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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转换目标的赵三柱

被吓了个半死的赵支书官腔也不敢打了,讲话也不想发表了,随便支吾了两句,像条丧家犬似地哆哆嗦嗦地下去了。

打谷场里的人越来越多,连边上的大树上都挂了不少人,一个个像成熟的大黑果子似的挂在上面——哎,要是真能结出这么大的果子该有多好啊,这得够人吃多久啊!

有些实在来晚了的,就坐在幕布背面看,反正也有画面,字是反的没关系——就算是正的他们也不认识。

孙师傅看了一眼身边的金花,抖着手拿起一个大喇叭:“喂喂喂——”

金花甩了一下脑袋,他脸上的肉也不自觉跟着一跳,强作镇定:“各位观众,现在播放一则通知。”

幕布上出现一片密密的字。

底下的小孩子们躁动起来:“怎么还不放电影,又念什么通知啊。”

窸窸窣窣的,倒是热闹了起来。

孙师傅比他们还急,嘴皮子就跟租来的着急还一样,叭叭叭叭地念完了,总得来说,就是东风大队的队员抓住了人贩子残余势力,立了大功,上面对此予以表扬,特地安排此时电影放映,同时鼓励大家再接再厉,锄奸惩恶,努力生产……

人群中嗡嗡地响起低声的讨论。

“我就说,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放电影。”

“嘿,你瞅他们那嘚瑟样儿。”

东风大队的人都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要知道放一场电影可不止他们一个大队的看,对面的青山大队、下面的团结大队、上面的张家屯大队、甚至一直和他们不对付周家屯大队都来了不少人,这不就相当于在十里八乡都出名了嘛!

这可是开天头一遭!

小孩子们不懂这些,他们一心只想着看电影,叽叽咕咕地催着:

“放电影啊!”

“叔叔快放电影啊!”

孙师傅咽了口唾沫,从桌上那堆圆圆的电影盘子堆里挑出一个,换进放映机里。

其实放电影也是有讲究的,放一个大家都喜欢如《地雷战》、《地道战》这样激烈的战争片子也是放,放不打仗、总是拉长语调唱来唱去的片子也是放,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你要是让放映员不舒服了,他总有些小手段。

但是现在——孙师傅啪得一下合上机器,幕布上出现画面,是大家都喜欢的打仗片子——《地道战》。

众人兴奋起来——他们以前看得更多的是《地雷战》、《小兵张嘎》《英雄儿女》这些,《地道战》只看过几次,四舍五入可以算新片子了。

电影开头那个戴着白头巾的大胡子咚咚咚一拉钟,从村里匆匆忙忙跑出扛枪举矛的民兵们,大家脚步匆匆地在村口集合,气氛就紧张起来了。

荧幕前的人们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小孩子们的反映最为激烈,看到村长负重伤,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完形势便去世后,一个个泪花子就在眼睛里打转;看到敌人又要搞阴谋诡计,急的小脸通红咬牙切齿直蹦跶;看到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便兴奋地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金花看着幕布上会动的画面,眼睛嗖一下瞪圆了,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反正全程眼珠子都盯着,耳朵一抖一抖的,挺像那么回事。

看了一会儿,把脖子上的大包甩下来,拿爪子拍着,意思是要吃。

嚯,它到是懂看电影的精髓了,晓得要一边看一边吃零食,才是最享受的。

宋软把包裹拆开,拿出肉干喂它,它吃得嗷嗷的。

宋软也顺手喂自己两块,别说,这年头的电影还挺好看的,剧情紧凑环环相扣,有时候连她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拿着肉干的手不自觉捏紧,金花扯半天没扯动,拿头咚咚撞她。

孙师傅看得心惊胆战。

村民们也带了自家的南瓜子、咸疙瘩,富裕一点甚至带了白馍馍,边吃边看。

放完《地道战》,又放《地雷战》,大家犹嫌不够,意犹未尽地大声叫道:“再放一个,再放一个!”

放什么放放放,一天看两部电影了还不够看!

要是在平时,孙师傅就骂回去了,但今天他看着同样转过来盯着他的老虎,嘴唇虚弱地动了动:“最后一部!”

幕布上出现了《红灯记》三个大字。

众人遂欢呼起来。

夜风把幕布吹得鼓起来又凹进去,布上的画面也跟着变形,却一点也没妨碍大家的热情,一双双眼睛倒映着银幕上的画面,看上去像是发着光。

赵支书除外,他现在没心思看电影。

说起来就叫人恼火,那天晚上他正和白寡妇快乐到紧要关头呢,那该死的毛贼一嗓子把他吓萎了——知不知道男人这时候最不能吓?尤其他这么大把年纪了!

谋害他的人被公安拷走了,可被吓出来的遗留问题还在他身上历久弥新啊!

他不行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对着白寡妇有阴影,还专门换了好几个对象,连老情人孙婆子都试了一遍,悲哀地发现,他就是不行了!

知道对一个姘头满村的老色鬼来说,不行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这和用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修了一座青砖大瓦房还没住进去,结果房被鬼子炮轰了有什么区别!

赵三柱那个恨啊,恨不得把周家屯那三贼生吞了,连带着对宋软也迁怒上了。

但宋软现在左有老虎右与公安关系好,还是县委书记女儿的恩人,本身还有一把子离奇力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对他来说,最当务之急的还是让自己如何恢复。

枸杞也吃了羊血也喝了,听说公鸡XX可以壮阳,他亲朋好友家的公鸡这几天都惨遭毒

手无一幸存,还是不行!

今天晚上出来,就是想着十里八乡都会来看电影,或许能有能引起他兴趣的新人。

他把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扫了个遍,悲哀地发现自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啊!

他头上本就岌岌可危的毛更加稀少,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坐在放映机前的孙师傅身上,一顿。

前面也说了,孙师傅只是对这个放映员的尊称,他其实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儿,年纪轻轻吃上了公家饭,足可以称一声年轻有为。

伙食好,身材高大健壮,又不用像他们一样顶着酷暑烈日地下地干活、年纪轻轻就被风日磨砺得粗糙黢黑,又因为懂点技术,还算半个文化人,总得来说,在一众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赵三柱目光一顿,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好这时,银幕上出现了“再见”——最后一部电影结束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稀稀拉拉地站起来,火把和马灯一个个亮起来,打谷场上一片呼喊同伴的声音。年纪小的孩子撑不住,早就趴在大人的怀里睡了起来,此刻被大人换个姿势背在肩上,还打着小呼噜呢。

宋软也有些困,她干脆坐在金花背上,指挥金花驮她回去。

在一众人群中格外显眼。

煞星走了,孙师傅又恢复了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机子——按照惯例,放电影的大队要负责他晚上的住宿问题,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回去路上把机器磕了碰了谁负责?

他想着小凤粉雕玉琢的小脸,有些心猿意马。

也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孩子。

赵三柱凑了上来:“放映员同志,我是东风大队的村支书,你今天晚上到我家住吧!”

周围还没来的及走的村民一下子瞪大了眼——头一次看赵三柱这么热情啊!

没想到这个老蔫毛平时看着不咋样,关键时刻还是顾着他们大队的!

“真是辛苦您了,一会儿我叫老婆子杀只鸡,正好还有点酒,咱们好好唠唠!”

孙师傅正收着幕布的手一顿,喉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脸上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行吧。”

第72章

光屁股打架

赵三柱一进家门,就使唤家里的老婆子杀鸡。

李梅花有些不乐意,小声地嘟囔:“最近都杀了好几只了,家里只剩下蛋的母鸡了。”

孙师傅随手把门掩上,还没说话,赵三柱却大感丢了面子,咆哮道:“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滚去杀!”

