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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我就知道你能懂我,”韩珍珍连连点头,继续八卦,“但田慧妮锲而不舍,居然还真有那么点后来居上的意思,气得郑秋月在直跳脚,天天知青点阴阳怪气呢,但是又说不过田慧妮,回回发难回回吃瘪。”

她清清了嗓子,捏着手学着郑秋月的京城调调:“有的女的,自己是个破落户,偏心比天高,一天天的就想着攀上男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个二皮脸。”

然后神情一变,仿着田慧妮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秋月同志,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凤凰是封建迷信,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别被人举报了就不好。”

然后又换了个方向装郑秋月,叉腰瞪眼,胸腔一鼓一鼓,看上去气得不轻:“你!”

宋软就着她精彩的表演下饭,然后提出疑问:“但是这次他们吃饭没带上她。”

韩珍珍一顿:“呃……”

“同志,一份红烧鱼块,打包带走。”

顾均从怀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到台子上。

韩珍珍咬着筷子,激动地直捏送宋软的胳膊:“那是田慧妮的饭盒,她人虽然看着没来,其实还在!你看,保准郑秋月就要生气了。”

宋软顺着她的话往那边一看,果然看见郑秋月瞪眼叉腰,胸脯一起一伏——韩珍珍学得还挺像。

憋着气的郑秋月舍不得冲顾均发火,田慧妮那个狐狸精又不在,目光恨恨地在饭店里逡巡一圈,在宋软和韩珍珍身上停了下来。

她看见她们桌子上那几个几乎被吃干净的大盘子,阴阳怪气地说:“真的丢了我们知青的人,活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

韩珍珍一个不愿受气的大小姐哪里能忍,眼睛一瞪,筷子往桌子一拍:“你说谁?!”

“谁应我说谁。”郑秋月看看人声鼎沸的饭店,估摸她们不敢当众打人,硬气回复。

宋软悠悠地夹了一筷子饭:“什么八辈子不八辈子的,秋月同志你别传播封建迷信啊。”

郑秋月脸色一变:“你少给我扣大帽子!”

“听说你在知青点也天天和田慧妮同志说这些不正确的话,还是得注意啊,天天说总是不好的,你说对吧?”

“还是说封建迷信已经成为你们的习惯了不好改呀?”

顾均买完菜回头一看,郑秋月又和人闹上了,不由得心又累又烦。

她就不能少生点事!

再听到宋软的话,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喝道:“宋同志,这话不能乱说!”

韩珍珍冷笑:“郑秋月先来挑事你不管,现在倒是叭叭指责我们了,真是狼狗奸一窝!”

她是很生气地想骂人的,但奈何词汇量不够,骂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

宋软的脸皮抽了一下,小声提醒:“狼狈为奸、狼心狗肺、蛇鼠一窝。”

韩珍珍一点也不为自己没文化所羞愧,气势更加凶:“对对对,就是这样!”

顾均的眼睛落到韩珍珍身上:“韩同志,我知道你家里有些本事,但你也要知道,天外有天。”

卧槽!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他就是在威胁我!他是个什么东西!!

韩珍珍当场愤怒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软拉住了。

她知道男主家确实有点实力,韩珍珍虽然不怕,但何必多麻烦呢?这种给家里拉仇恨的事,让她来!

于是当场冷笑一声:“你威胁谁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均一愣,还真被她气势唬住了:“你家里是?”

宋软头一昂:“我爸在湘城桃县那是赫赫有名一霸!”

湘城?还只是是个小县城?

大本营在京城的顾均顿时又抖起来了,高高在上地冷笑道:“来,叫我

见识见识是怎么样个“霸”?”

“我爸宋国刚,高大魁梧秉性如刚,在我们那一片都是响当当,人称桃县大金刚。有本事你过去,我爸最看不惯你这种装腔作势的装逼人,就你这肾虚弱鸡样,看我爸一只手给你全家打趴下,至于你,打成螺旋桨,原地起飞!”

顾均脸色一阵扭曲,咬牙:“好好好,大金刚是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我打成螺旋桨!”

“呵,只要你敢去,就算是条龙都能给你搓成虫!”宋软盛气凌人,“我爸的兄弟遍布江湖,尤其是酒厂的马风主任,人称江湖毒马峰,最是铁杆——可是我们那最大的工厂,手下管着百十来号人,就你,你敢踏进去一步,骨头都给你搓成灰扬出来。”

蚂蚱忍不住了,跳出来大声嘲笑:“一个酒厂主任……”

顾均黑着脸止住他:“让她继续说!江湖毒马峰是吧!”

“对!”宋软骄傲地大声道:“还有我妈张美娟,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爱掉眼泪,但张嘴就能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人称湘省桃县白莲花,惹了她,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方阳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宋软就跟个二愣子不懂似的,一巴掌拍开韩珍珍扯她衣袖的手,转过头对着气成瞪眼青蛙的郑秋月道:

“还有我姐宋丽,虽然已经去云省下乡,但说出来也是响当当,人如其名美丽,那是你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九天仙女样,可不是你这种爱跳脚碰瓷贴男人的酸鸡可以瞻仰到一根毛的!”

“什么?!!”原本就气得不轻郑秋月瞬间跳脚,“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崇拜的姐姐是个什么货色!”

宋软扬起下巴:“像你这种只会倒贴男人的货色、你们这群薄情寡义的人怎么会理解我们家人的深情厚谊!”

“还有我家的命根子,我小弟宋家宝,虽然年纪小,但也有潜龙之姿,现在是桃县小霸王,以后也是国之栋梁,得罪了我们家,你们就等着吧!”

四人齐齐冷笑。

正在车站买票的宋国刚一家齐齐地打了两个喷嚏,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宋家宝对着张美娟伸手:“妈妈,我冷。”

张美娟把他抱到怀里:“没关系,等我们到你三姐那儿就好了,你三姐肯定买了衣服。”

“不想穿那个赔钱货的衣服。”宋家宝撒娇道,“奶奶说会倒霉的。”

张美娟道:“那我们找其他男知青借,听说他们都住在一个知青点里,方便的很。”

“到时候我们找条件好的男知青借,衣服也好些。反正你姐长得好看,那些男知青不会不乐意的,咱就找条件最好的借!”

第77章

二合一我们真是有缘啊

宋软把对面四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饭都没有吃,气急败坏地就走了。

韩珍珍终于能插/进去话,欲言又止:“宋、宋软姐啊,对自己家里人有信心是好事,但,但是……”

她在一边听着,宋软家里“霸”啊、“花”啊、“蜂”啊、“刚”啊,听着吓人,但连一个真正实权的职位都没有,而听说顾均家在京城是有几分势力的,要是真的想找人对付她,还是挺容易的。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家太拉了怕是会遭灾伤了宋软的自尊心,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张小脸憋成西红柿,吞吞吐吐地说:

“要不,要不我还是和我爸说一下,咱们两家人一起警惕着,一、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难折断嘛。”

也是难为这个小文盲,居然还憋出了一句俗语。

宋软若无其事地又坐了下去,顺便把起身想去发电报的韩珍珍按了下去:

“我能不知道我家弄不弄地过顾均嘛——我爸妈之前想把我卖给家暴男给我弟弟换工作,我姐想抢我工作偷偷给我报名下乡,他们不是对我很能耐吗,我也想看看他们对上外人还能不能耐。”

她是一点都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的,她一个受害者,干什么要替那些祸祸她的人隐瞒罪行?她没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已经是她心地仁善了。

“什么?!”韩珍珍的眼睛一下瞪圆,“他们怎么能这样,你也是他们女儿啊!”

想到什么,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你的钱还够吗?”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身上的口袋。

她之前看着宋软还搬出去住,买的东西也多,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有家里人支援,就经常去她那里开小灶,宋软也不会白吃,每次都会也拿出点好东西出来。当时只觉得宋软人不错不占人便宜,现在想想,宋软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为了拿出那些东西,得多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啊!

不会每次和她吃一顿,就要连着好几天啃菜叶子吧?

而且宋软家里人这样对她,她还天天在她面前说自己爸爸怎么怎么好,她真该死啊!

