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缠烂打
程云臻岂会就这样如他所愿,当即狠狠地张开嘴唇咬了上去。君无渡的嘴唇被他咬得血肉淋漓,却不肯放开他,那些触手也将程云臻牢牢箍在怀中,两人就如两头野兽般撕咬着彼此。
君无渡身上一件衣服也没穿,程云臻自能感觉到他的生理反应,当即头皮炸开。
直到感觉自己身上的魔息隐隐要克制不住,君无渡才喘息着放开了他。
程云臻对于他能做出这种事自是一点都不意外,擦了擦自己嘴唇和下巴上沾的血水,冷冷道:“怎么,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强迫我?”
君无渡舔了下嘴唇,见他神色里有嫌恶之意,不知道是嫌恶自己如今的模样,还是单纯嫌恶自己这个人,无论是哪种都让他心中有滴血之感,道:“我若要强迫你,你岂有反抗的机会。”
“是啊,”程云臻神色凛然,“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子而已,躯壳你拿去便是,只别再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扯上什么爱慕的名头,听着叫我恶心。”
听得他这话,君无渡身上的魔气顿时重了几分,身后的阴影也愈发可怖,他再度将程云臻猛地拉进怀里,捏着他的肩膀道:“没错,我是很想要你,想要自己爱慕的人有错吗?你说的对,我卑鄙无耻,你死了以后我甚至后悔,早该把你的记忆全都抹去,亲眼目睹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再把你关起来,但是我顾及着你,都没有做啊!你真的觉得我对你一点真心都没有吗?”
他说到最后,竟有种委屈之感。好像程云臻才是那个做错了事情的人。
程云臻嘴边肌肉微微抽了下,伸手用力推开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没做这些事情我该对你感激涕零?”
疯了,他感觉君无渡已经疯了。
“我没有要你对我感激涕零啊!”君无渡道,“我只是不要你一直把我往坏处想,从前你就不跟我说,你可以教我啊!教我该怎么对你好,我学什么都学得很快的!”
程云臻快被他气笑了:“我敢教你做事?当年我虽没告诉你我是异世之人,可我总归说过我不喜欢男子,你倒好,张口就让我改了吧,后来更是不管不顾强逼于我。若不是有机缘相助,我三年前就已经魂归西天,你就是其中一个凶手。你倒说说,我怎么能把你往好处想!”
君无渡见他漂亮面上嗔怒,双眼极亮,说话也铿锵有力,不复之前病弱样子,一时竟有些分神,两人能再度面对面地吵架,已经是件幸事,再听见程云臻竟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心中便觉欢喜,身上的触手也随心意扭动起来。
他这三年之中,自省了许多。头一条便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他应该时时刻刻铭记那种后悔到无以复加,恨不得时光得以逆转的心情……而不是做与本意背道相驰的事情。
他这幅模样,实在过于可怕,让程云臻想骂他也骂不下去。
注意到程云臻的眼神变化,君无渡很快说:“我马上就修成人形了。”
他本来就是打算等彻底修成人形,再出现在程云臻面前。
程云臻重重地呼了口气,语气认真道:“魔物为何要入侵修士地界?”
“弱肉强食,向来如此,”君无渡说,“它们已经休养生息了百年有余,反观人族修士却是盛极则衰。”
……如此说来,君无渡反倒是又投入了强大一方的阵营。
程云臻的心思立刻从儿女情长上抽离。
他还物色了很多宗门,本打算到时候挑一个好的将林逍野托付过去。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见一说正事,程云臻不复之前那样抵触,君无渡说:“你之前猜的不错,城内第一个魔物就是衍天宗捉来,故意放了伤人的。现在城内的魔物只有我。”
程云臻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前两天魔物伤人,是……你做的?”
才刚好好说了两句话,君无渡凑近些道:“我这不是给你们商会解了燃眉之急。那天宴席上觊觎你的人,我也一并解决了。”
说到后面那句,君无渡眼神变得森冷。
程云臻躲开些,不快地道:“那你现在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我当然是和你站在一起。”君无渡说。
程云臻也不甚了解,魔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族,怎么君无渡就这样轻言叛族了,还是说他现在仍旧觉得自己是个人。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君无渡为了逃避飞升直接堕魔,有这样的本事到底做什么不行?偏偏要拿来对付他。
见程云臻面色复杂,沉默不语,君无渡道:“我和你站在一方,你不高兴?”
程云臻眼睛并没有看他,道:“我再同你说一遍,或许有天我会原谅你,但要叫我如你想的那样爱慕你,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你想纠缠我,我没有什么办法,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还带着个孩子,请你不要扰乱我现在平静的生活。”
君无渡刚还在邀功,就听他心肠如此冷硬地说了一番话,脸色一下变沉,忍了又忍道:“你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我可替你记着你说这话的遭数,若是有天你回心转意了……”
程云臻抬起长睫看向他,黑眸里冷意深重,道:“又如何?”
君无渡被他的目光一瞧,竟说不出话来,心道,他又能对程云臻如何?他想这个人是真的想到走火入魔了,都不用程云臻对他表现出什么爱慕之意,只程云臻不抗拒同自己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难道还能等程云臻也喜欢上他的时候,也叫他尝尝自己如今求而不得的滋味吗?
于是朝程云臻一笑,道:“自然不如何。”
两个人刚才都是用了狠劲儿互相啃咬对方的嘴唇,君无渡嘴角还有几道干涸血迹,浑身黑发触手交叠凌乱,笑起来的样子鬼气森森。
程云臻忍着不适皱起眉道:“你有时间在这里纠缠我,还不如早点把人形修好!”
他的嫌弃溢于言表,君无渡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碍观瞻,恨声道:“我撑着一口气修魔,还不是为了再见到你。你若是变成我如今的模样,我岂会嫌弃你,依旧会视你如珍宝一般。”
程云臻一个字都懒得跟他多说,道:“我现在要回家了,你请便吧。”
君无渡看着他离开,却不敢追上去,转而将那四具尸体送回了衍天宗。
*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林逍野不在,程云臻庆幸自己早就把他送去了顾家。
程云臻只感觉头昏脑胀,脱了外衣鞋袜先躺在了床上。
仿佛不管他到哪里,都会再度被君无渡找到。脑子里很久没有如此乱糟糟的感觉,程云臻脑海里浮现出君无渡通红的眼,怎样都无法把他驱赶出脑海。
程云臻在脑海中整理了下思绪,他现在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安顿好林逍野,事情办完,他也就安心离开,君无渡应当没有那个能耐阻住他回家的脚步。
他现在作出一副深情死缠烂打的样子来,无所谓,甚至程云臻还可以利用下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理清思路之后,程云臻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抓大放小,林逍野和回家是大过天的,君无渡则是路边蹦跶的蚂蚱而已。
从那天之后,君无渡并未出现在程云臻的面前。
不仅如此,赤阳花的事情也解决了。程云臻从毕项明那里大概了解了下,衍天宗原本预备将他和其余商会老板抓回去威胁一番,结果不知为何宗内又有魔物作祟,这下他们自顾不暇,又见群情激愤,只好停止了垄断赤阳花的行为。
程云臻店里的伙计们都因为此事而感到高兴,程云臻却笑不出来。
不过他今日准备将林逍野接回来。
程云臻特地挑了个下午的时间,去顾家走了一趟。
林逍野虽说当时表现得并不在意,可他一见程云臻就扑了上来叫干爹,程云臻心中一软,抱起他摩挲着他的小脸。
程云臻对顾燃说:“多谢你了。”
“没事,”顾燃道,“我听家里的下人说他很听话,一直不哭不闹的,我们是男子汉对不对呀?”
林逍野将头埋在了程云臻颈窝里,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看你这样子我也想早点结婚生孩子,我母亲总说等岁数大了修为上来就生不出来了,”顾燃若有所思道,“小孩儿还挺好玩的。”
程云臻也不打击他,笑道:“那你快点,遇到哪个中意的姑娘就向她表明心意吧。”
“我说真的,”顾燃道,“你就算不喜欢我妹妹,难道还真打算就这么一个人单着过下去了?”
