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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小没良心的。”……

御撵内,荷回一身小火者的装扮,跪在皇帝对面,整个人无所适从。

半炷香前,她正在等宫人寻来新的轿子,不期然便趁乱被那经常来寻她的小火者给拉到一顶女官坐的小轿内,紧接着,手上一沉,被塞了一件青罗褶子。

“姑娘快些,主子前头等着呢。”

知道皇帝可能会问罪自己,可没成想这样快,还没回宫里呢,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他便要叫她过去。

“小公公,劳烦您同主子说声,等回去再——”

“哎呦我的姑娘,奴婢哪有那个脸面,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快些过去吧,奴婢的身家性命可全在您身上了。”

说着就要给她跪下。

荷回连忙将人扶起,不想为难他,只好换了衣裳,低头快速跟着那小火者往前去。

“主子,人带来了。”在上御撵前,小火者站在外头,小声通报。

不知过去多久,才从里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起身,随即,王植出来,从外头掀开帘子,快速将她请进去。

原本荷回以为自己进去后,必定会即刻遭到皇帝的一番训斥,却没成想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仿佛她并不存在般,只是坐在那里看书。

御撵很大,走得也很是平稳,只是时间久了,荷回的腿渐渐有些发麻,快要失去知觉,可皇帝仍旧像是不打算理她的样子。

矮几上燃着龙涎香,馥郁的香味熏得她脑袋昏沉,不得已,荷回拿手悄悄捏了下小腿。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动作,皇帝终于将书放下,一双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辨喜怒。

“可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荷回恭敬弯身行礼,“民女有罪。”

“哦?罪在何处?”

荷回道:“民女不该将两条一模一样的汗巾子送给皇爷和小爷。”

她这幅供认不讳的样子,叫皇帝不免冷笑:“你认错倒快。”

他将书撂在矮几上,抬起她的脸:“给朕的东西,另做一条给别人,什么意思呢,嗯?”

皇帝的声音很轻,指尖微微发凉,落在荷回的下巴上,带来阵阵寒意。

“民女”荷回沉吟片刻,道:“民女害怕别人知道,所以”

皇帝笑起来。

他生得好看,嘴唇微薄,鼻梁高挺,眼睛是锐利的凤眼,剑眉星目,很是疏朗俊秀,加上他身居高位,当他勾唇时,自带一股天家风流,叫人挪不开眼。

可此时他的笑,不知为何,却叫荷回有些胆颤。

她下意识向后退,却被他紧紧捏住下巴,虽然不疼,但却再动弹不得。

他迫使她仰起脑袋,很快一张脸便落在她视线上方,离她极近,张开口,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是害怕别人知道,还是想着敷衍朕,亦或者”

他停顿片刻,视线与荷回对视,像是能轻易将她拆肉削骨,看穿她胸膛里的那颗心。

“是期盼着万一朕哪天发现了,能对你淡了心思,将你撂开手,提前结束约定的三月期限?”

荷回的手将衣袍攥紧,下意识否认,“没有,民女不曾这样想过。”

皇帝松开她的下巴,“是么,那就是朕想多了?”

他目光直直望着她。

荷回的一双小腿彻底没有知觉,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再次否认,可一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她确实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才绣了一模一样的汗巾子,可要避免这个问题,她有千万种解决方式。

比如绣的时候栓上门,不叫别人发现,再比如将手弄伤,告诉皇帝自己绣不了,以此来推辞,即便皇帝再想要,也不会让她伤着手去做这种事,日久天长,她再拖一拖,皇帝兴许就将此事忘了。

可她,偏偏选了这样一种法子。

或许,在最开始,她心底深处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想用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他将自己撂开手。

毕竟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一点都不喜欢。

只是她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这样好,叫她在将那条汗巾子送给他之前,便隐隐生有后悔之意,只是当她想将东西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

她更没想过,皇帝会发现的这样快。

荷回垂下眼,默然无声,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对皇帝开口:“皇爷要如何处置民女。”

皇帝重新坐回去,说,“朕还没想好。”

她这是大罪,他需得好好思量思量,该如何才能叫她长记性。

闻听这话,荷回点头,“那在皇爷想好之前,可否开个恩,叫民女起来。”

皇帝垂眼瞥向她的双膝,“腿麻了?”

荷回说是。

皇帝:“起吧。”

荷回扶着地板想要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近乎失去知觉,像万千虫蚁撕咬,起身后,瞬间的酸麻叫她无力正常站立,就在要摔倒时,被皇帝一把揽过去,随即跌坐在他腿上。

双腿离地,更剧烈的酸麻铺天盖地袭来,叫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皇帝声音低沉:“活该。”

手却忍不住替她捏起一双小腿来。

他的手很大,手指白净纤长,骨节分明,一点都不会叫人想起,这双手曾经在战场上拿起刀杀过那么多人。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荷回本以为他一定会用力,好用来惩戒她对他所犯的‘错误’,却没成想他手指的力道十分适中,既不轻也不重,最初的酸麻渐渐化成酥痒,从小腿肚一路往上爬,钻入五脏六腑。

她受不住,忍不住微微将小腿往上缩。

“多谢皇爷。”

察觉到她的动作,皇帝没有继续,将手收回来,问:“好了?”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他说话时,荷回能清楚感受到他胸腔内发出的轻微震动,贴近他的那只手臂有些发麻。

“好了。”说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李元净和众位嫔妃、宫人都在外头,虽然定然瞧不见,可她仍旧不敢这么大咧咧的坐在皇帝怀里。

像什么样子。

然而刚要起身,腰间便一沉,却是皇帝的手将她按了回去,荷回一惊,“皇爷?”

皇帝垂眼瞧她,语气中带着责怪:“好容易叫你同朕亲近些,如今一转眼却又跑得飞快,怎么,担心朕会吃了你?”

他语气虽冷,话却说得极含混,他一这样,荷回便没了法子,摇头道:“不是,皇爷想多了,民女只是觉得咱们这样不好。”

“小没良心的。”

皇帝轻斥她:“带你给你祖母做法事时,你对朕有多热乎,刚过不去不过半日,便换了一张画皮,不认账了?”

