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也许符确不一样。
江在寒迅速松开手, 符确的手往下滑了一下,落在枕头边。
人没醒,但脑袋动了动。
江在寒有些无措地睁着眼, 犹豫应该直接把人叫醒,还是悄无声息地绕开下床。不管怎样, 他得先坐起来。江在寒往后挪动, 想稍稍远离符确然后起身。
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符确。
他的手追着江在寒往前探了一下, 抬起来拍拍薄被,迷迷糊糊说:“没事了……梦都是反的……别哭……”
江在寒闻言身体僵直。
哭?
符确大概原本是要拍江在寒, 察觉手感不对, 惊醒了。
“江老师?”他还趴着, 头抬起来,一边头发翘起来,侧脸压出两道交叉的印子, “你醒了啊?好点了吗?我摸摸烧不烧。”
江在寒还在想他那句“不哭”什么意思,符确已经直起上身,往前倾, 伸手贴上他的额头。
动作熟练而自然。
像是做过很多次。
江在寒眉心一动。
符确一夜没睡,才眯着一小会,突然醒来也没想太多。这下看江在寒不大高兴, 清醒了, 手一顿立即收回来, 忙解释说:“昨天可吓死我了, 去过急诊回来又烧了两次,早晨体温才稳定下来,我超级担心!江老师不会怪我动手动脚吧?”
动手动脚。
江在寒想起醒来的时候自己抓着符确, 耳根一热。
“怎么会。”他神色镇定,说:“很谢谢你,辛苦了。是你送我回来的?一直在这里?”
符确正要笑着说“应该的不客气”,被江在寒一问,登时警铃大震。”天地良心!我不是变态!“符确是正直的人,日月可鉴,“急诊不让多待,我想带你回宿舍的,你不肯去,哭……坚持说要回家,我只好送你回家。”
江在寒皱起眉。
他说哭。
符确会错意,继续解释:”你别生气。我承认我早就知道地址,但,我不是跟踪狂!迎新会那天下大雨记得吗?你看起来状态很差,我有点担心,就,就,就一路跟着,看你回家了才走。“”我发誓,江老师,那之后我再也没来过这一片,而且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把你的隐私挂到粉丝群里卖钱!“
江在寒不认为他的住址会有人买。
也不认为符确缺钱。
他只是担心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过,符确为什么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心翼翼。
符确一脸担忧,跪在床边犹如谦卑的侍从,生怕主子一怒之下赐一丈红。
江在寒知道自己在学生中有严苛的名声,没想到已经把他传得这么可怕,吓得符确连好心送他回家都紧张得又是解释又是发誓的。
“符确,我是想谢谢你。”江在寒说。
“没事,跟我客气什么,异国他乡的,咱们又是老乡,这点小忙算什么事。”符确歪头拉伸肩颈,从床边站起来,“江老师,你饿不饿?”
江在寒没有食欲,但他猜测符确肯定饿了。
“嗯,我请你。你有想吃的餐厅吗?”
符确看江在寒急于还人情的架势,仿佛只要符确说个餐厅,他立刻就换身衣裳带他去。
“江老师这么想请我吃饭啊,”符确忍着笑,“大早上的除了24小时快餐店,哪也不开门呐。先记着。今天算了,你这脸色,别折腾了,我煮了粥,等我一下啊。”
***
符确下了楼。
银点在楼下舔罐头。
符确夜里进屋的时候还被吓了一下。黑灯瞎火的,他抱着江在寒没看脚下,冷不丁被一个毛茸茸的活物蹭了下腿。
符确脱口两字国粹,差点原地蹦起来。
跟他同步受惊,真的原地蹦起来的,还有那只大白猫。
符确挺惊讶的。
江在寒头像是猫猫头,符确以为是随手截的网络图片,没想到是他养的。
总觉得江在寒不像是会养动物的人,甚至觉得他连花草都不会养。
“舔了半小时,一点肉没吃着啊胖子。”符确蹲下来嘲笑。
罐头是符确开的。
他安顿好江在寒,下来煮粥,银点贴着他的腿猛蹭,符确还惊叹了一番,江老师养的猫倒是毫不认生,比普通猫社牛多了。
符确看看猫碗,这猫舌头上的倒刺不够凸,肉块舔不起来,只会舔汤汁。
“这生存能力怎么长这么胖的?”
