过这种老狐狸。
他莫不是精怪投生的吧,怎么会这般算计人心?
而且你明知被他算计,还生不出反感来,反而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他的陷阱,最终被他成功捕获。
为了避免自己受苦,荷回只能应下,“想。”
语气含糊,声音微颤。
“好姑娘,这样好学,为师甚慰。”
一句话听得荷回脚趾蜷缩。
什么为师,他何时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先生?
世间若哪位教书育人的先生敢教人这种东西,早被人大扫帚打出去,用唾沫淹死了。
皇帝瞧她不服气,将她的腰肢往自己身上按了按,挑眉,“周公之礼,亦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世上多少夫妻是因为这个而拆家散伙的?你同朕学了,对你有好处。”
明知道他不过是哄骗自己,可不知怎么的,荷回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她定是还没睡醒,所以脑袋糊涂了。
她由着皇帝摆动她的身子,两条藕臂紧紧搂住皇帝的脖颈不放。
“好了没?”她吸了吸鼻子。
皇帝的吻落在她汗湿的鬓角,“好了。”
荷回发现自己正背对着皇帝,眼前就是雕刻着龙纹的车厢,不免呼吸一窒。
这个动作叫她有些心慌,胳膊下意识往后,去够皇帝。
很快,一条有力的臂膀环在她腰间,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荷回的脑袋紧紧贴在车厢上,手指发紧。
“您别欺负我。”她声音飘在空中,若有似无。
皇帝的心软成一汪水,“朕怎么是在欺负你,朕是在教你。”
他手劲放缓,“学得如何,哪里不懂,记得张口问朕,别过后忘了,朕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荷回不理他,他便将她下巴掰过来,低声问,“听见了?”
荷回眼角的泪花无意识流到他唇边,被他吃下。
“听见了。”
“好姑娘。”
荷回是想皇帝夸赞她,却不是在这个时候,于是不免抱怨道:“之前我学写字,您不是这不满便是那不悦,从来未曾夸赞过一句,怎么如今倒换了性子,好话一箩筐往外说。”
跟不要钱似的。
皇帝在她身后愣了一下,随后扯了扯嘴角,“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您分明就是厚此薄彼。”
“这个词不是这般用的。”皇帝纠正她,“回宫后,抄录十遍《千字文》。”
一听要抄书,荷回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她很乐意读书写字,但抄那么多字,想一想就觉得手腕疼,“还说您没欺负人,我都这般了,您还惦记着罚我抄书。”
“玉不琢,不成器。”皇帝声音沉哑,“朕这是为你好。”
荷回不干了,“您不讲道理。”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
皇帝‘嘶’一声,箍住她,手背青筋乍起。
“别动。”
荷回也察觉到厉害,整个人颤颤巍巍,险些失去全身力气,半晌才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凄然瞧着他。
仿佛在说,冤家,你怎么这样坏?
皇帝被她瞧得呼吸加重,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吻,“好人儿,别哭。”
荷回并不是想哭,而是身体下意识被激出了反应,那种感觉太过厉害,以至于她有些害怕。
但此时,她听着身后男人语气里的心疼,竟无端无师自通了一招惹男人爱怜的招数,声音抖动,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控诉他:“天杀的活冤家。”
这话由旁人说,别说项上人头,便是九族都不一定保得住,可这话是出自荷回之口,又是在这时说出来,便不是杀人的刀,而是一味无敌的催/情药,叫皇帝箍着她的手猝然收紧。
很快,荷回便因方才的这句话而付出了代价。
她手撑着车厢,泣然道:“好皇爷,饶了我吧,我是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惦记着外头有人,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叫声音发出去。
皇帝吻她的后颈,低声笑,“这么快便投降了,真叫朕失望。”
荷回向后抱着他,口中止不住求饶,连他说的是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正闹着,忽然从外头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父皇可方便,儿子有事求见。”
这声音
荷回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李元净。
第65章 第65章“放开她。”
