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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驴啊,我也不要求你给我……

大队长心情极好地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猎物塔,他们今天运气好,遇见的野东西多,还都是一窝一窝的,抄家抄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怪不得城里那么多人愿意当红小兵呢。

呃,他是大队长,他不能这么想。

大队长摇摇头,把目光重新放到收获上。

现在的动物们是最肥的时候——它们都忙着贴秋膘以熬过东北漫长寒冷的冬日,现在落到了人类手里,这秋膘就得舍己为人了。诶呦,瞧这肥嘟嘟的身子,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哪怕要交一半给公社,剩下也足够他们分了,更别说前几天一家还分了好几斤的吃野猪肉,乖乖,地主家都不敢这么过吧!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啊。

大队长看着看着,牙花子就吡出来了。

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转到另一边欣赏,就看见了从猎物山上汨汨留下的血水,大板牙咻一下收回去,咆哮:“盆呢?桶呢?还不赶紧拿过来接啊,啥家庭啊敢这么浪费了?过不过了?”

还沉浸在大丰收喜悦社员慌慌张张地跑来,把盆桶瓢锅放到下面接血。

一群完犊子玩意儿,有点收获就得意忘形。

大队长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大队长,我想换那头小驴。”宋软嗖一下窜到最前面。

“啥?”大队长现在对她的印象成好,闻言看了那小驴一眼,真诚地建议道,“那驴子一看就没多少肉,不值当,不然你换块鹿肉吧,那鹿子肥。”

就这排骨驴,交上去公社领导都以为他们大队对他有意见,留下来他们队员长了眼的都不会换,估计是今年剩下煮大锅汤的那批。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就是不会过日子,还得靠他指点。

宋软见大队长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把那小驴一整头换回去。”

那不亏得更多了啊?

大队长迷茫地抓了抓脑袋,看着宋软眼巴巴地望着那驴,终于反应过来:“你是想换回去养着啊?”

宋软点点头:“可以吗?现在个人可以养这种大型牲口吗?”

“可以是可以,咱大队的唯二两头老黄牛就是我和你另一个王叔两家养的,主要是咱大队没有专门的牛棚,所以都是养在自家,”大队长习惯性详细解答,“但是这种大畜生名义上都是大队的生产资料,春耕或者大队有事的时候必须先给大队用,而且一家只能一头①。”

解释完才反应过来,怕宋软想养驴的心思更坚定了,连忙劝到:“不是不让你养,是这头看上去就不好了。”

“首先这头驴是掉到咱大队的陷阱里才被抓住的,这段时间秋收忙也没人去看,都不知道饿多久了,你瞅排骨都看得见,腿好像还摔断了,扛回来都不动了,养不活养不活。”

“而且这驴就一个多月大,还要喝奶呢,咱大队的两头牛是公的,上哪儿给它找奶去?对面的山头的青山大队倒是养了几头羊,但人家也不会白给啊。喂上两个月,这开销可是狠一笔呢。”

他连连摆手,生怕宋软看驴子可怜脑一热就要养,这瞅着比隔壁大队瘫在床上的那老头还是个无底洞啊,这小姑娘远离家乡来一个人在他们这生活,再有钱也不是这个打水漂法。

宋软知道大队长是在关心她,但她不听。

“大队长,我还是想养。”她坚定地说。

大队长露出牙疼的表情——不是你这小姑娘咋比驴还倔啊?不听劝呢。跟他闺女一个样,看见个受伤的兔儿猫儿就想养,这个更厉害,驴也要养,都是什么破毛病。

他扭头就想走。

宋软追上去给大队长洗脑:“反正这驴都成这排骨样了也没啥肉可以掉,别人也不乐意要,不如换给我呗。”

虽然大队长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但嘴上说:“胡说,肉有什么不乐意要的?”

“哎呀呀,白给确实巴不得,但这不得拿公分换嘛,还跟别的肉一个价,傻子才乐意要。”

大队长瞅了宋软一眼,可不是吗。

宋软面不改色:“我再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让我试试呗。万一叫我养成了,咱大队以后春耕还多头驴,多好啊。”

“大队长!”

“大队长!”

她喊魂一样嗷嗷叫。

听了一耳朵队员巴不得这种傻子再多一点,免得跟他们抢好肉,也跟着起哄。

大队长被磨得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宋软前几天因为野猪才到手的公分全搭进去了,还倒贴了好几块钱。

钱一交,她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和韩珍珍打了个招呼,抱着小驴撒丫子就往家跑。

大队长冲她背影喊:“明天中午在打谷场分肉汤!”

这姑娘跟他侄子一样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好嘞好嘞。”宋软跑得头也不回。

不跑快点不行,这小驴子进气多出气少眼见着背后快驮上黑白无常了,她怕再耽误一下这玩意儿就被征用走了,她这么费劲扒拉把驴换回来可不是为了给阴间交通KPI增加一份助力的。

考虑到现在东北夜晚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这玩意现在命嘎嘣脆,宋软把小驴子抱进厨房,抓了两把秸秆丢到地上,然后才把驴小心地放了上去。

没办法,这驴浑身血滋拉糊的,放她房间里她嫌埋汰。

大致检查一下,没见有大的伤口,便火急火燎地去翻奶粉罐子冲牛奶。其他小毛病啥的先放一放吧,再不喂东西看上去真的要饿嘎了。

她也没养过驴,端着一搪瓷奶回来,对驴的那张长脸犯了难:怪不得说驴脸长呢,这么长一张嘴偏还大,灌进去不会从嘴边漏出来吗?