不过他没空管这位,上面那位还饿着。
电饭锅已经跳到保温状态,符确拿了只碗,揭开盖——
一锅干巴巴的白米饭。
我粥呢?
符咏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被符确摁掉。
——哥,我忙呢,有事信息说。
——混账玩意,我堂堂福南总裁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查户口,你还忙!
——我错了符总,查到了?
——娃娃亲邻居那事要花点时间打听,且等着吧。病例信息查到了,看病的记录全在初阳那三年。校医院的记录都是普通外伤,两次比较严重,送到校外就医。一次是刀伤,左手手臂,写的是放学遭遇持刀抢劫;还有一次溺水,原因是独自去水库玩失足落水。扫描件发你了。
——谢谢符总!爱你符总!
看起来,江在寒身上的伤疤和怕水的事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细想又不太合理。
持刀抢劫,为什么要刺穿手臂?
江在寒一个初中生,就算反抗也很容易被压制,对方想抢钱根本犯不着做出那么残暴的举动。
谁会为了学生兜里那点钱,留下刑事犯罪的案底?
病例记录没那么详细,符确盯着手机,还得搞到案件记录才行。看看哪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伤的江在寒,抓到没有判刑没有。
楼上传来淋浴的水声,江在寒在洗澡。
还有校医院的记录。江在寒没参加任何社团,不打球不打拳的,为什么会频繁受伤?
不是真的混帮派吧?
***
江在寒在热水的气雾中仰颈,水温偏高,浇得锁骨下的那片肌肤泛起红。
符确离开房间后,他掀开被子,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明显偏大。
他依稀记得在帐篷里,符确要帮他换衣服。
符确一定看到了。
江在寒懊恼地转过身,一手撑着浴室墙面,额头抵上小臂。
符确会怎么想。
会打探他的过往吗?
会暗地嘲讽指指点点吗?
江在寒反手关了淋浴,披上浴巾。
发梢的水滴在灰白的洗脸台面,镜子里的人看起来虚弱且颓丧。
也许符确不一样。
江在寒想起他维护James的言语。
他好像不太一样。
*
“江老师,”房门是开的,但符确站在门口问了声,“我能进来吗?”
江在寒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应了一声。
“江老师,我弄了茶泡饭。”
发现自己水放少了、粥变干饭的符确瞟见橱柜边的茶叶罐,灵机一动,煮了壶热茶。
“怕你没胃口,加了点海苔碎。冰箱里那包酱香的涪陵榨菜我夹了点,不辣,补点盐分。还病着,茶水我没煮太浓……”
符确边说边把托盘放到单人沙发前的木茶几上。
滚烫茶汤泡着的晶莹米粒,剪碎的海苔片撒在上面,看起来很酥脆,旁边的小瓷碟装了点切成丁的榨菜,闻得出滴过芝麻香油,颜色气味都非常诱人。
江在寒视线在茶泡饭和符确身上来回,心口一阵酸胀。
那复杂的酸楚由胸腔漫遍全身,以至于在符确询问吃这个行不行的时候,江在寒用很重的鼻音说好。
符确递过纸巾发愁:“江老师你感冒症状出来了。”
第27章 第 27 章 那现在,你有没有想说的……
“哇真好吃, 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发出感慨的是符确,他很快吃光自己那碗,神清气爽地自卖自夸:“第一次做这个, 我该不会是个天赋异禀的大厨神吧!江老师,好吃吗?”
客观来讲, 茶泡饭实在没有技巧可言。灶台都不需要生火。
但江在寒由衷地说:“很好吃。谢谢你。”
“我就知道, 生病的时候人都喜欢清淡爽口的。”符确自己吃完了,看着江在寒吃, “你还要吗?我再去盛点上来?”