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荷回真觉得自己同李元净八字有些不合,连续两次,每回她同皇帝亲近时,他都会出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本就是紧要关头,不由自主的紧张叫她的心跳得越发快,手指痉挛,指甲不自觉陷进皇帝后颈那一小块皮肤里,划出几道血印子来。
她回过头去,眼中满是急切,用目光询问身后的男人该怎么办。
马车可比不了坚硬的石头,即便用再好的木头,用牛皮包裹得再严实,只要声音大了点,离得足够近,总能听到些什么。
皇帝因她的紧张而喉结滑动,攥在她腰间的手青筋不自觉凸起,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汗湿的发、红润的唇以及她沾染了泪珠不停颤抖的眼睫,目不转睛。
未几,吻了下去。
一厢之隔,李元净正在马车外焦急地等待着。
就在今早,他忽然接到消息,称皇帝忽然罢免了他最亲近的一位老师——户部主事袁毅,并将他革职流放,不免吃了一惊。
袁毅是他最信任之人,从他孩童时期,他便一直在他身边,给他授业解惑,真要论起来,自己见皇帝的次数都比不上见他的多。
况且一直以来,皇帝都十分赏识袁毅,这些年来,对他委以重任,只是如今不知怎么了,忽然就要罢免了他。
此事一直横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父皇前些日子刚将言官请求立自己为太子的奏章留中不发,如今又罢免他的老师,这一系列的行为,究竟是何意?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终于还是决定过来求见皇帝。
一方面是为袁毅求情,另一方面,也是探皇帝的口风,看袁毅被罢之事同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免得一颗心成日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这厢,宫人们因为知道荷回在御撵上头,小姑娘面皮薄,有些东西被人听见不好,为了给她和皇帝留空间,都各自退到后头马车上,只留下一个耳朵被塞了棉花的马夫,因此一时之间,竟无人发现李元净的到来。
远处巡查的锦衣卫瞧见,也只以为是皇帝找李元净过来问话,并不当回事,更何况王植吩咐过他们,没有传唤不得靠近御撵,因此只是差人将情况告知王植,远远看着,并不曾上前。
李元净见四周无人,本就心中奇怪,等了许久都未曾听闻皇帝回应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免重复道:“父皇?”
正要往车辕处走,想要上去一探究竟,便听见从里头缓缓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唔。”
看来是没事,李元净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要上马车的动作,恭敬道:“父皇,儿子是为老师之事而来,他虽有错,但不过是督工失察这种小事,还望父皇瞧在他这些年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宽恕他这次。”
“你过来寻朕,就是为了这个?”
好半晌,才终于从马车里再次传出皇帝的回应,只是不知是不是李元净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皇帝与平日的不同,声音里多了几丝醇厚和沙哑,好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只是这种感觉十分隐晦,并不明显,加上李元净此时注意力都在袁毅身上,因此只以为皇帝是在为自己替袁毅求情的行为生气而已。
“是,父皇,儿子知道自己不该过来,但老师年事已高,即便您再生气,也请您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宽宥一二,楚地天高路远,老师这样大年纪的人,只怕还没到地方便一命呜呼了,还请父皇开恩。”
马车一直在行进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李元净一路跟着走,险些跟不上。
按理说,知道他来求见,父皇一般会直接叫他到马车上去亲自问话,可他来这么久了,父皇仍旧没什么表示,就这么将他晾在这里,李元净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又等了好半晌,终于听见皇帝一句:“此事往后再说,你先下去。”
这便要赶他走,这一路上皇帝都在忙,李元净好几次过来都被王植他们给堵了回去,如今好容易寻着机会面圣,哪里就肯轻易放弃。
“父皇,儿子知道自己不中用,总是惹您生气,您怎么对儿子都成,只求不要迁怒于儿子身边的人,否则儿子便是死了,也难心安。”
他微微抽泣,拿衣袖擦了擦挤出的眼泪。
然而他一番恳切言辞下来,里头人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声响。
他心道完了,别不是皇帝当真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这才寻个理由处置了袁毅,于是哭得愈发厉害,“父皇,儿子”