韩珍珍香喷喷的红烧肉都吃不下去了,她想抽自己两巴掌。

呜呜呜她爸以前说她傻不愣登得改改她还不服气,果然还是应该听她爸爸的啊!

宋软一看她扭成麻花的身子,就知道这小蠢货又不知道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顺手从她筷子底下偷了最后一快锅包肉,拍拍她的狗头:

“放心吧,我也没那难。我之前说了我本来给自己找到了工作不用下乡,是我姐不想下乡于是偷偷给我报了名想抢我工作吗,那我哪儿能叫她得意,于是把我的工作换给了一个远房亲戚,那个亲戚担心我下乡吃苦,给我准备来了不少物资。”

宋软除了给“卖工作”这件事刷了点粉,其他的说的那叫一个一五一十。毕竟只要有心,打听到她和家里关系不好并不是难事,家里不可能给她寄钱,她也不想给群黑心鬼脸上贴“会给女儿寄钱”的金,那她至少要有一个明面上的资金来源,

不然万一别人说她的钱是投。机。倒。把,或者其他怎么不正当来的怎么办。

“哦哦哦!”韩珍珍明白过来了。

她家之前打算给她买个工作来着,只是当时她家被盯得紧才决定让她先下乡两年走个流程,之后再动关系调回去。

所以对工作的价格还有那么些了解,现在工作少,又有下乡这个生死线在前面逼着,工作供应不求,一个一线工都可以卖上五六百,宋软手上的钱应该不会少。

“而且学校修好后不久得招老师了吗,等我倒时候考上了,也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宋软计划得可好了。

韩珍珍听得肃然起敬:“你……读书好啊?”

“还成吧。”宋软嗯了一声,看着韩珍珍圆鼓鼓的眼睛,“你别告诉问我你没这个打算?你来年想下地啊?你就不是不在乎工分在地头摸鱼,总归是烈日当头晒着,在教室里上课不舒服些?”

韩珍珍听得眼前一亮,然后又蔫吧了下去:“你这话说的,我不当老师是因为我不想当吗?”

宋软啧了一声:“还没打呢,就先投降了。”

“听说是考试选拔,但小学只是能考多少知识点,你好歹是个初中生吧?”

韩珍珍小声:“高、高中。”

宋软:“?”

“你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这么挫?就直接拿着课本复习就成了啊,知识点还更广更全,你带了什么书?”

韩珍珍阿巴阿巴:“连,连环画。”

宋软:“……”

fine.

“那你一会儿和我去废品收购站买点课本回来。”她雷厉风行地下了决定。

其实她手上有课本——毕竟原主家几个孩子都是上学了的,她扫荡老宋家的时候把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都集齐了,但明面上家中失窃和她无关,她不得把手中东西过个明路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说现在也该准备起来了——都快到七五年底了,距离高考恢复也就两年的功夫,换算成后世高中,现在都要到高一下学期了,还不开始学还考什么高考?烤地瓜去吧。

韩珍珍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乖乖地应了一声。

废品收购站在街尽头,是一处小小的平房,院子里一片一片地分别堆着破烂家具、破铜烂铁、碎瓷烂罐,能看出是有整理过,但因为东西太多太破,加上破烂堆最是容易藏灰,看上去乱糟糟的。

宋软对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管事儿大爷说:“大爷您好,我们想买一点旧报纸和旧课本,请问应该在哪里找?”

大爷连眼皮子都不睁,熟练地说:“书本报纸在最里头那个屋子里,自己找。”

嚯,又来两个,今天他的废品站真是热闹。

这些年轻的小娃娃,一天天的就想着淘宝,整得好像他这遍地是古董处处是黄金似的,而他老眼昏花一个都认不出只能叫他们捡漏似的。

看看门口那三个大字“废——品——站!”

懂不懂什么叫废品站?

是卖废品的人是傻子,有好东西不自己留着反而几分一斤地买到这来;还是那会抄家的红小兵是傻子,撞到好东西自己不偷摸藏着反而无私丢这里送别人;还是这个每件东西送过来都得清点登记的管事大爷是傻子,真遇到什么好东西不自己收了,傻不愣登摆在那里叫被人捡漏?

就这么说吧,送来只剩三条腿的桌子他都会拆开剩下的三条腿,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就这么层层梳筛下来,真有好东西,轮得到这群异想天开的小娃娃?

他摇着头,只觉得举世皆醉他独醒,他是天下第一号聪明人物。

宋软当然不知道他这丰富的心理活动,道了一声谢,带着韩珍珍往屋子里走,刚一推开门,就被腾升的浮灰呛得闭着眼直咳。

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窗户不大,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暗,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掉纸缺页、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的书籍报纸,摞得高高的,像一座座灰扑扑的小山,不太明亮的光线中,有浮灰在空中慢慢地漂浮腾升,可以清晰地看出点点的颗粒。

宋软指挥着韩珍珍:“你找那边,我找这边,主要找课本。”

韩珍珍撸起袖子,响亮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容易,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加上现在大部分人对书籍并不那么爱惜,很多书连书皮都没有了,还得翻开看内容。

宋软翻得两个爪子黢黑,但她还注意着不用黑手擦脸,韩珍珍没管这么多,此刻连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小黑杠。

好在也找到了好几本,正信心十足地冲下一对进军呢,突然门口传来动地惊天一声响,两人跟土拨鼠似得竖起身子,从书堆后面齐刷刷望去。

只见木门咚得一声被撞到墙上,又被反弹回来,两道纠缠的人影扑了进来,被门槛一绊,双双跌到在地上,两声痛呼声齐齐响起,却没有人停下,反而打得更凶了。

韩珍珍挪挪挪地蹭到宋软身边,像是得了力量源泉似的,从贼眉鼠眼看戏变成叉腰抬下巴嚣张看戏。

一看,还是俩熟人,就是吧……

“没听说过叶香和田慧妮有矛盾啊?”韩珍珍疑惑地问。

田慧妮被吴建国揪着头发,一边伸手护着发根,一边尽自己所能地对她脸上一阵抓,脸都疼变形了,仍然叫道:“这匣子是我先拿到手里的!”

她可是重生者,也就是刚重生那会儿还迷迷瞪瞪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么久了,还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然后回忆起上辈子的一个小细节——她当初“衣锦还乡”的时候,看见一栋修得很好的小别墅,一问居然是废品站大爷的。

他一个靠看废品站和自己孙子相依为命的小老头,哪儿来钱修这么好的房子?肯定是这些年收废品的时候淘到了宝贝!

废品站大爷的宝贝能从哪里来?肯定是这废品中来啊!他一个孤爷独孙的要这么钱干什么?不如叫她拿着,她肯定记着这个人情,以后发达了肯定回报他们!

她可是重生的天选之女,她的人情不比这点钱更值?

她一边后悔自己没早点想起来,心疼耽误了这几天肯能会错过的宝贝们,今天都没去看批i斗,一到公社就往废品站这边来了。

很巧,吴建国也是这么想的。

眼见着回去无望,他开始认真算计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这种吃糠咽菜、兜里连两毛钱都没有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

他虽然不知道废品站老爷子后面发了财,但到底是从信息大爆炸的后世来的,阅文无数见多识广,知道在年代文里,废品收购站一般都是主角初始资金获得地,什么桌子夹层藏黄金、古董字画满地,就算一时不能变现,存到改革开放后也可以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交好达官显贵,然后借东风起飞。

而他,吴建国,穿之前是个大老爷们,现在用着叶香的身体,在**上又是个女人,这不就是男女主二合一,这种龙傲天剧情必有他一份!

他自信的很嘞!

奈何找了这么久,这废品站就跟真的废品站一样,屁好东西都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个看上去像是雕花的化妆匣,他还没来得上去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来了来了,主角捡漏必然遇见的极品找事的剧情它来了!

他更加确定这是个好东西。

但他吴建国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主,他有点事力气和手段收拾极品!

这样想着,他猛地抓住田慧妮的辫子向后一拉,吼道:“我一早就看上了,是你抢我东西!给老娘还回来!”