江在寒上一次在生病吃到这样的茶泡饭,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自己住, 且不说病中没精力煮饭泡茶, 这边也买不到霭里的茶叶。如果不是符确……
江在寒心里感激, 带着回味和怀念,吃得比平时慢,还剩半碗。
看得出符确是饿了, 江在寒说:“我不用了,你再吃点,这个不太顶饱的。”
“我是没吃饱。”符确笑着起身, 没客气地跑下楼,很快又上来,“饭煮少了, 还剩一碗半, 江老师你真不吃了?”
“你吃吧。”江在寒又拨了一勺榨菜粒到饭碗里, 想起什么, 抬头:“我记得你说煮了粥?”
“……”符确刚自夸厨神,讲出实情实在有损颜面,他端着碗坐到江在寒对面, 眼神飘忽,“我说错了,口误。”
江在寒笑笑,轻轻噢了一声。
雨从昨天下到现在,一直没停。卧室的窗帘昨晚被符确拉上了,现在是开的,大概江在寒起床时拉开的。百叶窗转到半开,看得到外面阴沉的天色。卧室顶灯是暖黄调的灯泡,亮度不大。沙发这边的落地灯抛出大大的弧度,照在茶几正上方。
江在寒的脸被照得清晰。
那短暂的浅笑也很清晰。
江在寒之前也对他笑过,不过总是客气的、礼貌的、礼节性的。此刻的不同,那抹笑意是轻松的自然流露。
那双漂亮得玻璃珠似的双眼微微一弯,看得符确心弦一颤,像是被指甲尖儿拨弄了一下。
值了。
符确第二碗吃完,秦立的电话打过来。
“在寒呢?!”符确接起电话,直接传来一声吼,“怎么不接电话?”
房间里静得不开免提江在寒都能听见秦立的喊话。
“在呢,”符确把电话往江在寒那边送,点开免提,“醒了,医生说应该没事回来观察。我让江老师听电话。”
江在寒刚说了声“抱歉手机没……”,那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过来。
秦立:“在寒你好点没?急诊的医生靠谱吗居然直接放你回家?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听见没,天也不冷我昨天还下水游了会,你怎么会发烧到这个地步这个身体素质真是……”
方菲凑过来:“路上没什么事吧?也亏得符确果断,那么大雨我们都劝他等等,他非要下山带你去急诊,太正确太有先见之明了。现在好了,我们全被困在这里了,这鬼雨!”
James:“在寒叔叔你还好吗?都怪我,呜呜,我给你留了两块蛋糕,上面草莓最大的两颗!”
阎本:“在寒,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们,别逞强,身体要紧。”
陈沉好像也在旁边,声音很小:“老师,好好休息。”
季川:“在寒啊……”
“好了好了,问候收到了,”符确抓起手机催促,“江老师吃完饭还要休息,你们在山上注意安全,风大的话要定时检查帐篷的铆钉,有事联系,拜拜拜拜。”
“还好今天周天,”符确挂了电话,随着江在寒的视线往窗外看,“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虽然说了很多遍,”江在寒回过头,“符确,谢谢你。”
暴雨的山路有多危险,江在寒很清楚。山林管理局都发了警告,符确还是毫不犹豫送他下山。
他们才认识两个月,在江在寒的标准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符确对他……可能他是这样的性格,热情热心,不嫌麻烦对所有人都很好。
江在寒为之前误会防备符确而愧疚。
他自己缩在阴暗潮湿的逼仄巷道,就狭隘地揣度别人,可是别人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站在耀眼明媚的阳光下,哪有什么丑恶心思。
“江老师又客气上了。”符确语气无奈,回茶几边收拾碗筷,“要这么说我也得说谢谢。我下午跟同学约了课程中期汇报的小组讨论,要不是昨天下山,我现在也被困在山里。”
江在寒拦了他,说:“我来吧。”
符确不争,去拿纸巾擦桌几。
“江老师,有个问题我从昨天就想问你。”
江在寒手上动作微滞,抓着碗沿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低声问:“什么?”
“你觉得我和季川谁篮球打得更好?”