想了想,拿了个勺把驴嘴掰开,一勺一勺给它喂。

喂两勺发现这驴都不会自己咽了,宋软只好把它脑袋抬高,勺子怼着喉咙管浇下去,感觉自己在用小细流浇花一样。

灌了大半杯,这驴开始有了点反应,虽然身子没动弹一下,但眼睛还是慢慢地转了一圈,艰难地盯着宋软。

宋软一边给它灌牛奶,一边吐槽:“看啥,给你开个牛荤。”

“我跟你说,今天是我把你驮回来的,还给你做饭喂饭。等你到时候好了,我也不强求你给我做饭,起码驮我是要能做到的哈。听说这冬天还有冰爬犁呢,也得拉的。”

可怜的小驴子驴命还没缓过来呢,就开始被迫听了一耳朵未来的工作安排。

喂了一缸子牛奶,宋软又从系统商城里给它买了一支营养液,一起灌了下去。

等全都喂完,驴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肚子起伏的幅度大了不少。

宋软把驴连着秸秆垫子一起抱到灶膛壁边上,头从外面抱来一抱秸秆铺在驴身上,小心把秸秆和灶膛口隔开——燃烧的火灰还残留着余温,加上盖着的秸秆在现在这个季节已经足够,但要不注意点,她估计就得吃驴肉火烧了。

宋软想想没啥忘的了,拍拍屁股回屋睡觉,走到门口折回来恳切地摸摸它的驴脑袋:

“愿主保佑你。”

然后拍拍手,这次是真走了。

第32章

二合一我瞅她脑子是被那驴踢了

生命总是脆弱却又坚韧,如岩石缝颤微探头的杂草,沙漠里艰难孕育的小花,直叫人感慨它们的顽强。

宋软第二天推开厨房门的时候,小驴子虽然还是不能动,但头已经能微微抬起了。听到她推门的声音,艰难地朝门口偏了偏。

宋软摸摸它的头,见它眼睛转得也没有昨天那样滞涩,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得,黑白无常二老可算是从驴背上下来了。

顾不得给自己做早饭,先找了个盆给它冲了点牛奶——昨天那个搪瓷缸口太小了,驴嘴杵进去就像套了半个制作失败的马笼头,张都张不开。

她蹲着刚把盆放到边上,小驴子就艰难地支棱起脖子,嘭嗵一声把自己的驴脑袋怼进了盆里,奶花四溅浇了宋软一脸。

宋软:……

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正吨吨吨拼命拱,仿佛喝的是命不是奶的蠢驴:“幸好你脸长,不然能淹死你。”

蠢驴抖了一下耳朵,继续吨吨吨。

她骂骂咧咧地洗脸去,顺便给自己做早饭。锅中加点水放四个鸡蛋,然后架上一层蒸帘放两个玉米和红薯,本来还想给自己泡杯牛奶的,余光看了眼喝得黑脸一片白傻驴,给自己改泡了杯麦乳精。

这个年代的麦乳精很香,尤其萧正德送的还是比较贵的一种,喝起来有点像高乐高,就是一种甜甜的可可粉味,还带了点麦丽素里面那个白芯的味道。

就还挺好喝。

宋软站在灶台边咕噜咕噜,小驴趴在灶台底吨呼吨呼,厨房里头一次这么热闹。

等她吃完自己的早饭,小驴也吨完了它的牛奶,脱力似地往边上一倒,长长地呼了口气,肚子平缓地一起一伏。

宋软上去摸摸它的肚子,觉得差不多了。小驴抖了抖它的耳朵,没动弹。

宋软见它缓过来了,从锅中打了一盆剩下的热水,找了块抹布给它擦。浑身又血又灰的,臭先不说了,主要是招虫子啊。关键现在也不好给这脆皮驴直接洗澡,只能先擦擦。

连换了两盆水,这头驴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浑身的毛是棕黑的,但细看还泛着黄红色的光,在仿佛一条暗含奢华的厚毛毯子,棕黑毛到口吻处像是墨水用尽了似的变成了一片纯白。

除此之外,眼周处也长着一圈白毛,看上去跟刷了眼影似的,眼睛也恢复了神采,看上去忽闪忽闪的。

这小驴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宋软把它挪得离灶口更近了点,用余火把它带着点水润的毛彻底烘干。

这驴不知是不是知道眼前的人对它没有恶意,全程眼巴巴地看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也没动弹反抗。

等灶膛里最后一颗火星子熄灭,驴毛也烘得差不多了,宋软把顺手把锅中剩下的两个鸡蛋揣兜里,又切了一小块萧正德送来的咸肉包好——东北这边好像不怎么做腊肉——扛着驴出去找赶车的老王头。

“王叔,王叔!”宋软扯着嗓子一路嚎。

老王头正摇着椅子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年纪大了眼睛有点花,远远地看着一个肩膀上长了个驴脑袋的东西风一样朝他卷过来,差点没惊得像个王八一样翻过去,一把抓住门框,好悬才稳住,吓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定睛一看,才稍微松了口气:“是小宋知青啊,你找我什么事啊?”

“王叔,我想借你的牛车用一下,我这头驴腿好像摔出了点问题,我想带它去兽医站看看。”

农村没有秘密,尤其在农闲的时候,情报更是传得比什么都迅速,宋软昨天用大几十公分和钱换了头半死不活的排骨驴的事,老王头当天晚上就已经听自家婆娘说了。

故而现在也不意外,沉吟着思考了一下:“兽医站?咱这没专门设这个,只有对山的青山大队有一个老羊倌可以给这些畜生看病。”

想想之前那个肉包子,他拍拍衣服站起来:“你估计不认得路,我套车带你去吧。”

宋软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鸡蛋;“真是太谢谢王叔了。”

老王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鸡蛋多金贵,你之前还给过我一个肉包子呢,不能要不能要。”

宋软单手给他按回去:“之前是之前,这次是这次,王叔你就拿着吧,这蛋都煮上了,您就当路上的干粮。毕竟一来一回估计也到了饭点,我是把您当亲叔,所以也没和您提钱的事,单要是再连顿饭都不提供,那我成什么人了?”