正在脑中仔细盘算着接下来要说什么,忽听里头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哼,那声音似快意又似痛苦,钩子似的,就这么直白地钻进他耳朵里,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因为太过模糊,甚至叫他有种那声音并非是由皇帝,而是由女子发出的的错觉。
“父皇?”他下意识以为皇帝生病了,立马放下袖子,担忧道:“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方才那声音确实极不寻常,父皇是个天地间的大丈夫,即便是受再重的伤也从未见他吭过一声,如今发出这般声响,定然是极不舒坦。
难怪他一直不搭理自己,原来是身子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别的,李元净一时间将心稍稍放下,
“父皇恕罪。”
为怕皇帝有什么事,李元净一边唤人一边下意识去推马车的车窗,想瞧一瞧皇帝如今的状况,看他有没有事。
里头的荷回听见外头动静,手指紧紧扣在车厢上的龙纹上,一颗心瞬间被提到嗓子眼儿。
只要李元净稍稍掀开一丝窗户缝,便能瞧见她同皇帝如今是何种荒唐的情景。
原本就是在紧要关头被打断,每一瞬每一刻都如日入年,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越积越多,仿佛下一刻,那些东西就要化为漫天大火,将她焚烧殆尽。
她被皇帝堵着不能出声,整个人难受得紧,目光紧紧盯着那扇将要被李元净打开的车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皇帝还在不停在她发丝间亲吻,想要叫她镇定下来,可如今情形,荷回哪里还镇定得下来,只能用牙狠狠咬上他的手指。
她说不成,他偏要在这里,这下可好,她今日可真要彻底被他害死了。
她咬的深,唇舌间很快尝到一股血气,然而皇帝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肩头,将她背后满头缭乱的青丝拨到她身前去。
“嗳?”车窗在李元净手中一动不动。
荷回抬眼去看,却发现原来它早被皇帝从里头扣住,即便李元净费再大的力气也难从外头打开,她心一松,下意识地将拱起的腰软了下去。
这回却是皇帝没有忍住,从喉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父皇?”李元净也不知听到没有,动作一顿,有些踌躇地道:“您,您究竟怎么了?”
皇帝抿着唇,声音无比沉哑。
“朕无事。”
察觉到李元净还想说什么,皇帝道:“你说的话朕都听见了,朕此时正忙着,待会儿再找你谈,现下。”
他滚了滚喉咙,“忙你自己的事去,往后无诏不得过来。”
许是听出他话里的强硬,李元净一时没了声响,很快,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王植的规劝声,“小爷怎么在这里,外头这样冷,您到这儿来做什么?皇爷正忙着呢,要不您有什么事儿同奴婢说”
脚步声远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外头便再次陷入寂静。
皇帝垂眼,就这么俯下身去。
等一切彻底归于平静,皇帝才听着身下人的呼吸声,缓缓将右手两根手指从她唇齿间拿出来。
不过看了一眼,他便眸光一闪,叹道:“牙齿这样锋利,可怎么好?莫不是属小狼的吧。”
迎接他的,是荷回含羞带怨的目光控诉。
皇帝瞬间心一软,搂着她道:“是朕的不是,考虑不周,没成想净儿会此时过来,叫你这般提心吊胆,都怪朕。”
荷回此时浑身上下哪儿都是红的,吸了吸鼻子,道:“本来就怪您,我方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皇帝想起方才荷回的反应,眼底一暗,喉咙不自觉再次有些发紧,低声哄她:“告诉朕,怎么个要死法?”
荷回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深沉目光,脸一捂,不想回答。
太丢人了,他不是都知道,怎么还问。
“您就这么欺负我吧。”荷回不理会他,低声抱怨,可因为刚经历过那事,再不好听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也不自觉带来一股软糯娇媚之意,以至于不像是在抱怨,而像是在撒娇。
皇帝听着,低声叹息,“莫要再勾朕。”
他怎么还冤枉人,荷回将手放下来,想同他分辨一二,然而乍然瞧见他手指上被自己咬出的血印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立即咽了回去。
“皇爷恕罪,我并非有意损伤龙体。”
“嗯。”皇帝见她乖巧认错的模样,心下欢喜,“朕恕你无罪。”
“说起来,这都是皇爷您的错。”
皇帝挑眉。
荷回看着他手指上残留的自己的东西,双颊微红,“谁叫您把手”
害得她现下舌头还麻着。
皇帝笑了笑,道:“朕若不如此,你忍不住,叫净儿听到可怎么办?”
