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在D市住了半个月。”符确第一次见江在寒主动聊天,兴奋地说:“那边路上好多皮卡,有的人把它改装得特高,跟直立行走的机器人似的,真有意思。而且我小时候就很想要这个,但国内不兴这种,我哥说又不拉货别给他丢人,不让买!独断专横要面子!来这终于可以体验一下。”
符确指指后面的车斗:“开学报道那几天,天天帮同学拉床垫、拖家具。”
校内的宿舍很贵,很多学生为了省钱,选择在校外合租。
外面租房大多数是没有家具的,需要自己添置。
开学那阵子是学生跑宜家跑得最勤的。
家具的运费贵,学生们基本都想办法自己搬。
小车塞不下,皮卡就方便多了。
符确表情得意:“我可受欢迎了,他们找我都得预约排队。”
果然很热心。
江在寒心想,不麻烦吗?
费时又费力,带人去买,帮人搬运,开车送回来估计还要帮忙组装。
车拐过弯往北,夕阳正从西侧驾驶位的窗户照进来,照得符确的侧脸蒙上一层橘红。
他五官非常立体,是那种棱角分明得硬朗相貌。
这个角度看过去,眉眼格外深邃。
这种长相很容易有攻击性。
但符确恰恰相反。
他带着少年人的炙热,仿佛能和所有人做朋友。
符确感受到右侧的目光,在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
“这边没有国内那么方便的地铁公交,没车还真挺不方便的。江老师一直不开车?”
“需要的话我会租车,”江在寒视线回到那个小摆件,补了一句,“我不怎么出门。”
符确噢了一声点点头,接受了江在寒的理由,他自告奋勇:“以后找我,江老师,车摆那也是闲着。”
“谢谢。”
符确听懂了,江在寒肯定不会找他借。
到家,符确把东西拿下来,他站在玄关,银点又过来蹭他裤腿。
江在寒撇了一眼,符确已经换了裤子。所以和裤子的布料无关,江在寒无奈地想,这猫只是单纯的擅长社交。
“如果有时间,”符确挠了挠猫下巴,起身要走,江在寒说,“你可以屯一点水速食和电筒电池,预报说这次的飓风不会经过A市,有时候不太准。”
***
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半个小时后又开始下雨。
R大的校区新闻站不停更新积水严重的地段和停电停水的区域。
江在寒所住的东区地势高,前几年最严重的水灾也没有淹到,他不担心也没关心相关的更新。过了一会,收到秦立的消息,说有几个留学生住的地方开始淹水,附近的宾馆已经被订完了,他正在统计可以收留的地方,问江在寒方不方便。
“不方便没关系,在寒,不用勉强。”以往这种事,秦立不会找江在寒。今年留学生翻倍,时间紧,他又想到江在寒现在住的不是单间公寓,空房间收容一下难民或许不算为难,所以问问。
“可以的。”江在寒往小砂锅里放去皮番茄,说,“你安排吧。”
“得嘞!谢谢在寒!”秦立松了口气,“我看一下,挑个乖的。”
十分钟后,符确抱着两箱家当,出现在江在寒家门口。
第29章 第 29 章 我都放进去了
“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过来, ”江在寒帮他卸下箱子,“房间还没有收拾好。”
“江老师肯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符确体谅地说, “我睡沙发就行。”
“二楼客卧是空的。”江在寒正做饭,问:“吃完饭再收拾吧?”
“江老师在做饭?进屋就闻见香, 什么好吃的?”
十二个小时之后还在这里照顾病人的符确熟练地走过玄关, 视线跃过开放式厨房的中岛。
五头灶上一只小砂锅正在煮着什么。
噗噗冒着热气。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这一定是他诚心诚意对待江在寒的福报。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吃上江在寒亲手做的饭了。
符确窃喜,感情进展尽在掌握之中!
“炖牛肉。”江在寒看他, “你笑什么?”