“不,不是,民女感念皇爷的好。”

“嘴上说的千般好,心里却不这么想。”皇帝冷声道。

这可冤枉荷回了,她赶忙摇头:“不是,民女说的是心里话。”

她一双倩目波光莹莹,“除了还在世的亲人,民女最牵挂的就是祖母和母亲,今日是祖母的忌日,若无皇爷帮忙,民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祭祀祖母,还有之前两次,小爷拒婚、马球会上民女所骑的马发疯,都是皇爷救民女于危难,民女不敢忘。”

她说的是实话,从入宫之后,她便如履薄冰,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她学会了伪装、冷心冷肠,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她对宫中的一切人和物,都充满戒备,深怕一个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皇帝与她的三月之约,在她看来,不过是帝王对他所感兴趣的女人的一场逼迫罢了。

她迫于太后的权势入宫,将她配给李元净,又迫于皇帝的权势妥协,成为他不见天日的一份私情。

前路茫茫,她寻不到破解之法。

本想着同皇帝周旋三个月,过后便与他断绝这份随时会要了她命的关系,即便她将来嫁不了李元净,也不能再同皇帝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

可皇帝却待她这样好,叫她无形之中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一点温暖。

若不是这场不恰当的关系在中间挡着,她愿将他看做是自己的父亲那样,去敬他,拥戴他。

可惜

荷回看着到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垂下了眼帘。

“既然朕在你嘴里这样好,那你还要这样待朕。”想起汗巾子的事儿,皇帝还是有些在意。

若是旁人敢这般对自己,早下阎罗殿去了,哪里还能好好待在这儿同他说话。

荷回知道此事做的不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皇帝叹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喟叹道:“荷回。”

“嗯?”

“你喜欢朕吧。”

不曾想皇帝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荷回整个人为之一震。

皇帝与她对视,声音轻柔:“喜欢朕,陪在朕身边,否则朕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从小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到后来登基称帝,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也从不习惯身边有人。

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孤独。

可自从遇见他,不知怎么的,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忽然很想她在身边,陪自己说说话。

即便不说话,坐着各自做自己的事,只要待在一处,也很好。

可是很明显荷回却不认可他这个说法,反驳他:“皇爷想找人说话,身边有的是人上赶着。”

皇帝道:“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只想要她。

荷回叹气:“皇爷,这也许是您的错觉,错把占有当成了喜欢。”

她开始向皇帝讲述自己的故事。

“幼时,家里很穷,连件瞧得过去的衣裳都穿不起,都是母亲和祖母把自己的旧衣裳改小了给民女穿,那时候,民女最期望的,便是拥有一条自己的衣裙。”

皇帝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她。

“后来爹爹教书,挣了点钱,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娘亲便给民女买来布料,裁制了一条罗裙,民女清楚记得那条罗裙是藕荷色的,上头还绣着几片荷叶。”

“喜欢吗?”皇帝问。

荷回点头:“喜欢。”随即话锋一转,道:“可是很快,民女发现得到手之后,那裙子并没我想象中的好看,在有更多裙子之后,加之民女越长越大,那裙子便不再合我心意。”

“民女小时候还想吃酥油泡螺,瞧见邻居家吃,馋得不得了,可是后来吃过一次之后,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她说罢,望向皇帝,希望他懂自己的意思。

却没成想,皇帝只是静静望着她,随即抬手整理她有些歪掉的纱帽。

“你这是告诉朕,你对朕来说,就只是一件罗裙,一道酥油泡螺?”

荷回不吭声,别过脸去。

“看着朕。”皇帝捧起她的脸,淡淡道:“你这般想,太小瞧你自己,也太过低看朕。”

荷回心头一震,抬眼与他对视,望见他眼神中那睥睨一切的从容与冷静。

“朕想要你,只因为你是沈荷回,无论是占有,还是喜欢,对朕来说,没有分别。”

“懂吗?”

荷回被他这一番霸道又全然不讲理的话语给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开口,可又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嗓子眼像是东西堵住,发不出半分声响。

她只能将视线移开,逃避内心那不知是触动,还是害怕的情绪。

“皇爷,民女该走了。”

她到御撵上来本就不合规矩,长久不在外头,难保不被人发现。

皇帝这回没拦她,只是在她临走前对她道:“等回去,朕去找你。”

“别。”储秀宫并不是多么隐秘的地方,上回他过去时便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皇帝抿了唇。

荷回这才磕磕绊绊吐出一句:“您叫底下人来叫民女就成,我,我去您那里。”

能说出这句话,皇帝知道,她心里的排斥之意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强烈,虽还没有说到喜欢他的地步,但到底愿意真心实意同自己好,不再是同从前那般满心无奈,全然被迫了。

皇帝握了握她的手,说:“好。”-

从东岳庙回来后,皇帝便再次投入朝政之中,虽说他在外头时也一直在处理内阁呈上来的奏章,但还是有几件事,要他回宫之后,亲自问过几位阁老之后再办。

处理朝务后,还要进行日讲,跟着日讲官听课,课后赐饭。

日讲过后,才有空到太后那里请安。

他进去时,荷回正给太后捶腿,见着他来,虽还是有躲避之意,眼睛里却再没有从前般抗拒。

荷回起身给他行礼,皇帝抬手,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丫头今日穿得倒是素净。”

也不知是不是上回在御撵上的那一番交谈叫皇帝彻底放开了,从前在太后跟前,他从不会主动同她交谈,更不会对她的穿着打扮表达看法。

荷回心中有一刻的慌乱,皇帝问话,自己需得回答,但又怕说错了,惹人起疑,强迫自己镇定后,方答了个是。

太后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叫皇帝坐下,道:“正是呢,今儿她来时我就说她,小小年纪,多穿些鲜艳的衣裳才有活气,穿的这么素净可怎么好。”

端起手边的茶碗,吹了吹,“可今日她在我跟前久了,倒也瞧习惯了,这样素净,也挺好看。”

荷回端着新泡的茶进来,刚将茶碗搁在皇帝手边的几案上,便听他道:“母后说的是,是好看。”

荷回慌忙垂下脑袋,收起托盘,打起帘子快步出去。

皇帝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荷回正在外头炕上绣花,他走过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后日到御花园中的

千秋亭去,朕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荷回一身冷汗。

索性方才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不然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如今也太不讲究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敢

正抚着心口回神,听见里头太后喊她,连忙应了一声,丢下东西进去-

却说两日后,皇帝早早便派人在千秋亭摆好了宴席,自己处理过政务后,便换了一身家常衣裳过去。

期间,御花园的宫人都回了直房去吃迎霜宴,这是宫中太监宫女每到秋日才举行的宴会,今日司礼监大手一挥,特意准了他们一天假去吃宴席。

众人在屋子里交杯换盏,耍拳猜谜,好不快活,自然没工夫注意外头的事儿。

皇帝在千秋亭中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来,抿了唇。

王植在一旁小声道:“多半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主子要不再等等?”

皇帝没吭声,又等了一个时辰,及至太阳快要下山,外头仍旧没半个人影儿。

王植在心里求神拜佛,期盼着沈大姑娘千万别再次犯傻,原本上回汗巾子那事就已经叫皇爷不满,如今好容易气消,她可千万别再做出什么事来勾起皇爷的火。

然而这世上,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派去寻人的小火者回来,面上带着犹豫,似乎在隐藏什么。

王植斥道:“说话,沈姑娘呢?”