“啊,你说你这孩子……”老王头手足无措,最后坚定地推了一个回去,“那我只拿一个就行。”

“那行。”宋软觑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见他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这才作罢。

老王头套车的动作都麻利了不少,鞭子一抽,牛车一晃一晃地向前走。

小驴子全程乖巧地窝在宋软怀里,脑袋搁在她的手臂上,有些好奇地看着慢悠悠后退的景色,睫毛一眨一眨的。

诶嘿,这小驴子居然还是个双眼皮-

老羊头坐在羊圈边上,一回头看见两头公羊对顶着打架,呵斥一声把它们散开。

在羊圈里巡视一圈,见大部分羊都还安分,这才走出来,靠着栅栏门深深地叹了口气,长长的山羊胡子被呼出的气吹得一抖一抖的

老羊头并不姓羊,只是因为常年和队里的几十头羊打交道,又留着山羊一样的胡子,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叫多了便也习惯了。

作为十里八乡唯一的兽医,又管着大队几十头宝贝羊,这年头畜生可比人金贵,他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甚至可以自豪地说,这十里八乡的,或许别的大队的人不知道他们青山大队的大队长是谁,但也一定听说过他老羊头的名声。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就算每天给他记满工分,到底还是在农村里刨食,扣除吃喝嚼用,一年到头也剩不下什么。

要说接私活赚钱呢,现在鸡啊鸭啊这种小家禽生病,主人家一般会直接杀了吃肉,大的马啊牛啊的生病,又一般都以大队的名义找他们大队,最多给他塞一个鸡蛋半个馍,但赚得钱都得上交,那抵个什么用?

眼见着要过年了,想到自己小孙子赶集时眼巴巴望着猪肉的样子,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来已

经到要放羊出去吃草的点,也提不起劲。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牛铃铛声音,他眯着眼望去,认出了最前面那头老牛,是对山东风大队的。

来他们这嘎达干嘛?

“老羊头!”老王从车上跳下来,“我们大队有个闺女的驴摔断腿了,你瞅瞅能看不。”

嗯?

老羊头不自觉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天菩萨显灵了?还是他家老祖宗终于学会溜须拍马,在底下当上官了?他要不要半夜偷摸去后山那棵老槐树底下烧点纸,和他们拉拉关系?

眼见着一个十七八长得有点像狐狸精的姑娘抱着一头驴从车上跳下来,笑吟吟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纸包:“麻烦您老了,药费什么照常就行。”

常年缺油水的鼻子对油腥味格外敏感,纸包刚一拿出来,老羊头就闻出了肉味。

入手一掂,还是腌过的,应该有二两。

他当时就在心中骂自己瞎目呼哧眼的,啥狐狸精,这闺女长得多俊哪,瞧这小笑脸,多敞亮,多招人稀罕。

他把小纸包往怀里一揣,搓搓手:“麻烦啥不麻烦,你把这……”

他看见宋软怀里的驴,险些没一句排骨精脱口而出,咳嗽着把这个词儿咽下去,“你把这驴放地上,我去取药箱。”

他家就在羊圈边上,很快就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驴是野驴了,但也没多问,蹲在驴腿前一摸:“腿断了,得上个夹板,之后得一直养着别大动,不然怕是会长歪。饿得也久,现在缓过来一点,怕烧,得灌点汤药,最好喂点土霉素粉子。”

“您这有土霉素吗?”宋软问。

“有是有,但其实只喂汤药也行,我直接给你熬点,还不花钱。”老羊头摸摸自己的胡子,“土霉素贵嘞,加起来得两毛。”

两毛钱!

可以换四个鸡蛋!可以买一尺白布!买一袋盐还能剩两分!

老王头动了动嘴,刚想劝宋软要不算了,给这畜生喂点草药已经是它上辈子积德这辈子享福了,何必白瞎这个钱的时候,宋软已经把钱递过去了:“还是喂一点吧。”

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留这最后一步?

哦,忘记小宋知青是个有钱的,房子说租就租,肉包子说给就给,去趟公社大包小包,买这头半死不活的驴都花了大几块还不算公分,两毛钱……他还是心疼。

老王头觉得仿佛自己的心肝也被一起给出去了,眉毛都在抽抽,随后干脆眼不见为净躲到一边去了。

不是他的钱,张口太多未免招人嫌,但看着钱打水漂他实在揪心啊,还是别看了。

老羊头倒是喜滋滋的将钱收下:这闺女有钱啊,出手大方还乐意给畜生看病,真希望她以后能多捡几只缺胳膊少腿的野东西。

他打算拉拢这个大主顾,包扎得很是认真,动作熟练地给驴子上捆上夹板,一边用力把绳子系得结实牢靠,一边在心中幻想:或这驴再摔几次也行啊。

躺地上小驴子突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咬住宋软的衣角。

在老羊头包扎的时候,宋软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羊圈,在几头乳|房胀得鼓鼓的母羊身上停下了目光。

“你们这的羊奶,够小羊吃的吗?有多的可以换吗?”她开口问道。

这驴子还得喝两三个月的奶,她总不能顿顿给它喂奶粉吧,价格先不说,她要是不找个门路掩护,别人多少会有猜测,喂奶粉这事传出去了可不得——别人饭都吃不饱,你拿天天顿顿拿奶粉喂驴,怎么听怎么觉得未来的归宿是要被挂路灯上。