江在寒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昨天的比分,虽然是我险胜,但是季川显然对最后一个球不太服气,说实话他也打得挺好的,”符确神色认真,好像真的很计较这件事,“你觉得呢?”
“季川之前是R大研究生篮球队的队长。”江在寒实事求是。
“我以前是校队队长!我们可是体育大学,除了竞技院那些搞职业的,我最厉害!”符确没想到江在寒居然关注这个,早知道篮球队招新他就该去表现一把。他跟着江在寒下楼,絮叨:“我大三带队拿过全国冠军,真的,我找照片给你看。你看,上半场压哨的远射,凭感觉扔的,准不准,谁能分得清我和库里……”
“嗯,你打得很好。”江在寒点头认可,把碗冲了冲放进洗碗机。
符确跟着弯腰,把手机上的照片给江在寒看。
江在寒起身,符确没来得及退让,听见江在寒说了句:“比季川更厉害一些。”
这一瞬离得太近,符确下巴几乎碰到江在寒的鼻尖。
江在寒讲话的气息扫过耳垂,符确倏地觉得耳朵又痒又热。
江在寒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耳朵里只有血液疯跑的嗡嗡声。
“啊对……是……”符确胡乱应了一声,发现江在寒眉毛微微上抬,是不解的表情。
“可以吗?”江在寒重复道。
“什么?”符确窘然问,“抱歉我没听清。”
还好他不是江在寒那种冷白皮,脸红也不容易看出来。
“我说你着急走吗?我想跟你讲几句话。”
符确已经照顾他一夜,肯定需要回去补觉的,而且他说下午约了同学,江在寒担心耽误他的安排。
“噢不急不急,你说。”
符确跟着江在寒往客厅走。
他其实还没有参观这个两层小独栋。昨天回来很晚,经过走廊上楼,大部分时间都在主卧照顾江在寒,清晨才下来厨房煮饭。客厅他都没进过。
江在寒的房子和他本人风格十分一致。
客厅靠墙摆着合欢木中世纪风的长沙发,同色的木质茶几。南边是整面墙的落地窗,窗边摆着一张单人靠椅,木色和风格与沙发一致。
这就没了。
连个电视柜都没有。
以目前的整洁程度判断,符确怀疑江在寒自己踏足这块区域的频率也非常低。
墙角一人高的猫爬架和客厅一样,空空如也。
那只白胖子不知去哪里睡觉了。
“昨天没注意看,江老师你家,真有气质啊。”符确的赞美多少有点干巴,但总得说两句,“现在超流行这种极简风。”
江在寒坐在沙发一端,手指蜷着,摆在腿上。
“你的衣服,我洗好之后还给你。”
符确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笑了,坐下来看着江在寒。
符确没有否认,表示衣服确实是他的。
那江在寒湿掉的衣服就是他换的。
“你帮我换衣服,可能已经看到了,”江在寒手指收紧,停了两秒,说,“我有……我身上有些……”
江在寒高估了自己。
他感激符确不提也不问,他想要坦诚一点。
可是藏了太久,骤然提起,还是磕绊得说不出口。
“江老师,”符确往他那边挪了挪,膝盖快要碰上,但他停住了,声音放得很轻,说,“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跟别人讲,也不会背后乱猜测瞎议论,不要担心。”
江在寒怔然望着他。
他的忧心和焦虑,符确都知道。
为什么,符确此刻与他对视,双眸黑而亮,没有一点窥探或鄙夷的意思。
“干吗这么看我,谁还没点小秘密呢,”符确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些,但他没有笑,很认真地,对江在寒说,“江老师,不要勉强自己,在我面前一点都不用勉强。”
江在寒沉默着。
双手攥得很紧,那吃过热食之后显出血色的唇也抿得很紧。
符确也没再说话,耐心且安静。
江在寒额前的发仍然有些湿,显得比平常的发色更深。他此刻垂了眼,从符确的角度正看见那薄薄的眼皮上透出的浅青血管。本来就很长的睫毛像是与铺在眼下的阴影相连,鸦羽似的一片。
片刻之后,符确微不可察地往前倾了一点点,江在寒感受到膝盖若即若离的相触。
“不想说的不用说,”符确重复道,他声音低沉得快要与雨声同频,传到江在寒耳畔,松弛却蛊惑,“那现在,你有没有想说的?”