“沈姑娘”小火者‘噗通’一声跪下,小心瞧了皇帝一眼,声音打颤,“沈姑娘她,她去了慈庆宫,至今未曾出来。”

慈庆宫。

那是李元净居住的宫殿。

‘咣当’一声,皇帝手边的酒盅歪倒,酒水从紫檀桌上往下流,溅了满地-

“这便回去?”慈庆宫中,庆嫔放下筷子问。

荷回起身:“是,民女还有事,还请娘娘、小爷继续用膳,民女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何事,这般急?”庆嫔笑道:“还是用罢膳再走吧。”

面对庆嫔的热情,荷回还是拒绝:“禀娘娘,民女已然饱了,当真要回去了。”

见她这般坚持,边上李元净也不留她,道:“既如此,你便回吧。”

荷回猛松一口气,“谢小爷。”

庆嫔问:“我叫人送你回去,天快黑了,你身边只一个伺候的怎么成?”

荷回笑了笑,道:“不敢劳烦娘娘,只姚朱一个就够了。”

庆嫔这才道:“好吧,记得回去时小心些。”

她的宫殿离慈庆宫不远,在宫门下钥前便可回去,因此不急。

荷回给两人都道了别,这才紧赶慢赶往御花园去。

谁知到了御花园一瞧,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千秋亭内空空荡荡,并没人来过的痕迹。

不由暗想,难不成是她记错了?不是今日?

荷回怕再等下去就回不去,于是转身往储秀宫的方向走。

今日她原本早早便出门要到御花园里来,谁知刚出门口,便遇见庆嫔和李元净,两人在她宫中说了会子话,又将她拉到慈庆宫中去,说是吃什么迎霜宴。

荷回数次想走,可却着实寻不到理由,但凡开口,都被庆嫔打回去,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快到散席,她这才终于溜出来,然而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空荡荡的御花园。

她想了想,决定明日亲自到乾清宫去,同皇帝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自己。

正跟姚朱两人往前走着,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阵动静,还未转身瞧个明白,手一沉,便被人拖拽着往回走。

姚朱追上去,“放开沈姑娘!”

那人却像半点听不见似的,一直将荷回拉拽到千秋亭中,一把将她推至墙壁上。

姚朱并未瞧清那人是谁,追了过来,正要与他分辨,然而下一刻,她便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猛地睁大。

在姚朱震惊的目光中,皇帝一只手辖制着荷回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抬起荷回的下巴。

他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荷回的脸,看到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忽然绷紧下颚。

下一刻,荷回便感觉唇上一热,却是男人飞快低头吻了上来。

第42章 第42章她身子软下去,被皇帝接……

男人的吻又急又狠。

似乎在向荷回表达自己的不满。

先开始,他还只是吸吮她唇|瓣,不到片刻,便开始用牙齿碰上去,趁着她吃痛,去咬她的舌尖。

那是荷回从未领会过的感觉,一时间她只听得什么东西嗡的一响,脑袋一片空白。

这太刺激,太要命了。

她感觉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在亲她,反而像是要吃了自己。

荷回头回同人亲吻,就遇到这种阵仗,叫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就要从他手中挣脱,可却无济于事。

皇帝戴着直檐大帽,将荷回的视线遮挡,同时也叫正站在亭外的姚朱瞧不清他面容。

姚朱见荷回挣扎得如此厉害,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求救之色,急得不行,往前踏一步,就要进去,却被皇帝的一个眼风定住。

皇帝停下动作,手臂一伸,‘咣当’一声,在姚朱害怕又焦急的目光中关上房门,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随即重新低下头去,含|住荷回的唇|瓣。

“皇唔”

荷回刚从窒息中逃脱出来,便再次陷回去,整个人被堵在墙面和皇帝之间。

墙面冰冷,而身前的皇帝浑身炽热,在肆无忌惮地‘撕咬’着她,唇|瓣和舌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挣扎,却被他桎梏得更加厉害,叫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不知皇帝究竟怎么了,忽然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整个人又惊又怕,心跳到嗓子眼里。

照这样下去,她当真会怀疑,即便她最终不被皇帝吞吃入腹,也会因缺少空气而被憋死。

她呜咽出声,就在以为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时,忽然,唇上一松,紧接着,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鼻喉,叫她重新活了过来。

片刻之后,她身子软下去,被皇帝接在怀里。

亭子里静极了,只能叫她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跳,以及呼吸时剧烈的喘息声。

皇帝垂眼,乌沉沉的瞳孔一片凉意。

但见怀中人面若桃花、眼含春意,身姿如弱柳扶风,因为刚刚亲吻过,娇唇殷红,像是未被采摘的樱桃,娇艳欲滴。

他抿了唇。

不能心软。

这个人,惯会在他面前演戏扮可怜,往日是瞧她年纪小,怕吓坏了她,所以总想着徐徐图之。

明知她不过在同他逢场作戏,全无半点真心,他仍旧一次次地宽恕她,以至于叫她越发胆大包天起来,一次次地将他的心弃若敝履,扔在脚下当虫子碾。

上回的汗巾子是这样,如今的失约亦是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冤枉了她。

明明才在不久前警告过她,她却仍旧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他。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顾着她,答应她什么‘交心’的话,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肠,又何来‘交心’一说,即便他对她再好,她也丝毫不会领情,那根本就是她为了敷衍自己,弄出来的说辞。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早就应该像如今这般——

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堵住她的唇舌,占据她心神,叫她再没心思去想旁人,眼睛耳朵乃至整个心,都只有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荷回方感觉到自己被皇帝吓走的魂魄终于回到身体里来,捡回一条命。

心跳、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只剩双唇

和舌尖火|辣辣的发麻,还残留着皇帝停留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来,见皇帝正垂眼望着自己,神色淡漠,仿佛方才亲吻自己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爷”荷回努力寻回自己的声音,“您这是做什么?”

皇帝抬手去擦她的唇,带着薄茧的指腹方按上去,荷回便忍不住‘嘶——-’一声,蹙起了眉。

皇帝将手收回来,淡淡道:“瞧不明白么,自然是在亲你。”

荷回当然知道,只是从未想过皇帝会忽然对她做这样的事。

她还未做好准备。

她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亲吻这件事虽然知道,可却从未见过,更从未经历过。

原来男女之间的亲吻,这样疼,像是要去掉半条命。

见着她脸上显露出害怕的神情,皇帝眼底的沉郁愈发浓厚。

同自己亲近,就让她这般难以忍受?

她想换成谁?

他的儿子?

皇帝蹙了眉,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待到她低声唤他,“皇爷,疼。”方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慈庆宫的饭,好吃吗?”他问。

荷回心中一惊,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皇帝心中更不痛快。

上回汗巾子那事,她还会冲他辩白一两句,如今听他提起慈庆宫,她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朕问你话,为何不作答?”他声音低沉,开口询问。

“好吃。”荷回缓缓张口:“皇爷知道了?”