老羊头嗖得一下抬起头——他祖宗是真的当上官了!他今天半夜指定得跑那老槐树地下烧纸,还要把他小孙子也带去,叫他们的祖宗们认认脸。

“换啊,怎么不能换?小羊能喝多少奶?它就这么点大,喝那么多奶干啥。”老羊头毫不犹豫地说。

羊圈里的小羊:我谢谢你。

他瞅了一眼很识趣离他们远远的老王头,压低了声音,“这种没处理过的羊奶便宜,但你这个驴也这么大了,一天三四斤是要的。不过这个羊奶嘛,反正你当场就给驴吃了,他们也不能盯着看驴吃了多少,也不会翻母羊奶……母羊肚子看挤了多少不是?他们也看不懂。”

宋软会意点头。

老羊头嘿嘿嘿笑出声,眼睛眯起来,配合着一抖一抖的胡子,看上去更像老山羊了

最终,两人商定,宋软以每天一斤半的数量向青山大队买一个月的羊奶,共计三块五,但宋软上道地给了老羊头四块五。

喜得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以后我天天放羊经过你家门口的时候,你就直接把这驴牵出来,你瞅这小排骨精……你瞅这小驴,瘦巴巴的多可怜呢,多喝一点,可劲造,再给挤一盆留着晚上喝,可别饿瘦了!”

他激动得龇牙咧嘴的。

这可是整整一块钱!

别说赶羊上门喂了,叫他抱着这么俊的小驴喂都没问题!

加钱买的服务,宋软也没推脱:“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我到村口领你先熟悉一下路?”

老羊头连连摆手,哪儿要财神爷接他!他的嘴长着吃干饭不会问的吗?

“不用不用,我到时候问着就来了。”

“那也行。”宋软不强求。

把驴收拾好了,老羊头主动提出让它先喝一顿“适应适应”,然后殷勤地将两人送上了车,目送着财神爷走远了,转身眉开眼笑地又数了一遍手里的钱。

一块钱啊!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他满腔激动地数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算了,再数一遍钱就想起来了。

青山大队的羊今天被饿得咩咩直叫要撞墙,东风大队全员兴高采烈喜洋洋。

大队长特地留了一头鹿没换也没交,今天中午全村分鹿汤!

给全大队人做饭,这可是个大工程,宋软抱着小驴回来,就看到河边蹲了一排妇女在洗菜,玉米土豆萝卜白菜种类十分齐全。

洗好去皮了就送到稍微靠上游一点的岸上,那里有一块很大平整的石头,另几个妇女唰唰唰地切菜,切完装进篮子,再放到河水里涮一涮,交给几个小孩子,孩子们接过篮子,拔腿就往大队部的方向跑。

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宋软把驴子放回家,吃饱后的驴子倒头就睡,她在它边上放了盆水,马不停蹄跑去河边帮忙。

现在的口粮分配基本上是“人六劳四”,再加上他们知青干活本来就不如村里的老把式,所以其实是分走了一部分村里人的口粮的,村民对他们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平时就占了便宜,现在全村要分肉了,你又没参加打猎还不干活白张着一张嘴吃,倒让村民们忙前忙后,你当你是大爷呢?

现在的大爷可都在挨批|斗呢。

没看着知青点的人一个二个都到得整整齐齐吗

她扫一眼,却没加入,反而蹲到徐大牙身边——笑死,她都干活儿了,那肯定是要干给本村村民看,没被人看见的活不就相当于白干吗?

徐大牙向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来:“咋之前没看见你?”

宋软从篮子里捞出个土豆:“我去青山大队找兽医给我那驴看病去了,赶紧干慢一回来就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还在洗菜的婶子们不动声色地朝她偏了偏。

小宋知青花巨款买了头半死驴的第一手情报!

干巴瘦大娘没忍住:“那驴还没死啊?”

她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都瘦成骨架子了,肚子都不咋动了,瞅着跟那瘪茄子似的,眼见着就要四腿一蹬了,不然村里人也不会同意宋软换。

谁不知道驴养大了是个大助力?但凡能活,这好事都轮不上她一个外地人!

就这样,还能活?这驴是属王八的啊这么能熬?

宋软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给它冲了一缸盐糖水,喂着灌下去,又拿了最

后一块大白兔化成水给它喝了,大家不都说七颗大白兔奶糖相当于一杯奶吗,死马当作活马医,勉强挺过了昨晚。”

周围人听得一阵嘶嘶吸气,又是盐又是糖还有块大白兔,就是他们只剩一口气了也能多吊一会儿。

但要是这样就能救活一头驴,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

宋软不动声色地讲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加了一把火:“然后今天一大早的就去找青山大队的兽医,说这头驴腿断了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先绑上板子,还开了什么土什么的药,还挺贵的,保不准以后也得吃,毕竟腿还没好,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烧。”

听到这里,那些人眉头一皱。

宋软视若无睹,继续加码:“而且,驴本来就要两三个月才能断奶,这头小驴之前就奄奄一息了,更不能提前断奶,保不齐还得延长一点时间。我在青山大队订了一个月的羊奶,每天一斤半,等它大一点了,还得再加。而且到时候冬天冷了,我还得把我那个柴棚改一下,不然得冻死。”

周围人的眉头狠狠一跳,不少人在心中算起来:换这头驴就花了五十公分和几块钱,又是药又是奶,这奶还得喝几个月,还要改柴棚,前前后后怎么也得十多块了!

十多块!

徐大牙牙疼似的倒抽一口冷气,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这也太造钱了!”