荷回闹了个大红脸,目带不满地瞧着他。
这都是怪谁?若不是他执意要同她在此做这事,她也不会这般。
想起方才险些被李元净发现一事,荷回如今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皇帝见她这般神色,抬手理了理她汗湿的鬓发。
她如今这般,究竟是不想他们的关系被旁人知晓,还是只是单单不想叫李元净知晓?
他竟有些不敢问。
想他一朝天子,从来是想什么便做什么,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从不曾害怕过,如今却因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辗转踌躇。
当真是叫人始料未及。
“荷回。”
“嗯?”
“还喜欢净儿么?”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开了口。
荷回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皇爷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李元净所以才不愿彻底接受他?
正想开口回答,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忍不住轻咳两声。
皇帝即刻眉头一皱,也不再想听答案,一把捞过自己平日里盖的毯子往她身上裹去。
“来人。”-
由于开始下起小雨,一行人来不及到行宫,便先在不远处一处寺庙停了下来。
宫人们将一辆辆马车拉进寺庙内,小心伺候着各位贵人下来,绝不叫他们沾染一丝泥泞。
李元净还惦记着下午同皇
帝交谈那事,站在落雨的屋檐下,满心疑惑。
父皇方才究竟怎么了?先开始,他只以为是他身子不适,可如今细细想来,后头父皇说话声音那样沉稳,中气十足,着实有些不像生病的模样。
他仔细琢磨着,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在马车外最开始听到的声音,怎么同那日在围场里听到的那样像?
莫不是——
父皇当时,正在宠幸自己的哪位庶母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青天白日的,若没有特殊的事,那些宫人们怎么可能一溜烟儿地不围在御撵周围,等着时刻调遣,反而全都不谋而合地离得远远的,躲了起来。
方才姚司司还告诉自己,说就在他走后不久,有人瞧见一个女子戴着幂离从父皇马车上下来。
他当时并不当回事,如今想来,那大约就是他父皇的哪位妃子。
怪道那些人要竭力将他引走,原来当时父皇可能正在干那事儿。
想到这里,李元净颇有些意外。
他的父亲一直是个稳重端方之人,白日里,别说是同人在马车里做那种事,便是连见都甚少见他的那几个妃子,一味地只知道批阅奏章,许多时候甚至忙得连饭都不记得吃。
因此一想到,皇帝可能同人白日宣淫,他就立即有一种不真实感。
假的吧?他那英明神武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可方才他听见的那恍似女人的声响又不似作假。
若是真的,他还当真有些好奇那人是谁,能叫他向来持节守礼的父亲不顾规矩,等不及到行宫便加以宠幸起来。
若是知道那人是谁,早早同她打点好关系,平日兴许能叫她在父皇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如此,自己也不必成日里提心吊胆,担心父皇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正想着,李元净低头,不期然瞧见自己的衣摆和鞋面,不禁蹙了眉。
方才只顾着求见父皇,竟没注意到道路有多泥泞,以至于衣摆和鞋面儿上都是泥点子,瞧着便叫人烦心。
抬头,瞥见荷回远远过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下意识开口叫住她。
听见他的声音,她似乎有些意外和慌张,踌躇了许久才过来行礼,“见过小爷。”
李元净问:“到哪儿去?”
荷回垂着脑袋,深怕他瞧出什么来,道:“回小爷的话,寻个地方歇歇脚。”
“你倒是挺累。”
李元净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旁的意思,可架不住荷回心中有鬼,扯了扯嘴角,道:“小爷说笑了,坐了一日的马车,自然是累的。”
行了礼,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元净再次唤住。
荷回紧了紧手心,缓缓转过身来,笑道:“小爷可还有何事?”
李元净不吭声,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荷回被他瞧得脊背渐渐生出汗来,不禁抬头道:“小爷?”
李元净蹙了蹙眉,想起安王的话。
沈荷回好似当真同从前不一样了,就像安王说的,眉眼间有了些许属于妇人的娇媚之态。
是因为又长一岁的缘故么?
他心里有些纷乱,问:“这些日子你怎么总躲着我?”
荷回眉头一跳,笑道:“小爷说的哪里的话,妾怎敢躲小爷,只是小爷事忙,怕打扰您罢了。”
李元净也不知信没信,道:“咱们的婚事还没彻底定下,你这般模样,不怕我选了别人,把你给弃了?”