“没。”符确绕过岛台,“想象不出来江老师做饭的样子。”
江在寒把这句当作质疑和否定, 皱了皱眉。
“你可能不知道, 我来R大七年, 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做饭的。”
话音刚落,冰箱侧面磁吸计时器发出卡通音:
“关火关火要糊要糊”。
符确震惊地看过去。
江在寒面色平静,仿佛全世界的计时器就该这么叫。
他啪嗒嗯掉计时器, 走到天然气灶旁中火转小火,重新定时。
“快好了,”他说, “再煨十分钟。”
煨。
听起来很专业。
“江老师在美国这么多年,”符确诚恳地期待,“厨艺一定很厉害。”
刚才还急于自证的江在寒被夸反倒局促了, 从橱柜里拿另一套碗筷, 轻声说:“还可以。”
符确被橱柜门挡了视线, 看不到江在寒。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江在寒笃定拒绝, “我都放进去了。”
符确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都放进去了,这语气听起来很熟。
江在寒拿好餐具,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
实在没什么待客经验。
商学院宿舍的水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依着老美的工作效率,修个两三天完全有可能。江在寒不讨厌符确,但不表示他乐意与之共处一室三天之久。当初把银点抱回公寓,他还在紧张无措中适应了一周。
符确倒是自来熟,从厨房出去,探头问:“白胖子呢?”
“应该在书房睡觉。”江在寒答,“你想喝什么?”
符确之前开过冰箱,里头很空,可能江在寒出门开会前清理过。他说:“冰水,谢谢。”
“好。”
江在寒拉开冰箱门,符确意外发现江在寒傍晚出门,把冰箱填得充实。
两扇冰箱门一边码满了瓶装水和气泡水,一边排着粉色玻璃瓶的牛乳和酸奶。
意外。
***
银点被吵醒,从一楼的房间走出来,伸了个极长的懒腰。
江在寒说“饭好了”的时候,符确已经和胖喵滚在客厅的浅黄地毯上不分彼此。
“忘了问,它叫什么啊?”
符确的手指就是逗猫棒,惹得银点抬起前爪站起来,想够又够不着,后仰着翻倒。
江在寒:“喵。”
符确停了动作,再次震惊:
喵?
他是在……卖萌。
“它叫喵。”江在寒解释,“师兄说懒得取名,就叫喵。”
喵被挠着下巴,忘记了两秒前的耻辱,湛蓝玻璃珠似的眼睛眯起来,舒服地呼噜噜。
“吃饭吧。”
符确去一楼的洗手间,洗手液带着清淡的柑橘香。
“江老师,我住过来会不会打扰你?”符确帮着盛饭。
江在寒坐下来:“没事,应该的。”
他没说不打扰,说的是没事应该的。符确听出来,意愿上来说江在寒是不想别人住他家的,迫于社会主义互帮互助携手并进原则,才应下来——即使扶持对象是活泼乖巧帅气幽默的人,已经同住过一次宾馆、帮他换过贴身衣服、生病时悉心照顾他的人,江在寒也不愿意。
好无情好冷漠。
但没关系,符确的失落持续一秒,便重燃斗志。
他讨好地说:“以后家务交给我啊,谢谢江老师。“
“不用放在心上,你帮过我很多次了,应该的。”江在寒从冰箱里拿出一玻璃瓶草莓奶。
盖子是粉的。
回头问他:“你喝吗?”
“我喝冰水就行。”
江在寒倒了半杯,奶也是粉的。
符确饶有兴致地看他抿了一口,上唇润了层粉白。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是那个小砂锅,盖子还盖着。
面前各摆了一碗米饭。
江在寒戴上手边海蓝色的隔热手套,掀开了砂锅的盖。
此处应有金色光芒,符确心想。
他巴巴盯着砂锅,看到了一锅颜色难以形容的糊状物。
“这是,咖喱吗?”符确小心地问。
江在寒舀了一勺铺在米饭上:“不是。是炖牛肉,配了番茄、土豆、西兰花、包菜、青椒,还有虾仁。”
符确终于明白他之前说“都放进去了”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那和他每次考完试跟爸妈说“我都答了”是一样一样的!
对不对不重要,反正每题都写得满满当当。
江在寒没有察觉符确复杂的心情,面色满意:“这样营养比较均衡。”
“好有效率的做菜方式。”符确违心夸赞。
江在寒把汤勺递给他:“不要客气。”
符确暗下决心,以后做饭还得他来。
***
二楼两间卧房,江在寒住一间,另一间空着。
吃完饭,符确端着两个箱子上楼。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里头真的是字面意思的“空着”。江在寒有一套多余的床架床垫在车库,被符确搬上来,很快组装好。
江在寒拿了新的洗漱用品放到客卧的浴室,又把洗好烘干的那套衣服还给符确。
“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我。”
符确洗了澡下楼喝水,书房门关着,里头传来键盘敲击声。
他返回客卧拿了本书,下来敲门。
“请进。”
门没锁,符确推门进去。
两整面墙的书橱。
不愧是教授,符确心想。
靠窗放着一个大尺寸升降桌,配套的办公椅看起来很舒适。
“怎么了?”江在寒正对着三面高清显示器,回头问,“需要什么吗?”