天天和孙婆子吵架,他也不自觉染上了“老娘”这一口癖。

别说,还挺顺溜。

“你不讲道理!”

田慧妮声音尖利,伸着爪子又抓又挠。

吴建国呸了一声,一爪子扯下她一大缕头发,气焰嚣张:“老娘就是道理!”

田慧妮恨得眼睛都红了,嗷得一头撞上去。

吴建国正占了上风张着嘴哈哈笑呢,猛地被这样一撞,牙齿咬住了舌头,呸得吐出一口血来。

更加愤怒了。

两人又哗啦打成一片,翻滚着,撕咬着,扭曲着,哐当一下撞在书堆上,废纸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然后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要是忽略掉底下打成狗脑袋的两人,场景还挺浪漫。

韩珍珍和宋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韩珍珍,张开嘴就被飞扬的呛到嗓子眼,她闭上嘴咳两声,然后锲而不舍地重新震惊地张开,再继续被呛。

她看看两人抢夺的那个木盒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确实雕了花好看些,但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啊。

宋软猛地一激灵:“不好!赶紧把书拿着咱快走。”

韩珍珍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本能地听宋软的话。

果然,刚踏屋子门,就看管事大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干啥,干啥!来我这闹事是吧?!”

宋软一个激灵,连忙撇清关系:“大爷,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正找着书呢,这两人就打进来了,可把我们吓得够呛——你看我们拿的书,您算个价,我们这就是走。”

管事大爷瞪着眼看看果然和她们没关系,勉强缓和了一点神情:“给个两毛。”

韩珍珍忙不迭把钱递过去,管事大爷冲她随意一摆手,气势汹汹地朝打成一团的两人冲过去:“在废品站打架,什么喜好?啊?别的地方是不够你们发挥,还是打输的那个直接归我废品站?”

“我今天才清好的东西,都被你们弄乱了!我告诉你们,不给我整理好,今天谁也别想走!”

韩珍珍咋舌:“那么多东西呢,可有的她们清了。快走快走,我才不要帮她们!”

打架二人组最后收拾到多晚她们不清楚,但听说最后是叶香(吴建国版)获得了胜利,至于为什么知道——

“你个挨千刀的败家媳妇!哪儿有你这么糟蹋钱的?一块钱买这么个匣子,你留着装骨灰哪!”

隔壁孙婆子的叫骂声中气十足。

然后是另一道不屑的声音:“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倒大霉了取了你这么个败家精回来!老头子你在地下看看啊……”

啪啪的拍大腿的声音伴随着哭嚎声不绝于耳。

“泼妇,泼妇!我懒得和你吵!”

“他娘的,你还有理了!老娘告诉你,你今天必须把这个东西给我退了去!”

“休想!!!”

韩珍珍放下课本,揉了揉耳朵:“这都骂了四五天了。”

这几天她天天来宋软待在家里看课本,时不时就听见孙婆子的叫骂声,比下课铃还洪亮。

她往炕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我学习要是也有这么好的精力就好了。”

宋软伸手把她薅起来:“你看了三页书有没有?怎么又躺下了?起来!”

炕上的韩珍珍因为看书要死不活,火车上的宋国刚一家连坐好几天火车又转车,也是一个气息奄奄,从挤成沙丁罐头的小客车上踉踉跄跄地下来,看到“怀旗公社”四个大字,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终于到了!”宋国刚长舒了一口气,脚软得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我们去找个人问问,东风大队怎么走。”

张美娟也是有气无力:“咱找个年轻人,脸皮薄也好说话些。”

宋家宝蔫头耷脑的,跟在他们后面走得那叫一个步履沉重。

正巧,同一时间,给家里人完拍电报的顾均自觉出了一口气,面带解气笑意地从邮政局走出来,再加上他长得不错,咋一看上去如春风拂面,给人观感极好。

宋国刚眼睛一亮,搓着手凑上去:“同志,你知道东风大队怎么走吗?”

顾均现在心情不错,看了他们一眼,大发慈悲地说:“正好我们就是要去东风大队,你跟我们一起吧。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宋国刚欢欢喜喜地点头,连忙招呼着妻子跟过来,“快来,这个后生正好要去东风大队。”

然后冲着顾均嘿嘿笑:“那咱还真有缘分!”

第78章

去往西天的路一波三折……

宋国刚又说了几句好话,顾均被捧得心情愉悦,加上本身就因为发了电报自觉出了气而快意,大发慈悲地让他们上了自己专包的牛车。

这辆牛车是他专门到下游的团结大队租的——他知道宋软和村里人、尤其是赶牛车的老王家关系不错,想着这次来公社是找宋软麻烦,怕走漏了风声。

宋国刚带着张美娟和宋家宝上来,对着顾均一行人千恩万谢。

顾均自恃身份,只是矜持地点了下头——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宋国刚一家子一连坐了几天火车,虽然现在不如夏天那般炎热,但人挤人的车厢味道还是很大的,再加上他们本身也不是多爱干净的人,也没想着用水擦擦或者换身衣服,身上的味道那叫一个难闻。之前隔得远还好,现在在牛车上几乎是脚对脚坐着,那股气味直鼻腔。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又不好意思打自己脸地叫他们下去,于是向边上挪了挪。

郑秋月反应就比较明显了,她嫌弃地捂住鼻子,身子几乎拧成一个直角,肩膀斜着,别着脸尽量远离这堆人,顺便把自己买的糕点饼干袋子也往边上放了放,生怕沾上臭味——那她还怎么吃啊!

宋国刚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满与难堪,宋家宝没注意到——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就是赔钱货,哪儿值得他关心!

他藏在张美娟身后,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郑秋月腿边的糕点袋。

自此家里被偷后,别说饼干糕点了,就是大米饭他都很少能吃到,现在猛地看到这么大一袋的糕点近在咫尺,能不馋吗?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看。

牛车慢悠悠地向前,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郑秋月注意到顾均脸色不好看,想起他早上因为赶路只吃了一点东西,便打开了袋子:“均哥,我买了红虾酥和鸡蛋糕,你吃一点吧?”

顾均被熏得头昏脑涨,懒得说话,只是摆摆手。

郑秋月有些失落地将袋子收了回去。

“他不吃,我吃!”

一个陌生的声音猛地响起,接着一只黑乎乎的脏爪子猛地伸了过来,指甲缝里藏着一条条黑色线虫一样的泥,一把就按在了红白相间的红虾酥上。

郑秋月还没反应过来,袋子就空了好大一块,另一只手紧接着伸进来,又抓了一大把鸡蛋糕。

郑秋月原本满满的点心袋猛地就只剩下一层底了,甚至那层地上还残留着几道黑爪子印——这还怎么吃?!

再一看罪魁祸首正塞得颊鼓嘴满,张着嘴一嚼一嚼,就跟那畜生嚼草料似的,碎屑接连不断地从边上掉了下来。

宋家宝对着她嘿嘿一笑,嘴巴没闭上,糕点末跟突袭的沙尘暴一样喷了出来。

郑秋月猝不及防,正脸接下了这一炮夹杂着口水的粉尘攻击,再加上宋家宝这一路上没刷牙,那叠加的臭味可想而知。

郑秋月:???

郑秋月:!!!

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粘腻和臭味,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一把用衣袖抹过脸颊,她崩溃地大叫:“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你!!”

宋家宝被吓得一抖,口中的糕点卡在了喉咙管,噎得满面通红,咳得动地惊天。

“咳咳咳……yue……”

张美娟瞬间就心疼上了,一边给自家孩子孩子拍背,一边不满地说:“孩子做得不对你好好说就是了,干嘛吼他呀,你看给我家孩子吓得。”

宋家宝有了母亲撑腰,又有故意装可怜的意思,咳得更大声了。

张美娟更是谴责地看着她。

郑秋月被气的直抖,尖声吼道:“还成我的问题了?我们好心好意让你们搭顺风车,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恩将仇报起来了?!你没看见你孩子抢我糕点还吐我一脸口水?你怎么教的孩子?小小年纪一副偷鸡摸狗的样,一看就是要蹲篱笆子的玩意儿!”