皇帝快被她这回答气笑了,冷声道:“宫里的事,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他松开她,一甩衣袖,走到不远处坐下,淡淡道:“既然已经在慈庆宫用过膳,那朕这里的东西想必你也不稀罕了,走吧。”

他要赶她离开,她自然只得听命,然而荷回刚转身走了两步,手还没挨着门框,便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看着皇帝,道:“皇爷,民女这便去了。”

皇帝没理会她,只是坐在那里不动。

荷回望着他的背影,因为被强吻而发懵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皇帝今日不同寻常举动背后的缘由。

他在生气。

亦或者说,在吃醋。

吃李元净的醋。

他大抵是瞧见她从慈庆宫出来,所以误以为自己今日为了李元净,忘记前来与他赴约。

相比上一回,他这回的反应明显要大上许多。

这是个机会。

一个叫他彻底将自己撂开手的机会。

然而想到皇帝这些日子对她的好,荷回始终迈不动要离去的脚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到皇帝跟前,对他行了一礼。

“皇爷,民女记得今日您叫民女到这儿来的事。”

皇帝手一顿,缓缓抬眼。

荷回继续解释:“民女是被人拉去慈庆宫的,并非有意要戏耍皇爷。”

便是有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民女从慈庆宫出来,便一路小跑到这里来,却没瞧见人,怕宫门下钥回不去,所以才走了。”

姚朱在外头听见这话,大着胆子道:“皇爷明鉴,沈姑娘不曾说谎。”

皇帝望着荷回,半晌,缓缓冲她伸出手来。

荷回将手放入他的手心,随即一把被他拉坐在怀里。

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在皇帝身边久了,她竟已然渐渐习惯皇帝的这般亲近,不像早些时候,一靠近他便浑身不舒坦,时刻想着逃离。

“疼么。”他的手指再次落到她唇上,方才他竟没注意,由于他太过用力,她的下唇已经破了皮。

荷回点头:“疼。”

皇帝叹口气,将脑袋抵在她肩头,道:“方才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吓着了?”

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初次接吻便是这番阵仗,也是难为她。

荷回沉默片刻,摇头:“没有。”

虽然她如此回答,但皇帝却依旧从她的神情中瞧出来,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皇帝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后背。

“是朕不好,朕同你道歉。”

他这幅模样,好似已经全然忘记半炷香之前,想要将荷回彻底禁锢在身边一事。

这丫头,也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药,竟成了他的克星。

不过被她哄一哄,说些好话,他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荷回虽然经常被皇帝拉着坐在他腿上,可却从没有这般亲密地被他抱过。

他两只手臂紧紧将她护在怀里,轻拍她脊背,同她表示歉意。

堂堂一国天子,竟在向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道歉。

要说心里一点震动没有,那是假话。

“您别这样。”

“别哪样?”知晓这丫头心里记挂着自己的话,并没失约,皇帝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说话也温和起来。

“朕做错了事,自然要同你道歉,这有什么。”

说得荷回一时没了言语,半晌,才开口小声问:“您也会对旁人如此么?”

闻言,皇帝将她从怀中推开,望着她的眼睛,不免轻笑,“旁人谁有你这么有本事,总是这般惹朕生气。”

叫他患得患失,牵肠挂肚。

一番话说得荷回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皇爷今日叫民女来,究竟有什么事儿?”她岔开话题。

皇帝说:“朕有样儿东西要给你。”

“什么?”

皇帝从袖中掏出一个银手镯。

这银手镯半新不旧,并不值钱,显然是出自小门户的东西,上头带有隐隐的黑,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可认得这东西?”

荷回怔怔地望着那镯子,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过了好半晌,方才点头:“认得。”

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已经丢了许久。

除了银子,宫里不许人带外头的东西进来,别说镯子,便是一件衣裳都不成。

刚进宫时,负责验身的女官将她从头发丝看到脚指甲,除了看她的身体有没有缺陷,是否有病,还是查验她身上是否藏了东西。

那身旧衣裳,连同她手上的这个银镯子都被扒拉下来,扔进碳盆里烧了。

她求了许久,都没有让女官软下心肠,让她将镯子留下。

她以为,那镯子就算不被烧成灰烬,也必然是寻不着的了,谁知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您”荷回抬眼望向皇帝,“它怎么在您这里?”

她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事。

皇帝没回应,只是叫她伸出手来。

荷回缓缓将左手伸过去。

皇帝将那方她送给他的汗巾子裹在她手上,十分顺利地将银镯子套了进去。

银镯子在荷回伶仃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摇晃,煞是好看。

“朕叫银作局费了好一番功夫,也只能恢复成这样。”皇帝握着她的手问:“可还喜欢?”

荷回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喜欢,很喜欢。”

相比前些时日,这份礼显然更加厚重,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皇爷。”她喃喃开口,“您不用对民女这样。”

他对她的好,叫她有些承受不住。

再这样下去,她深怕自己有朝一日头脑发热,便一头陷了进去,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皇帝道:“傻话,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倒成日家往外推。”

荷回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没有吭声。

皇帝却不容许她逃避。

他算是瞧出来了,徐徐图之这种法子在这丫头身上根本不顶用,你就算对她再好,最后她也只会当个鹌鹑,将头埋起来装傻。

必须得下猛药,她退一步,自己便往前走三步,直到逼得她无路可退,才可能叫她直面他们之间的感情。

“看着朕。”皇帝开口。

“要下钥了,民女该走了。”荷回从他腿上下来,说

着就要离去,被他拽着手,再不能往前一步。

外头寂静无声,只有被秋风吹动的檐铃在不停响动。

“看着朕。”他又说了一遍。

他如此不容置喙的态度,叫荷回再不能逃避,只好缓缓转过身来,朝他望去。

“皇爷。”

他的目光太过不容忽视,叫她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片刻之后,在一阵又急又快的心跳声中,她听见他问自己。

“你如今对朕。”

“可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第43章 第43章“你喜欢朕。”

天渐渐暗下来,落日的余晖从窗纸之中透进来,落在皇帝脸上,将他一双眼睛照得亮堂堂,摄人心魄。

被他这般直直盯着,荷回感觉自己仿似落入一张无形大网,被紧紧缠绕住,她想挣脱,然而只是稍稍一动,却被锁得更紧。

他在逼迫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且不许有丝毫的逃避。

荷回感到有些棘手。

之前虽答应了与皇帝好三个月,但面对他的种种示好,即便心中感动,也一直装作看不见。

他对自己的这幅态度,应当是心知肚明的,可一直以来,也从未说过什么。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忽然将两人之间的这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捅破,迫使她再逃避不得,直面自己的心意。

秋日里,天气早已经凉下来,层层叠叠的衣衫下,荷回后背渐渐生出细密的薄汗。

“皇爷是民女的君父,民女自然欢喜,爱戴您。”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皇帝眸色沉沉,握着她手的大拇指轻轻在她指背上摩挲,激起她阵阵痒意,以及狂乱的心跳。

“你知道。”皇帝声音和缓,带着股不容置喙的从容,“朕问的不是这个。”

“您何苦要逼我”

“是你在逼朕。”

皇帝手指停止动作,只是那样静静握着她,“多少时日了,你总是这样,要朕如何?朕如今也不让你做别的,只要你一句话罢了。”

荷回被他这样握着,火星子顺着指尖往上窜,又热又麻。

“我”规矩教条、世俗名誉与她的心不停做着拉扯,险些叫她整个人四分五裂。“我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皇帝将她拉近,决定换个更折中些的问法。

“你可厌恶朕?”