李梅花不敢再说,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赵三柱还不解气,又吼:“把柜子上那瓶好酒也拆了拿过来!”

李梅花一愣,赵三柱眼睛瞪得像个**,抄起炕上的一个木槌砸了过去:“傻了你了,别叫我说第二遍!”

木槌从李梅花的额头边擦过去,她猛地一缩,默默地把木槌从地上捡起,走进了厨房。

赵三柱这才冲着孙师傅豪爽地笑道:“娶了这么个傻娘们,就像脑子脑子缺根筋似的,叫你看笑话了,上炕,上炕。”

孙师傅脱了鞋:“哪儿有的事,女人不都这样吗,脑子蠢。”

这话就搔到赵三柱痒处了,他搓着手:“可不是嘛,要不说那什么,那什么见识相同呢。”

“英雄所见略同。”

“对对对,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文化人懂得多呢!”

赵三柱作为拍领导马屁常手,要是真有心想舔,把一个心高气傲但没经过大事的年轻大小伙子哄得迷迷糊糊还是不难的。

没几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孙师傅捧得飘飘然的,再看赵三柱,只觉得这人虽然长得丑秃了点,但见识还是可以的。

赵三柱老实巴交地和善微笑。

厨房里,李梅花看着从厨柜最顶端拿下来的、上头还裹着红布条的酒,咬咬牙,倒了小半瓶藏在一个小碗里。

这样好的酒,为民肯定没尝过,她留一点明天偷偷给送去,他肯定喜欢。

看瓶子里少了一半的酒,她眼睛一转,灌了点白水,摇均了端出去。

赵三柱给孙师傅倒了一杯:“尝尝,这是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别人送给我的,说是转给领导送的好酒,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喝呢,今天也是你来,咱好酒配英雄!”

孙师傅哈哈笑着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淡。

但他也只是个放映员,喝的最好的酒就是从供销社打的七毛一瓶的玻璃瓶水酒,也许是领导喝的就是这个味儿呢?

他不愿露怯,又喝了一口:“好酒啊!”

赵三柱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跟着喝了一口,也觉得有点淡。

但他以前也没喝过,见身为放映员的孙师傅喝得连连点头,还以为这酒就是这个味儿,也不说。

没喝两口,李梅花端着花生米上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鸡肉也被端上了炕桌。

赵三柱热情地劝着孙师傅喝酒吃菜,一整瓶的酒,一半都进了孙师傅的肚子。

孙师傅大着舌头说:“我今天看到一对好看的小姑娘,估……计是姐妹,姐姐胆子还挺大,会说话。”

赵三柱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你说的应该是白寡妇家的小凤和小兰吧,小凤确实个胆子大的。”

“还是寡妇家的?”孙师傅心中一动。

要不说狼狈相投呢,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对方眼一转,以己度人都能咂摸出对方要打什么主意。

赵三柱是个没什么良心善恶的人,即使白寡妇跟他搅了这么些年,小凤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甚至一点没觉得气愤。

他甚至饶有闲心地发散,要是孙师傅看上了小凤,他又和白寡妇有一腿,那孙师傅不得管他叫爹?

这样一想,反而激动起来了。

看着身下这么多天终于隐隐约约的反应,他一下子精神起来,一边把瓶中的酒咵嚓一下倒到孙师傅的杯子里:“我跟你说啊,小凤这孩子……”

孙师傅听得兴致盎然,不自觉又喝了大半。

赵三柱再给他满上。

在这种情况下,孙师傅很快就迷迷瞪瞪了。

反正也在炕上,干脆就往后一趟,不多时,鼾声就响起来了。

赵三柱指挥着李梅花把炕桌收拾干净,也跟着躺了下去。

李梅花只能去偏屋睡,这原本是她闺女的房间,闺女出嫁后就一直空着,炕冰冰凉凉的。

应该是生闺女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她一直没怀上第二胎——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赵三柱虚了,可专门找了其他人试,也没个动静。

所以对赵三柱打野食的行为虽然心知肚明,但从来没闹过。主要赵三柱是村支书,她闹也没用,还不如悄悄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比如也找个情人。

赵三柱睡了当娘的孙婆子,她就找当儿子的赵为民,她的还更年轻得劲呢。

听见主屋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动响,她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这些老酒蒙子闹腾些什么,真是烦死个人。

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大队长被自家媳妇又双叒叕踹到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眨巴眨巴迷蒙的老眼,以一种万分心累的语气说:“媳妇啊,有什么事你就好好说呗……”

老半夜把我踹地上,也不是个事啊,他都这老把骨头了。

话还没说完,一声惊恐地听不出原本音色、但内容格外熟悉的惨叫响起。

“救命啊!!!!!”

大队长媳妇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哪家出事了,叫得忒惨了。”

多熟悉的情景,多熟悉的对话啊!

大队长抹了一把脸,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半月前,心累地披上衣服、拿上手电筒走了出去。

一开门,一阵寒风从门口刮了过来,冻得他像个窝脖儿鸡似的一激灵。

东北的十月底,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下一些站不住的小雪了,虽然几乎是当天就化,但已经得穿上薄棉袄了。

尤其这还是晚上,更冷了。

大队长媳妇一把拉过被子重新盖上,这个打鼾震天响的老不死的又要走了,哦耶。

反正有什么新鲜事这个碎嘴老头子会给她叭叭的,现在太冷了,她不想动。

宋软也不想动,她翻了个身,抱着毛茸茸的金花崽子打算重新睡觉。

大半夜的干啥呢这是,扰民啊。

脑袋里的怼精系统上窜下跳嗷嗷地叫:“快去看,快去看啊!赵三柱非礼那个放映员被抓了!两人正光屁股打架呢!”

“卧槽,卧槽,放映员拿酒瓶子给赵三柱开瓢了!”

“赵三柱打了回去,他说放映员大树挂辣椒,诈骗还好意思叫!”

“那个放

映员脸都紫了,抄起炕桌要砸——唉,歪了,没打到。”

什么玩意儿?

宋软弹射而起,披上衣服,脚往鞋子里一拱,转眼间人已经窜出了房门外。

啊啊啊你们慢点扰,等我过来!!!!

她家离赵三柱家有些距离,她一路狂奔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同样是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头发还呈着刚从被窝里拱出来的鸡窝状,但一双双眼睛激动地发亮。

刘大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薄薄的雪一滑,整个人摔了七荤八素大马趴,仍坚强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赵三柱家冲。

那英勇顽强的姿态,放战争年代是个在烽火连天战场上传信的好手!

“咋回事咋回事?我咋听有男的声儿在赵三柱家里喊啊?赵三柱的声儿不是这样来的?”

“傻啊你,孙师傅今天不是住他们家吗!”

“赵三柱不是说要杀鸡好好招待孙师傅,怎么招待得人叫救命了啊?”

一个个嘴上不停,腿嗖嗖地往那边赶。

农村就这点不好,虽然住的宽敞,但相应的隔得就远了。住村尾的想看村头家的热闹,还得跑一段。不像城里的筒子楼,开门就能看。

刚赶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孙师傅崩溃而尖利的咆哮:“赵三柱,你敢对老子耍流氓,老子要杀了你!!!”

什么玩意儿?