这话简直戳到了张美娟的逆鳞,她的脸色也沉下来了,脸上委屈与隐忍交织:“这位姑娘,我们坐了你的车,我们当然感激,孩子拿了你的东西,我们道歉,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们啊!我家孩子也不是故意想这样的。”

“是我们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刚上车不久钱被偷了,一直靠喝水硬挺着的。我们大人能挨,小孩子不懂事,饿狠了忍不住,这才吃了你的东西,我们道歉!但是我们现在手上实在没钱,等我们到东风大队找到人拿了钱,就给你赔!”

这番话说得既识大体又漂亮,还明晃晃地昭示了自己的委屈,再配上她眼角隐隐的泪光,只叫人心生恻隐之情。

连在车头一直默不作声的的车把式都忍不住替她说话:“都是误会,人家也愿意赔了”,就算了吧,孩子可怜。”

更别说另外三个本就心思粗又爱面子的大男人了,也都不似刚才的同仇敌忾,反而纷纷用一种“算了吧”“你过分了”的眼神看着她。

郑秋月只觉得孤军奋战,差点没气晕过去,眼前一黑,猛然想起了宋软之前说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爱掉眼泪,但张嘴就能站到道德的制高点,人称湘省桃县白莲花”。

她当时还没明白“白莲花”是个什么意思,现在一看,这不就是吗!

果然贱人都是相通的!

她张嘴又要尖叫,顾均不耐烦了:“好了!人家都这样可怜了,你干什么这样斤斤计较?你看看从下乡到现在你闹了多少事,消停点吧!”

郑秋月险些咬到了舌头,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看顾均:“她可怜?我闹事?我消停?”

顾均只觉得她喋喋不休得叫人心烦,直接拿了她的糕点袋,大方地塞到宋家宝怀里:“吃吧,一点小东西,赔什么!”

郑秋月:???

她又委屈又气愤,还有被喜欢的人当众指责的心凉,恨恨地挪到角落里,想用冷战的态度唤起他们的愧疚。

但没人愧疚,大家就跟少了个搅屎棍似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起来。

张美娟低下头,有些得意地微微勾起另一边的唇角,再抬头时已经切换成了一

脸感激。

“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一个热心又大方的同志!遇见你真是我们的运道!”她千恩万谢,顺手拍了一下宋家宝的背,“还不给哥哥道谢!”

宋家宝正拼命地往嘴里塞糕点,含含糊糊地道了句谢。

车上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蚂蚱是个爱跳的,又嫌现在的气氛实在尴尬,遂有一嘴没一嘴地搭话:“三天三夜的火车?你们打哪儿来的,咋这么远?”

“我们是从湘省来的。”宋国刚看他们衣裳布料都是好的,出手也大方,有心巴结,回答得也很是殷勤,“你们听说过湘省吗?”

“湘省啊……那可太听说过了。”

出来就是为了给家里人发电报告状,要帮他们收拾“湘省一家霸”的几人齐齐一顿,心头划过一丝微妙。

移到最边上的郑秋月都不自觉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一家三口——真是凶山恶水出刁民,怪不得这么讨厌!

其他三人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劲。

但湘省这么大,人也这么多,总不能听见是个湘省的就应激,倒显得他们把宋软看得多重、自己多没牌面似的。

宋国刚被四人突如其来的沉默弄得心中一咯噔:“怎、怎么了吗?”

于是蚂蚱调整了了一下心情,甚至还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迁怒的人更热切了些:“没啥,你们既然是湘省的,为什么大老远跑到东风大队来啊?这都快竖跨了大半个华国了,走亲戚?”

最近也没听说过东风大队有人办红白事啊。

“啊,不是,不是,”宋国刚也知道翻山越岭来找下乡的闺女要钱传出去并不好听,于是改了一下说辞,“我姑娘在这边下乡,我们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嚯,那您家还真疼您姑娘。”蚂蚱下意识感叹道。

他家在京城,他还是最小的幺儿,他爹妈都没说来看他!

宋国刚慈爱地笑:“毕竟是亲生的姑娘,肚子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个人天远地远地下乡,我们当爹妈的哪里放得下心?”

其他人也跟着感叹几句。

在四人小队中总是保持沉默的方阳最先察觉到不对劲,他低着脑袋思考几秒,冷不丁地说:“你们不会是从桃县来的吧?”

宋国刚一愣:“诶,你们怎么知道?”

难不成宋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还会提起他们不成?

另外三人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原本气呼呼坐在角落里的郑秋月也沉着脸挪了过来。

蚂蚱的声音有些发飘:“你们的女儿别不是宋软吧?”

宋国刚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古怪,但想着宋软那张漂亮的脸蛋,还以为眼前几个是对她有心思呢。

——毕竟连酒厂见多识广的马主任见了宋软都被迷得五迷六道,主动说要和他们做亲家呢,听说他们来找宋软很容易给他们批了假,什么意思简直是呼之欲出——想来勾搭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要是条件赶不上马主任,他可不会同意!

宋国刚眼睛精明地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落在顾均手腕上露出来的明晃晃手表上——他认出了这是外国的一个什么牌子,贵得流黄水,连马主任都没有!

当下眼热心痒,连连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承认:“对对对,我女儿就是叫宋软!怎么,你们认识吗?”

认识?那可太认识了!

其他的四人默契地咬牙,尤其是顾均,腮帮子后鼓出很大一块。

“那你就是宋国刚?桃县大金刚?”他慢慢地说。

宋国刚虽然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霸气的外号,还传得连外省的人都知道了——也许是宋软在哪儿听到的吧——心中那点沾沾自喜叫他几乎没有犹豫地便认了下来。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嘴上这样说着,得意的神情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叫人一看就知道这只谦虚的托词。

蚂蚱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听说你兄弟遍江湖,尤其和酒厂一个叫马蜂的主任交情不错?”

宋国刚沉浸在夸奖中飘飘然:“嗐、都是瞎说的,不过确实不错,可以说亲如一家。”

想做他的女婿,这不就是亲如一家嘛,他甚至大包大揽:“以后要是来桃县了,可以来找我,我请你们喝酒啊!”

郑秋月冷笑一声,把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张美娟:“你就是桃县白莲花?”

这年头“白莲花”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成为人尽皆知的损词,要不是郑秋月切身体会了一下估计也不能理解这为什么是个骂人的词。

所以张美娟还以为这是夸她像莲花一样“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还是更纯洁美丽的白色莲花,虽然不懂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冷眉竖眼的人态度变化这么大,于是归结到应该是宋软的好朋友身上去。

俗话说得好,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宋国刚爱面子,她也是有点虚荣心在身上的,故也没否认,欲迎还拒地摆手:“都是他们瞎说的。”

郑秋月嗤笑一声,胸口跟牛蛙似的重重起伏。

方阳看向正嗦着手指上糕点屑的宋家宝,语调平静地说:“还有你,桃县小霸王,未来国栋梁?”

宋家宝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样霸气的称号,眼睛倏然睁大,猛得直点头,激动又骄傲地承认:“对对对,是我,是我!”

口水夹在着点心末,一口喷在了方阳的鞋子上。

方阳额角的青筋弹了弹。

哪儿有不喜欢孩子被夸的父母?尤其宋家宝在他们眼中自带滤镜,那是一点受之有愧的感觉都没有。

估摸着应该是宋软替他们宣扬的——没想到这个丫头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宋国刚难得对宋软有了几分满意,有些骄矜地说:“你们是听宋软说的吧?嗐,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嘴把不住门,怎么什么话往外面说呢!”

宠!坏!了!

四人脸上的冷笑齐齐一顿,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暴打、前几天被当众丢面子,可不就是被宠坏了!

好家伙,根在这里呢!

宋国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想着宋软从小到大的软包子形象:“不过这孩性子软,不常和别人起冲突,你们应该处得挺好,对吧?”

性子软?处得好?

这贱人嘲讽谁呢!

四人的眼睛里齐齐喷出火来。

蚂蚱最先忍不住,冲上去揪住了宋国刚的衣领,一拳头就砸了过去:“好哇,我就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祸害,原来是你们教的!”