听到这个话题,林逍野的耳朵警惕地动了动。
程云臻:“大家都是修仙之人,何必拘泥于情爱,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顾燃听罢,也不再说什么,程云臻与他告别之后就带着林逍野回到家中。
林逍野回到小屋,迫不及待地跳在门口的躺椅上晃来晃去,程云臻见他这调皮的样子,不禁一笑,道:“你这样子像是猴子下山了。”
“干爹,”林逍野道,“我现在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那句话?”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咱家里舒服。”
程云臻听到他说“咱家”,心中一窒。在林逍野心中,他是唯一的家人,到时候自己离去,他会多么伤心?
他忍了内心酸涩,强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等林逍野点好菜后,程云臻就兀自进了厨房忙活。
备菜时他却忍不住分神,这几日君无渡都没有出现,程云臻虽不知他去了何处,但想来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纠缠。
算了,刚把小野接回来,想他做些什么。
又是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几天,程云臻逐渐发现林逍野有些不对。
得知现在城里的魔物只有君无渡后,程云臻也就放松了些,允许林逍野出门去玩。
他下午总是会出去,而且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招式,晚上说梦话也念叨着什么。
如此观察他一番之后,程云臻终究是按捺不住,问他这几日都去哪里玩了。
闻言,林逍野也不扭捏,直截了当道:“干爹,我遇到了一个好厉害的人,他说只要我拜他为师,他就教我最好的剑法!”
程云臻心头本就有不好的预感,听到剑法时已经变了脸色,林逍野见他表情不对,道:“干爹……怎么了?”
“没什么,”程云臻尽力遏制着不在孩子面前翻脸,“这么厉害吗?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师父,也好送一份拜师礼给他。”
说到最后时,心中已经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准备写个直男小程穿成omega被分配给攻君的if线,谁支持谁反对?
第62章 拜你为师
林逍野说:“干爹,我还没有拜师呢。”
他已经深深被未来师父的剑法折服了,本来当场就想拜师,结果那人说要经过家里人的同意才可以。
程云臻:“那你想拜他为师吗?”
林逍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程云臻:“来历不明的人,我不放心让他教你。等见了面,让干爹和他聊聊再说。”
林逍野不疑有他,还以为程云臻已经答应自己拜师学艺,高兴道:“我和这个叔叔每次都是约在那个破庙附近见,干爹,我带你去!”
程云臻在心中冷笑,面上不显,道:“小野别急,等我备好了拜师礼,总归不能失了礼数。”
为了让林逍野相信他是真诚前去拜访,翌日程云臻从自家店里拿了几样针对魔族的丹药灵器。
他还在反思,是否自己给林逍野做的安全意识教育还不够,竟叫君无渡这么轻松就把孩子哄骗了。话又说回来,君无渡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人,哄个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下午,林逍野带着程云臻前往破庙附近。
林逍野在空旷处喊了几声叔叔,果然有人出现。
君无渡已经不复那日狼狈不堪的样子,而是穿了身玄衣,上头还有暗绣,一看便知造价华贵。他还简单束了下发,除了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外,整个人神莹内敛,气度不凡,哪里看得出来是只魔物。
林逍野一下朝前跑去,欢喜道:“叔叔,这是我干爹,拜师的事情你可以同他商量。”
君无渡略一低头,又看向站在原地的程云臻,见他眼中怒火正在酝酿,身上还带了不少驱魔的东西,显然是来者不善,咳了声道:“好。”
程云臻走过来,倾身摸了下林逍野的脑袋,温柔道:“小野先去附近玩吧,我们大人说几句话。”
君无渡见他俯身垂袖,素手摸过稚儿头发,眉眼极为温柔慈爱,而林逍野本就生得玉白可爱,懵懂仰首,明澈瞳仁里映着程云臻的模样。这幅画面竟令他内心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等到林逍野自去旁边玩后,程云臻冷眼看着君无渡,道:“你这人形修得这么快?”
君无渡:“还差一些,不过快了。”
此时林逍野已经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正伸出手去抚摸树皮。
君无渡道:“他是林怀嫣和明夷的儿子。”
用的是肯定语气。君无渡不是没见过这二人,林逍野的眼睛活脱脱就是和明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其余五官则是和林怀嫣相似。
程云臻紧紧观望着林逍野,确认这个距离他听不见后,才冷声道:“是又如何!我告诉你,少打他的主意!”
与方才和林逍野说话时的轻声细语判若两人。
君无渡叹息一声,道:“你着急什么。我只是看这孩子有学剑的天分而已。你若不信,带他随便找个宗门试测一二,他将来必定是要学剑的。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筑基修为。”
生子丹……若他和程云臻有个孩子,无论擅长哪一道,想必都不会是个愚笨的。
程云臻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道:“就算他要学剑,也未必由你来教。”
这时林逍野在不远处朝这边看了过来,程云臻忙摆上笑脸,假装自己正在和君无渡和和气气说话。
“不由我来教,”君无渡道,“难道要由那些废物来教?”
程云臻:“你少在这里卖弄。教剑和自己会剑,那是两码事。”
“你这话说的不对。”君无渡道。
程云臻脸上快笑僵了,见林逍野转过头去,忙收起笑容变了脸,他不搭理君无渡,君无渡只好自己继续说:“我将曾经领悟到的剑意传他几道,就够他终身受益的了。现在剑道试域已经崩塌,上哪里去找这样的机会。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可你总不能因为和我赌气,就不让我教这孩子吧。”
虽君无渡嘴上说的好听,程云臻怎么会同意让他来教林逍野?若是教成了和他一样的性子……他又想起自己一直头疼的教育问题。
君无渡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在此界,良善之辈是注定要受苦的。臻臻,你不能因为你内心的向往,将这孩子教得无法适应这里。”
短短几日相处,君无渡便知这孩子被程云臻教的极为懂事,但若一直耳濡目染下去,只会学得程云臻一样心软。心软在这个弱肉强食、动乱不停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好处,这里可没有什么律法规定杀人需要偿命。
“你叫我什么?”程云臻本来被他戳中心思还有些发怔,一听到那称呼就翻脸了。
“我听你家人都这样叫你。”君无渡看着他道。
程云臻刚想叫他尝尝自己带来东西的厉害,君无渡忽然说:“小野。”
原来是林逍野等不及,不知什么时候悄摸溜了回来,凑回程云臻身边。
“干爹,你们聊完了吗?”
程云臻只得深呼吸一下,摆出一张笑脸,道:“聊得差不多了。”
林逍野眼睛眨巴着,仿佛在期待程云臻给自己一个结果。
程云臻道:“是这样的,小野,其实我已经给你找了个师父,准备过两天就送你过去,那边已经约好了,你看……”
他可耻地撒谎了。
林逍野看了看他们二人,只觉得怪怪的,他自然能感觉到干爹是不想让自己跟着眼前这个叔叔学剑。
虽然他看见过这个叔叔出剑的样子,很想学剑,但在他心里当然是干爹更加重要,这个叔叔不过是个偶然遇见的人而已。
当即乖巧地点头道:“好,我听干爹的。”
只是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君无渡脸上现出意外神色,他还指望着这个小孩儿能撒泼打滚,求程云臻拜自己为师,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小的年龄,就能轻易对抗诱惑。
程云臻一面感到欣慰,一面又觉得是否自己做得太过。他只是不想让君无渡如此轻易就得了逞。
君无渡忽然道:“既如此,拜师的事情就算了。”
林逍野认真地道:“叔叔,你一定会收到一个好徒弟的。”
君无渡微微一愣,面上竟有些不自然。他从未想过收徒的事情,一来不愿教天赋比自己低的人,二来是没那个耐心,若不是此时正在努力讨好程云臻,怎么会收徒。
但见这孩子的确不蠢笨,又是程云臻一手带大的,不免起了爱屋及乌的心,道:“就算不拜师,我也能教你一招两式。”
又凑到程云臻身边道:“你放心,我教的是最基础的东西,不妨碍他再拜师。”
一言方毕,君无渡已经隔空取了一段树枝,他长袖飞舞,手中枯枝似化作青芒,生出金石破空之声,剑气纵横三丈,落叶竟随枯枝走势凝成漩涡,最后轻轻一指,对面松树上立时出现裂痕。
无论第几次看,林逍野还是目瞪口呆,等君无渡演示完毕,忍不住大声叫好,脸都喊得通红。
程云臻也没见过君无渡用过这样的剑招,从前他杀人哪里需要这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君无渡将手中枯枝抛给林逍野,道:“来学!”