荷回摇头:“自然不。”

“那,不见面时,可会时常想起朕?”皇帝循循善诱。

荷回闻听这个问题,没有像第一个问题时立即回答,反而有些恍惚。

自己会想他吗?

好似,是有一点。

在慈宁宫伺候太后,她会偶尔朝窗外看去,想着皇帝会不会忽然出现,来给太后请安。

跟着李元净读书写字时,她会不自觉将李元净的字同皇帝的字做对比。

就算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听见敲门声,也会时不时怀疑是不是皇帝派人来找她。

若说这些事只不过是她怕同皇帝的关系被人发现也就罢了,可方才在慈庆宫时,她确实在惦记着皇帝,想着他会不会早到了,自己久久不过去会不会惹他生气,她叫自己过去又究竟所为何事。

脑海中纷纷杂杂,明明她最该讨好的李元净就在身边,可她就是坐不住,想快些离开。

若在从前,她只会想尽法子逃脱同皇帝的接触,绝不会如此上赶着去见他。

这算是时常想起他吗?

见皇帝还在等着她回答,荷回想否认,可望着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她的舌头忽然就打起结来。

最终,只得点头:“有。”

见皇帝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笑意,她又赶紧补充道:“没有时常,只是偶尔。”

皇帝瞧她着急忙慌给自己补窟窿的样子,笑意更浓。

“好,朕知道了。”皇帝站起身,摸着她的脸,定下结论。

“好孩子,你喜欢朕。”

荷回张了张口,满脸讶然,她根本没说过这话,他怎么能这样武断地下结论。

“民女没有。”

皇帝却容不得她狡辩,“你不厌恶朕,还总想着朕,不是喜欢是什么?方才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朕可没冤你。”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荷回险些被他绕进去。

‘不厌恶’和‘喜欢’中间可隔着八百条金水河,哪里就能对等了?

“皇爷不要故意歪曲民女的话。”

“你看。”皇帝提醒她,“你都敢直接责备朕不对了,这便是恃宠生娇,若心里没朕,你敢吗?”

荷回没成想自己只是回答他两个问题,不但被他断定自己喜欢他,连‘恃宠生娇’这种了不得的词都出来了。

“您”荷回话都说得有些不顺溜,“您不能这么冤枉我。”

“当真是朕冤枉你?”皇帝轻声问,“你想想,宫里除了你,谁敢同朕这么讲话,又有谁敢这么几次三番地不领朕的情的?”

这话说得荷回一时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却实在没什么底气。

他说的是实话,若换做旁人被皇帝看上,早欢天喜地地去讨好他,任凭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哪里还能像她这般,明里暗里下他的面子,将他的好视若无物,甚至敢当面驳斥他的话。

见她说不出话来,皇帝道:“瞧,没话说了?朕说你喜欢朕你还不乐意。”

“没没有很喜欢。”荷回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笑:“那就是有点喜欢了。”

荷回瞠目结舌,总觉的自己无意间掉进了皇帝的语言陷阱,颇有一种‘啊,原来他在这里等我’的荒谬感。

她跳不出去,就只能被他在这里围追堵截。

“究竟有没有?好孩子。”他凑近她,热气喷洒在她脸颊上,激起阵阵痒意,“嗯?”

他这是打定主意叫她自己承认,往后再抵赖不得。

荷回最受不了他如此唤她,半晌,终于放弃抵抗,微微颔首:“有。”

“有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荷回心跳得飞快,血液在身体里急切奔流,她知道,一旦她说出这句话,她将可能万劫不复。

一个虽未彻底定下,但早已被内定的王子妃,对她未来的公公,怀有那般不容于世的感情,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不可饶恕。

皇帝静静看着她,将她的手握紧。

“民女的心里。”荷回缓缓张口,终于在他的攻势下败下阵来:“是有一点喜欢您的,皇爷。”

他长相英俊,又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光凭这两点,就足够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更不要提他英勇神武,对她又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除非她是铁石心肠之人,否则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只是这话对她来说分量太重,叫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若非今日被皇帝这般‘逼问’,她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更不会说出来。

仿佛被抽干了半身力气,说完这句话,荷回险些站不住,皇帝扶着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荷回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只听得隔着皮肉,从他心口处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噗通’,‘噗通’

明显比平日里快上许多。

她以为,像皇帝这样的人,不会为世上任何一个人紧张,他永远那样成竹在胸,四平八稳,没有任何事能掀起他心底深处的波澜。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心跳得这样快。

她闭上眼睛,心中又苦又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皇帝下巴轻抵在她脑袋上,缓声道:“怎么这样,承认你喜欢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叫人家瞧见,还以为是朕欺负了你。”

荷回张口,嗡声提醒他:“只有一点。”

仿佛这般说了,她的那点喜欢,便不作数,是能被宽恕的。

皇帝说,“如今是一点,往后可不一定。”

荷回不想听这样的话,“您再这样,民女当真走了。”

皇帝轻笑,“发现没有,每次你想逃避,都会威胁朕你要走。”

不是。“她小声道。

“什么?”

荷回重复道:“不是威胁。”

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办。

“好,不是威胁。”皇帝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此刻需得安抚。

蹭了蹭她的额角,叹息:“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说好的三月期限才过了不过半个月,你还有那么长时间同朕相处,难不成往后的两个多月,都如此别扭?”

一番话说得荷回沉默不已。

她既不愿意立即答应皇帝,去做他的小老婆,又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对他产生好感,有所动容,一时间进退两难,纠结万分。

原本她可以同原先一样,将脑袋埋起来,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可皇帝偏要一把将她从沙地里揪出来,叫她承认她对他的那点子心意。

他怎么这么坏!

有这功夫,去同他的大臣或者嫔妃说话不好么,偏要来折磨她!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如今被他一番话弄得,往后再没有安宁日子。

她将日夜害怕,遭受良心的谴责。

她会下地狱的!