众人齐刷刷且惊骇地停下了脚步。

刘大婶被惊得一个哆嗦,腿一软,碰通一下砸到了赵三柱家门口,正好扑开了他家虚掩着的门。

众人的眼珠子一瞬间瞪得像铜铃。

第73章

大树挂辣椒,你还挺自傲……

这也不能怪是他们见识少,生活在东风大队这个热闹的大家庭,他们其实也见过不少事情了,自诩也算是见识丰富……

但面前的场景还是把一众人齐刷刷震在了原地。

孙师傅和赵三柱两人,就跟那剥了一半的煮鸡蛋、拔了一半毛的秃毛鸡活过来一样,上半身还套着衣服,下半身光秃着——反正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的那副样子,在地上像两条发狂的泥鳅一样厮斗。

地上一片狼藉,瓷瓶子碎片、因为打斗掉在地上又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被褥子、东倒西歪的椅子。

上去像是杀红了眼的孙师傅骑在满头包、还不断淌血的赵三柱身上,拳拳到肉地捶着。

但因为两人现在是半脱毛鸡一样的状态,所以看上去很是诡异。

感觉像是在打架,又感觉,嗯……

众人的目光一阵发飘地游移,乌泱泱的人群此刻一片沉默的死寂。

他们能以沉默逃避,身为女主人的李梅花不能啊。

她站在偏屋门口,嘴巴张了又合,纠结了半天,决定用指责的语气:“孙师傅,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咋还打我男人……”

“放屁!!!!”孙师傅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你放屁!!!”

他嚯得一下跳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凌|辱的大姑娘,看上去精神都不正常了:“你们怎么招待我的?你们怎么招待我的?你们是想招奸我啊!我说怎么一直劝我喝酒,就是想我醉了任你们摆布啊!你们坏事做尽,你们丧尽天良!”

门外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你还护着他,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你们是两口子,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他气的手指都哆嗦了:“也是,你们哪儿见过我这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两老坏得流脓的老逼子,你们丧尽天良啊…”

他说到伤心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说起来都叫人肝寒啊,因为吃饭的时候美美地打听了不少小凤的事,他夜有所梦地抱上了人,正渐入佳境呢,突然就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猛地一睁眼,赵三柱那个癞皮子秃毛大脸正龇着黄牙趴在他身上嘿嘿笑。

他当场魂都吓飞了啊!

当即抄上喝完的酒瓶子就是一哐当。

赵三柱这个色心不死的还想扑上来捂他嘴,更是火上浇油,就这么打起来了。

李梅花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这破天的屎盆子啊!

“你放屁!!!”看到赵为民渐渐带上怀疑的目光,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口不择言地大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刚下雨的蘑菇都比你大,有什么值得老娘图的?!大树挂辣椒,你还挺自傲!”

他妈的赵三柱,自己乱搞带累她名声!!

emmm……围观群众不自觉扫了一眼,是不怎么大哈。

有人下意识伸手比了一下,小拇指翘了出来。

孙师傅先遭赵三柱身体上的侮辱,又遭李梅花精神上的攻击,又听围观群众嘀嘀咕咕地比对,整个人都狂化了。

“啊啊啊啊——”他咆哮着要冲过来打李梅花,因为没裤子,奔跑间小鸟跃跃欲飞。

李梅花尖叫一声,碰得把门一关:“你不要脸举个针耍流氓吓唬谁,我可是好女子。”

孙师傅来不及刹车啪叽一下撞在了门上,正眼冒金星又听李梅花这一番话,整个人差点没过去。

“啊!啊!啊!”他像一只受伤的老鸦,一边咚咚撞门一边仰天大叫。

众人面面相觑——主要这事吧,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劝啊。

“干什么干什么,大半夜的又在闹什么!”

大队长打着手电筒赶过来,众人齐刷刷地让开了道。

大队长心中一咯噔,他还不了解自己队的这群卧龙凤雏,一个个没风都能上天的玩意儿,现在都会给他主动让路了,这事儿得多大啊!

然后就看见了光屁股疯狂捶门的孙师傅,整个人就是一愣。

“嚯!孙师傅你这,你这!”他结结巴巴开口。

终于看见一个主事的人,他嗷得一声哭出来:“赵三柱对我耍流氓!这个丧尽天良的贱人啊!”

大队长半睁不睁的眼睛瞪出了眶:“以,以前也没听说,赵三柱喜欢男人,啊。”

“你什么意思,你看看我的样子!我会拿自己的清白污蔑他吗!”孙师傅瞬间跳了起来。

大队长被晃得眼睛疼:“不然,不然,你先穿条裤子吧。”

孙师傅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像个不断打鸣的尖叫鸡一样:“我就是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村的肯定相互包庇,凶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一窝一窝出的啊!我要见公安,我要见公安!”

终于喘了口气的赵三柱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阴森森地开口:“我再怎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歹成年了。你一直向我打听小凤,心思可比我龌龊!”

“什么?!”一直在人群中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白寡妇一下子毛了。

她纵有千般不好万般恶毒,但是对两个女儿还是真心疼爱的。

加上因为长久浸|淫此道,对男男女女这档子事熟稔的很,只稍扫一眼孙师傅飘忽的眼睛,就确定了赵三柱说的真的。

——这该死的畜生真的对她女儿有坏心!

“我家小凤可才八岁啊,你怎么敢打她的主意的?你怎么敢打她的主意的你是个畜生啊!畜生!”

她尖叫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咆哮着地扑了上去。

十指弯成爪,就跟钢刀似的,刷一下对方脸上留下好几道深深的血痕。怎么形容呢,电光火石之间,“孙”师傅变成了“孤”师傅,那叫一个面目全非。

周围人看得齐齐倒吸了一

口凉气。

“妈呀!”

“卧槽!”

“这下手可……狠啊。”

虽然这样,却没人上前去拦——这确实太过分了。

就算小凤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起坏心思都叫人看不起,更别说现在的小凤只有八岁!

八岁啊!

还只是个娃娃!

“妈的!”

要是是平时,孙师傅肯定会冠冕堂皇为自己辩驳,但现在他连遭打击,被气得不太清醒,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白寡妇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脸颊瞬间脸颊肿得高高的。

“你一个寡妇,老子能看得上你姑娘,你家得烧高香!丫头片子生来就是给爷们*的!”他叫嚣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围观的群众看不下去了,好几个大老爷们撸着袖子就要加入战局。

没等他们行动,被打得地上在地上的白寡妇被孙师傅的话激得更加疯狂了。

她顺手抄起了一块石块,像一只发射的火箭似的,连人带石块瞄点直冲孙师傅的人中。

“嗷!!!!!”

凄厉的叫声一瞬间直冲云霄,满村的狗吓得汪汪汪。

孙师傅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弯成一只大虾地跪倒在地直抽抽。

白寡妇犹不解气,抓着石块狠狠地一下一下砸。

“我叫你打我姑娘的主意!”

“管不住这该死的东西,老娘帮你废了它!”

“爷们?老娘叫你一辈子当不成爷们!你活该被赵三柱看上,你就该当一辈子二椅子!!”

到最后,孙师傅只会挺着脖子张大嘴抽搐,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别闹出人命。”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来拉明显处于狂暴状态的白寡妇。

这么发泄了一通,白寡妇也稳定了不少,被人一拉,脱了力般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男人就剩这么两根独苗,我答应过他的,要把她们拉扯大的……要是公安把我抓走,还请大家照顾一下我家小凤小兰……”

哭得一些看不惯她行事作风的老婆子都心有戚戚。

“我们知道的,我们知道的,不能怪你,都是这个畜生的错!”大家安慰道。

“这人也太坏了!”

“要抓也是抓这狗东西,肯定不会抓你!”

“对对对,我们帮你说话!”