江在寒脑子很乱,半晌没应答。
符确也不催促,过了一会,看见江在寒眼睛动了动,似是要抬眸,才说:“嗯?”
“有的。”江在寒快速看了符确一眼,又垂了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你之前问我去没去过初阳,我说没有,是谎话。对不起,我撒谎。”
“没关系,”符确循循善诱,“所以你去过,是吗?”
“我在那里读的初中。”江在寒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当时为什么撒谎。
但符确很善解人意地问:“是不喜欢那里吗?”
江在寒讶然抬起头,符确笑着说:“我就很不喜欢初三上的那个补习班,天天被老师嘲讽打击,烦死了。谁提跟谁急。”
江在寒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跟那里的同学,相处得不太好……不管怎样,之前骗了你,很抱歉。”
符确知道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很不容易,愿意讲这么多。
符确对今天的进展十分满意,识趣地见好就收:“没事,江老师,我超理解。别在意。”
第28章 第 28 章 江在寒撇了一眼,符确已……
银点不知在哪里睡醒, 溜达出来。
江在寒不知道符确见过他的猫没有。家里没什么访客,唯一一次是隔壁小孩的球不小心踢到他院子,过来捡, 被银点哈气吓得没敢进门。就像一般的猫咪,陌生人进屋, 它可能一直躲着。
“你不怕猫吧?它有点……”
江在寒的最后一个字是“凶”, 但似乎不用讲出来了。
因为银点滚圆但优雅地踱到江在寒和符确之间,往地上一躺, 肉垫扒拉两下符确的裤腿,欢快地蹭上了。
“吃饱睡足了胖子, ”符确弯下腰撸得银点发出呼噜噜声, 扬起脸问江在寒, “它有点什么?”
“没什么。”
江在寒看了眼他的裤腿。
“有点掉毛。”
*
秦立在群里发消息说山里管理局临时铺了些沙袋,让他们下了山。
“我快到了,你宿舍地址给我。”秦立十分良心, 冒雨把符确那套大几千的露营装备收拾回来。
“我现在不在宿舍。”
符确捂住话筒,回头见江在寒蹲在猫碗边,问:“江老师, 我的帐篷能暂时放你车库吗?”
江在寒估摸秦立没工夫给他收纳整齐,估计随便塞在皮卡车斗里拖回来了。就算符确现在回宿舍,也得花时间收纳规整才能搬回房间。暂时放在他车库确实比较合适, 反正车库空的, 只有辆不占空间的脚踏车。
江在寒点点头。
符确让秦立过来江在寒家, 秦立一个刹车停在路边。
“在寒同意了?确定吗?”
“嗯嗯, 我刚问的他。”
符确走近两步,江在寒看见了他开的罐头被舔尽了汤,正用勺子给猫喂罐头里的肉。
“地址给我。”
符确惊道:“啊?”
“我没去过他家, 发个地位给我。”
“噢?噢……”
符确挂了电话,也蹲过去,江在寒看他面色疑惑,解释说:“肉块肉泥它都舔不起来。”
“我知道,我发现了。”符确表情变换,顺着话头,“平常不会都是你喂的吧?每天?不在家怎么办?”
“不在家会请人过来清理猫砂换水和干粮。”
“挺意外的,”符确笑着挠银点的头顶,“江老师居然会养猫。养了几年啊?”
符确手指修长,打球的时候看起来刚劲有力,撸猫的时候倒是和缓轻柔。
“不是我的。”江在寒目光回到勺子,“师兄毕业回国,我帮忙养。两年。”
“噢,回国为什么不带回去啊?”符确用力揉了一把,手收回来,“你们关系很好吗,连猫都留给你?”
“还好。”江在寒不知道以他的标准,什么叫关系好,“家里有事,他走得比较急,不得已把猫留下了。”
“那个师兄来过你家吗?”