“那您说,民女该如何?”她哑声轻问。

皇帝道:“让你做决定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你要做的,是从此刻开始,真的同朕好。”

“我——”

“朕知道你想说,你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朕告诉你,不是。”

皇帝轻抚着她肩膀,注视她一双清凌凌的杏眼。

“同朕好,就得学会面对自己的心,面对朕,不要逃避,更不要压抑自己。”

“放过自己的心,不要有任何负担,将其他的一切所谓阻碍全都忘记,只记得朕。”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轻柔而坚定:“也只看得见朕。”

荷回被这番话定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他这是叫她放纵自己对他的感情?

可以吗?

她问自己。

照他说的那样,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心,想喜欢便喜欢,想依赖便依赖?

忘记他们此刻的身份,只把彼此当做是世间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男女。

说笑嗔怒,调弄风月。

能么?

大抵是可以的罢,只不到三个月而已,等期限一到,她自可以抽身,只要瞒的好,不会有任何人指责她,她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心底深处好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冲她说——

答应吧,答应了他

荷回咬唇,即刻从唇上传来一阵痛意,是方才皇帝咬破了皮。

“民女试试。”

说这句话时,荷回的心比方才跳得还快。

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奔着一个她掌控不了的方向去了,那方向的尽头布满危险,却又充满诱惑,叫她不得不一步步朝着它走去。

话音刚落,皇帝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抵在墙面上,要亲她。

荷回一声惊呼,想起方才被亲的感受,下意识躲开。

她怕疼。

皇帝的目光黯了黯,却很快笑起来,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该你了。”

荷回还没从被他亲的情况里反应过来,忽然闻听他这句话,有些不知所以,“什么?”

皇帝静静望着她,眼底跳动着不知名的火焰。

荷回一张粉颊瞬间红透,连脚趾都要缩起来。

他怎么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犹豫半晌,慢慢往皇帝的右脸凑过去。

心跳如鼓。

正待要碰到他脸颊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且急的敲门声,随即王植的声音低低传来。

“皇爷,要下钥了。”

荷回立马清醒过来,从皇帝臂膀上跳下去,离他远远的,慌乱道:“皇爷,民女当真该回去了。”

虽没有得到美人香吻,有些遗憾,但皇帝今日还算满意,拉着她的手推开门。

“朕送你回去。”

“皇爷——”荷回双颊的通红还未散去,一双杏眼又急又羞,配上她眉间的一点胭脂记,端得一副好风景。

皇帝眸色微闪。

他从前怎么从未发现,她竟然这般美。

刚刚逼得她承认心意,自然是不想这样快同她分开,可他也知,自己如今还不能留她,便缓了缓心神,道:“去吧,回去小心些。”

又转头嘱咐一脸惶恐,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姚朱:“你主子夜里眼神儿不好,你好好扶着她,别叫她有任何闪失。”

交代得这样仔细,姚朱心中微震,行礼:“是。”

随即搀扶着荷回离去。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皇帝的目光还久久不曾收回。

王植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真是开了眼了,何曾见主子对哪位嫔妃这样好,只是走段路罢了,都怕她磕着碰着,蹭破一点皮。

更不必提那满脸的春光,恍惚叫他觉得此刻的皇帝不像个从尸山血海、阴谋诡计中打滚过的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头一次遇见心爱姑娘的毛头小伙儿,同几个时辰前听说沈姑娘去了宁王殿里时仿佛不是一个人。

不过不管怎么着,今日之事可算是妥善结束,王植松了一口气,伺候着皇帝往乾清宫走。

忽然,在快到乾清宫时,皇帝顿住了脚步。

王植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朝廷大事,否则要如何解释他那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正要开口询问,却听皇帝一脸正经,好似当真十分疑惑地问道:“朕方才要亲她,你说,她为何躲开?”

王植一愣,等反应过来皇帝问了什么,一个趔趄,手中的羊角宫灯险些掉落下去。

等重新站定,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个人影。

定睛眯眼一瞧,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小爷怎么会在这里?!

第44章 第44章“朕教你。”

这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场面?

老子去私会儿子的既定未婚妻,转头却瞧见儿子正在门口等自己?

王植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期盼着宁王离得远,没听见方才皇帝那句对他的问话。

皇帝亦发现了李元净的身影,浑身的愉悦瞬间收个七七八八,掀起眼帘,视线投过去,目光沉静。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在红彤彤的宫墙上,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要下钥了,不赶紧回自己宫中,到这儿来做什么?”

闻听此话,李元净适才回过神来,过来给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叫起。

李元净道:“儿子惶恐,正想走来着,听见动静,想是爹爹回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给爹爹请个安。”

除了最初的怔愣,他表现得并不像是听到什么的模样,王植一边为两人照着路,一边松了口气。

皇帝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你来寻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不是,明日再来与朕说。”

李元净原本就是被人叫过来的,本也无事找皇帝,因此连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子自己就能处理,不敢劳烦爹爹,这便去了。”

皇帝拍他肩膀,摆了摆手。

注视着他身影逐渐远去,皇帝收回视线,对王植道:“去查查宁王今日除了沈姑娘,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一一报与朕。”

王植一愣,很快弯身应是。

这厢李元净刚走远,便从乾清宫传来值班太监高昂却尖锐的嗓音,紧接着,各宫门的值班太监依次重复,很快紫禁城上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下钱粮喽——小心火烛——”

近光左门的值班太监见着他,连忙行礼,“哎呦,我的小爷,您可算回来了,您若再不回,奴婢的脑

袋可就要搬家了,人在前头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李元净随手扔给他一袋子金瓜子,抬脚踏过门槛儿。

“小爷。”那人上前行礼。

李元净见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们娘娘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什么说法?”

晌午从太后那里出来,便带着他往储秀宫去,遇见沈荷回那丫头,又非要将人带回慈庆宫用膳,等到她好容易走,又示意他去乾清宫去,看能瞧出什么门道。

门道他倒是没瞧出来,倒是险些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父皇没问他听见什么没有,否则可要如何作答?

若非瞧在司司的面上,他才不会听庆嫔的话,做那档子事儿。

说来也怪,近日也不知怎么了,司司忽然同庆嫔交好起来,两个人无话不谈,竟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

那宫女笑道:“小爷多心了,没什么说法,就是想起您许久不到乾清宫去,想叫您给皇爷请个安罢了。”

李元净冷哼一声,不理她,大步往前走。

宫女轻声道:“小爷可瞧见什么了?”

“能瞧见什么?”李元净没好气,他总不能将皇帝同人亲近一事说出来吧。

身为儿子,对自己父亲的私密情事嚼舌根,像什么样子。

不过说来也怪,爹爹一向沉稳自持,从未听说过他在白日里同人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来,更不要提向身边人谈及自己与女子的亲密之事。

天知道,当他听到皇帝开口询问王大伴,他所亲女子为何躲开他亲吻时,那股直冲天灵盖儿的震撼。

这是他英勇神武,多年对女色淡漠的父皇问出的话吗?

他到如今,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幻听之症。

不过说来,他还当真有些好奇,能叫父皇这样惦记,还没回自己的的寝殿就等不及,在外头开口询问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刚瞧上的新人?