若在从前,荷回听见这话,心里定然要发慌,可是如今,她心头却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空去想,也不知皇爷如今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批阅奏章,同人商议国事,待会儿的晚膳,他还会不会按时吃。
“小爷要选谁,那是您的权利,妾也不好插嘴。”
见她一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李元净简直吃了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自己如此冷漠了?
“你”
李元净不知该说什么,一甩衣袖,道:“不是要寻地方歇脚,你走吧。”
荷回求之不得,行了个礼,便要离去,然而刚同李元净擦肩而过,走了不过几步路,便听他又道:“回来。”。
“小爷?”
李元净满脸不解,“你裙摆和鞋面怎么那么脏?”
同他一样,沾满泥点。
马车是直接被拉到寺庙里的,寺庙里都是青石板,根本没有泥。
她身上那些泥点从何而来?
“你方才下过马车?”李元净一步步朝荷回走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手腕举起。
荷回不知他忽然发什么疯,手腕疼得厉害,正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说,你方才去哪儿了?”他望着她,冷声质问。
“我”
正慌乱间,荷回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两人。
他眸色夜一般漆黑,仿佛能吸纳万物,身影矗立在那儿,如山一般,稳重中带着不容置哙的威严。
一张脸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
明明他并没有看自己,不知怎么的,荷回却忽然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皇帝缓缓朝两人走来。
未几,如深潭一样幽静的目光落在李元净身上,缓缓开口。
“放开她。”
第66章 第66章般配
半山腰上,有僧人拾阶而上,于亭中撞钟。
钟声响彻云霄,透过薄雾,缓缓朝山脚下散去,听在人耳中,明明那么轻的声响,却显得震耳欲聋。
李元净浑身一激灵,忽然就醒了过来。
“父皇”
他愣愣地看着皇帝,慌忙将手从荷回的手腕上收回。
李元净觉得奇怪,皇帝的目光明明与平日里并无分别,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里头带着几丝冷意,叫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敛了神,慌忙给皇帝请安。
“父皇,雨这样大,您不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皇帝的视线在荷回略微发红的手腕上扫过,抿了唇,声音无端有些发沉:“朕随便走走,远远瞧见你们在说话,便过来瞧瞧,方才,你们在做什么呢?”
若是李元净足够镇定,他便能轻易察觉到皇帝话里的不对劲。
一般男人,在瞧见儿子跟未来儿媳凑在一块儿说话,不管是亲密也好吵闹也罢,都会下意识走开,连眼神都不会往他们那边瞧一下。
毕竟他是长辈,人家未来小两口的事他实在是不便掺和,便连多看一眼也不合规矩,容易叫人说闲话。
然而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非但不避,反而还要凑上来瞧。
然而李元净平日里实在是太过畏惧皇帝,心中即便泛起一丝丝怀疑,也如雨落大海般瞬间消失无踪,他只是下意识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脖子,有些呼吸不上来。
太奇怪了,父皇同沈荷回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做什么这样害怕,仿佛若是沈荷回受了什么委屈,他也要不好过似的。
分明自己才是父皇的儿子,而沈荷回只是个外人罢了,父皇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生自己的气。
即便父皇要对自己生气,也只是因为自己下午时险些扰了他同妃嫔的好事,不会同沈荷回有什么关系。
“回父皇的话。”李元净缓了缓神,恭敬作揖:“没做什么,儿子与荷回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若是叫父皇误会,是儿子的错。”
皇帝闻言,微微抬眼,好似无意间重复道:“荷回?”