宋软做作地低下头,单纯温柔又善良:“都救了,还是救到底吧。”

“但是要是婶子们想接手,也不是不行,我也不是卖,就把之前的东西补给我就行。”

这时倒不见一拳锤死野猪的凶悍样了。

众人默默移开视线。

她们要是接手,就不是婶子,是傻子。

十多块就买这么头病恹恹以后保不齐腿还有问题的半口气驴,她们要真有这个闲钱不如再加个几块买一头健健康康的小猪崽子。

小宋知青这是踩进去了才发现是个无底洞,想当水鬼找替身呢。

河边一片安静,众人都恨不得把头埋进水里去,仔仔细细搓着手上的菜,仿佛上面突然多出了一大片脏东西似的。

干巴瘦大娘干笑一声:“算了算了,我们粗手粗脚的,没你小姑娘细致。”

“对对对。”众人连连应和,这群三个人能吵过八百只鸭子的能耐婶子们第一次这么意见统一。

切菜处张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陈桂芬怼一下正闷头切菜的妯娌叶香:

“你说她脑子是不是叫那驴给踢了?”

她嘀嘀咕咕。

第33章

卧槽!他*呢?

宋软打猪那天,陈桂芬正巧带着儿子铁蛋走娘家,虽然回来后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到底没亲眼所见震撼不大,只以为是大家伙夸张。

笑话,一拳打死野猪,黄皮子上身狐大仙在世也做不到啊,休想糊弄她!

她不以为然地想,反而说得更起劲了。

但叶香作为当天另一队找猪小分队的成员,又亲眼见识了宋软捶猪抗肉的英姿,回想之前的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想占宋软便宜还起了矛盾,头发都要被吓得竖起来了。

听到“宋”这个姓都头皮发麻,远远地见着宋软的身影都是绕道走,生怕引起那个杀神的注意,万一秋后算账冲她脑袋来一拳,她头可没野猪硬啊!

但又不敢得罪寡嫂——陈桂芬的铁蛋既是长孙又是还是最得宠现在还死了的大伯哥的唯一留下的男娃,她本人还惯来会讨好孙婆子,在老赵家的地位比她高,故而只是含混地嗯嗯了几声。

陈桂芬不满地看了叶香一眼,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傲气,连儿子都没生一个,就敢对她这个大嫂爱答不理了?

但周围有旁人看着,她也没个理儿,最终只是用眼睛狠狠刮了一下叶香,咚咚咚地剁玉米去了。

对面的人不满:“赵大家的,你动作轻点,玉米粒都飞出去了!不是你家的粮食你就糟蹋是吧?”

陈桂芬抬眼,见说话的是大队长媳妇,不敢得罪还得赔笑:“不是不是,是我昨晚睡落枕了手上控不好劲,我注意,注意。”

村里的女人们早一点的甚至六七岁就踩着小板凳站在灶台前了,到现在最少的也做了十几年的饭,很快就把菜收拾完,连着最后一波处理好的菜一起提到大队部。

大队部里的厨房六几年的时候是给全大队做大锅饭的,几口锅又深又大,鹿肉鹿骨被大致平均地分到各口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炖煮着。上面飘着草果葱结,随着沸腾的水不断翻滚,香气渐渐蔓延出来。

几个婶子把切好的萝卜玉米土豆先放下去,煮得七八成样子了再把粉条和白菜也丢下去,便是分量扎实的一锅菜,满当得都能抵上大碴子粥了。

婶子们把汤分舀到大桶里抬出去,风一吹,香气越发明显。

小孩子们眼巴巴地扒在门口,用力地吸气。

虽然前不久才吃过野猪肉,但是肉这个东西,谁会不想呢?要是能天天吃,那该有多好啊!

连村里的狗围了过来,围着大队厨房呜呜地小声叫,哈喇子淌了一地。

但是大队长和村支书今天一早去公社交野物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两个头头都还没来,谁也不敢先分菜,大家伙饿着肚子等在肉香气浓浓的打谷场上干等,真不是人干的事。

等着等着,大家伙开始不耐烦了,嘀嘀咕咕:

“咋还不回来捏?”

“别不是翻车了吧。”

“大队长不都是老把式了,还能翻车?”

“诶诶诶,牛车来了。”

“诶,我怎么看着,车后头仿佛还有其他人呢。”

“我瞅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大队长的脸拉得比昨晚宋软换回去的那头驴还黑还长,怒视着坐在另一边摇头晃脑、得意地哼着小曲儿的赵支书。

他今天去公社送猎物,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公社商量一下学校拨款的事。虽然县里同意批了,但里头还是有不少弯弯绕绕,要是公社不痛快了,随便找个原因,时间上卡卡,或者数额上协调一下,你也没处说。

他虽然不是多聪明,但寻思着吃人最短拿人手软,他刚交了东西,公社领导总不好这个时候给他甩脸子吧?

结果拉着一牛车刚进公社,就看见院子里一排一看就是城里人的小年轻们大包小包地挤在一起,他们公社书记正头痛地对着电话本哗啦啦地翻。

大队长当时就后脊骨一紧,这咋看着像是突然被分了一批知青,书记正随即挑倒霉蛋啊?

首先领知青的大队就是倒霉蛋,其次这个时候领知青的大队更是双倍倒霉蛋。

都秋收完就准备分粮了,这群人活儿活儿没干,还得按“人六劳四”给他们分个六分的粮,还有知青刚下乡的粮食补贴,这不就是相当于白养着吗!这是一群爹啊?他爹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这个时候领四个知青不就相当于领四个耗子回去,还得帮着这四个耗子从自家队员嘴里扣粮食吗!

他当时就偷摸着交了猎物就要走,结果一转头的功夫,赵蔫毛这个老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车,巴巴凑上去和公社书记拍胸脯,说可以领四个知青回来!

公社领导当时就夸那个狗东西顾全大局,怕他们后悔,分了四个知青就催他们走了。

野物交了,学校的事没来得及谈,领了四个知青回去!