宋国刚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头,脸都肿了一圈,下意识把人一推。

他毕竟长得五大三粗,又常年在一线车间干活,手上一把子熊力气,一下就把干瘦的蚂蚱掀飞了出去。

嘭咚一下从牛车边摔倒了地上。

张美娟尖叫道:“你们干什么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干什么要打人啊!”

蚂蚱哥都被打飞了,她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模做样!!

郑秋月本身就憋着一肚子火,见此情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手薅住张美娟的头发,反手一个大耳瓜子扇了上去!

“老娘叫你装模做样,老娘叫你装模做样!教不好孩子,你生个屁!没一个好东西,真是随了爹娘根!”

她说的孩子不仅是喷了她一脸宋家宝,最主要还有把她按在地上打宋软。

其他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嚣张的宋软,眼睛更红了。

“对,你怎么教的孩子!”

“教出那么个祸害,你们真该死啊!”

但张美娟和宋国刚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被骂是宋家宝——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宋家宝也以为被骂的是自己,三个人均被激起了火气,猛地扑了上去!

但顾均三人也窝着火呢,尤其是被掀下牛车的蚂蚱,又痛又丢脸,瘸着腿坚强地翻了上来。

一头顶翻了宋国刚,伸着两根手指对着他的鼻孔猛地插去!

方阳也翻身上来,呈泰山压顶之势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

宋国刚:“yue!!”

他伸手薅住了顾均的头发。

郑秋月惊叫一声:“均哥!!”

她手下的张美娟喘了一口气,一个翻身把人压到车板上,冷嘲热讽:“一个大闺女家家的,张口哥闭口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男人啊?”

郑秋月:!!!

刚刚受的火气猛然间爆发出来,简直如杀神附体,她一个大力出奇迹地把张美娟重新压了回去,一边伸手揪着她的头发哐哐扇,脚还冲着宋家宝猛猛蹬,打的那叫一个英勇。

“我叫你编排我!我叫你编排我!”她嘶吼道。

宋家宝爬起来就想收拾这个臭娘们,方阳一个泰山压顶X2,匡叽一下把人按趴下。

巴掌声,痛呼声,拳拳到肉声,狭小的牛车座上,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

车厢一阵地动山摇,吓得拉扯的老牛哞哞直叫地扬蹄子。

车把式黑着一张脸转过头来:“你们干什么!!!”

顾均艰难地从混战中抬起头一抹脸,恶狠狠地说:“把这人赶下去,我给你二十块钱!”

车把式撸起袖子,露出了强健的肌肉:“是该打!”

宋国刚一家子鼻青脸肿被丢下了牛车。

出师不利,宋国刚决定下次让张美娟上。

也是巧了,刚和孙婆子吵完架,带着自己的宝贝匣子出来散心的吴建国正往村外走。

两方正巧遇上。

张美娟吸取刚才的教训,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先夸夸这个人,她总不好意思再给她甩脸子吧?

看着吴建国宝贝地抱着一个梳妆匣,她决定从这个方面入手,凑上去搭话道:“我也有一个类似的匣子,长得和你的几乎一模一样!”

吴建国:???

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起来——他买这个匣子是抱着奇货可居、收藏古董的心态的,什么人都和他的匣子一样,不就证明他看走眼上当了吗!

虽然面色不好,但因为前不久才和人打了一架想着最近要修身养性,所以只是白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但张美娟没有体会他的忍耐,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喋喋不休地试图更拉关系:“仔细一看更像了,我那个梳妆匣上也有这样的雕花,料子也差不多——咱两可真有缘!”

谁想和你有缘?

这人会不会说话!

吴建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按住了自己的火气:“不一样吧。”

终于等到了人的回应,张美娟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继续输出经验:“一样的一样的,这个花是雕的牡丹花,这个料子应该是枣木,你看这里……”

吴建国虽然不爽,但不自觉地与张美娟的话进行对比,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无他,各种特征简直和张美娟说的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买了个寻常破烂回来?!

吴建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美娟到时越说越兴奋,压根没注意看人的脸色,最后总结地给了一个重击:“我是花了一毛钱买的,这种东西也就是个好看,要是超过三毛钱就是把咱当傻子了,你说呢?”

花了一块钱买的超级大傻子吴建国:啊啊啊啊好烦啊这人!

他冷嗤一声,转头就走:“管好你自己!”

张美娟:??

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这里的人可真是奇怪!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要抓吴建国的衣袖:“诶,你等等……”

吴建国猝不及防被扯得一踉跄,手上的梳妆匣脱手飞出,在他呲目欲裂的视线中呈一道抛物线重重落在地上。

啪嗒一下,断成了两块。

吴建国:!!!

他的匣子!!就不是古董,也是花了一块钱呢!!

不对,东西都坏了,你凭什么说它不是古董!

第79章

老太婆对大小伙儿耍流氓……

吴建国以前刷某音的时候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个段子:

一个人在古玩市场看中了一个碗,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说:三万。

那人试探地问,两千行不行?

老板很痛快地说可以。

那人一招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又问两百行不行?

老板很痛快地说可以。

那人更加不得劲了,一狠心,再问二十行不行。

他自觉砍了一到屠龙大刀,甚至做好了被老板大骂一顿的准备,没想到——

老板只是微略思考了一下,又又又痛快地答应了。

买家:……

不得劲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他觉得自己被当成大傻子,愤怒地把碗往摊位上一丢,不买了。

碗落在地上,碎了。

买家没在意,随手掏出二十块钱拍给老板

老板微微一下,斩钉截铁地说这个碗是古董,价值两万,赔!

当时他看见这个段子的时候只是笑一笑就划了过去,现在这个段子重新在他脑海里闪现,仿佛老天是在暗示着什么。

对啊!他的梳妆匣被摔碎了,什么价位还不是他张口来的?坏了东西的是他,要赔偿天经地义!

他就说他是天选之子,老天想方设法要他发财!

吴建国在心中得意地哈哈哈,然后一把揪住了张美娟的衣领,面上是一派的愤怒:“赔钱!你把我家的传家宝化妆匣打碎了,必须给我赔——二十块钱!”

他自觉这个条件已经很宽松——放在后世,你一个在古玩一条街打碎一个铁定是假货的破碗都能找人要三万,他这至少还是个完整雕花的好匣子。

只要赔二十块钱,他简直就是十世转生的大善人!

吴建国骄傲的嘞。

但张美娟完全不能接受,她像被火烫了似的,猛然间跳了起来:“二十块?你抢钱呢!”

“那不行,抢钱犯法。”得意洋洋的吴建国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张美娟:……

吴建国:……

两人面面相觑。

张美娟吱嗷一声尖叫得宛如一个开水壶精:“所以你就讹人是吧?你打量我不识货呢,这东西最多三毛钱。你要我二十块钱,是打算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吗!”

吴建国愤怒了,死过一次又穿越的人难免迷信,也顾不得十分钟前才决定大地“修身养性”了,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你敢咒老娘?反了天了,摔了我家的东西,还敢这么嚣张!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有五十块钱不能完!”

四十!

原本远远站在一边装死的宋国刚也装不下去了,他上前:“你也太过分了,我媳妇明明都说了这就是个普通匣子,怎么就要二十块!二十还不算,现在还翻倍了!”

吴建国在心中撇嘴: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是假货啊,要是真的他只会要区区二十块钱?他又不是个傻子!

他看了一眼宋国刚因为赶路风尘仆仆的脸和身上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又回忆了一下他们明显外地的口音,确认是惹不起的人,气焰更加嚣张。

“我的匣子,凭啥听你媳妇的?我告诉你,这就是我家的传家宝贝,只要你二十,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他嘴上硬得很,格外地理直气壮——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送到发财机会,要是不识好歹的推拒了,会遭雷公打!

宋国刚也火了——这叫什么事,他们还没进东风大队,路上先被人莫名其妙打一顿,现在还鼻青脸肿浑身疼呢,又遇上了这个更狠的东西,张口就敢讹四十!

他们要是有钱,还会天远地远地来这边吗!

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呢!

他怒喝一声,威胁似的撸起了袖子:“你别太过分!”