“没有,他走的时候我还不住这里。”
这是教师福利房,江在寒去年年底拿到offer,今年春季才搬进来。
他住这里的时间不长,符确知道,但还是很想问:
“江老师,我是你家第一个访客吧?”
江在寒喂完最后一点肉,站起来,腿有点麻。
他缓了缓,说:“是。”
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访客,江在寒想,不是他邀请的。
但符确嘴角藏不住笑,勾起标识性的弧度,“我可太荣幸了江老师。”
江在寒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符确看着他的时候给人非常专注的感觉,黑沉沉的眸子因为眯眼的动作而饱含笑意,像是这个“第一”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他把受宠若惊直白地写在脸上,让江在寒有点不知所措。
江在寒把水开到最大,冲洗不锈钢勺。
“你什么时候回去?”
***
下午雨势转小,到傍晚才完全停。
江在寒骑着车去超市,听人聊起,才知道R大有一小半地势较低的区域被淹得停了电。他打开天气app,新一轮飓风还没登陆,目前预测的路线是往东边的佛州走。但预测是预测,江在寒经历过两次大规模飓风引起的水灾,每次都没预测准。
A市待久了的人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超市货架已经显出供不应求的稀疏。
呆头鹅的大篮子装不下,另一半被江在寒捆在后座。
车就不太稳当,江在寒一手推车一手扶着后座的屯粮,慢慢往回走。
路上的车子都会自觉远离人行道,以防路边的积水被车轮压过溅到行人,直到一辆福特猛禽贴着路沿,缓缓停在江在寒旁边。
速度慢,倒是没溅起水,但江在寒还是侧头看了一眼。
副驾的车窗降下,符确一手搭在方向盘,歪过身子,一手撑着副驾的座椅,笑着对江在寒说:“江老师,好久不见!买这么多东西?上来吧我送你。”
江在寒抬手看表。
符确早上十点多离开,到现在下午五点四十,七个小时怎么也不算“好久不见”。
他意识到自己看表的动作有点蠢,抬起头想说不用。
符确已经打了双闪下车。
“东西放后座,我来。”他一手拎一把,清空了小黄车,“你上去吧,我把自行车放车斗里。”
江在寒拉他:“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前面那片水虽然浅,走过去也是会湿鞋子的,多难受。”符确三下五除二把屯粮和自行车都放好了,拉开副驾门,“而且顺路。”
江在寒不好再推脱,总不能把东西再拿下来。
他道了谢上车,问:“我记得你不是这个车?”
“Tesla在充电。”符确带上车门,V8发动机轰地启动,“买这么多东西啊。”
“这几天可能有飓风。”
江在寒闻到车里淡淡的草木香,像刚割过的草坪,很清新的气味。
他隐约记得自己发烧昏睡,在山道颠簸中也闻到类似的气味。
江在寒犹豫要不要提醒符确屯点食物。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别人,他是不会多嘴的。因为天气预报说飓风不会经过A市,他只是以防万一,很可能是多此一举。别人自己会看天气,每个人有自己的习惯,他没理由没立场按自己的喜好给出提示或建议。
符确问:“刚过去这场雨不是飓风吗?”
“也是。登陆前是会下点雨。”
“点?!”
符确愕然看向江在寒,他居然在开玩笑……他是在开玩笑吧?
江在寒神色淡然。
雨刚停,校园里走动的人很多,符确时不时需要停下来避让行人。
车前板放了一个卡通手办,一个戴着草帽穿着红色马甲的少年正咧嘴笑。
江在寒不认识动漫角色,只觉得那神态和自信洋溢的符确有几分相似。
随着车子上下起伏,少年脚下的弹簧便推着他晃动。
更活泼了。
“你好像很喜欢皮卡?”江在寒问。
R大的学生要么开着二手日本车,要么开着崭新豪车。
前者为的省油保值,毕业买个好价;
后者大多家境殷实,出来就是图个经历,潇洒玩乐一番。
江在寒第一次遇到开皮卡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