李元净不知怎么了,小心觑向皇帝。
皇帝转头瞧向屋檐下的雨,见雨势越来越大,缓缓抬了眼。
“还没成亲就叫人家姑娘的闺名,成什么样子。”
荷回没想到他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下意识抬头,恰巧皇帝的视线也扫了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幽静,然而荷回却十分敏锐地在那幽静里察觉到了别的东西。
那种东西,被叫做占有欲。
她感受着身体里还没被清理
干净的属于皇帝的东西,想到方才在马车上,他伏在她耳边,叫的那一声声‘荷回’,下意识飞快收回视线,垂下脑袋。
他这样霸道,她的名字只许他喊,旁人叫一句,都要生气。
李元净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只是在听到皇帝的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
父皇说的没错,他这样在他跟前直呼沈荷回的闺名,确实十分不妥。
“是,儿子谨记。”
他本想着,皇帝会接着同自己说话,却没成想他只是淡淡‘唔’了一声,便将他撂下,转身朝身边的沈荷回缓缓走去。
荷回也注意到皇帝的动作,下意识抬头。
皇帝在她跟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有余,荷回立在那里,甚至能隐约闻见皇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若是他欺负你。”皇帝凝视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缓缓开口,“便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这不过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寻常人家里来客,有人同自家小辈玩耍,长辈都要说上这么一句,不过是客套而已。
然而荷回却知道,皇帝同他们不一样,他是认真在告诉自己,若是从李元净那里受了委屈,她不要不吭声,他自会替她讨回公道,即便李元净是他儿子,他也不会手软。
他在给她撑腰。
心中涌现一股暖流,荷回垂下眼睛,缓缓道了句万福,“谢皇爷,民女晓得,小爷方才不过是同民女玩闹罢了,并没对民女怎么。”
皇帝颔首,“那便好。”转头朝李元净道:“下午不是有事找朕,过来。”
说着,抬脚顺着廊庑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然而此时的李元净,还在想着方才瞧见的那一幕。
他的父亲和他内定的未婚妻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竟莫名的有些
般配。
是的。
般配。
他不知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猪油糊了心,竟会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永远不可能被用在他们两人身上的字来。
仿佛他们才是将要成婚的一对未婚夫妻,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可要追究起来,两人又并无任何越矩之处,如此做派,倒显得自己如今的心思有些莫名其妙。
何其荒谬。
雨渐渐停下,风吹过檐下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声响。
天冷寒重,李元净想,自己大约是病了,着了风寒,脑子有些不清醒,需找太医医治一番才成,否则照此情形下去,他不知还会冒出什么叫人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正怔愣间,乍然再次听闻皇帝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他发现自己未曾跟上去,停下脚步,张口唤他。
明明是极寻常的语气,可却惊得李元净心头下意识一跳,那才在脑海中产生的所有的或正常或荒谬的念头,瞬间被这两个字烧得灰飞烟灭。
李元净回过神来,慌忙朝皇帝望去。
“怎么?”皇帝站在前头廊庑下,回头看他,神色淡淡。
李元净连忙垂头,恭敬行礼,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场雨,直到入夜才渐渐停歇,众人只得在寺庙凑合一晚。
这间寺庙原本是前朝一位财主出钱修建的,虽然位于官道不远处,但整体并不大,能够住的房间不多。
即便那些僧侣将房间全让出来,也不够他们这些人住的。
因此为了方便,荷回同太后挤在了一个房间,太后睡床,而她则在旁边支起的一个小榻上凑合。
睡前,她不敢太靠近太后,怕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毕竟太后同李元净不同,她是由妇人过来的,人又心细,但凡多看几眼,便能发现她究竟胆大包天地干了什么。
幸亏那些小沙弥送来的烛火并不明亮,加上太后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累,她方能顺利蒙混过关。
伺候太后梳洗歇息后,荷回这才躺下,然而或许是今夜月光太亮,荷回被照得全无睡意,百无聊赖之下,只好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臂膀出神。
窗棂破旧,离得近了,上头的莲花纹清晰可见。
半晌,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自己唇上摩挲,就像不久前皇帝在马车上对自己做的那样。
她仍旧记得,在李元净去推车窗,险些要发现她之时,她是怎样的紧张,以至于身子紧绷,将自己和皇帝都弄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都急需解渴,可偏又没法动,便越发的磨人。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对皇帝求助的了,只记得皇帝将手从她唇齿间拿出来之时,自己已经小死过一回,而李元净如她所愿,什么都没听到。
她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当时的情况,当真只是皇帝一个人造成的吗?