正说着,从山道上传来熟悉的三蹦子运行时的嘭嘭声响,雪白的灯光由远及近,最后吱嘎一下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是分外响亮。

穿制服的公安同志从车上下来。

哦,还是老熟人周公安啊。

大队长迎上去握手:“又麻烦你了同志!”

这个又字。

周公安也身心俱疲,怎么东风大队这么多事,还回回都挑他值班、大半夜的闹腾,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为人民服务。”他有气无力地说,“听说怎么这有人乱搞男……男关系”

乱搞男男关系,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算是个老警察了,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奇葩的事!

东风大队还真是卧龙藏虎啊!

他往地上一扫,看见气若游丝的孙师傅,又看看满头是血的赵三柱,吓了一跳:“这么激烈的吗!”

这乱搞男男关系就是和乱搞男女关系不一样啊,怪不得报公安啊。

“不是,不是,”大队长擦擦额头上的汗,“是这么一回事……”

赵支书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他好歹也算公职人员,知道这件事闹不好怕是要进去,于是打断:“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说:“我们只是朋友,在闹着玩儿呢。”

周公安看看躺在地上的孙师傅,又看看同样光屁股一脸的狼狈的赵三柱,扯了扯嘴角。

“闹着玩儿把裤子脱干净了?”

现在都还没穿上。

他不自觉扫了两人一眼,嗯,小得心有灵犀。

“炕、炕上热……”孙师傅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一字一句地说。

“对对对,我怕他冷,炕烧过头了。”

众人“吁”地发出喝倒彩的声音。

他们想要敷衍过去,周围的人不干,尤其是白寡妇,她尖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上:“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要举报,这个姓孙的不怀好意,他亲口说要对我的小凤下手!”

“我的小凤,今年才八岁啊!”

“我们孤儿寡母的老百姓,哪儿敢和放映员斗啊。”

“公安同志,你救救我们吧!”

白寡妇一边哭着,一边咚咚地往地上磕头,她已经和孙师傅撕破脸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而且一个母亲,除去孩子身边的危险是天性。

“诶诶诶,现在不兴跪啊!”

周公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拉起来:“是这样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脸上露出迟疑的样子。

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他们义愤填膺原因作证。

但现在冷静下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放映员,现在看着两人是要糊过去的。万一他们树大根深的没有倒,转过头收拾他们怎么办?

他们普通的小老百姓,可得罪不起啊。

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白寡妇面露绝望。

“是的,”宋软率先开口。

虽然这个白寡妇不算好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觉得练童癖更该死一些。

一个小姑娘都先开口了,当即也有确实看不惯的跟着出声附和,纷纷点头。

“是的,是的。”

“他还说他看上小凤寡妇白得烧高香。”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应和声越来越多。

周公安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孙师傅眼见自己被扯上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当场赤红了眼睛。

他最开始嚷嚷着要叫公安,是因为被耍流氓一事他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但后来又闹出了白寡妇一事——这是他不仅占理,而且觊觎女娃娃的事如果传出去,他的工作前途都要完蛋,这才配合赵三柱想把这件事赶紧盖过去

但他现在必吃挂落无疑,凭什么赵三柱能独善其身?

死也要找个垫背的——尤其这还是罪魁祸首!

虽然下|身的疼痛叫他几次欲昏厥,但他咬着牙强撑着:“我,我也要举报!”

他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刚才我说闹着玩,也是被威胁的,赵三柱就是对我耍流氓,他也得改造!”

赵三柱急眼了:“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孙师傅越想越愤怒。

他觉得这件事祸根就在赵三柱,要不是赵支书对他这样那样,他就不会丢这么大的人,也不至于一时心神动荡情绪上头就承认,更不至于被白寡妇打成这样还要被公安抓进宫!

他的前途!他的工作!

他恨毒了赵三柱,现在是半点也不在意形象了,撑着那口气讲得详细无比:

“他们家酒没后劲,我睡到一半醒了,就看见他balabala……”

到底是个放电影的,看了那么多电影剧情耳闻目染练出了表达能力,再加上自己确实悲愤,讲得那叫一个情绪饱满。

众人就跟听书似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对视一眼啧啧啧。

“对,我还要举报,他那瓶酒是别人送的,这是贪污受贿!”

“公安同志,你们赶紧去他家搜一下,说不准还有其他的!”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猛扣锅。

第74章

二合一大戏落幕

“你胡说八道!”赵三柱急了,扑上前要打他。

但毕竟年事已高,先蠢蠢欲动兴奋了半夜,还没吃上呢头上惨遭开瓢猛挨打,现在事越来越大眼见着似乎连村支书这个位置都要丢,情绪起起伏伏血一冲头,整个人吱嗷一声晕了过去。

人中惨遭重击、本身就是靠着一口怨气吊着的孙师傅见此情景,终于也撑不住,头一歪,跟着晕了过去。

两个主人公齐刷刷地倒下了,原本鸡飞狗跳的场面猛然一静。

看热闹的人们面面相觑。

人群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冒出一句:“晕得还挺有缘的,这是不是那个夫妻……呃,夫夫相。”

晕倒在地但似乎还有最后一丝残留意识的孙师傅抽搐起来,似乎想挣扎抗议,最后只是口中吐出白沫。

周公安心累地吐出一口长气:“行了,先送去医院吧。”

别还没审,人先没了啊。

人群中的刘大婶嗷嚎一声叫出来:“军爷啊,你可不能放过赵三柱这个狗东西啊,他不干人事啊,他还是顶有权利的村支书,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害怕啊!”

其他人或许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看,她是结结实实抱着要看赵三柱倒霉的心态来的。

自从上次她当着众人说赵三柱和孙小花有一腿但被两人糊弄过去后,她的日子变得不好过起来。

赵三柱到底是个村支书,明里暗里随便使点小手段,便足为难她们这些小老百姓了,比如安排任务的时候给你挑个土硬地偏的任务田;比如记分的时候格外严格,明明六分七分都可以,大家都给七分,偏就只给她六分……工分多重要的事啊!

你闹也没用,闹就说一切是按照规矩来的,还可以给你反扣个想占国家便宜的帽子。后来她得了感谢信后倒是好了一点,但谁知道这个坏得流脓的狗东西过后会不会再给她挖坑啊。

现在眼见着这个害人东西要倒台了,那还不赶紧跳出来踩上一脚再加把火,最好把这个把骨灰都撒海里去!!

她也算有点小聪明,眼见其他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眼珠一转,捂着脸高声到:“这狗东西现在看上男的,连放映员都敢强下手,我家爷们可是好爷们,要遭了他毒手怎么办啊!!”

对哇!这倒是没想到啊!

众人悚然一惊,赵三柱现在男的也不放过,连放映员这种吃公家饭的都敢用强,要是看上了他们,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抗得过!

和女的搞那还算个美事,被男的搞……

一时间人人自危。

尤其是城里来的那些男知青,一个个就跟小鸡崽似的,挤在一起哆哆嗦嗦地都快哭了,手上还不忘跟小媳妇似的紧攥着衣襟。

单论相貌,他们可比村里人危险啊。

刚下乡不久的蚂蚱都快哭了:“这是啥村啊,这是啥人啊,这都是啥事啊。”

他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大小伙子,现在不仅要防那些老大妈,连男人都不安全了啊。

“诶你这话咋说的!”

现在的人还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一听这话,就有人都不乐意了,一个中年汉子瞪着眼睛道。

蚂蚱不服:“难道不是吗,我在别地都没见过这样的!男的女的都下手,传出去都吓死人!!”