吴建国哪儿是会认怂的人?

他也跟着瞪圆了眼睛,气壮如牛吼得比他还大声:“到底是谁过分!弄坏老子东西赔钱,天经地义!!”

两人之前的气氛紧绷得像是搓个火星子就会炸。

孙婆子正巧带着大儿媳陈桂芬出来找人。

她看着吴建国带着木匣子出来,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愿意把东西卖掉,原本得意自己骂得有用宝刀未老,后来转念一想——不对!

吴建国这个完蛋玩意哪儿是个听话的?万一他只是带着匣子出来走一圈,然后糊弄她这个老婆子说废品站不收——又或者更坏事一点,东西没退,又买两个破盆烂罐回来呢?

这个完蛋败家玩意儿敢花一块钱买个破匣子了,他们家有多少钱能叫她这么祸祸!

赵三柱进去了,她可少了好大一个能打秋风的对象!

说起赵三柱被抓,她只是分外心疼自己丢了一个钱袋子,对于这个人,倒是没有多少的不舍。

毕竟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东风大队一枝花,喜欢她的小伙子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江的鲤鱼!

最重要的是她一连生了三个男娃——虽然中间那个是赵三柱的种,但都不姓赵吗,有血亲的一家子,没区别!

三个男娃呢,哪个男的看了不羡慕!

哪怕对她没有意思,看在她一个人带着三个男孩的份上,对她的态度也不不会太差。

孙婆子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一来二去被惯得更加张扬,整个人就天老大她老二,男人都只配被她拿来利用的东西!

和赵三柱搅在一起这么久,或许一开始有那么点感情——毕竟年轻的时候赵三柱因为是村支书,夸一句年轻有为那是毫不过分的,地位的赋予的光环加上叔嫂这种刺激的关系,她孙小花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全天下男人都能犯错,女人凭什么不行?

她理直气壮的很!

但是都这么多年了,再深的感情都会淡,更别说赵三柱这些年像是被喂了掺着腌过头酸菜(吃多了掉毛)的猪草糊糊,一脸的老褶子长得和圈里的黑猪越来越像不说,最关就那个脑袋,毛掉得跟鸭蛋似的,光溜的蚊子站上去都劈叉,还欲盖弥彰地用仅剩的一根毛的摆个“之”字,真就是没壳的王八垫桌脚,硬装呗!

前段时间不知道发个什么癫大半夜的来找她,真真的应了那句话,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

更何况不是夫妻呢。

而且这些年,赵三柱是越玩越花,给她一种路边电线杆子都能蹭两下的丧心病狂感,当她不嫌脏的啊!

但赵三柱毕竟是个村支书,隔三差五地也能给她点钱,又不好直接撕破脸,她觉得这些年自己都是在吃屎挣钱!谁懂她的苦!

这些钱是她该得的!

所以赵三柱进去了她其实还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着这个老东西周旋了。

更别说赵三柱他是乱搞男男关系进去的。

天老爷!乱搞男男关系!

十里八乡的都没听说这么件事,丢人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她都恨不得和赵三柱从此划开楚汉河界,装作不认识这人!

她孙小花不要名声的?

她自诩还是个精明的老太太的。

但是赵三柱落马,对她家来说也不是没有影响的,起码也是少了一部分主要的资金来源,更得节省了!

不行,她得亲眼看着吴建国把匣子卖掉,这可是一块钱呢!

她蹬上鞋子就往外杀,为了警诫儿媳,还专门把陈桂芬带上了——看好了,这个家当家的还是老娘,别妄想搞什么小动作,都没用!

好在大儿媳还是听话的。

这样沿路走来,就看见自己那个糟心小媳妇似乎揪着一个陌生人的衣领子吵起来了。

手上揪着一个女人的衣领,头面向另一个男人,眼睛瞪得跟牛蛙似的,看上去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搅事精,一天天的不搅屎就活不去怎么的!

老搅屎棍孙婆子高高在上地的在心中评价。

吴建国倒是跟看见了己方援兵倒达战场似的,眼睛猛地一亮:“娘!娘你快过来!”

孙婆子的脚步猛地一顿——这个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起码有半个月都没叫她娘,突然这么亲热,八成是遇见什么事了。

她心中暗生警惕,又有些自得:“现在知道喊你娘了,我告诉,要帮你不是不行,但你必须把那个一块钱的化妆匣……”

“娘!”吴建国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这个人把咱家的传家宝匣子打坏了还不赔!”

孙婆子莫名其妙:“咱家哪儿有……”

吴建国猛地打断:“就是您在我刚进门的时候给我的,说是您家的传家宝,现在传到我的手上,我正打算去公社上层漆呢,就被摔了!”

对着孙婆子猛地眨眼。

孙婆子也看见了地上摔成两块的化妆匣子,灵光一闪地转变过来。

“对!这是我家的传家宝,必须给我赔——”她一顿,估摸不出这小贱人报的价,一时有些迟疑。

“这匣子值二十!他们骂我侮辱我的人格,赔二十,一共得给我四十!”

吴建国气势汹汹地喊道

乖乖。

孙婆子咂舌:这小贱人是真敢喊价,这么个破匣子,连带着骂一句,就得赔四十块钱,真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真真是个黑心货色。

——然后更加气势汹汹、理直气壮地咆哮:“赔钱!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好家伙,她又加了十块。

“我的好匣子哟,这是我婆婆给我的,我老赵家的传家宝啊!我好儿媳哦,被你们这样骂,必须给补偿!!”

她也紧跟着嚷嚷起来。

宋国刚还以为来了个能管住这个小泼妇的长辈,没想到来了个比小泼妇还厉害的老泼妇,当场就眼前一黑。

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你们……你们,果然是不讲理泥腿子!”

他一摊手,破坛子破摔地叫嚣:“反正我身上一毛都没有,赔不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孙婆子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没钱,没钱你还这么嚣张?”

“我不信,老大媳妇老三媳妇,给我搜!”她大手一挥,就跟指挥千军万马似的。

吴建国早忍这人不行了,猛地扑了上去,这段时间天天干架他也算是练出来了——先动作熟练地一脚踹到吴建国**处,叫人痛得弯下腰失去了战斗力,反身转到他身后,像把锁一样顺势把宋国刚的两手紧紧地扣住。

他这具身子的力气和他前世还是个男人时差不多,再加上略懂一些格斗技巧,一下子就把人制得死死的。

孙婆子配合默契,伸手就是一阵夸夸搜。

宋国刚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就看见顶着一张橘子皮老脸的孙婆子对着他上下其手,当场惨叫起来。

“救命啊,就命啊,糟老太婆耍流氓了啊!张美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

张美娟如梦初醒,正要扑过来,就被陈桂芬按住了。

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陈桂芬毕竟是常年干农活儿的,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按张美娟一个收拾家务都累的够呛的城里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想到五十块钱能买的肉菜,陈桂芬也是满眼的火热:“娘,你搜完了那个男的,也来把这个女的搜一下!”

宋家宝在上一顿打架时已经吓破了胆子,现在看着这凶悍的把他爹妈按着锤的一家子泼妇,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躲到一边去了。

孙婆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五块三毛一,看看他们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料子,撇了一下嘴。

“管我们叫泥腿子,还以为你们是多能耐的人物呢,就这么点钱。”

不过也算是回本了,孙婆子心满意足地把钱往兜里塞,正想招呼儿媳妇们鸣金收兵,眼睛一扫看见了宋国刚腰

上的皮带。

皮带!

正好她二儿子快回来了,她给他准备个礼物,这不得多给她点孝敬钱?

她伸手就猛扒腰带。

宋国刚以为自己一个大小伙儿要遭这个老泼妇的毒手,吓得凄厉地尖叫。

孙婆子顺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那你挑腰带抵债你叫什么,吵死了!”

陈桂芬学到了。

她上上下下地大量了一番张美娟,有学有样地扒了了她的外套和鞋子。

张美娟抱着胳膊尖叫:“你们太过分了,欺负我们外地人是吧,等我找到我姑娘宋软,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闺女长得好,随便找两个追求她的大小伙子都能给我们报仇!”