大抵是后者。

所以庆嫔才要让自己过去看看,究竟是谁得到了父皇的青睐,好帮她争宠。

若庆嫔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这个,那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他对哪个妃嫔能得宠这件事,不感兴趣,左右谁得宠都暂时威胁不了他的地位,他操心个什么劲儿。

“你们娘娘要争宠那是她自己的事,别把我牵扯进去。”

说完这句话,李元净袖子一甩,抬脚进殿,独留那宫女一人在外头,还想着他的话怔愣出神。

须臾,宫女像是如获至宝,猛地转身,朝庆嫔所在的延禧宫跑去-

却说荷回回去后,便一直想着皇帝的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儿满心惶恐,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后悔答应皇帝,一会儿心里却又泛起隐秘的欢喜,眼前全是皇帝在她面前,嘴角含笑的模样。

姚朱掌了灯,从外头下榻,掀帘子进来。

察觉到光亮,荷回总算稍稍冷静下来,坐起身子,“姚朱姐姐?”

“姑娘可是睡不着?”

“吵着你了?”荷回有些愧疚。

“没有。”姚朱披着衣裳坐在床沿边,摇头,“奴婢原本就没睡。”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姑娘跟皇爷是从何时开始的?”

荷回听闻她问这话,一股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没多久,不过半个月。”

“姐姐。”她怕她瞧不起自己,望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不守妇道?”

姚朱连忙捂住荷回的嘴巴。

虽然她对于他们两人的事很是震惊,也知道一旦此事被发现,将在紫禁城中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身为在宫中伺候已久的老人儿,她更明白,荷回在她与皇帝的这段关系中,处于怎样一种弱势地位。

她了解荷回的性子,她谨慎小心,深怕惹事,只想好好在宫中活下去,所以绝不可能去主动招惹皇帝。

她同皇帝的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必定是后者主导。

身为一介平民,被天子看上,她能有什么法子,只能顺从。

所以她不但不觉得荷回伤风败俗,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

“您又还没有嫁给小爷,算什么不守妇道?往后可别再这样想。”姚朱开解她:“事情已经如此,您就别再想旁的,抓住他的心才是正经。”

“谁的心?”

“自然是皇爷的。”

姚朱握着她的手道:“如此,不管最后怎样,他总不会亏待您。”

荷回愣愣的,似是没想到她接受得这样快,甚至还劝她讨好皇帝。

姚朱自然明白荷回在想什么,不禁苦笑了下。

哪里是她想得开,接受得快,实在是自己同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若好了,自己自然好,若不好,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更不要提,回来前,王大伴特意对她的那番耳提面命。

“如今你是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明白。

“好好伺候沈姑娘,叫皇爷高兴,就是你最大的福气。”

“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王大伴是深怕自己说出去,给皇爷和沈姑娘惹麻烦,可她哪有那个胆量。

她叹口气,拿来药膏,想给荷回再涂一遍,免得明日她嘴唇肿得不能见人。

荷回瞧见她这个动作,便想起今日下午她瞧见皇帝亲自己一事,瞬间羞得不行,连忙拿过她手中的药膏转过身去。

“我自己来。”

姚朱没有再坚持,等荷回涂完,将药膏交还给她,方才吹灯歇下。

一夜无话。

翌日,荷回到太后那里去,一眼便瞥见皇帝正坐在那里同太后说话。

除了他,李元净和淑妃也在,只不过他们两个此刻比较安静,没有吭声。

瞧见荷回进来,众人转过脸来,皇帝与她对视,却没再像往常那般很快移开视线,反而冲她弯了弯唇角。

荷回心跳如鼓,低下头去,给众人请安。

“好孩子,起来吧。”太后叫人给她赐座,“今日膳食进得可香?”

荷回答:“香。”

太后点头:“那就好。”

自从皇帝从东岳庙得了太虚道长的话,说荷回将来贵不可言,太后便更加认定,她是天定的未来宁王妃。

加上她乖巧懂事,人又孝顺,学东西相比往日也越发快,前几日竟能帮淑妃盘算宫中账目,因此对她是越发喜爱。

太后照例将她安排在李元净身边,荷回刚坐下,便见李元净盯着自己看。

荷回将茶碗撂下,对他道:“小爷在瞧什么?”

“你的嘴。”李元净疑惑道:“昨日下午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这般了?”

荷回心头咯噔一声,强撑着问:“敢问小爷,哪般了?”

“有点肿。”他凑近了瞧,添上一句,“好像还破了皮。”

他眼也太尖了些,方才出门前她照过镜子,压根不明显,偏被他一眼看出来。

荷回道:“多半是昨日吃了辣的,所以才如此。”

李元净细细思索,怎么也想不出昨日他们用的菜有哪道是辣的,而且她坐在那里虽久,印象中却没动几下筷子,何至于辣成这样,过了一夜都没消肿。

虽然并不信她的说辞,但李元净却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分纠结,点了下头,便没再吭声。

见状,荷回松了口气,坐在那里,垂着脑袋当鹌鹑。

忽然,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动,随即便是淑妃一声惊呼:“皇爷!”

荷回猛地抬头,只见皇帝脚边倒着一根长长的烛台,而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手背上,已经破了皮,渐渐有血丝渗出来。

荷回不自觉站起身来。

“快叫御医来!”太后朝外头嘱咐,却被皇帝出声打断,“不必,上些金疮药,拿个东西裹上就成。”

他视线望向李元净。

李元净反应过来,知道此刻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

赶忙从袖中拿出那方荷回送给他的汗巾子,上前跪下,接过宫女拿来的金疮药洒在皇帝伤处,最后郑重将汗巾子包在皇帝手上。

“这样能成么,还是叫御医来瞧瞧。”太后有些不放

心。

皇帝淡淡道:“不打紧。”

随即视线暗自瞥向荷回,望着她道:“一点小伤而已。”

叫人将烛台拿下去,又嘱咐宫人,往后皇帝座位右边不许摆东西,太后这才叹气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烛台一直摆在这里,不曾挪过位置,偏你今日碰到,别不是今日宫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转身唤人,“来人,把《玉匣记》拿来。”

宫人拿来《玉匣记》一瞧吉凶,果见上头写着今日出门容易遇见霜神青女,主不吉。

叫十七岁以上女子和十六岁以上男子,出去到宫门口,向西拜上三拜,方可化解。

太后叫人出去,被皇帝阻止:“不过意外罢了,母后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太后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别管。”

说着将殿里符合条件的人都带了出去。

霎时间,慈宁宫正殿里就只剩下皇帝与荷回两人。

“过来。”皇帝冲她伸手。

荷回摇头,小声道:“皇爷不可。”

这里是太后宫中,他们随时有可能回来。

“朕今日要忙一整日,没功夫再见你,趁现下有空,叫朕好好看看。”

荷回张了张口。

难不成方才那一出,是皇帝自己特意弄出来的?