林逍野接过那枯枝,却是先看向程云臻。
程云臻笑了笑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一大一小并肩而立,林逍野随着君无渡慢慢施展开剑招,竟也学得有模有样,说不定真是于剑道有天赋。
程云臻早就想过要让他拜师迈入修炼之路,可先天的弱症始终像一根刺,不拔除难以开始。
被程云臻所注视着,君无渡的剑招使得愈发行云流水。
林逍野忍不住道:“叔叔,你慢一些,我要跟不上了!”
见林逍野这般快活,程云臻心里也欢喜。他有的时候真不想考虑那么多事情,就算修士也不过活个几百载,能有开心的时光难倒不是最重要的?
林逍野跟着君无渡练了一会儿,直至将这三个剑招学完,君无渡虽想多拖延一会儿时间,可这孩子的体力明显不支。
林逍野气还没喘匀,就道:“叔叔,谢谢你肯教我!”
他心里更想让这个叔叔再多教自己几招,可知道干爹不同意,于是只能说出感谢的话。
君无渡的眼睛只一个劲儿往程云臻身上瞧,闻言漫不经心道:“无妨。”
程云臻慢慢地走过来,掏出帕子给林逍野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道:“小野是不是很想跟这个叔叔学剑?”
君无渡只恨那帕子不是拭在自己脸上。
林逍野能听出程云臻似有松口的意思,犹豫道:“我想是想……但是干爹不是说已经找了别的师父。”
“没关系,”程云臻又给他擦了擦小手,“说好了又不是不能改。若是你跟着这个叔叔学剑学得高兴,那我们就学。”
林逍野眼睛顿时瞪大,爆发出一阵快活的大笑,道:“我可以学剑了!我可以学剑了!”
说完,又拿着枯枝挥舞起刚刚学到的招式。
君无渡和程云臻站在原地,却是心思各异。
程云臻道:“你现在可满意了?我话说在前头,你只能教剑,不能教别的!还有,披好你的人皮,别让人看出来你的身份。”
程云臻方才是想通了,就算不让君无渡教林逍野,他也有别的途径死缠烂打,与其这样,倒不如遂了林逍野的心愿。
说罢,将那一堆乱七八糟驱魔的东西扔给了君无渡。
君无渡被砸了一脸,面不改色道:“你给我的,我自会好好收着。只是还差一样东西。”
程云臻:“什么?”
“剑,”君无渡说,“我需要一把开锋的剑。”
程云臻刚想说,他怎么沦落到连把剑都买不起,就看见林逍野忽然倒在了地上。
他心中一慌,连忙扑上前去。只见林逍野嘴唇泛紫,呼吸急促,显然又是犯了那弱症的情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日六,日不了就当我没说吧呵呵呵呵……
目前番外已定:1.失忆if(清澈男大醒来爆改炉鼎)2.abo if(老光棍攻君从基因工程美美领到穿越直男omega老婆)3.暗黑if(攻君一条路走到黑,结契后小程被逼疯只能在幻想中得到自由)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
第63章 拒绝权利
好在这地方离家中并不远,程云臻忙抱着林逍野回家。
林逍野十分虚弱,口中一直喊着干爹。
程云臻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他喊化了,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想去取水给林逍野服药,君无渡很有眼力见地倒了碗水过来。
这药其实就是修真界里最基础的灵药,什么都能治一些。程云臻带着林逍野看过不少医修,都说他是先天不足,除非彻底改善体质才能脱胎换骨。
林逍野晕晕乎乎的,说起胡话:“干爹,我是不是能学剑了?”
程云臻没想到他这种时候还在想学剑的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回答:“能,你师父还在这里没走呢。”
君无渡冷不丁被点到。
他看见,程云臻把盖在林逍野身上的被子边边角角都塞好了,还没忘记把团绒放在他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借此给他减轻痛苦,光是瞧着程云臻此刻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个孩子有多在意。
莫名其妙的,君无渡走到床边,也学着程云臻的动作,伸手摸了下林逍野的额头,低头道:“是的,师父还在这里。”
程云臻皱了下眉,似乎是不喜欢君无渡对林逍野的亲密接触。但他没说什么,君无渡看见了,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太好了,”林逍野小声地说,“等我学会了剑法,我就能对付魔物了。”
君无渡微微扬眉。
程云臻的表情差点崩裂,但他还是维持住了平静,道:“好了,你睡一会儿吧,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干爹给你下馄饨吃。”
又给林逍野塞了塞被子,程云臻将窗户彻底关好,离开了房间,屋内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那些纷乱和复杂的东西很快离开了程云臻的脑海,他现在想的事情只有林逍野。
君无渡看着难掩忧愁的他,道:“这孩子生的是什么病?”
程云臻将目光移到君无渡身上一瞬:“先天的弱症,他出生的时候不足月,是明夷散尽修为才为他保住了一条命。”
曾经有医修已经直言告诉他,这是个富贵病。每个人天生的命不相同,如果林逍野家里有权有势,自能派人去寻数不清的灵丹妙药,说不定哪样就能补好身体的亏空。
君无渡显然也于盐屋想到了这一层,表态道:“让我帮你。”
程云臻的语气一下变得冷淡:“不用了,这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便钻进厨房,给林逍野准备馄饨。
君无渡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程云臻一定会拒绝他。但是如果能治好林逍野的药就在眼前,程云臻难道会白白地放弃。
就算程云臻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也不会让程云臻躲过自己的。
*
馄饨算是比较费功夫的食物,程云臻忙活了半天出来,准备看看林逍野睡得如何。
他见君无渡还是没走,冷声道:“我可没准备你吃的那份。”
“我担心我的徒弟,”君无渡自然地道,“不可以吗?”
程云臻懒得理他,自进屋去。
林逍野睡得很浅,程云臻一摸上他的额头,他就醒过来了,小声地喊了句干爹。
生病中的人都比较脆弱,即便平时是个皮实的男孩子,此时也不例外。程云臻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小野是想一会儿吃馄饨还是现在吃?”
林逍野听着干爹温柔的嗓音,说:“我饿了,我想现在吃。”
又过了一会儿,程云臻把馄饨煮好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端进来,哄着林逍野一个一个地吃了下去。
君无渡一直立在窗外,直至天黑方才离开。
*
第二日,早上起来,屋外下起了小雨。
林逍野正在自己穿衣服,程云臻给他倒洗脸水,关心道:“小野今天感觉还难受吗?”
“我不难受了干爹,”林逍野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点都不难受了,你放心吧。”
程云臻说:“那就好。不过一会儿我还是得带你去看大夫。”
闻言,林逍野的脸很快就皱了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去看大夫就是要喝许多很苦的药。但是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所以只苦恼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
程云臻选择定居在这座城中,就是因为这里尚且还算繁华,有不少声名远扬的医修能前去拜访求医。林逍野现在吃的丹药,就是一位叫公羊界的医修给他炼制的。
公羊界的医馆可谓是人流如潮,纵使程云臻早起就带着林逍野前来,也仅仅排在了队伍前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进去。
程云臻有一本手册,里面几乎是林逍野的个人成长记录,详细写了林逍野从出生到现在一共几次发病,病况如何。
轮到他们二人,程云臻知道公羊界是个爽快性子,所以直截了当地将册子递给公羊界看,又简明扼要地说了昨日林逍野发病的情状。
林逍野也懂事地说了几句自己的感受。
一看到这笔迹密密麻麻的册子,公羊界就想起这对父子,搭了搭林逍野的脉之后,让自己的药童先将林逍野带到一边。
程云臻顿时一怔,知道这应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要说。
公羊界说:“你应该为这孩子早做打算了。观其脉象,并不乐观。”
程云臻心中不停打鼓,道:“先生此话何意?明明他发病的间隔越来越长,症状也越来越轻……”
公羊界说:“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未用灵根修炼。等他正式踏上修炼之路,身体无法承受灵根,灵根甚至会吞噬宿主精血,到那时更是命不久矣。”
听完公羊界的解释,程云臻只感觉自己心都凉了半截。林逍野是林怀嫣唯一留下来的了,老天到底为何要如此对待这孩子。
他只希望林逍野能够无病无灾地长大。
短暂的六神无主之后,程云臻道:“多谢,我知道了。那他现在还能不能练武强身?”