大队长气得眼珠子都绿了。

赵支书看着他的黑脸,假模假样地打官腔:“人家知青是下乡来建设咱农村的,也是国家的政策,老王啊,咱得顾大局。”

这狗东西一不管生产二不关心队员口粮,天天就知道嘴巴一张讨好领导,他当然轻松。

大队长懒得和他扯屁,手上的鞭子咻一下抽到牛屁股上,拉着一张脸想着队员知道这事的反应。

果然,回去一宣布,村民义愤填膺,连正飘着香味的肉汤都顾不上分了。

“我们前段时间才收了一批,怎么又来?”

“哪儿有这个时候来知青的?马上就要分粮食了,他们一点活都没干!”

“怎么不干脆直接叫我们养着他们啊?”

底下群情激奋,大队长也心里有气懒得打圆场,做出这个决定的赵支书面子上挂不住,黑着脸发火:“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这是公社领导的安排,你们这是对国家的安排不满吗?”

毕竟也是东风大队的地头蛇,又还扣了个对政策不满的大帽子,他这么一吼,队员们虽然仍旧愤愤,但到底不敢再多说,打谷场上一片安静。

赵支书冷哼一声:“分肉汤!”

一勺勺带着蔬菜和粉条的肉汤被打进村民们的茶缸饭碗中,每个人都分得了一碗。所以大家虽然心中还有不满,但被这样浓浓肉香气裹着,似乎也被安慰了点。

好歹今天吃上了肉呢!队员们这样安慰自己,带回去多加点水,连着几顿都能有肉味呢。

但也有人忍不住,当场就喝了起来——比如孙婆子家的铁蛋。

汤刚被分到手,他就又哭又闹地要喝。

陈桂芬禁不住磨,把她的那碗给了儿子。

铁蛋急切地把嘴扎进碗里,唏哩呼噜地喝着,被呛得直咳也舍不得松嘴,一边咳一边拼命吸,生怕有人来抢似的。

陈桂芬见自己的汤被喝完了,心疼得直咬牙,正巧赵为民叶香端着碗经过,眼珠一转,当场抹着着泪:“铁蛋爹走了,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只能把自己的都给他吃……我一个当娘的,吃不吃无所谓。”

赵为民挂不住脸,转头对叶香下命令:“嫂子你辛苦了,她一个人带孩子确实不容易,叶香,把你那碗给她吧。”

叶香有点不乐意,把肉汤给赵为民她当然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给陈桂芬……

铁蛋见她磨蹭,当即跳起来要抢:“把肉汤给我娘!”

叶香下意识往后一退,不小心踩到一块圆石头,脚一滑,整个人就四脚朝天地腾空起飞了。

碰的一声落在地,后脑勺正巧摔在路边的石头尖上,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小香!”赵为民连忙跑了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一阵猛摇,“小香你没事吧?”

叶香眼皮轻颤,看着上方赵为民的脸,迷茫地问:“你是谁?”

“你醒了!”赵为民见她睁眼,松了一口气,“媳妇你没事了就别闹,铁蛋也不是故意的。”

“媳……媳妇?”

叶香一低头,看到自己虽然不大但有明显起伏的胸口,瞳孔剧震,颤抖地往底下一摸,一手空,嗷得一声尖叫着又晕了过去。

第34章

二合一别人只是弯了断了,他是直接没……

她头一偏手一耷拉自己晕得痛快,把周围偷摸打量的队员吓的够呛。

“卧槽这是怎么了?”

“我咋瞅着她刚两腿一蹬了呢?”

“这是不是摔出毛病了,你瞅那血冒的。”

不懂事的小孩子拍着手喊:“知青媳妇叫铁蛋摔死喽,知青媳妇叫铁蛋摔死喽——”

赵为民又急又无措,慌张地拼命摇叶香:“媳妇!媳妇!你醒醒啊媳妇!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摇得叶香像一个脖子上安了弹簧的木偶娃娃,脑袋上下飞舞乱晃,快点出残影了。

宋软一眼就看出这个叶香八成也是被穿了——就刚睁眼的那茫然的状态,和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虽然第一动作居然是摸小腹有点微妙,但八/九差不离。

怕这个穿越同胞直接被摇死了,她好心提醒:“你都快把你媳妇的脑浆摇匀了,要不直接带她去公社的卫生院看看吧!”

赵为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动了动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不去!去什么卫生院!”

孙婆子猛地冲过来,横眉竖眼地就要发火,一见是宋软说的,脸上的神情一僵。

她猛地转向抱着叶香的赵为民开炮:“去什么卫生院?去一趟得花多少钱?咱家有金山哪?咱乡下人哪个磕了碰了哪个不是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连孩子都是在地头生的,就她矫情金贵,摔一跤还得去卫生所?”

“不许去,回去抹一把草木灰得了。”见不远处的大队长皱着眉,她没好气地描补一句,“她刚才都醒了,是看见你才晕过去的,肯定是被你丑晕的,没什么大事!最多给她冲杯糖水。”

周围人:……

孙婆子,你为了不花钱,就还挺拼的。

孙婆子不以为耻,扭头大摇大摆往自家方向走,边走边还骂骂咧咧:“遭瘟的东西,走路都走不稳,还得浪费老娘的糖,我呸!”

一转眼见赵为民还不动,又吼:“还不走磨蹭什么!再不抹锅灰,是想叫她脑子里的血流干净吗?!”

赵为民诺诺应着,周围的人帮忙把叶香扶到他背上,他老实巴交地追着自己娘的背影离开了。

当事人都已经走了,村民们也三三两两地正要散开——他们得赶着回家吃肉捏!吃肉不积极,脑阔有问题!连大队长都走的飞快,这一天天的从上到下都净给他整幺蛾子,可累死他了!