这都是一村什么人啊!!!

“我管你软啊硬啊的,你闺女就是宋江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宋软?”

孙婆子的动作一顿。

宋国刚以为威胁有用,也叫道:“对,我闺女就是宋软。”

孙婆子几人想起宋软一拳打死野猪、轻轻松松扛着猪跑的样子,面面相觑的地停了手。

“你闺女就是宋软,你也不能不讲道理!”

陈桂芬色厉内茬,然后有些害怕地看着孙婆子:“咋办啊娘?他们是宋软的爹娘!”

宋国刚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变本加厉地叫嚣道:“你等着,我们就是专门来看宋软的,叫她知道我们受了这个委屈,肯定会给我们出气的。”

孙婆子也有些发憷,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群人一番,又稍微安心了下来。

这对夫妇嘴上说是来看女儿,但是一点东西都没带,身上也没多少钱,看着根本不想是因为不放心女儿才来看,反倒像来打秋风的——这种事她熟悉的很!

她男人去了后,她就凭借这一招得了不少东西——都是千年的狐狸,那么点招数谁还不懂似的。

闺女才刚下乡,当父母的就好意思来打秋风——一看就不把闺女当回事!

这种情况下只有闺女被洗脑得傻不愣登才可能真的一心父母,但就宋软那个半点亏不吃、刚下乡就敢讹她三个鸡蛋的不要脸样,她才不信宋软这么傻!

但到底是一家子,孙婆子在心中来来回回安慰了自己几遍,也还是有点心虚——万一宋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子一抽,觉得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替他们出头呢?

她暂且放他们一马!

左右瞧着村道上没人,她麻利着招呼儿媳们:“赶紧走赶紧走,正好没人,就说我们没来过这。”

吴建国和陈桂芬也是知道宋软的厉害,跟着脚底抹油就开溜。

“对对对,咱可没来过这。”

东风大队宋软家,韩珍珍半天没听到隔壁的动静,不情不愿地重新坐直了身子重新开始学习。

“她们家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安静了?”她有些遗憾地嘟囔,平时就算暂时不吵了,孙婆子也会时不时骂两句,叶香通常忍了两句就不再忍,又是新一轮的战争。

今天就是戛然而止似的。

在后院地窖挖了一只狍子出来解决完自己午饭的金花优哉游哉地从门口进来,到了炕边,就地一趴,伸着爪子舔起来。

胡子一动一动的,韩珍珍的眼皮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着宋软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软同志在家吗?要考学校老师的现在去报名!”

宋软应了一声谢,从炕上爬起来。

韩珍珍就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地跟着爬起来。

宋软的鞋子被金花压在了身下,她踹了一脚,呵斥道:“让开,压我鞋了。”

金花懒懒地挪了挪屁股,露出她的鞋来。

韩珍珍的鞋子也被金花压在了身下,但她不敢踹,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软。

于是宋软又踹了它一脚:“还有一双,天天躺在这里碍事!”

金花不满地呼噜呼噜地站起来,改走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韩珍珍松了好大一口气,但是碍于金花的威势不敢多说,贼眉鼠眼地跟在宋软背后出了门。

宋软熟练地给门挂上锁——毕竟要是她不在,金花一个虎溜到村道上散步,还是怪吓人的。

“这就是宋软的家?”

她们出去没多久,浑身狼狈的宋国刚按着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提着裤子,带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张美娟和宋家宝,一瘸一拐地看着独门独户的院子。

“她倒是潇洒了,还有钱搬出来住,一点也不考虑她的老子娘在受苦!”他骂骂咧咧。

宋家宝也眼馋不已。

对着自家姐姐,他抖起来了,上去咚咚咚狂捶门:“宋软,宋软!开门!”

屋里一丝响动都没有。

“爸,那个赔钱货不在!”

他回头告状。

宋国刚眼珠子一转:“那我们翻进去吧!”

宋家宝一愣。

宋国刚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甚好,他打量着院墙,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宋软那个贱丫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们直接要保不齐就说自己没钱,反正她把钱一藏我们也不知道!”

“不如我们打她个措手不及,正好趁她不在家先去翻,找出了钱直接拿着,她也没办法!”

宋家宝心悦诚服:“爸,还是你想得周到!”

张美娟补了一句:“还有被子衣服什么的,咱也都带走!”

“对对对!”

一家人摩拳擦掌,原本被鼻青脸肿蔫头耷脑的窝挫劲都散去不少。

第80章

教师考试

宋软和韩珍珍到了大队部,才发现那人传话传得不准,说是来报名,其实紧跟着就是考试了。

这到和后世有点不一样,在后世有个什么重要考试的,日期那必然是早不早就提前公布的,临近一个月的时候,各大社交软件也会开始开始铺天盖地提到,各路上岸人士讲述自己经验……你准没准备那是个人选择,反正通知上那叫一个宣传到位。

不过她听说过这个年代的招工,这年头工作少待遇好还可以像皇位似的往下传,再加上没工作的要下乡,所以对外招工机会很是难得。

有一些工厂招工都大清早地在门口贴一张招工启示,贴上半个小时就被撕下来,然后紧跟着就开始考试,考场上除了是萝卜,就只有一两个祖坟冒青烟正巧赶上的好运崽。

——但反正程序上是没有任何问题,举报也没用。

这样对比起来,这个招老师考试还公正不少——至少还找了人挨家挨户地通知。

韩珍珍吱嗷一声把大腿一拍:“咋这么快就考了!我把才临时抱了几天佛……嗷嗷疼!”

宋软在她手臂上一拧,没好气地说:“疼死你才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平时失言一两句也就算了,现在大家都要争老师这个位置、唯恐找不到竞争对手的错呢,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

韩珍珍疼得吸溜吸溜的,看见宋软凶狠的眼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改口道:“我才抱了几天你的脚呢,就考试。”

“……”

“6。

大队部乌央乌央的全是人,知青几乎全员到场、村里稍微读过一两本书、觉得自己其实还有点实力的村民们也都到了场——反正他们村里人的录取名额和知青是排开的,万一走狗屎运就轮到他们呢。

大家默契地分成两堆站着,最外围是赶来看热闹、或者孩子要考试的年纪大一点的村民。

吴建国昂首挺胸地站在村民考生那一堆。

嘿,他到底是个从九年义务教育十分普及的后世来的,打不过那群知青,在这些群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村民里还不能杀个七进七出?

他在心中幻想着。

当然也有人看不过眼,一个家里有孩子要考试的村民便说:“为民媳妇,你是知青啊,不得站到那边去?”

原本听见“为民媳妇”就炸毛的吴建国现在不炸毛了,他理直气壮

地冷哼一声,问:“你叫我什么?”

“为……为民媳妇?”那个村民有点迟疑。

“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到赵为民家里了,凭什么说我不是本村的?”眼见着快要考试,他也不跟这人纠缠,直接开口摇大将,“娘——娘——这个人就是不想我们家好!我要是考上了,您不轻松一大截?她这是针对您啊!”

天空一声巨响,孙婆子闪亮登场。

她瞪着一双鹞鹰眼凶神恶煞,叉着腰:“找事是吧?找事是吧?你奶奶个腿的,老娘最近太好说话了你分不清四五六了是吧?”

谁敢和这个老泼妇硬刚?

为民媳妇也真的是,就扯两句嘴的事,至于动用核武器是吗?