公羊界:“这个可以,不过莫要过度,否则也是伤身。”
得到答复后,程云臻便带着林逍野离开医馆,他再度撒谎,说林逍野的病并不严重,心里却在不停盘算着如何想办法给林逍野治病。上次顾燃说替他打听的消息已经有了眉目,也不知是真是假。
将林逍野送回家后,程云臻去铺子里看了两眼,随即马不停蹄地去顾家的灵器店找人。
顾燃正在二楼和三个伙计打牌,一见程云臻来了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天天这样的。”
程云臻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起了顾燃说有眉目的事情。
顾燃道:“我没打听到什么灵丹妙药,但有一条,听说青阙沈氏少主的弟弟沈青川于医道颇有研究,而且但凡是前去求医的人,他都一视同仁,不分什么身份地位。”
对啊,他怎么就忘记沈青川了呢?
程云臻一下醍醐灌顶,他暗道自己真是个庸才,找遍医修,竟忘记了沈青川。
沈青川不仅医术好,人品也好,
而顾燃见程云臻表情变幻,还以为自己说的这话没用。他当时说事情有眉目,多少是因为看云秦一直拒绝他提的婚事,有些着急而已。
顾燃不好意思道:“我接着再打听打听……”
程云臻温言道:“多谢顾兄!你说的这消息对我很有用。”
说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徒留顾燃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
程云臻回家时,看到林逍野正在跟着君无渡学剑。
既然已经让林逍野拜了师,程云臻自然不会干预什么,只冷眼旁观,看见林逍野累得有些喘了,叫他停下来歇一会儿。
林逍野进屋去喝水,君无渡凑到程云臻跟前道:“下个月,我想带林逍野去蚀日秘境。”
蚀日秘境是衍天宗地界内较大的秘境,在里面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灵草灵药,给林逍野服用之后补了他先天的亏空。
程云臻看也不看他,道:“我不同意。”
“你若不放心我照顾他,与我们一同前去即可。我这是为了给他治病。”君无渡说这话自然是存了几分私心。
程云臻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小野仰慕你,想跟着你学剑,我怎么会同意你教他。君无渡,你不要得寸进尺。小野是我的家人,给他看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不是你的筹码。”
他也不知道和君无渡说这些到底是有用没用,只希望他哪天不要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君无渡愣了下,虚心地请教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所以才想和你一起对他好,想要给他治病。我这么做错了吗?”
他是真的想学,好学。
程云臻说:“好,那假设你想办法治好了小野,然后呢,你所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君无渡不假思索地道:“你。”
程云臻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算你是真心想对小野好,那也是有利所图。这样的好,我宁愿不要。”
君无渡顺着程云臻的思路和逻辑想了下,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
照着程云臻这么说的话,他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将他的心意转圜回来。他又不是傻子,能三言两语就被程云臻给劝退。
“那我也应该有拒绝的权利,”程云臻说,“你如果将你的好强加于我,和从前有什么分别,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想法。”
程云臻愿意跟他说这么多的话,君无渡心上一紧,竟然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最后说:“我听你的。”
如果他听程云臻的都改好了,是不是程云臻就可以改变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4月马上拿到全勤,5月争取也拿到~~~
第64章 何为尊重
自听了顾燃说起沈青川后,程云臻便动了带林逍野前去求医的念头。
他这三年除了努力经商外,还投资了其他店铺,于钱行中也有给林逍野准备好的积蓄,此外,还在地价便宜的地方买了一座倒闭的客栈,若是林逍野长大后无心于宗门之中修炼,还能经商为生,总不至于像明夷那样流落街头。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程云臻虽不是林逍野的亲爹,但操劳的心是一样的。
赤阳花的事情刚刚结束,程云臻料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遂到店铺里交代了一番,说自己即将要出一趟远门。
程云臻待伙计们都极为和善,大家一听说是带林逍野去看病,纷纷都送上祝愿,希望程云臻能觅得良医,早日带着孩子回来。
和伙计们说了会儿话,程云臻便觉心中暖意融融。
他今时不同往日,要出远门不必扣扣搜搜、避人耳目地准备行李。程云臻将所有东西都备好,放在储物戒中,回家告知林逍野要带他出门看病的事情。
林逍野疑惑地说:“可是干爹不是说,我的病不碍事了吗?”
“是不碍事了,”程云臻面不改色道,“这次出门,其实主要是干爹想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他恰好是个医修,小野不想跟着干爹一起去吗?”
林逍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但又想到什么,说:“但是我刚拜师,如果要出远门,就没办法跟着师父学剑了。”
这几日林逍野雷打不动地跟着君无渡练剑,程云臻没如君无渡所要求的那样,买开锋的剑,而是给他们俩买了两把驱邪用的桃木剑。小孩子家家见血就不好了。
君无渡心中不认同他的观点,但不敢怒也不敢言。
程云臻漫不经心道:“回来再接着学,干爹已经和你师父说完了。”
实际上,程云臻自是没和君无渡说。
衍天宗地界与沈家紧邻,父子二人早起到驿站,乘灵舟前往青阙沈氏主城,云林城。
林逍野是第一次乘灵舟,肉眼可见的兴奋,出门时,他将团绒和桃木剑也带上了。程云臻早已不再恐高,抱着他坐在船尾甲板上,看着周围的云蒸霞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黄昏之时,他们已经在客栈落脚,开了一间房后,下来到大堂里吃晚饭。
孤身带着孩子在外,程云臻自是警惕,先在城内打听了一番才在这里住下。这间客栈显然已经上了年纪,桌椅板凳都有岁月痕迹,不过来往客人并不少。
林逍野一直在好奇地四处张望,程云臻用食指轻轻敲了两下他的碗沿,示意他专心吃饭。
这时候,程云臻注意到,忽然有个打扮怪异的女子进入店内。之所以说她打扮怪异,是因为她是穿了身男装,偏偏又描眉画眼,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孩。
她像是和店主认识,打过招呼后,就在店内位置最高的一张桌子后坐了下来,而后吊起嗓子唱了两句,似戏非戏。
唱过几句之后,店内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看到桌上的惊堂木和折扇,程云臻便知道这女子是说书唱曲的,于是低声给林逍野解释,道:“你不是想听故事吗,一会儿就有故事听了。”
果然,人聚到一定数量的时候,那女子将折扇一挥,开始讲今日的故事。
她声音嘹亮,吐字清晰,有一把极好的嗓子,一听就是下过功夫的。
“昔日总是讲古,今日,我便给诸位讲一段不久之前的故事,且说霁川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十五结丹,而后被剑骨认主,是千年难遇的奇才。百年前魔族大肆入侵,便是这位奇才凭一己之力,力克魔物,拯救修真界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后闭关百年,功德圆满,得天神亲至赐神位而飞升——诸位可知这是何许人也?”
程云臻听得头疼,但见林逍野十分入迷,只得暗自忍耐下来。
周围立刻有人抢答:“是剑尊吧!”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道:“正是!”