这,这倒无可反驳。

那人猛地一噎。

蚂蚱乘胜追击:“你冲我吼什么?你还护着赵三柱,咋的,你别不是也和他有点什么吧?”

哗啦一下。

中年汉子周边的人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以他为中心散出一片空白的圆圈来。

中年汉子被周围人惊疑的眼光看得跳脚,涨红了一张脸,扯着嗓子辩驳:“我不是,我没有!”

已经陷入癫狂的蚂蚱乱杀一通:“我才发现,你和孙师傅有点像啊。别不是最先和赵三柱搞一起的是你,叫他晓得了男人的好。于是这个老色批照着你又找了孙师傅,你虽然生气,但因为旧情还是替他说话。”

他不喜欢读书,就爱看个连环画戏本子或者那些咳咳小禁书的,这倒是撞他才华点上了。

众人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不自觉跟着他的思路那么一琢磨,嘶,你还别说,你还别说!

眼睛不自觉地就冲着中年汉子瞟去了,再瞅瞅地上的孙师傅。

emmm……

其实平心而论,这个中年汉子长得和孙师傅并不像——没亲没故的像才有鬼了,只是恰好两人的身材都是那种高大健壮的,还都留着寸头一样的发型,咋一眼还真给看出了几分相似。

众人都沉默了。

又悄悄、悄悄地后退了一点。

中年汉子毛都要竖起来了,活了三十年头一次体会到被造黄谣的感受——还另一方是还是个男的。

但他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泥腿子,哪儿说得过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憋红了脸只哆嗦出几个不成音字来,瞪着眼要和蚂蚱拼命:“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胡说八道!!”

“别打别打别打,”被闹得满头包的周公安赶紧将人拦住,又转头训斥蚂蚱,“你也是,乱说什么!”

又按着焦疼的额头和刘大婶解释,“大娘,叫我们同志就行,现在没有什么军爷。”

“你放心,受贿什么的我们还得再查,但乱搞男男关系是肯定的,赵三柱最少也是游街批|斗,村支书的职位也肯定是要撤的,不会给他压迫老百姓的机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大婶连连点头,心中痛快,“谢谢军……谢谢同志!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公安并不快乐。

他努力在乱成一锅粥的环境中保持冷静,但还是止不住地心累,看着两个光屁股倒地上的男的:“来个谁,先帮他们把裤子穿上啊?”

他们是要用所里的三蹦子送人的,从这里到公社医院这么大一截路呢。到时候路上一辆印着派出所标志的三蹦子严肃,上面公安制服整齐衣冠楚楚——然后边上躺两个光屁股男的?

路人怎么看他们?医生护士怎么看他们?他们的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怎么看他们?

尤其有一个还是因为对男的耍流氓才被抓的,这要是传出去了……他都不敢想!

众人又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一个是想对小女娃下手的人渣,另一个是想对男的下手的变态,哪个都不想沾啊。

他们虽然爱看热闹,但也是要名声的!

周公安更心累了,干脆直接下命令:“赵三柱的媳妇在吗?拿两条裤子来!”

李梅花转不了死了,她顶着一张苦瓜脸打开房门,一边磨磨蹭蹭地拿着裤子走过来,一边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都是赵三柱这个心黑的一个人干的,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着,心里更苦涩了,看着满头血一脸包的赵三柱只想扯他两耳挂。

你说你去和女人乱搞也就算了,和男人搞!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李梅花的脸不是脸啊!

她一想到以后别人或许会用“就是搞男人的那流氓的媳妇”来称呼她,就不经眼前一黑。

她可怜巴巴地力图把自己涮干净:“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赵三柱他也不说一声,突然就带人回来了,只我给他们做饭倒酒,然后就把我赶到偏屋去了—偏物的炕好久没烧了,我冷得晕晕沉沉的。”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赵三柱真不是东西啊!”

“可怜李梅花,摊上这么个男人。”

“自己搞男人,还叫媳妇给他们做饭,真是不要脸啊!”

周公安随口安抚了她两句,和另一个小公安一起,把两人弄上了三蹦子,发动机突突突一阵响,车头雪白的灯光也渐渐远去。

东风大队陷入了一片黑暗,大队长挥着手轰大家走:“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家睡去,大半夜的别挤在这!”

队员们像被轰散的鸭群,三三两两地四散开,路上还不停地叭叭讨论。

大家心头激动的火还没灭,这么大的事,破天荒头一回见,谁还睡得着?

回了家门一关,开始和自己媳妇嘀嘀咕咕畅所欲言。

连大队长都不例外,他把自己的睡得四仰八叉的媳妇摇起来,挨了两鼻窦都不减兴致,呱呱叭叭地把这事一说。

原本困得五迷六道的大队长媳妇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盘着腿嗖一下坐起来,不可思议地说:“赵三柱真干出这事了?他现在男的都下手啊?”

大队长也没回过神来:“对啊,他怎么能干出这事

的啊,那可是男的啊!”

对方的零部件你自己都有啊,这你也稀罕?

两双老眼两两相望,震惊都快化成河水,从眼珠子里流出来了。

大队长媳妇率先反应过来:“那赵三柱出了这事,村支书肯定当不成了……”

大队长苍蝇搓手,嘿嘿笑着:以后他就是东风大队无可争议的一把手了!

哈哈哈活了大半辈子了,老了老了,没想到还能升官!

真的是,自己努力不如对手犯蠢哈哈哈。

大队长没忍住,得意洋洋地抖起了腿:“媳妇,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给我开瓶酒来。”

大队长媳妇反手就是一巴掌:“大半夜的喝个屁喝喝喝,一点小事看把你飘的,给老娘睡觉!”

大队长委委屈屈地捂着脸缩回被窝:“好吧。”

在被子里翻了两圈,没忍住又凑过去:“嘿嘿嘿媳妇我升官了嘿嘿。”

宋软也是一脸震撼地回到自己家,脑袋里的系统安静如鸡。

【开眼了,我真的开眼了,我要和我的统友们分享去!】

它震撼地下线了。

自从来到东风大队,那瓜是一个接一个,一个炸裂过一个,它现在已经是它们统统八卦圈的核心人物了。

它找统友分享去了,宋软没人可以找啊。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消耗掉自己八卦的激情,伸手正嚯嚯大睡的金花摇了起来。

“金花,别睡了起来!”

看了一晚上电影累的不行、连宋软窜出去都没被惊醒的金花:??

“我可是开了眼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啊balbalbala……”

金花听不懂大段的人话,本身又困得不行,眼皮子渐渐耷拉下去。

宋软上手给它掰开:“不许睡!给我听!”

金花烦躁的爪子在地上踩踩踩,但不敢对着凶悍婆娘怎么样,只敢打几个响鼻昭示自己的不满。

发生了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公社很是重视,连夜调查轴转开会,第二天下午,处理结果就公布了。

赵三柱受贿的事没有抓到现行,赃物又已经被喝到肚子里没法查,但对男人耍流氓是板上钉钉;孙师傅虽然在流氓一事上是个受害者,但被查出来之前借职务之便猥亵过小姑娘,再加上他当众对白寡妇放的厥词无可抵赖;两人双双被捋了工作,发配到农场去接受劳改教育去。

走之前要游街批/斗。

公社领导为了警示众人,专门挑了个人多的集市日,也就是四天后。

游街!

多大的热闹啊,游街!