看着孙婆子几人的鸡飞狗跳地慢慢走远,宋软在心中由衷地对系统发出字正腔圆的感叹:“定阳县怀旗公社东风大队,包含穿书,穿越,重生,系统,极品等多种要素,典例齐全,品类丰富,实在可以评为穿越重生示范创建单位。”

怼精系统:……

怼精系统:6

但它还是没忍住: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世面,你们这个大队虽然小,但确实要素齐全啊】

眼见着戏散场,宋软拍拍屁股打算走,听到突然排队打汤的大锅前又传来吵闹声,村民们的动作一顿。

不是,你们搅事就非要挑今天,就不能明天再闹吗?他们确实喜欢看热闹,但今天还急着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喝肉汤呢!真是愁死人!

宋软倒是没有这种纠结,她又不用必须回去把自己的汤再添水加地给一家老小分,见此盛况,当场抱着碗喝了一口,直接坐到边上的大石头上,边看边吃。

这叫什么,精神和物质同时享受的盛宴!

原来是新来的一个男知青,干瘦尖嘴,长得像蚂蚱,正站在汤锅前和分汤的高颧骨大娘掰扯:“大娘,你为什么只给我打这么一点?”

高颧骨大娘眉毛都不抬一下:“哪里少了,一人一碗,大家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就你事多,去去去,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不是,”蚂蚱样知青有些不服气地说,“确实都是一碗,你们村民就是汤里有大半的肉和骨头,但是我这一碗就全部萝卜白菜,一点肉都没有,这算什么事?”

“算你倒霉,”高颧骨大娘不耐烦地挥手,“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去去去一边去。”

蚂蚱样知青的脸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了。

他转头向还没来得及走的赵支书求助——这个村支书主动把他们接过来,路上还为他们说话,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会愿意为他们做主:“领导,我们是下乡来帮助农村建设的知青,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怎么对你了?”高颧骨大娘冷笑一声,“这鹿是你打的?这白菜是你洗的?这萝卜是你切的?这汤是你熬的?什么功都没有,我们还给你分了一碗,你还想怎么样?要饭的还这么理直气壮,老娘活这么久是第一次见到。”

蚂蚱知青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高颧骨大娘鄙夷的眼神,热血冲头,狂怒地把饭碗往地上一摔:“我不吃了!就你们这破汤,当谁稀罕?”

装了满满一碗汤的铝饭盒砸到地上弹了个滚,白菜萝卜掉了一地,汤水流出和黄土混在一起,变得泥泞不堪。

惊得一边看戏的宋软嘴里的萝卜都掉了:不是,兄弟你彪啊?

其实她更想说山炮。

人生地不熟的来这边插队,刚来还没弄清楚情况能就和本地人吵,吵不过直接把人给你饭摔了,打人家脸先不说,你当着自己都不一定能吃饱的农民的面浪费他们的粮食,你很有想法啊!

果然,周围还没走的村民们出离愤

怒了!

多金贵的粮食啊!多好的汤啊!菜都是他们顶着毒日头一苗苗种出来、挑着水和粪一勺勺浇灌大的,肉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打猎才得来的!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自己都舍不得一顿吃完,还要往里加水加菜地续味儿,就这么被几个外来人糟蹋了!以后保不齐还得继续糟蹋!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颤颤巍巍地伸手就要去捡:“哪儿有这么糟蹋粮食的啊!哪儿有这么糟蹋的啊!你要遭天谴的啊!你该遭雷劈!!”

其他人也怒目圆睁,本来就不情愿接收知青的火气一瞬间爆发:

“我们是求你来我们这了?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你滚回城里去!”

“还知青建设农村,呸!建设个屁!我看就是来祸祸我们的!”

“滚出我们大队!”

“滚啊!”

一瞬间爆发的怒火像是被龙卷风卷起的海潮,铺天盖地。

蚂蚱样知青只是热血上头想出个气,没想到激起村里人这么大的反应,当场就愣在原地。

顾均见引起了众怒,连忙喝住他:“蚂蚱,你这是在干什么!”

蚂蚱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对,但还有些不服,又抹不开面子,只是绷着脸低下头。

赵支书冷笑着走过来。

他领知青只是为了在公社领导面前露头,又不是真的对这些知青有多喜欢,何况他领回来的知青这么闹到显得像他个识人不清的傻蛋似的,当场冷冰冰地说:

“现在国家分粮方式,都还有一部分是按照劳动所得分配的,你们活半点没干我们还给你分汤,已经是对你们的额外照顾了。不劳而获还挑三拣四,还浪费粮食,我看你们不像知识青年,倒有点资产阶级的剥削风气。”

这话就重了,何况这年头的村干部权力大,手里还掌握着他们的档案资料,要是把这个评价给他们记上一笔,他们以后别说回城参加工作,不被下放到农场都是好的了。

几位新知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四个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从小认识,彼此关系也亲近的很,这段时间比较严峻,所以家里的长辈才商量着让他们一起下乡避避风头。

同样,作为大院里的孩子,他们见识过不少邻居被扣上这个帽子后家破人亡的下场,光看着就叫人齿冷,要是真的轮到他们头上……而且他们几个关系紧密,要是真的追究下来,一个也别想逃。

而家里这段时间本来就艰难,别说帮他们运作,不受牵连都是好的了。

顾均的当场变了脸色,青白交错中带着赔笑:“不是的不是的,我们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坐车坐久了,蚂蚱他不清醒,绝对不会有下次,浪费的粮食我们一定会补上。”

唯一的女知青看着他被迫弯腰的姿态,咬了咬嘴唇。

他踹了蚂蚱一脚:“蚂蚱,还不道歉!”

蚂蚱也意识到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也不是他嚣张的地界,虽然不服,但抿着唇向高颧骨大娘道歉,不情不愿,声音又小又快。

高颧骨大娘冷笑着不理,周围人的目光也依旧不善。

“大点声!也和乡亲们道歉!”见周围人不为所动,顾均咬着牙,手攥成拳头,重重地又踹了一脚,“鞠躬,不然以后别叫我大哥!”