符确穿了他早上那套。
“不是,这本书,”符确把手里的书递给江在寒,“我看完了。谢谢江老师。”
“不客气。”江在寒记得他当时要借的还有一本,接过书,沿着书橱看过去,“我找一下另一本。”
江在寒起身,符确看见他屏幕上的PPT。那是江在寒准备海洋工程协会高级委员自荐的演讲,当前页是一个项目案例。符确对海油项目不了解,但案例上的公司标识他认得。
宏远能源公司。
“江老师,这是宏远在澳洲的海洋项目?”
“是的。”江在寒对着橱窗没回头,“你听说过?”
“听过,当初启动的时候就很大阵仗,业内没人不知道。”符确读着上面的文字,“听说最近平台出了点问题,宏远没声张,但偷偷到处找专家评估修复。江老师怎么知道的?这写的是加固方案吗?”
“只是浅薄的建议。”江在寒找到了那本书的位置,打开书橱玻璃门,“跟我正在审批的专利比较匹配,所以写在了自荐演说里。不过我不了解具体情况,未必是最佳方案。”
“我靠我听说那是宏远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江老师太厉害了吧,”符确不懂技术,但他哥提过,“宏远的徐总为那个深海平台愁得头秃上火,气撒在儿子身上,给人撤职关家里了。江老师解决这个难题,徐总不得跪下来喊爸爸。”
要找的书在最上面那层不好拿,江在寒背对着他,抬着的胳膊顿在半空。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符确看向书橱,绘声绘色道,“消息封得紧,但业内多少有些风声,这事跟徐总的宝贝儿子脱不了干系。传言徐总当时冲进会所抓儿子,怒发冲冠,说你别喊我爸,你要不惹事,我叫你一声爸!”
江在寒稍稍垫脚伸直手臂,指尖够到了书脊。
背后忽而一热,符确长臂跃过他,拿下了那本书。
太近了。
像是被符确笼在怀里。
江在寒下意识后退,侧身时肩膀撞上符确的胸口,硬得像墙。
很快地,符确退开一些,书递给江在寒。
看起来无辜且坦荡。
“江老师要是想知道,我跟人打听一下。”
“不用了。”江在寒虽然不在工业界,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断没有让外人打听业内机密的道理,他低头从符确身侧经过,“不太好。”
“没事,”符确一直望着他的脸,“我自己想打听,我以后说不定也得入这行呢。”
江在寒快速翻了一遍那本书,确认里面没有夹什么,给符确。
“其实我觉得以后可能还是得靠核能,”符确接过书,贴着江在寒翻页时手指抚过的位置,跟着翻了一遍,“AI越来越火,传统能源快支撑不起超算中心的耗能了,发现更高效的能源之前,恐怕还得靠核能。”
江在寒有些意外地仰起脸。
符确倚着书橱姿态随意。
这身衣服在江在寒身上松垮垮起码大了两个号,被符确一穿,刚刚好,甚至隐约显出胸腹肌肉的形状。
他迎接江在寒的目光,笑着说:“干吗这么看我?我本来就是才貌双绝文武双全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啊,江老师不会才知道吧?”
第30章 第 30 章 禁欲的精英感和懵懂的书……
江在寒担心的没错, 这轮//暴雨连续瓢泼了四天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R大这周的课程临时改成线上。
符确每天刷着宿舍群的消息,从“江老师我们那边还没来电”, 到“江老师水来了两个小时又停了”,最后“江老师我们宿舍楼一楼淹了”。
江在寒咬着吐司, 想了想, 问:“你住在几楼?”
餐桌上他们一人面前摆了一盘煎得金黄的法式吐司,侧边是片好的牛油果, 和嫩黄的西式炒蛋。借住的符确逐步包下了一日三餐,开始江在寒还帮忙打个下手, 被符确以“你忙你的、面试重要、我一个人更快”为由, 赶出厨房。
符确一口混合果蔬汁差点呛着自己:“二楼。江老师, 虽然二楼没淹到但还是没电没水呢,你要赶我走吗?”