东风大队有一个算一个,到得整整齐齐。老王头的牛车头一次出现了爆满的局面,要不是宋软去得早,都抢不上座。

革|委|会前人山人海。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看上去像是红小兵头头的人率先从屋子里出来,举着个铜锅,猛地一敲——游街开始了。

两人都被绑着绳子,脖子前面挂着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和罪行,在红小兵的推赶下沿着街道走。

孙师傅被白寡妇捶的伤还没好,撇着腿慢慢向前,看上去像是一个狼狈的螃蟹。

周围的小孩子指着他嘻嘻哈哈,大人也交头接耳。

“那个撇着腿走路的我认识,他来我们大队放过电影。另一个呢?好像没见过啊。”

“听说是东风大队的。”

“啊咧?那个拿了锦旗的东风大队???”

“对哇,听说还是村支书呢,啧。”

“啊哟,还是村支书,头儿啊。”

正嘻嘻哈哈看热闹的东风大队众人的笑容笑不出来了,凝固在脸上。

“妈的,真给我们东风大队丢人!”

有人低低地骂道

其他人也沉着脸点头。

刘大婶从地上捡了快土坷垃,猛地朝赵三柱扔去。

赵三柱刚巧张开嘴,有气无力地脸:“我有——”

土坷垃以一道完美的弧线落了进去。

他yue得一声吐出来。

红小兵猛地推了他一下:“好好悔过,别想耍花招!”

赵三柱只得一边咳,一边继续:“我有罪——”

游街结束,街上的人渐渐散去,韩珍珍拖着宋软一起去邮局,她要把这段时间的稀奇事写信告诉她爸爸,让她爸爸也开开眼!

——顺便快到冬天了,要他们多给她寄点东西过来。

大孝女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

路上看见几个人在门口下棋,象棋子在棋盘上落得啪啪的。

宋软对象棋不感兴趣,但对着那个落棋像是要把棋盘砸碎的男人提醒了一句:“你的车没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一抬头,看见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念車(ju)。”他装腔作势地拉长了嗓音,以一副教导的语气,“而且,我是有布局的。”

宋软:?

她有些迷茫地抓了抓脑袋:“行叭,你认识那小孩就行。”

她说着就打算走。

这下轮到男人一愣了:“什么小孩儿?”

“骑走你ju的小孩啊。”

她抬手一指,一个小孩正站着摇摇晃晃地蹬一台二八大杠,眼见着越去越远。

男人急了,故做的姿态也绷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边咆哮边追:“小兔崽子,你要干什么!偷车了啊!!!”

好在那小孩儿只是想偷偷感受骑一下自行车的滋味,没想真的偷走,也不太会骑,很快就被追上了。

男人绷不住端着的姿态,揪着小孩的衣领子破口大骂。

白看了一场热闹,韩珍珍一边哼哧哼哧地笑,一边学着那男的压低了嗓音:“你不懂,我自有布局——”

嘎嘎嘎嘎,像是一只成精的大鹅。

大鹅借了一只笔,趴在柜台上奋笔疾书:“宋软,你等我一下,我刚才把这一段加上,一会儿请你去国营饭馆吃饭哈!”

“你是宋软?”

柜台前的营业员听见韩珍珍的声音,把目光转向了宋软,“是东风大队的宋软?”

赵三柱刚游完街,现在东风大队的名号直登热议榜NO.1,在大街小巷全被提及,还基本不是什么好话。

宋软猛地一咯噔,有些迟疑的说:“啊,是的。”

“这有一封你的电报。”营业员说,“今天事多还没来得及给你送,没想到你正好来了。”

宋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什么名声传到这里来了呢,那可太丢人了。

她展开电报。

是老宋家两口子给她寄来的,上面是开门见山的三个字:“钱钱钱”,还奢侈地加了一个感叹号。

要知道在现在的电报可是按字数收费的,一个字六分钱,属实不便宜,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尽可能地减少重复的字数,也不会用标点——这又会多收一个字的钱,多亏啊。

但现在,宋家老两口不仅把“钱”字重复了三遍,还奢侈用了标点,急切和逼迫之情简直要跃出纸面了。

宋软眼珠一转,对着营业员说:“麻烦你了,我要回一封。”

营业员业务熟练地给她撕了一张表格。

宋软一字一画地在纸上写道:

“呸呸呸。”

第75章

我们找宋软去!皮给她扒……

筒子楼里,宋家。

距宋软扫荡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老宋家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灾后重建,但是因为资金不足,只能零零散散搞一些小动作,比如缺胳膊断腿的小马扎,比如从废品站淘来的木板子,用捡来的石块一支撑,勉强当个桌子。

没办法,家里的钱是真不够啊,城里是方便,可干啥都要钱要票啊,就他们现在这个西北风进来都要落泪的现状,能凑齐个什么?

直到上个月,他们才勉勉强强凑齐了一套被褥,避免自己睡光板床的尴尬。

哦,都不能叫光板床,因为床也没了,他们用木板子搭的小窝铺。

“家具”来源大部分都是废品站,也就导致了他们这个家看上去就像是废品站第二。

一屋子破烂,看着就叫人心烦。

但现在,烦都还只是其次了——夏天还好,一两件单衣来回穿,睡觉盖个毛巾,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眼见着就要到冬天了,还要只穿一两件单衣、盖毯子毛巾,那真的会冻死的!

但新做棉衣棉裤,先不说本身就是一大笔,还有更难得的棉花票,他们手上一点没有,要找人买又是一大笔!

还有棉鞋、煤堆……那天杀的该死的贼,他是怎么做到一点煤

灰都没留下的啊!

这也是为是什么他们发电报都要催宋软给钱的原因,靠他们自己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从女儿身上榨。

但一直没回音。

从这给东北传消息怎么这么慢,邮政局是干什么吃的!

宋国刚气不顺,随便找个霉头对张美娟发火:“你平时也搞一下家里的卫生,你没闻着家里这股子怪味吗?”

其实这也不算找茬,不知到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突然多了一股怪味,也就这两天天气冷了淡了点,大夏天的时候就跟毒气弹炸了似的,乍一进门都熏眼睛!

也是邪了门了,他们在犄角旮旯都找过了,也没有死老鼠啊!

为此还打了宋家宝两顿,但他死不承认是自己在屋子里乱撒尿。

张美娟给自己叫屈:“我扫了的哇,扫了好几遍的,真的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啊!”

那是,宋软特地把鸡蛋壳弄碎了塞墙缝里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叫他们扫出来?

宋国刚站起来,在屋子里连走两圈,咆哮道:“你闻,你闻!这么大的味儿,你扫了个什么?!老子也是背时,你看看哪一家媳妇跟你似的,连个地都扫不好?蠢得跟猪一样!”

张美娟被吼得低下了头,但心中是一万个不服气。

她才背时呢!

宋软和宋丽下乡后,家里的各种活儿就像滑垮下来的山石一样,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要知道自从宋软长得和扫帚差不多高后,家里的活儿都被她接去了,她一回到家里只要张嘴等吃就行,现在呢,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做家务,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半死不活。

至于宋国刚和宋家宝,那更是两个个四爪不伸,张开嘴巴除了吃饭就是下指令,只会多给她派活的家伙!

她天天气都不过来,再看宋国刚那张大爷似的老脸,就没有以往的浓情蜜意了,对他的命令也不如以往的如奉圭臬——反而多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厌烦。

活活儿不干,屁本事没有,冲她大呼小叫下命令的时候倒是很行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国刚是这么个窝里横呢?!

“我去做饭。”她抿着唇低声道,拿着菜盆走出去想要避避。

宋国刚还没消气,看了一眼菜盆子,继续挑刺:“一天天的,光吃菜叶子,兔子都不是这么吃的!”