“诸位只知剑尊飞升,却不知他飞升之前历了一情劫。剑尊一剑霜寒十四州,偏生修的是无情道,谁料参加五年前的句州大会后,他竟带回来一名叫秦云的炉鼎。”
听到这里,林逍野天真无邪地道:“干爹,炉鼎是什么啊,他的名字和你有点像。”
好在林逍野并不是立刻要知道答案,而是继续听那说书人讲。
“列位,这秦云也不是个寻常人物,而是个极阴体质的极品炉鼎!剑尊将他囚在山上,每逢月圆之夜必要采撷。可这炉鼎心有所属,竟屡次三番从剑尊手中逃脱,这第一回……”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书人讲到最精彩的部分便戛然而止,道:“欲知那炉鼎是如何逃脱,且听下回分解。”
林逍野意犹未尽,一直看着那说书人离开。
折磨终于结束,程云臻决定下回绝对不在大堂里吃饭,宁愿叫人送到房间里来。
而林逍野还在摇头晃脑地模仿那说书人的语气,程云臻看他的样子失笑,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三年来,程云臻一直都很忙。他忙着照顾林逍野,忙着经商赚钱,忙得没有时间去停下来想一想从前的事情。而现如今君无渡的再次出现无疑是一种时时刻刻的提醒,那些往事就像潮水一样,无论他怎么阻挡,水仍旧会漫溢过来。
最近,程云臻总是会想起自己被君无渡逼到崩溃大哭的模样,那记忆中狼狈的自己竟然让他感觉到陌生,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他不会再和第二个人产生如此深刻的纠葛了,也不会在第二个人面前露出那样歇斯底里的一面。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但程云臻心头仍旧有一根刺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君无渡这样子能装多久……是的,他不相信君无渡会变,就像他的心也和磐石一样不会动摇,君无渡只可能是那个君无渡。
林逍野明显感觉到听完说书之后,程云臻的心情有些低落,他虽不知是因为什么,但也乖巧安静下来,晚上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翌日,程云臻带林逍野前去沈家。
出发之前,程云臻向客栈老板打听一二。据老板所说,沈忝臣打算让沈青川接任下一任家主的位置,无奈沈青川只醉心医学,为此不惜离家出走,再后来沈忝臣也就淡了这心思,由着沈青川去行医救人,只当为沈家积累功德。
程云臻不由得叹息一声,沈青川真的是个好人。
沈家为沈青川辟了一医堂,程云臻带着林逍野早早赶到,却被告知这个月的号已经发完了。
原来因为沈青川的医术小有名气,远近不少城内的修士都前来求医,几乎将医堂的门槛踏破。为了不让这些人在医堂外苦等,沈家修士会先根据病状轻重,将不同颜色、不同时间的号发出,再让病人前来看诊。
这才只是月初。程云臻暗道不巧,正要带着林逍野先回客栈,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医堂内的管事却忽然将他叫住。
“这位公子,请慢走!”
那管事往程云臻脸上瞧了又瞧,眼神有些不可置信,道:“这位公子是……”
三年前,剑尊的道侣大典,他曾有幸前去观礼。剑尊道侣那张脸乃世间罕有,他绝无可能认错。
但……剑尊道侣不是已经去了吗?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程云臻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被认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从衍天宗的地界来,是带着孩子前来求医的。”
管事这才看见程云臻还牵着个孩子,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世界上有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也无什么稀奇之处,况且眼前男子色若春晓,和剑尊道侣的病弱模样不甚相同。
管事已经将人叫住,不好再赶,道:“这孩子生了什么病?”
程云臻低声道:“是先天的弱症,先前请别的医修看过,说是病情不甚乐观。对了,不知可否麻烦管事通报一声,我和沈青川沈公子是旧相识。”
管事点了点头,道:“公子请写下名字,住在城内何处。”
程云臻留下管事所说的信息,遂带着林逍野离开回到客栈。
*
程云臻带着林逍野在求医,君无渡却是回了一趟君家。
早知程云臻要做什么,也不会提前知会他一声。君无渡虽感到不快,但他还分了一缕魔息附在团绒身上,时时刻刻都能监视着程云臻。
而他回君家的原因也十分简单,他需要钱。
堕魔之初,由于力量还不够强大,君无渡沉在渤海暗无边日的海底。与此同时,君意原和君雪银决定封锁消息,营造成他已经飞升的假象。
这是站在君家的利益角度考虑,然而如今君无渡已经不是君家人了,甚至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跟着程云臻姓。
他来拿回自己在储物戒中积攒的东西,别的或许不是他的,但这些是他自己一样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得到的。
曾经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世间万物都是唾手可得的。
君无渡回到了寒天峰。这里并没有新的主人入住,曾经程云臻种下的花围着那间房屋生长得肆意,芳草无情,物不是人也非。
君无渡从窗户里看进去,意识到了什么。那时候他把程云臻的肉身放在了冰棺里,而他堕魔之后忙于修炼,一直没再回来过。
屋里仍旧和当年一样,那些他在狂乱之下画出的招魂阵法一笔也没有褪色,每一处都充满着执念,但君无渡看在眼中却并不觉得这种执妄吓人。
修成正果的路会走很远,如果不执着一点,那就是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君无渡正在回忆着过去,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属于旁人的气息。
他隐匿身形,看见是君十五,如今君十五也已经金丹修为了。他在给程云臻擦拭冰棺,一边擦还一边念叨着自己的事情,仿佛程云臻能听到似的。
君十五明明是个天资不算出众的弟子,君无渡却叫他来照顾程云臻,就是因为他知道君十五本性良善,知道当时程云臻为他包扎伤口,一定会心存感念。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以谢鸾的身份,第一次看到程云臻露出柔软善良的一面时,那种心情还一直长久地存在,滋养着他的占有欲。
君无渡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现身出来。现在让君十五知道他还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等君十五离开之后,君无渡调换了整个冰棺。
他想,应该让程云臻自己处置自己的遗体,这一定符合程云臻所说的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bwp和营养液~
第65章 婴魅珠
云林城内。
程云臻知道自己此番来找沈青川,也有碰运气的成分在。两人当时不过认识月余,或许沈青川早就将他忘记了。
然第二日,沈氏修士就找到客栈来,请程云臻带着患者前去沈家。
程云臻给林逍野收拾齐整,带着他下楼前去拜访沈青川。
家中人通报是一位叫阿云的公子前来求医时,沈青川心中便感到讶异。待见到了程云臻,才知真的是当年在九心医馆的阿云。
程云臻微笑道:“许久不见,不知沈公子是否安好。”
当时听闻秦云病逝,沈青川难免叹惋,原本就诊出他病久成疴,还以为剑尊既与他结为道侣,一定能将他身上的病治好,没想到最终还是玉陨。
现如今看在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竟有些发愣,思绪万千之后,道:“我一切都好,你呢?”
程云臻道:“观我气色,沈公子便知道我现如今身强体壮。”
修真界中,所谓借尸还魂或造体重生,都不是什么奇闻轶事。沈青川见他还牵着一个孩子,便不再当面细问,只道:“是这孩子身上有恙吗?”
程云臻点了点头,又将林逍野的病状说了一遍,递上自己整理的册子。
沈青川赞道:“这样看起来便省心许多。”
“我还是跟你学的,”程云臻道,“从前在九心医馆的时候,你整理医案便十分细心。”
两人相视一笑。
程云臻问:“白芷呢?他现如今在何处?”
想到白芷,程云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君十五。他们都是可爱伶俐的少年。
“他到了该入族学的年纪,”沈青川道,“这会儿应该正在修炼。”
沈青川探了探林逍野的脉息,又以神识看了看,叫来一名男修,先将林逍野带下去玩耍。
程云臻一直目送着林逍野的身影离开,眉目间有忧愁之色:“这孩子的身体到底……来云林城之前,我们请一位叫公羊界的医修看过,他说情况并不乐观。”
“公羊医修是前辈,”沈青川道,“他说的话不假。”
听见沈青川也肯定公羊界的话,程云臻的目光愈发暗淡。
沈青川声音平和而有力量地道:“这样吧,你若无事,带着孩子在这里多住几日,让我再想一想。就算不能找到根治的法子,我也会尽力开一份能为他滋补的丹方。”
闻言,程云臻连忙道:“多谢。”
他说罢,就朝沈青川深深地鞠了一躬,双臂紧接被人扶起。
沈青川道:“何必行此大礼。”
程云臻感激地道:“在旬嵊城时,分别太过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沈公子。没想到三年之后,又要麻烦你。”
沈青川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何来麻烦之说,秦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阿云吧。”程云臻道。
沈青川却想起剑尊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如此唐突地叫其道侣。但……剑尊现在毕竟已经不在此界了。既然秦云希望他如此称呼,沈青川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沈青川于是点点头道:“阿云,那你也不用沈公子沈公子的叫,叫我青川即可。”
程云臻:“好。”
沉默了片刻,沈青川还是忍不住道:“你和剑尊……”
程云臻愣了下,坦然地说:“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我命大一些,得到了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这话说得十分含糊,沈青川琢磨着他的话,片刻之后真诚地道:“否极泰来,以后你会一直平安顺遂的。”
程云臻留下和沈青川闲聊了一会儿,方才带着林逍野回到客栈之中。
而两人刚到客栈门口,看到那门口在檐下站着的人,林逍野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扑上去喊道:“师父!”
对于君无渡能出现在这里这件事,程云臻一点也不意外。他当时没立刻追上来,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师父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林逍野凑到君无渡身边道。
君无渡摸了摸林逍野的脑袋,看着程云臻低声道:“我挂心你们,所以就追上来了。你们方才去哪了?”