“不是。”
江在寒这几天在家养着,吃饭规律, 先前的病气完全没有了。
他喝完冰草莓奶,放下玻璃杯,眨眼间长睫掀起, 露出棕黑的眸,柔雾似的。
“木头房子被淹,之后水退了, 也不能立刻搬回去。宿管会找人割掉受潮的墙板, 确认风干没有霉菌, 才会让你们搬回去。可能要两三周, 甚至更久,我想问你需不需要回去拿什么东西。”
“江老师想得好周到,”符确提起的小心脏噗咚落回去, “我一会上完课回去收拾。”
江在寒在书房开会或者上课,符确会去二楼卧室待着,避免打扰到他。江在寒的课开始,扫了眼名单,符确也在。
线上课程的好处是不用点名,名单一目了然。
坏处是很依赖网络。
江在寒提问,十回有九回学生说网络不好没听见。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符确下楼,手里一大团猫毛,后头跟着喵。
经过书房时,听见江在寒在和陈沉交代答疑安排。
过了一会,江在寒出来:“符确,你在忙吗?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忙,”符确正要接水,杯子一扔冲到江在寒面前,“你问。”
“你刚才能听清我讲话吗?”江在寒有些忧心,捏着眼镜腿,“因为总有人说网络不好,我担心你们听不清。”
符确望着他,表情纠结。
那是个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说多少真相的表情。
江在寒看他为难,猜测:“很卡是吗?那我还是把课件做得更详细一些。”
他转头要回房,浅咖细框眼镜重新戴回去。
符确也是和江在寒住一起才知道他戴眼镜,不过没有度数,单纯防蓝光那种。
江在寒戴上眼镜让人不会一眼注意他圆钝的眼尾,乍一看整个人会成熟一些。别人可能会觉得他看起来更难亲近,但符确不觉得。
很微妙,像是禁欲的精英感和懵懂的书生气的完美融合。
让人很容易产生一些逾矩的想法和冲动。
眼看着江在寒要关门,符确追了一步。
“不是,江老师……”他要出卖同一阵营的兄弟们了,符确在心里浅浅忏了个悔,“这么说吧,我昨天上行销管理的时候给喵梳毛——BTW,胖子这么掉毛真的不会秃吗?——被点名发表意见,喊了我四遍我才听见,赶紧打开麦克,说信号不好……”
符确眼睁睁看着江在寒从疑惑到恍然到愕然,还有点羞恼。
他可能后悔问出这个蠢问题了。
符确怕他伤心挫败,赶紧找补:“但我不爱学习不能代表工程系的小太阳啊江老师,可能他们是真的网络不好,这么大雨很容易断网的……”
太迟了。
江在寒已经愤然转身,反手啪地关上门。
***
符确在厨房倒腾了一会出了门,江在寒把下周15分钟的自荐演讲推敲两遍。等他顺下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符确还没回来。
江在寒起身,门口蹲守的喵听见动静开始扒拉门板。
厨房里传出山药的香味,电高压锅开着煲汤模式,已经进入倒数。
江在寒看着数字站了半分钟,电锅跳到保温模式。
江在寒看看门口,没动静。
符确刚搬进来,江在寒就说过,两人作息不同,不需要互相迁就,各管各就好。但符确嘴上应了,还是就着江在寒的作息。他做了汤,应该是要回来吃饭的。
江在寒想了想,觉得等一等也没关系。
应该是宿舍那边状况不好,耽搁了。江在寒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问符确宿舍怎么样。刚才下课他关心地询问了陈沉,同样关心一下符确也很合理。
刚解锁屏幕,符确就打电话过来。
“江老师,我中午有点事回不去了,”符确在开车,雨刷摩擦挡风玻璃的声音很清楚,“高压锅里有山药排骨汤,放点盐就可以,江老师你先吃不用等我。”
“宿舍怎么样?”江在寒问。
“一楼淹到膝盖了,楼清空了。”那边传来转向灯的哒哒声,“我收拾了点东西,现在带同学去中城的超市,学校附近的都关了。江老师有什么要带的吗?”