看看看看,又下指令了!

张美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你多给我点家用,一家子一个月的菜钱就给三块,能买到什么东西?”

宋国刚虎目怒瞪:“你什么意思?嫌我没本事了呗?”

“我可没这么说……”

“要不是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好女儿把工作卖了,我们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生的……啊。”

“张!美!娟!你是不是要反天了!”

要不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呢,你瞅,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又吵起来了。

隔壁的周婶子跟个壁虎似的,伸长了脖子贴在墙壁上,脸都挤变形了,还带着津津有味的笑意,吓得走进来的周叔一个哆嗦,没好气地说:“你干啥呢你?”

周婶子连忙跟他比了个嘘声,压低了声音兴奋道:“隔壁又吵起来了!”

这段时间鸡飞狗跳的隔壁啊,周叔有印象,把搭在脖子上的汗毛巾往桌子上一放,嘱咐道:“跟咱没关系的事你少掺和。”

“去去去,老娘就这样点爱好。”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吱嘎一声门响,也跟着胡乱端了自家的菜盆冲了出去。

“哟,美娟哪,又出来做饭啊。”门口传来周婶子刻意的声音。

周叔眼不见为净地朝里屋走去。

张美娟一看周婶子那看热闹的眼神,胸口就一阵气闷——这死婆娘一天天的也想看她的热闹!

于是冷下了脸,也不接话。

周婶子也不尴尬——想要挖到香喷喷的瓜,就是要有挖到石头碰硬的觉悟,眉飞色舞地继续说:“听说你又找你家只带了两件破衣服下乡的软丫头要钱啦?”

她刻意咬重了“只带了两件破衣服”这几个字。

周围也正做饭的婶子大妈们也竖起了耳朵。

谁不知道下乡苦啊,还是一个小姑娘,不给她准备东西,还找闺女要钱,实在是……啧啧啧。

众人在心中不住摇头。

张美娟被众人像是看恶毒老财黄世仁的目光一样打量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忍不住说:“我是她妈,现在家里困难,找她借一点怎么了——而且她把工作换出去了,她手上有钱!”

“哟哟哟,借一点。”周婶子揶揄,“那会还不?”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你们软丫头自己找到了工作,你把人算计下乡了还想找人要钱……哎哟哟,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

“对哇对哇,穷家富路,还是在那个天远地远的北大荒,你可一点都不心疼孩子啊!”

“我就不会这样。”

“我也不是这么狠心的娘!”

其实大家未必是真的想替宋软鸣不平,也未必真的对自家姑娘有多好。只是筒子楼也是一个小社会,有着在自己的鄙视链,以前的张美娟仗着自己家是双职工、儿女双全、女儿孝顺包家务、男人对她也好,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她们这些干家务活的家庭妇女很有些瞧不上的意思——打量谁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现在她从上面摔下来了,大家都乐意看热闹,也乐得踩一脚。

张美娟被众人嘲讽得身上都在抖。

“宋国刚同志,有你的电报。”

正说着,从楼下传来邮递员的声音。

原本一直在屋子里装死的宋国刚瞬间活过来诈尸了。

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楼梯口,从邮递员手中接过:“谢谢同志!”

草草看了一眼封面,大声到:“软丫头回过来的!”

嘿,这会儿宋软在她嘴里就又从“死丫头”变成了“软丫头”了。

张美娟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但是我女儿就是孝顺,怕我们着急,还拍电报回我们呢!”

众人一静,默默交换了一下视线。

张美娟更是气焰高涨:“孩儿他爸,快看,软丫头是不是说了汇款的事?”

宋国刚展开信纸,也有点刻意证明的意思大声念了出来:“呸呸呸……?”

他停下了。

众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一个个疑惑地抬起头。

念啊,卡吧什么呢?

张美娟装到一半没下完也尴尬,转过头来尖声催促道:

“你把嘴里的都东西吐干净了,就赶紧念啊?”

宋国刚的脸上像被打了染料铺,一阵青一阵白,攥着信纸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周婶子眼疾手快趁机一抢,瞄了一眼大声嘲笑:“他们家软丫头回的就是‘呸呸呸’!”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了一团,其中一个婶子故意学着张美娟的语气:“怕~我~们~着~急~拍~电~报~”

两人丢了大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门一关,宋国刚开始发脾气。

他狰狞着一张脸,把手中的电报揉成一团,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反了她了!”

张美娟也是一脸难看:“这可怎么办!她翅膀硬了,仗着天远

地远的不给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宋国刚赤红着眼:“我们找她去!”

张美娟一愣。

宋国刚本来只是怒气上头随口一说,见她的表情,突然就冷静下来了,认真思考一一会儿,再次重复道:“对,我们找她去!”

“她以为下乡了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了吗?等老子到了地,皮都给她扒下来!卖工作的钱,她一毛也别想留!”

他愤怒地咆哮着,见张美娟还呆愣在原地,又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厂子里请假去!”

“买车票,明天就走!!”

第76章

我爸宋国刚,桃县大金刚……

宋国刚嘴上说的容易,但咋这个年代要出一趟远门并不容易——先把不说那一笔车费,光是开介绍信就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介绍信要是死磨领导也不是不能凑出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凑齐车费——天远地远的东北,他们总不能腿着去吧?

但是周围的邻居已经被他们借了个遍,厂里的工资也被预支了两个月现在就剩下几块,两人思来想去,决定再去大女儿宋玲家走一遭。

宋玲在家里做饭,现在正是上班的点,其他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婆婆也走亲戚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

也是难得的自在。

她慢慢悠悠地择着菜叶子——她嫁的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家,一家子都是工人,公公还是个小领导,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高,理所应当的,生活上也讲究不少。

虽然要干些家务活儿,但吃穿住都比以往在娘家的好上不少,又不用下乡,她还是很满意的。

娘家两个妹妹因为下乡闹得不可开交的事她也听说了,不过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反正和她一个外嫁女没有关系。

她现在的生活重心在婆婆家,对于妹妹们的经历,哀叹两句就过去了。她现在也就只是个新媳妇,又没有工作,腰杆子不硬,帮不上什么忙。

但其实你要真说一点忙都帮不上那也是假话,再怎么在婆家说不上话,悄摸地均两件旧衣服、寄一点家里的粮食物资,对于下乡的人来说都极大的帮助。

不过冷漠和算计几乎是老宋家的基因传承,宋玲自认为已经通过嫁人改变了阶层,再怎么样也会比下乡的妹妹过得好,有事她们也帮不上,故而一点也没有准备。

正想着,突然就听见门口被人敲响,她摘菜的手一顿,扬声问道:“谁呀?”

门口的敲门声更加激烈了,伴随着宋国刚的声音:“姑娘,姑娘!是我!还有你妈!”

宋玲的脸色一僵。

家里被偷了她也知道,她爸妈已经上门找她借过几次钱了,为此婆婆还对她有了些意见——过门还没两年新媳妇孙子还没生一个,就先开始贴娘家,搁谁身上能痛快?

只是碍于她家确实被偷,贼连墙皮都刮走的的事情已经传到传遍了大街小巷,碍于情理

碍于人情面子不好说出口,只能不阴不阳冷两句,但要是再来上两次,肯定会指着她鼻子骂的!

虽然家里被偷了生活肯艰难了一点,但咬咬牙不就过去了吗,以前饭都都吃不上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怎么就不能为她考虑一下?

她爸妈怎么一点也不知足!