林逍野正背对着自己,程云臻眼神如小刀一般往君无渡身上飞,君无渡装成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林逍野一看过来,程云臻又得做出平静表情,堪称变脸大师。
这样的他过于鲜活,让君无渡看得心中发笑。
碍于孩子还在,程云臻不得不与君无渡做出和平共处的假象。吃饭时君无渡还给程云臻挟了几筷子菜,让他憋屈得不行。
直到晚上林逍野睡了,程云臻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望月,君无渡也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
程云臻不悦地道:“我们来看病,你凑什么热闹!”
自重逢以来,程云臻就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君无渡竟也习惯了,柔声道:“我不是说了吗,是挂心你们。”
月凉如水,朦胧的光使得程云臻的脸更加清冷,如隔云端,不可亵渎,他冷冷道:“不需要。”
君无渡一下竟看痴了,片刻后道:“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同你说。”
程云臻并不觉得他和君无渡之间还有什么要紧事,正要进屋去,手腕被人拉住,他当即用力甩开,道:“谁许你碰我了!”
君无渡道:“你不听我说话,我才要拉住你的。”
程云臻深呼吸了口气,道:“有事说事!”
“我回了寒天峰一趟,”君无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云臻的脸色,“你的肉身被我拿回来了,它还被保存在冰棺里面,保存得很完好。”
程云臻微愣,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情,道:“那具身体对我已经没用了。”
说完,又觉察到什么不对,补充道:“将它毁了吧。”
自己的肉身放在别人那里,这个别人还是君无渡,怎么想怎么奇怪。
君无渡劝道:“留着吧,留着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会有用。”
若是从周全的角度来考虑,的确是留着要好。程云臻思索片刻,还是道:“毁掉吧。就算这具肉身能再派上用场,我也不会再用它了。”
君无渡微怔:“为什么?”
“你没有当过炉鼎,”程云臻在月色下轻轻地说,“没有体会过那种时时刻刻都受人摆布、低人一等的感觉。”
想起程云臻回忆里痛苦的模样,君无渡心头生涩,低声下气道:“是我待你不好。”
听得他如此说话,程云臻心乱了一瞬。他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既然知道我是从异世来的。你的所作所为,也许在这个世界并不算错,只是因为遇到了我而已。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无法理解彼此。所以,你何必如此执着。”
他有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
君无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先前我无法明白,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
他看见程云臻的眼神变得生气,又找补道:“你不告诉我,是我的错。”
“我和你说不明白,”程云臻仰头看着月亮,“是不是成为魔之后,你的心性也会受影响?”
放弃飞升,变成一个魔物。从前君无渡虽然也有说软话的时候,但现如今这样子,从前的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他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样子那样可怖,不禁让程云臻怀疑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这句话君无渡听懂了,他说:“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心中,我已经变了许多?”
程云臻已经开始后悔今晚上和他说这么多话,闻言摇摇头道:“我要睡了。”
君无渡见程云臻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你别忘记,将那具肉身毁了。”
君无渡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就算他本来确实存了将那具肉身保存下来的心思,听程云臻如此说了之后,也不可能再留下来。
清冷月光之下,君无渡将冰棺底下镶嵌的灵石装置破坏,棺材里的美人立刻化为枯骨,这具炉鼎体质的身体,就此彻底离开了程云臻的世界。
程云臻回到屋中,发现林逍野还没睡。
他脱了鞋袜上床,挨着林逍野道:“早些睡吧,明日若是无事,我带你在城中玩。”
林逍野睁着眼睛,突然问他:“干爹,你和师父是不是从前认识啊。”
他早就怀疑这两个大人的关系了。好几次,他都看见干爹在瞪师父,干爹一直都很温柔的,从来没对别人这么凶过。每次师父主动和干爹说话,干爹有好几次都没有理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而且他心里清楚,师父是主动接近他,对他好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像干爹店里的叔叔姨姨,也会对他好,但没有像师父这样对他这么好。
程云臻没想到这孩子这样敏锐,一时间愣了。
林逍野还拿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在这样的注视下,程云臻只能硬着头皮捏造:“小野真聪明,这都看出来了。其实干爹和师父以前是好朋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就绝交了。”
林逍野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程云臻想着明天还要和君无渡对口供,“你师父他现在想重新和干爹做朋友,所以就来找我们了。”
“那一定是他做错了吧。”林逍野选择不再用师父来称呼。
程云臻不想让林逍野有任何负担,握着他的手坚定道:“小野,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和你都没有关系,你明白吗?你不需要想这么多。”
林逍野似懂非懂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程云臻说,“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干爹的事情,干爹自己会处理。”
*
因为不知道要在云林城中住多久,程云臻想同客栈老板说长租一月,看能否便宜一二。
林逍野不知道被君无渡带到哪里玩了,程云臻刚下楼要同老板讲价,看见沈青川等在一楼大堂,见他下来,仰头笑了笑,如清风一般。
“你怎么来这里了?”程云臻忙快走两步。
“我想请你们去沈家住,”沈青川道,“你先别拒绝。我想先给小野配几副药试试,若是你每日都来回跑反而不便。”
涉及到林逍野,程云臻犹豫了下,道:“这是不是太叨扰了?”
“无妨,”沈青川说,“这样你我都方便,不然我还要一趟趟地往客栈跑。”
听沈青川这样说,程云臻也就不再推拒。
沈青川:“小野呢?”
“他和他师父一起出去了,”程云臻道,“估计一会儿就会回来。”
“师父?”
“小野喜欢学剑,”程云臻解释道,“不久前认了个师父,我想着强身健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由他去了。”
沈青川敏锐地感觉到阿云似乎对这个师父有些意见。
果然,二人在大堂内等了一会儿,就见君无渡带着林逍野回来了。沈青川见到君无渡竟没有任何反应,程云臻猜测他应该是用了某种法子,叫旁人看不见他的真容。
而君无渡一看见沈青川和程云臻站在一起,也怔了片刻。他当然记得沈青川,而且还没忘记当年他调换了沈家的玉牌,引得沈青川前来。
若是沈青川告知程云臻此事,那又是一笔旧账要算。
君无渡观察了程云臻片刻,见他并无什么愤怒情绪,知道此事还未揭开,短暂地松了口气。
林逍野乖巧地打招呼道:“沈叔叔。”
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尤其一双眼睛极为灵动,叫沈青川看了也心生喜欢。
程云臻将林逍野拉过来,道:“小野,沈叔叔邀请我们去他家里住,快谢谢叔叔。”
听得这话,君无渡不动声色道:“为何要去他家里住?”
程云臻微微蹙起了眉,而沈青川好脾气地将方才说过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末了道:“还未请教这位的名字。”
君无渡随意套了个从前的名字,道:“谢鸾。”
沈青川笑道:“原来是谢公子。既然是阿云的朋友,不如也一同住在沈家。”
程云臻刚想开口说话,君无渡道:“那就多谢了。”
他眼底幽深,有魔息若隐若现。当年沈青川虽对程云臻没什么情意不假,现如今重逢如此殷勤,难说不是起了什么心思。
沈青川做事极为周全,他既开口前来邀请,房间就已经收拾打扫好了,是一进小院,正房和侧房,刚好够三人居住。
他们就这样在云林城内住了下来。君无渡十分警惕沈青川的靠近,然而沈青川是个大忙人,整天都在看诊,得了一点空就给林逍野配丹药,和程云臻说话的时间极少。
程云臻却闲得发慌。他这三年忙惯了,现在林逍野跟着君无渡学剑,也不需要他时时刻刻跟着。
自从上次程云臻说他和君无渡从前认识以后,林逍野就有意阻隔君无渡和程云臻的接触。程云臻感觉他是把那番话听进心里了,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一个月过去,林逍野的药喝了不少,程云臻想着不能再叨扰沈青川,便提出了回家。
沈青川歉意道:“小野这先天的亏空,我的确没想到法子。”
程云臻虽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但他知道沈青川一定已经尽力了。就连在现代世界,都有着不少医学未攻克的疑难杂症。
程云臻于是道:“这些日子,真的麻烦你了。左右他现在年纪还小,我再带着他慢慢看就是了。”
沈青川欲言又止,最后道:“若我有了法子,一定会修书告诉你。”
临走的时候,沈青川又给程云臻拿了不少药。程云臻拗不过他,还好他早已将诊费偷偷放进了房间的抽屉里。
沈青川同样没有办法,程云臻想起君无渡曾经说过的秘境,问林逍野:“你师父呢?”