那人讪讪地缩了回去。

吴建国叉腰挺胸——自己和孙婆子干架的时候,只恨这个老东西太能打,但拿出去对外,简直就是无往不利大杀器。

果然,垃圾就是分错类的资源。

孙婆子不依不饶,上去揪住那人的衣服:“老娘告诉你,别打量老娘一个寡妇好欺负,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老娘balabalaba……”

——还会自动定位和追踪打击。

吴建国更是理直气壮。

有这么位黑山老太在这里镇着,一直到进考场完试卷,也没人敢再多哔哔。

毕竟只是考小学老师,这个年代也没那么多花活——就考语文和数学两门,不过这个年代的数学叫算数,语文也不如后世那样大篇章的阅读理解,里面夹了一些历史文化知识和语录。

但难度也就是初一的难度吧,对于宋软一个穿越前刚高考完、还处于智商巅峰、最近还一直复习的人来说,就跟金花吃豆芽似的小菜一碟。

但是对现在的人还是说,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现在学校里三天两头闹革/命,老师们谨言慎行不敢多管,高考又被取消,整体气氛浮躁混乱,即使是高中毕业生,所拥有的知识储备量也不见得就有多少。

宋软很快做完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后放下试卷,欣赏着其他人抓耳挠腮的场面,这也是前世的她最喜欢的活动。

——虽然缺德烦人了点,但是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小爱好嘛。

嘿嘿嘿。

上面派来的校长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优哉游哉、看上去像考场街溜子一样的小同志,背着手就要走过来。

宋软识趣地提前交了卷。

校长看看手里写得满满当当、字迹也漂亮的试卷,扬了扬眉。

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小同志是不会做干脆破坛子破摔,没想到其实还有几分实力啊。

扒在窗户边上探头探脑看热闹的村民们见宋软出来,哗啦一下围上来叽叽喳喳:“小宋知青就写完了!”

“看样子不难啊。”

“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懂得肯定比咱泥腿子多。”

“那也不一定,你看为民媳妇,脸都扭成麻花了。”

“哪儿能我看看,嘿嘿嘿真的哎。”

扭成麻花为民媳妇吴建国此刻汗都快下来了。

他以为自己凭借着后世的知识能在考场上横扫一片,没想到自己是被横扫的那一片!

算数还好,起码能做出一半,关键是语文的那个语录,他知道个屁啊!

他唯一知道的一句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两眼一抹黑,不过他还算好的,对于其他一些还没读两年书就上考场的村民来说,试卷是这样的。

请你XXX,图中XXX,如何XXX

主打一个题目自动打码,抓耳挠腮得仿佛孙悟空用猴毛吹出来的一众猴子猴孙。

就这样又磨了大半天,一个个考得两眼发直。

两个小时过去,校长看着手上的手表,敲响了从大队部搬来的锣。

这次参考的人多,卷子要带回公社号召其他老师一起批统计,索性现在时间还早,加把力下午就应该能出成绩,最迟也不会晚过明天早上。

大队长打算留校长吃饭。

校长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早点把卷子改出来,大家都等着呢!”

把卷子袋用一根草绳系着,挂在了自行车的把手上——这会儿的二八大杠前面是没有篮筐的,东西要么挂在车把手上,要么在后座绑一个用竹片或者藤条编的大篮筐——一只有邮递员才会这么做,毕竟现在一辆自行车和后世的玛^拉蒂没啥区别,谁舍得在上面焊这么大个丑东西?

校长腿一跨,骑着自行车颠颠当当地往公社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韩珍珍双眼发直、两脚发飘地从屋里游荡出来,得,一看这个样子,考得怎么样也不用问了。

“走吧,去我家吃顿好的,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宋软揽住韩珍珍的脖子,带着她往家走。

韩珍珍的灵魂似乎都俯在卷子上跟着飞走了,痴痴呆呆浑浑噩噩地走了好大一截,终于一哆嗦,回过神来。

好在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快想到个新思路。

“打猪草也不错。”她乐观地说,“你们都考上老师了,村里能考上的估计也就是那几个家里好读了书的——总会空出轻松活儿,我到时候给大队长送点礼,这活儿总不要考试吧?”

她还想挺得开。

宋软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愤懑,心中松了口气,便建议道。

“打猪草也行,你到时候还能偷摸地花两块糖叫虎头那群小孩子帮你打。”

韩珍珍的眼睛歘一下亮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软想了想:“我看大队长家的王杏儿看上去像是比较有把握大的一个,要是她考上了,不就空出个仓库管理员的位置吗?虽然她那个这个活儿每天只有五六个公分,但反正你也不在乎这个,比打猪草还轻松呢。”

其实这个活儿是大队长专门给自家闺女安排,说是仓库管理员,其实也就是上工的日子天天分收清点农具,要是有坏的厉害的就的统计起来去找上游的张家屯大队的木匠修修,秋收过后统计一下入库的粮食数目,实属是个轻松活。

但因这个登记清点需要会识字会算数的,再加上大队长主动把公分降到只有五六个——正常一个妇女在地里干一天活儿怎么也有七八个呢,所以也没什么人有不满。

她跟韩珍珍分析:“管理员这个活儿,要识字要会算数,但只有五六个工分,一般的村民做不来看不上,只有像大队长家这样条件不错又疼孩子、还送孩子去上学的才可能够上。但这样的家庭东风大队有就几个?村民中的那三个小学老师名额足够把这批人占完了。”

“哦,知青会愿意。”

“但知青中的那三个教师名额首先让你少三个最有力的对手。再加上因为之前修学校煮糖水的事,你比其他知青更融入东风大队,相对于其他人,你的优势更大。你送礼的时候再和大队长说,管理员五六个工分,你今年刚上任只要五个,这活儿八成就是你的。”

“再加上赵三柱下去了,村支书这个位置空了出来,东风大队有点实力的人现在主要盯着这个呢,一个仓库管理员算什么?趁着水混,你赶紧拿下,等尘埃落定了,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韩珍珍越听眼睛越亮,兴奋地脸都红了:“宋软,你是个天才!”

【什么天才?】

终于和统友们开完茶话会、听了一肚子吹捧的怼精系统意犹未尽地回来了,它兴致勃勃又豪气万丈地拿了三张发光的东西丢到宋软空间里。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

宋软用意识一扫,原来是三张符咒一样的纸,一张写着“疾行”,一张写着“傀儡”,一张写着“真言”。

到底是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见多识广人物,宋软没多难就理解了这些东西的用处。

【不过你们这到底不是玄幻修仙世界,这些符咒的能力会打个折扣,持续时间只有半天。】

怼精系统故作遗憾地说,其实上“快夸我”的意思几乎都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宋软听出来了,但是能用半天!多稀罕的东西啊!

再说白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她惊喜地瞪大眼,在脑海中热情洋溢地吹捧。

“哇!统统你可太厉害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东西诶,你居然连这样的好东西都有,你就像宝藏一样!我能遇见你这样的好统真是幸运啊。”

【你看你那没见识的样】

怼精系统飘飘然。

宋软有些担心:“那你白给我了管理员发现了不会说你吗?”

她记得管理员小气的要死,系统给她指个路都要用唱曲的形式来暗示。

提起管理员怼精系统的脸就是一耷拉,但它这一次气势很足:“这些都不是系统商城的,是我统友给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我爱给谁诶谁。”

“哇,你可真厉害,真霸气!”宋软继续吹捧:“没想到你人缘,啊不,统缘这么好啊,也是,你这么可爱,有谁会不喜欢你呢?”

【那是。】

【我下次再遇上我的统友了再给你拿点。】

怼精系统骄傲地把自己的狼牙棒擦了擦,然后收了回去。

笑死,听书的都还有打赏呢,它绘声绘色讲了那么久故事,不给它点好处就想走?

当它是圣母系统那个窝囊软包吗?

它顺手打开了系统版面,看到代宋软家那一块的界面,停了一下。

【诶?】

它愣住了,伸出触角锤了锤。

【我出去这一会儿,这条代码就中病毒了?】

“什么?”宋软一愣。

怼精系统没来得回她,匆匆地调出老宋家的监控版面。

【卧槽,不是病毒,是你家……】

正巧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赶来,打断了一人一统的交流:“小宋,不好了,你家闹贼了!”

不止宋软,让正思考着怎么成为仓库管理员的韩珍珍都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来报信的人,又看看一拳能打死野猪的宋软,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Д)!!

宋软也是不可置信,她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您确定,是金花和白围脖都在院子里的我家,闹贼了???”

赶来报信的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要是想偷东西,那也该晚上都睡了来啊,哪儿有大白天就这样张扬的?再说都不提前踩点,打听打听要偷的人的家里的情况吗?

这啥小偷啊,专业能力差成这样,活该翻船。

于是推测道:“也许是外地的贼,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哎呀你快去吧,我听见你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