宋玲厌烦地皱起眉,后悔自己先嘴快应了声,现在连想装不在家都不行。

到底是自己的父母,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开门:“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别看宋国刚平时在家里吆五喝六作威作福的,真的对上外人,又与人为善起来了,尤其对上是条件好得多的亲家,那更是气又虚了一层。

“玲丫头啊,你……你公公呢?”

宋玲虽然心中不耐烦,但既然门都开了,就没必要在面子上搞得不愉快,热情地招呼父母进来坐。

她也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的德性,眼睫垂了垂:“他还在上班呢。不过他说今天可能会提前回来,现在或许已经在路上了。爸您要是找他有事,可来巧了,快进来坐一会儿。”

果然,宋国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找他,就不进来说了。”

他也知道总问出嫁女要钱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生怕撞上了回来的亲家,开门见山地道:

“是这样的,玲丫头你手上还有钱吗?给我拿一点。”

宋玲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手上还有没有钱您还不知道吗?您上次来的时候我把钱都给您了。”

宋国刚也叹气:“我知道大丫头你是个好的,但这不都快到冬天了,各种东西都要添置,我打算去找你妹妹拿钱,到时候也能还你一些,省得你被你公公埋怨。”

主要是亲家大小是个领导,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欠着就欠着,翻脸了正好可以不用还钱呢。还是得把关系搞好,以后万一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呢。

“妹妹?”宋玲一愣,她哪个妹妹这么有钱?

宋国刚说到这又气愤上了:“就是你三妹宋软,那个死丫头把工作偷摸卖了,至少也有个五百块。你就给我点路费就行了。”

“五百!”宋玲惊呼一声,“她手上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她就是嫁得这样好,她爸妈也只给她五十块的傍身钱,加上她之前悄悄存的二十块钱,一共也才七十块钱——这样已经算是街坊邻里的极拔尖的头一等了,她在她们面前下巴都是高抬的。

现在宋软手上居然有五百?!

她心中可惜,要是早知道,她就多写写信或者寄点东西物资什么的,反正都是亲姐妹,给她也不是落外人手里。

但现在老两口要去,那肯定是打着能拿多少是多少的意思——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啊——她现在再写也没什么好处拿,讲不好还得倒贴。

占不到便宜,简直就像丢了钱一样叫人难受。

想到这里,她又埋怨宋父宋母:平时嘴上说多爱她,这种事还不是防着她!呸!

但老两口拿到钱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起码不用再天天来她这打秋风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才说手上没钱,于是故作为难地想了好一会儿,一拍手:“爸妈,我是真的没钱了,但你们的事也确实重要,这样,你们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然后去隔壁借一点来。”

可把两人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她先去房间里拿了十块钱,又从刚摘的青菜中分了两兜出来,拎着去隔壁转了一圈,然后把算过了明路的钱给宋国刚两口子。

她为难地对宋国刚说:“他们只愿意给我借这么多……你们也知道,我没孩子没工作,现在在婆家还没站稳,要叫我婆婆知道我借钱给你们肯定会骂我,你们别说漏嘴了。”

其实还是不够的,但姑娘废了这么大劲,确实已经尽力了,两人也不再纠缠,打算剩下的钱再找别人凑凑。

宋玲又说:“而且爸妈,其实你们准备过去的路费就可以了,等到了三妹那,她还能叫你们饿到、没有回来的车费?”

对啊!

宋国刚和张美娟对视一眼,只觉得茅塞顿开——他们就是去要钱的,又不是真的去看老三过的好不好,带那么多钱干什么?

就是路上饿两顿也没什么,反正到宋软那儿不就可以敞开肚皮吃了?还不用钱!

“这个时期正好过了秋收分粮,听说东北土地肥、野物多,肯定有粮食!到时候我们冬天都可以不用卖粮了!”

两人陷入美好的幻想,顺手给宋玲画大饼:“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野味山货啊,也给你公公带点!”

宋玲还没来得及感动,张美娟又开口:“玲丫头,我们带着家宝不方便,这段时间你照顾一下家宝,我们一会儿把他送来。”

要把宋家宝送到她家来?还照顾“一段时间”?!!

宋玲心中一突,脸上的表情不变,一脸真诚地建议道:“你们可以把小弟一起带上。”

不等张美娟反驳,她又说:“先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们带上家宝,宋软更不好拒绝——一家老小都来看她,她要是敢对你们不好外人都得戳断她脊梁骨,就说对家宝,也是个好事。”

张美娟和宋国刚一愣:“对家宝好?这怎么说?”

对于宋家宝,他们确实是一对慈爱又负责的父母,生怕自家孩子吃亏。

宋玲虽然已经看透,但还是有酸,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继续:“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难得的一个机会,家宝也能看看和咱这不一样的世面,那个词怎么说的——开阔视野!”

咋一听,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宋玲觊觎着他们意动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再说家宝可是咱家唯一的独苗,就得多见识历练,树立大志向,现在累一点,以后才能有出息,您和我妈到时候还得靠他呢!”

三言两语的,就把带宋家宝去找宋软说成了什么堪比升学招工的大事,仿佛缺了这一次宋家宝以后就不能胖头鱼化龙了似的。

偏宋国刚和张美娟把真把儿子当潜龙寄予厚望,听得连连点头。

“玲丫头,还是你关心家宝,你放心,等以后家宝成才了,肯定给你撑腰!”

宋玲面上感动,心中翻了个白眼。

就宋家宝那个蠢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长的像个被烧歪了的煤炉子连软饭都吃不成的窝搓样,她指望他撑腰,跟指望插土里的筷子长成参天大树有什么区别?

当然,她暂时还不想和娘家闹翻,于是微笑着说:“当然,家宝一看就是成才的料,到时候给我撑腰,我底气多足啊,我肯定要好好对他。”

宋国刚和张美娟听得十分满意。

端是一片的和乐融融。

这边的蝇营狗苟宋软不知道,她正和韩珍珍在国营饭馆里等上菜。

说来也是奇怪,国营饭店几乎是她每次来公社必打卡的地方,几道招牌菜都已经点熟了;但是每次一想坐下来吃,就会发生这儿哪儿的事导致只能打包走——就跟犯冲似的,下乡快三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店子里堂食呢。

韩珍珍豪爽地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锅包肉、一盆三鲜汤还有两盘饺子,东北的菜量大,端上来几乎占满了大半张桌子。

“大胆吃!我爸马上就会给我寄钱了!”她底气十足,活像马上就要到月初领生活费,但上个月还有一大笔钱没花完的清澈大学生。

两人隔三差五地在一起开小灶,对彼此的实力都很清楚,也没有怕还不上的顾虑,宋软毫不客气地加了一块红烧肉就开吃。

别说,这刚出锅的菜确实比回锅的好吃。

软糯香浓的红烧肉,在嘴里一抿就仿佛化成了肉汤,暖流一样滑进肠胃里,在隐有寒意的天里舒服的很。

两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饭店的木门传来一声响,一行人走了进来。

宋软背对着门没看见,韩珍珍倒是一下就认出来了,用手拐子捅宋软:“快看,当初我们俩二打四的那几个新知青。”

宋软回头一看,果然是顾均他们。

“说什么二打四,搞得你好像是什么很强的主战力一样,明明是我一打三点五,小趴菜。”

宋软纠正道。

小趴菜韩珍珍哼了好大一声。

但她没心没肺,转头就忘了,继续凑过来和她嘀嘀咕咕咬耳朵:“我跟你说,那个之前喜欢占你便宜但老不成功的田慧妮,转变目标了——看上了那个顾均。但我看着郑秋月好像也喜欢顾均,还听说他们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她文盲地卡了一下,冥思苦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宋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