程云臻意识到或许真的如公羊界说的那样,给林逍野供养足够多的灵草妙药,才能够完全改善他的体质。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采取一下君无渡的意见,死马当成活马医。
林逍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了。他说有点事,让我们先回去。”
程云臻道:“好,那我们就先回去。”
*
又忙了一下午,沈青川路过程云臻所住的院落,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
下人在打扫房间时,找到了程云臻所留下的一袋上等灵石,沈青川拿在手里,仿佛心里也沉甸甸的。
对于林逍野的病况,他心中亦感到气馁。在听闻秦云重病而亡后,沈青川才意识到自己是对他有好感的。他如此挂念他,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他的病人。
尤其再度见到秦云,心中竟喜不自胜,有一种宝物失而复得的感觉。
但身为医者,他无法治好病人,何谈儿女情长,好在现在秦云就住在衍天宗的地界,而自己也知道他的住址,以后可以前去探望。
沈青川回到屋中,继续翻着医书,决心找到医治林逍野的法子。也许,变异的草药可以……
“沈公子。”
不知哪里传来这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沈青川当即抬起头来。他的修为并不低,否则也无法炼制一些高阶丹药。而此时,他竟然没察觉到自己屋里进了一个人。
沈青川眸中一沉,道:“谁?”
那人并未回答,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着一身黑衣,还戴着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这打扮沈青川极为熟悉,道:“是谢公子?”
君无渡淡淡道:“是我。我是为了林逍野的事情前来。”
沈青川将手中医书合上,站起来道:“谢公子是何意?”
“沈公子不必与谢某绕圈子了,”君无渡不耐烦地道,“告诉我如何治林逍野,我立刻就走。”
沈青川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讶,但他脸色依旧寻常,道:“我已经和阿云说了,小野的病,恕我无能为力。”
君无渡淡漠地道:“沈公子何必小瞧人?你没有和他说,是因为觉得他办不到吧。我是林逍野的师父,即便是要下阿鼻地狱,我也会治好他。沈公子若是迟迟不肯告知,别怪我无礼了。”
语含压迫威胁之意。
沈青川并不惊慌,道:“谢公子是如何得知我有法子的?”
君无渡:“你曾数次在院外徘徊,恐怕就是在犹豫是否要告知此事吧。”
沈青川苦笑着承认道:“不错。我这一月来翻阅古籍,是找到一法子。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无渡现在对不可能这三个字极为敏感,听了之后冷哼一声:“事在人为。沈公子身为医者,明明有活路却不告知,难道不是违背了你口中的医者本分?你只管告诉我!”
沈青川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谢公子可认识未家的人?”
“不认识。”君无渡皱起眉道。
他从前自然是认识,但现在已经是魔,也就骗骗沈青川这种修为低的还可以。
君无渡很快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未家的东西能救林逍野?”
“不错,”沈青川点了点头,“未家有一至宝,名叫婴魅珠。若林逍野能得此珠,修炼会事半功倍,元婴期时更会重塑根基,再也没有什么先天弱症的困扰。”
婴魅珠是未家的传家宝,无怪乎沈青川不肯告知程云臻。据君无渡所知,婴魅珠许久没有主动认主了,所以未家选择将婴魅珠封存起来,只将它灵气铸成的结晶发给嫡系子女使用,而不是只供给一人。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像婴魅珠此等的宝物,若是无法驾驭,很可能在破境雷劫之中死去。
雷劫什么的,君无渡不在意。
他只考虑最实际的问题,道:“他现如今不过是个孩子,如何能够承受婴魅珠的力量?”
他自然知道未家的传家宝是何物,只是没想到此物能用来救林逍野。
“我听阿云说,他生父在他出生之时为了保住他的命,散尽一身修为。这些修为现在尽数封存在他体内。拥有这些力量,小野能够使用婴魅珠。但是,未家绝无可能将婴魅珠拿给外人。而且,就算谢公子你能拿到婴魅珠,你们三人又如何能躲过未家的追杀?”
最后一句,才是沈青川最为担心的事情。他自己便是出身于世家,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传家宝对一个世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君无渡已经在脑内筹划如何获得婴魅珠,闻言回神道:“这些无需沈公子操心。”
说罢,他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渡:放心吧杀人夺宝包专业的!!
劳动节的含金量谁懂,直接日六!劳动节不劳动叫什么劳动节!
第66章 引气入体
程云臻很快带着林逍野回到家中。
一回家,看到熟悉的摆设,他想起林逍野上次说的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出这趟远门虽然不累,但程云臻却感觉身上的压力更重了。机缘虚无缥缈,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林逍野。
而且他始终渴望着回家,两种念头交杂在一起,心绪纷乱不宁。
休整几天之后,君无渡一直没有露面。林逍野经常去破庙附近找他,却不见他的人影,程云臻都看在眼里,暗道君无渡实在是太不负责,收了徒弟又将人丢在这里不管。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从沈青川那里得知未家婴魅珠能改善林逍野的体质后,君无渡便设法想取得此物。
像此等维系世家命运的宝物,一定会有灵兽、修士看管,除此之外,还有层层阵法。
若直接强抢,后续能不能护得住林逍野也是个问题。他现如今毕竟是魔,不好和修士扯上关系,若要将程云臻牵涉其中,非他所愿。
思虑再三之后,君无渡再次回了趟寒天峰。
这次他并没有隐匿身形,将每日前来祭拜打扫的君十五吓了一跳。
君无渡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道:“不认识我了?”
“剑剑剑……剑尊大人?”
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君十五险些要晕倒了。他心头咯噔,身为三年前最近的旁观者之一,他自然是知道当时剑尊并非飞升而是堕魔,就是因为他知道得太过于清楚,还被下了禁言法咒,无法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震惊压倒了一切。
君无渡说:“把君意原和君雪银叫来。”
现在君意原已经不算是他的长辈,四叔就不必叫了。
从前的习惯还在,君无渡一发话,君十五就立刻去叫现如今的掌教家主。
叫完之后,心中才茫然地想,好像要出大事了。
直到来了寒天峰,君雪银才敢相信真的是君无渡回来了,而且是以一个魔物的身份。
这些日子,仙盟与衍天宗都暂时放下了从前的恩怨,天下修士同舟共济,预备伐魔。在这个节骨眼上,君无渡竟然如此尴尬地回来。
君意原同样面色复杂,他对这个侄子是有几分感情不假,但是他知道孰轻孰重,况且已经变成魔物的君无渡,不能和从前会考虑霁川利益的剑尊相提并论了。
他凝神一看,竟看不透如今君无渡的修为,心中更是一沉。
“你这是……”
君无渡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只冷冷道:“我回来,是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君意原小心翼翼道:“是什么事情?”
“四象玉还在,”君无渡说,“我要你们用四象玉,向未家借婴魅珠。”
有他指点,还有婴魅珠相助,林逍野结元婴不会是件难事,快一些几十年就能达到。等元婴塑成,再将婴魅珠还回便是。
有四象玉的盟约在,借婴魅珠并不过分。
君雪银年纪尚轻一些,不太清楚婴魅珠是什么东西,而君意原却知道,道:“未家怎么可能会相借此物……”
君无渡打断了他的话,道:“三日之内,我要看到婴魅珠。百年之内,必然亲手奉还。”
君雪银瞧父亲神色,也知道此事一定难办,咬咬牙道:“恕我直言,你现如今并非君家人……”
君无渡倏尔笑了,他道:“你们对外说我飞升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不是君家人?”