“没有,”水积起来,很多车都开不了,符确的车底盘高勉强能淌水,帮忙载人。雨天开车危险,江在寒不想他分心:“你开车吧,注意安全。”挂了电话。
汤很香。
排骨焯水了几遍,一点腥气都没有。
铁棍山药看起来煮得很绵,汤都变得奶白。
江在寒吸了口气,盖上盖。
是符确做的汤,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先喝。
江在寒从冰箱里拿了盒美式午餐盒子——饼干,芝士,火腿片,苹果块。
中饭时间短,他常常用这种配好的餐盒应付。
足以裹腹,营养也够。
不好吃,但也没有不能下咽。
今天不知怎么了,大概排骨汤香气浓郁,影响了江在寒的味觉。芝士片越嚼越难吃。
江在寒站起来,端着盒子进了书房。
***
“咱们宿舍淹成这样,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周明远坐在副驾,后面摆满了他们去中城屯的口粮。
“群里不是说,乐观估计得一两个月。”
符确语气轻快,对于乐观估计非常乐观。
“你在江教授家待得下去?”周明远怀疑他在强颜欢笑,“秦哥说本来安排陈沉去,被你哭爹喊娘截胡了?你为了拆散陈沉和江教授也是拼尽全力。”
“江老师家挺好的。”符确懒得多说,看傻子似的看了周明远一眼,“你是不是吃胖了?”
“真,真胖了?”周明远翻下副驾的镜子,露出甜蜜的忧伤,“我这几天住秦哥家,他真的,我哭死,超会做菜!我过去第一天,他小露一手做了水煮牛肉和干煸肥肠,绝了!”
“因祸得福呗?”
“没有那么简单。”周明远破天荒地长叹一声。
前面的皮卡是符确借给球友的,下了高速就分道,符确闪了两下远光灯,算是打招呼。
他打个弯,问:“有什么深刻的道理,我听听。”
周明远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我好像陷入了爱情。”
“……爱谁?水煮牛肉还是干煸肥肠?”
“真的,”周明远抬头,严肃地说:“我发现,我现在,一天不见到秦哥,就魂不守舍心慌气短。”
“有没有可能,”符确大胆假设小心提问,“是因为馋?”
“神tm因为馋!”周明远略显激动,被安全带拉回来,少顷,目光坚定道:“是爱情。”
“好好好。爱情。然后呢?表白了吗追了吗?”
“没,现在表白太随便了,秦哥也误会我馋怎么办。”
“怂。”
“有你怂?你怎么不表白?”
“我跟你情况不一样。现在表白会把人吓跑,我得暗追,等他接受我了再表白。算了成年人复杂的感情你不懂。”符确丝滑停车,“下车。”
***
符确把车停进车库,从mud room直接进入饭厅。
书房门关着,里头传出手机的默认来电铃声。
符确动作很轻地把带回来的东西归纳好,换了身干爽衣服下楼。锅里的汤还在保温,一点没动。
符确脑中瞬间冒出ABCD各种可能。
江在寒忙到现在没吃饭。
江在寒不喜欢山药排骨汤。
他没讲清楚江在寒不知道锅里有汤。
……
着急、担心、自责等乱七八糟的情绪此起彼伏乱跳,最后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这猜想堪称大胆,简直斗胆。
让符确被巨大的喜悦淹没。
江在寒不会在等他吃饭吧。
***
江在寒盯着来电,数着铃声。
为什么转语音信箱需要这么久。
数到七的时候,他摁下了接听。
“冬冬,”听筒传来温柔的女声,遥远又陌生,顿了一秒没等到预想的称呼,问,“在忙吗?”
江在寒调整呼吸,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平常,说:“嗯。”
“看学校网页你当上了教授,真棒。”那边柔声笑了一下,“妈妈真替你……”
“有什么事吗?”
对于江在寒,这个电话是意外。
江鸢会去看学校网页也是意外。
客套的恭喜更是。
江在寒不适应。
所以打断了江鸢的客套。
对方沉默了几秒。
江在寒没出声,也没挂断,安静等着。
“小煦,你弟弟,过两天去美国,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吵着想跟你见一见。他们第一站就是A市,宾馆离学校还挺近的,你看……”
对方语气恳切,停下来等江在寒表态。
江在寒没有立即回答,对方明显有些失落,但也算意料之中,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体谅地说:“要是太忙就算了,以后再说。小孩子一时兴起,没什么的,不用管他。”
江在寒问:“他自己来?”
“不是一个人,”江鸢没领会他的问题,解释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会有老师带队,和其他同学一起去。
江在寒没作声。
已经说了夏令营,他当然知道有老师有同学。
“抱歉,”江在寒给出答复,“最近比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