在整个过程中,她其实有无数个机会能够拒绝,可是事实上。
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默认了皇帝对她所做的一切。
同他说的那些话,相比排斥,更像是打情骂俏。
从前,面对皇帝下意识的逼迫和侵占,她是害怕和恐惧的。
她畏惧他,更畏惧同他的私情被旁人发现,骂她是勾引未来公爹的无耻荡/妇。
可如今,当他再次亲近她时,她还是会害怕,可是在那害怕里,却不知何时,生出一种隐秘的甜蜜和期待来。
她喜欢他的触碰,更喜欢他无意识对她的偏爱。
即便她知晓,一个帝王的所谓偏爱,是极其虚无缥缈的一种东西,信不得,可那一瞬间的感动与欣喜却还是悄然占据了她的心神,叫她下意识缓缓朝他靠近。
她得承认,她是个俗气的人,做不来宁死不屈、心如铁石的贞洁烈妇,被一朝天子偏爱的感觉太好,她暂时没法儿拒绝。
她清楚地看着自己正在一步步滑向皇帝为她准备的陷阱,却无能无力。
荷回拥被起身,朝着屋内那一尊佛龛无声跪拜。
佛祖,请宽恕信女,求您给我,指条方向吧。
求您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
正在心内祈求着,却敏锐地察觉到窗外有什么人正在静静望着她,荷回神色一震,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窗户被人缓缓打开的声音。
“睡不着?”
荷回瞧不清人脸,只能隐约瞧见外头人模糊的轮廓,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睁大一双眼睛,手扒着窗户,下意识朝太后的方向望去,神色紧张。
“皇爷?!”她拼命压低声音,满心慌乱,深怕太后和外头守夜的宫女听见声响,“您怎么在这儿?”
“夜里睡不着,忽然想来瞧瞧你。”
荷回涨红了脸。
他们两人不过才两个时辰不见,有什么好瞧的。
往常时常召她偷偷见面也就算了,如今,他怎么还寻到太后跟前来了?若是被发现可怎么办?
“我很好。”荷回一边用耳朵注意太后的动静,一边低声催促皇帝离去,“时辰不早,您快些回去睡吧。”
说着就要将窗户阖上,却被皇帝无声止住。
荷回手指收紧,无声地与他对望,即便她什么都瞧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皇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炽热。
叫她连再次拒绝的勇气都没法儿生出来。
荷回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们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朝荷回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窗下的小榻上,被褥微微鼓起,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应当是荷回蒙着脑袋睡得正香,月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屋里一片昏暗,寂静无声,只有更漏上的水在滴答滴答地发出轻响。
应当是梦中幻听了。
太后本就疲累,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再次沉沉睡去。
而此时的屋外,荷回正躲在皇帝怀中,双手捂着唇,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不曾想过,皇帝会这样不管不顾,就这么单手
将她从屋里捞了出来。
她此时只着一身中衣,赤着脚,连鞋袜都没穿,就这么踩在他的鞋面上。
皇帝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去。
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寺庙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去。
荷回还以为皇帝夜半三更将她带出来,还是为了同她做那事,却没成想刚进马车,皇帝便捞过早备好的银鼠皮袄、泥金裙替她穿好,又用手搓了搓荷回有些发凉的双脚,将早备好的鞋袜亲手替她套了上去。
先开始,荷回还有些吃惊,毕竟她虽然已经同他做过那事,有些亲密,但却从未想过,堂堂天子,会亲手替她穿衣。
她受宠若惊,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他从身后牢牢抱在怀里,不容拒绝地道:“别乱动。”
荷回咬着唇,没再吭声。
他替人穿衣的动作很是生疏,显然并不擅长此道,荷回小声提醒他:“皇爷,衣带系错了。”
皇帝闻言,手微微顿住,片刻后,方才若无其事地解开衣带,重新系上。
荷回别过头去,无声偷笑。
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模样,只觉得两人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了许多。
原来这世上,还有皇爷不会的东西。
她像是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新鲜事,心情不自觉好起来,甚至连可能被发现的恐惧也因此消散了许多。
皇帝察觉到她在笑自己,也不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不问朕,要带你去哪儿?”
荷回:“皇爷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多问也无用。”
皇帝闻言,不禁微微一愣。
他明显感觉到,自从自己从贼人手中救了她,同她发生关系后,她对自己,再无从前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抗拒,越来越信赖自己不说,有时候言语间还会不自觉对他流露出一股撒娇的意味,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皇帝摸了摸她的脸,眸色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