他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这三年来君家一定是借着他已经飞升成神的名头,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君雪银闭口不言。
而君意原更担心的是,不知道君无渡要婴魅珠是要去做什么。他知道对君无渡来说是没有什么宗族亲情可言的,惹怒了他就算是将整个君家灭门也是不无可能的事情。现在君无渡是魔,就算能借到婴魅珠给他,岂不是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君无渡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拿到婴魅珠,二,让天下人知道我堕魔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君无渡感到轻微的不齿。若按照他从前的行事风格,怎会瞻前顾后,早就打到未家去将婴魅珠抢来了。
君雪银几乎是不假思索道:“我选一。三日之后,请来寒天峰拿婴魅珠。”
君无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没有再多停留,瞬间消失在原地。
君意原只感觉眼前一黑,几乎有些站不住了。他知道女儿的选择是正确的,若是真如君无渡所说,飞升的谎言被戳穿,那么君家将会成为全修士的叛徒,到时候魔族大肆入侵,其余修士抱团抵抗,只剩君家被排除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君意原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婴魅珠是未家至宝,若无非借不可的理由,就算以四象玉为令,他们怎会轻易相借。”
“爹,我们得弄清楚他借这个是因为什么,”君雪银冷静地分析道,“他既有所求,必然是存在弱点。”
从前君无渡的弱点好找,可现在……君意原看了看那冰棺里躺着的人。
“不对,”君意原突然道,“他既然已经回来,怎么会对这冰棺置之不理?”
说完,君意原又去叫君十五:“你一直来寒天峰打扫,可见这冰棺有什么异样?”
君十五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片刻后才回神,茫然地道:“我不知道。”
君意原以神识探查了下冰棺,很快发现这居然只是假的,由树木幻化而成。也就是说,君无渡或许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来过寒天峰一趟,并且将冰棺拿走。
“爹,”君雪银很快想到什么,“你说是不是……那个炉鼎还活着。”
一听这话,君十五瞪大双眼。
“极有可能,”君意原点了点头,认可女儿的说法,“而且,说不定他借这婴魅珠就是为了那炉鼎。”
“这怎么可能呢?”君十五喃喃道,“秦公子已经死了三年,应当早就转世投胎去了……除非,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死。”
*
于君雪银而言,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君无渡给的期限之前拿到婴魅珠。
她不得已出面,亲自带人前往未家求借此宝,理由是君家灵脉受损,需借此珠的力量来修复。
灵脉于一个家族来说是何等重要,几乎牵系全族修士的修炼之事。听闻君家山脉受损,未家家主亦感到吃惊。
这一代的未家家主叫未嘉运。
君雪银诚恳地道:“我知贸然借走此物,实有不妥之处,但灵脉一日不修复,君家便会越来越式微,这才拿了四象玉前来。”
未嘉运见她说得合情合理,再加上君家不久前刚有人飞升,实力不容小觑。这是事关家族命运的大事,自然在四象玉的约束范围之内,若是不借给君家,恐怕会惹来天罚。但,这是未家至宝,就这样借出去实在是无法放心。
沉吟片刻后,未嘉运道:“此珠我可以相借。但它只有未家嫡系血脉才能够触碰使用,非嫡系者会被未家先祖留下的禁制打伤。这样吧,我派一嫡系子弟带着婴魅珠前去霁川,助你们修复灵脉,也算是切磋学习。”
君雪银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凝。
若是只有未家嫡系才能用此珠,君无渡是否知道此事?还是这只是未嘉运怕他们用婴魅珠行什么不轨之事,所以派人前来监视,为此寻找的借口?
君雪银道:“兹事体大,还请未前辈替君家保密。”
未嘉运自然知道厉害轻重,点了点头。
三日迫在眉睫,容不得她多想,君雪银这一趟并没有白来,随她一起回霁川的还有婴魅珠,和未嘉运派来的嫡系血脉——未宣。
*
今日便是约定交付婴魅珠的日子了。
自未宣来到霁川,一直迟迟没有见君家人使用婴魅珠修复灵脉。他心中也不免起疑,难道君家借婴魅珠真的别有他用。
而这天,君雪银告诉他,要先从寒天峰开始修复灵脉。
未宣于是来到这座山峰,用灵力催动婴魅珠,将其放在了距离灵脉最近的地方。那颗剔透漂亮的冰蓝色珠子悬在山旁,在白日也散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君雪银不动声色地问他:“你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未宣没有忘记自己前来霁川的职责,但是君雪银一直劝他,说这座山峰不知道要修复多长时间,他还不如去洗剑峰和君家修士切磋。
未宣对君家大名鼎鼎的洗剑峰神往已久,听君雪银如此说也就不再坚持了,毕竟婴魅珠上的禁制是极为厉害的。
见未宣被劝走,君雪银松了口气。
刚刚入夜的时候,君无渡又穿这一身黑衣出现在寒天峰。他早在来的路上就感受到了婴魅珠的灵力波动。
果然用四象玉借到了。
君无渡想到他能为程云臻解决一件十分头疼的问题,心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欢喜。他对君意原父女道:“放心吧。我既说是借,就一定会还。如今我虽已经堕魔,可说话还是算话的。”
君意原和君雪银都下意识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而君无渡欲伸手将那珠子收走,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禁制的力量。
他身形迅疾如影,足尖轻点,先躲过了这禁制发出来的第一道灵力,而后立在半空中冷冷嗤笑,道:“你们觉得这禁制能伤了我?”
君意原神情复杂,若是这婴魅珠的禁制真能将君无渡打成重伤而亡,那么他们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那第一道灵力只近乎警告,未家先祖留下的禁制察觉到君无渡仍不死心地想要夺珠,立刻决定将其彻底湮灭!
又是一道灵力散出,威力磅礴,君无渡无法再掩盖自己身上的魔息,身后乌压压的黑影立刻现了出来,带着极为恐怖的意味,整个人脸蒙在阴影之中,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盛着光亮。
君雪银神色一凝,他果真已经堕魔,再无回头之路。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魔息和那禁制灵力形成对抗之势,而婴魅珠的蓝色光芒之中竟出现了一道虚无的人影,看样子是一位老者。
那老者素手结印,身后浮现冰轮虚影,道:“非未家血脉而擅动婴魅珠者,当受剜骨之刑!”
话音未落,君无渡右肩突然爆开血花,右眼炸开血雾,皮肤边缘下凸起数十个游走的紫黑触手,他刚刚修炼好的人形被凭空打坏,君无渡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一字一句道:“你找死!”
那老者突然发出惨叫,只见君无渡骤然突进,左手并指如刀刺向那虚影心口。与此同时,任由那老者的骨爪穿透自己的胸膛,那身影消散的瞬间,染血的触手终于将婴魅珠卷住。
而君意原和君雪银看着他似人非人的可怖模样俱是头皮发麻,君雪银找补道:“我们也拿这珠子上的禁制没办法……”
整座寒天峰在这两股强大的力量之下开始坍缩,君无渡平静地走在这地动山摇之中,道:“若是未家敢来找麻烦,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消失在山崖间,君意原劫后余生般道:“还好,还好我们没有结伏魔阵!”
当年三圣洞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些听从指挥结伏魔阵去杀君无渡的修士全都死了。君意原也曾和女儿商量是否要趁这禁制一了百了,最终还是顾及当年的惨状没有布下埋伏。
“他一定受伤了,”君雪银冷静下来道,“爹,说不定我们有机会。”
*
刚刚看着林逍野入睡,程云臻又在屋檐下望月亮。
他喜欢看月亮。这一轮明月似乎永远不变,看着它,无怪乎会产生思乡之情。
突然,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程云臻猛地站起身来,做出防御姿态。
“是我。”
君无渡浑身是血地出现在程云臻面前。不仅如此,他还变成了程云臻之前嫌弃过的样子……不对,更可怕了。
他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一个血洞,里面不是正常的人体组织,而是密密麻麻的触手,看得程云臻十分不适。眼睛也少了一只,还在流血。
程云臻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了?”
看到程云臻没有立即赶他走,君无渡心中欢喜,然而又看到他这紧锁的眉头,知道定是自己这模样吓人,于是赶紧拿出一笼罩全身的兜帽,将自己遮掩起来。
“我受了一点小伤,”君无渡低声道,“不过你放心,马上就痊愈了。这几日你们这边没事吧。”
他这是明知故问。
程云臻本来想问他为何受伤,可又觉他受伤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道:“你既这样子,暂时不要出现在林逍野面前,免得和他解释不清楚。”
从上次林逍野看出他和君无渡从前认识,程云臻就知道这孩子敏锐得很。
君无渡低声“哎”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了,而程云臻恰好还没睡。
可能是因为受伤之后,脑子有些混沌。
君无渡并没有将婴魅珠的事情告知程云臻。他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好意,而且更加关键的是,程云臻不相信他。
他记得程云臻曾经表达过那种意思——他对他好都是有所图的。君无渡却觉得自己所想的和程云臻说的并不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