方才她还奇怪,怎么如此巧,除了皇帝,怎么就只有自己留下。

原来这都是他提前算计好的!

荷回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似是震惊又似是感动,同时惊讶于他这样胆大,敢在太后宫里耍这套把戏。

知道自己若是此番不过去,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荷回回头查看过,发现四周无人,方才朝皇帝走去。

她一靠近,便被他握住手,“昨日没睡好?”

荷回点了点头,低头去瞧他的手:“您怎么样?可还疼?”

想同她说话,等往后就是,何必弄出这么大阵仗,损害龙体?

叫人知道,她的罪过怕是又要添一条。

皇帝眸光闪动,低声道:“你在关心朕?”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叫荷回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别过脸去,矢口否认:“没有,民女只是怕担罪责。”

皇帝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悦耳,鼻息喷洒在她脖颈上,一阵酥麻滚烫。

“放心,是朕自愿,不会叫你担责。”

他松开她的手,将右手上的那方汗巾子解开,随手丢进了碳盆里。

“嗳——!”荷回来不及阻止,便见它化为灰烬。

“怎么,舍不得?”皇帝神色淡淡的,“你送的东西,他就这样轻易给了朕,可知对你并没多少真心。”

原来他为了这个。

荷回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一方汗巾子而已。”何苦劳他如此兴师动众,“小爷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皇帝听她为李元净说话,有些不大乐意,“昨日怎么答应朕的,你就偏要在朕面前这样维护他,叫朕伤心?”

伤心?

这话着实有些太过了,一句寻常话而已,哪里就能叫他伤心了。

他这是故意叫她心中不安。

荷回不上他的当:“小爷是您的儿子,您何必如此?”

皇帝叹口气,这事不用她提醒,就是因为对方是他儿子,他才会如此,若换做别人,哪里用得了这样麻烦,直接告诉他自己看上了他既定的未婚妻,将人抢过来就是。

“好容易只咱们两个,你就偏喜欢拿这些话来刺朕。”

意识到他在抱怨,荷回原先那些怪他的话便堵在嗓子眼里,再说不出来。

“民女知罪。”

皇帝笑了笑,抬眼瞧了下漏更,意识到太后他们快回来了,心中叹息。

原先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问:“昨日你为何躲开朕?”

荷回精神高度紧张,深怕有人进来,慌忙道:“什么时候?”

“朕亲你的时候。”皇帝望着她眼睛,直言不讳。

荷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哑声开口:“皇爷,这话咱们往后再说。”

皇帝却不依,定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荷回只好如实告知:“民女怕疼。”

皇帝先是愣了愣,想到昨日自己动作确实是太过了些,恐怕吓着了她,沉吟片刻,说:“是朕的错。”

叫她头一回体会男女之间的亲密事便如此不舒服。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荷回又羞又急。

这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吗?而且还是在太后宫里,若是叫人听见

“民女没怪您,您放开我,他们马上就要——唔——”

话说一半,便被皇帝吞下去。

他捧着她的脸,含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唇。

“想知道怎么才能不疼么?”皇帝的唇与她紧紧相贴,声音有些含糊,“朕教你。”

“张嘴。”

第45章 第45章若是将来事情败露,可要……

适才还异常热闹的慈宁宫,此刻却静的出奇,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在耳畔响起。

被关在笼中的松鼠也不再发出叫唤,挂在笼子上,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外头贴在一处的两人,好奇地张望。

在极致的紧张之下,荷回什么都听不到,脑中更是一阵空白,只能下意识顺着皇帝的话轻启双唇。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扑面而来的,是男人口中的桂花香气,想必是他今早用了桂花糕,在桂花香渐次散去后,是一股叫她尤为陌生的酥麻。

那感觉强烈,震撼,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化作丝网,将她紧紧包裹住,透过舌尖,钻到她心里去。

同昨日的感觉,全然不一样。

荷回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两个人怎么可以近到这种地步,她又怎么会被轻轻他一碰,便好似被抽走全身力气般,浑身发软,心咚咚跳个不停。

察觉到他舌尖轻扫过自己上颚,一瞬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心漏了半拍,手指蜷缩,险些站不住,一双手紧紧按住身后茶几方才没有坠下去。

有脚步声传来。

“这回应当是把青女送走了,你们也都小心着点儿,别摔着碰着的,免得叫人操心。”

“是,谨遵太后吩咐。”

几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荷回猛地抬手,拽住皇帝的手臂,他的手臂坚定有力,成了她此时唯一的依傍。

她抬眼,瞥见亮堂堂的窗纸上,一群人的的身影在上头晃动,不断向门框逼近。

她小声呜咽一声,手指用力,指尖愈发泛白。

就在外头人要进来的前一刻,皇帝终于将她松开。

等太后他们重新进殿里来时,便瞧见皇帝和荷回正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离得远远的,也不看对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座位,一直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一般。

太后这才察觉到不妥。

虽说沈丫头早被定下是他们家的媳妇儿,皇帝对她也算满意,但两人毕竟身份有别,加之又不熟,陡然叫她与皇帝留在这里,到底有些不合礼法。

皇帝虽不至于生气,但他最是注重伦理,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多半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至于沈丫头

太后将视线落在荷回身上,只见她坐在位子上,双膝并拢,两只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头跟个鹌鹑似的低低垂着,一副浑身紧绷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

难为她了,胆子这样小,身为小辈儿,还要跟皇帝独处一室,其中的紧张慌乱自是不必细说。

“皇帝,我们刚离开一会儿,你同沈丫头说什么了,瞧把她吓的。”

鬓角生出许多汗来不说,连嘴唇都比方才红了不少,多半是方才心里不自在咬的。

这丫头,心里有事情时,就有这习惯。

荷回心跳如鼓,站起身来,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过来搀扶太后落座,“母后说的哪里话,朕能对她说些什么,不过是一些寻常话罢

了,哪里就吓着了她。”

太后道:“纵然是寻常话,从你嘴里问出来,除了我,他们哪个不要在心里反复思量,想上个万儿八千遍的,深怕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帝道:“母后这样,倒叫儿子没话说了。”

“我也是从她这个位置过来的,自然比你清楚些,不信你问她。”送走了神仙,太后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上许多,止不住打趣皇帝。

皇帝于是抬头,视线投向荷回,神色与瞧其他人时没有任何不同,如出一辙的沉静淡然,“朕方才可吓着你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且缓,叫荷回不自觉想起自己方才被他搂着腰亲吻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般垂着眼睛,静静注视着她,面上不显,手上却出奇的用力,一边看她一边与她唇齿交缠。

那样霸道,好似她天生就该这般落在他掌心。

荷回暗自抿了抿唇。

舌尖上他残留的气息,仿佛又加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