他这一脚踹得重,蚂蚱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抬头看见顾均发红的眼眶,终于低下了头。

他一咬牙,猛地周围人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对不起大家!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一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顾均又对着赵支书说:“支书,实在对不起,蚂蚱浪费的粮食我们双倍补上,叫您难做了!”

赵支书也不是真想把这个帽子扣他们头上——上午才领走人,中午就对领导说这人不行要退回去,显得他赵三柱狗胆包天遛领导呢?还是说他能力不行?

这群知青怎么样他不关心,坏了领导对他印象怎么办,他眼见着就要攀上萧书记平步青云,能叫这群小崽子坏了菜?

遂冷哼一声,甩下一句不希望再发生,背着手走了。

村民都是老实人,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人家都被一脚踹到地上,也道歉说补粮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闷闷地端着汤碗走了。

几个老人把地上的萝卜白菜也捡走,多好的东西啊,拿回家洗洗,也还能吃。

等场子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四个新知青才劫后余生般的重新聚集在一起。

顾均松开捏紧的拳头,低声道:“蚂蚱,我刚才……”

“顾哥,你不用说,我懂!”蚂蚱红着眼点头。

顾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兄弟!”

“这群泥腿子真是可恶,一碗汤小题大做成这样,”另一个男知青心疼顾均和蚂蚱所受的委屈,咬着牙道,“等我们回去了非叫他们好看!”

顾均眸色幽幽,没再说话。

新知青这边还只能算是有惊无险,躺在床上的叶香那才叫心如死灰。

或者现在应该叫他吴建国。

是的,他穿越了,没错,人称代词就是他。

吴建国穿越之前是个纯纯的大老爷们,一个人在大城市奔波打拼,虽然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但好歹也赚了些钱。结了婚有了孩子后,和老婆一起打拼,日子也算温馨。

但自从他把他妈和他妹接到家里住后,他老婆就变了,一天天不是和他妈吵就是和他妹闹,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

穿越之前他和老婆又因为这个事吵架,他媳妇歇斯底里地要把他妈和他妹赶走。

他只觉得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不可理喻:“那是我亲妈亲妹!做什么赶她们走?你有没有点情亲观念?”

吴建国老婆吼道:“我没有亲情观念?吴建国,我伺候了你妈你妹整整两年!两年了,她们一点家务活不干就算了,还整天指手画脚的,今天我想给自己买瓶护手霜都要被说,我是你家奴隶吗,累死累活一点好东西都不配用?!”

“一点小事你至于吗?”女人就是斤斤计较,吴建国不耐烦地想到,“我给你钱你再买一瓶总行了吧!”

吴建国老婆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这是钱的问题吗?你妈你妹待两年了,一点东西没给家里买过,出去买兜白菜还要找我要钱,那白菜就我一个人吃吗?啊?”

吴建国皱起眉头:“我妈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妹夫又死了我妹一个人带孩子,她们过得不容易所以有些节省,你怎么连兜白菜钱都要计较?”

吴建国媳妇快被气晕了,尖叫道;“节省到我头上来了?你妈养你不容易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伺候她?你妹死了老公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叫我让着她?她真觉得难怎么不下去找他去啊?”

吴建国当时就火了,一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我亲妈和我亲妹!怎么我和她们处得很和谐,她们自己相处的也和谐,偏偏你一天天的又和她们吵又和我闹的,你怎么不反思一下问题出在哪儿?”

吴建国媳妇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的意思,都还是我的错喽?”

“我可以没这么说,”吴建国耸了耸肩,没忍住补了一句刀,“但我要是给人当媳妇,绝对不会这样。”

他媳妇气疯了,上来猛地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后脑勺撞到了桌角,再睁眼就成了这个七十年代的小媳妇。

他人都傻了。

不是,他就是随口嗨一句啊,老天爷要真愿意叫他言出即灵心想事成,之前他天天说想发财想被美女搭讪怎么逼动静没有?

而且以为他没看过穿越小说吗?那些穿越主角谁不是穿到古代做王爷,香车宝马美女成群天天浪荡,要不是乱世枭雄称霸一方,哪一个像他这么惨,直接穿成个女的了?

别人弯了断了就算了,到

他直接没了!

没了!!!

没了啊谁懂!!!!

操他大爷的!

吴建国恨恨地一拳头捶到床上,不解气,咚咚咚又捶了几拳。

正发着气,简陋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过来

是这具身体的老公,叫什么玩意,赵贱民?

赵为民端着一碗糖水,柔声道:“媳妇,我给你端了碗糖水过来。”

吴建国被恶心地够呛,大老爷们蛄蛹个嗓子打量谁听不出呢,噢,原身那个脑子灌满夜香的听不出来,还被迷得要死要活,这些女的就是花痴肤浅!

但他确实是需要补身体,这个年代的糖水也算是好东西了,他劈手夺过来,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喝完把碗往赵为民手中一塞,一卷被子就要继续睡。

赵为民一肚子的话哽在嗓子里。

“你还有事啊?”吴建国不耐烦地看了这贱民一眼,真他娘丑得辣眼睛,“没事滚出去,老子受这么重的伤得休息!”

赵为民恍然大悟——这是因为受伤了没有被送去卫生院闹脾气,虽然有点不满她的态度,但想着今天他确实受委屈了,好声好气地哄道:

“你别生气了,我娘也是看你没事才没送你去卫生院的,而且你看你不确实还好好的吗,何必费那个钱?我娘只是节省,但心是好的。你看,她专门给你冲了糖水!”

“扯你娘鸡儿的蛋!”吴建国勃然大怒,他就说他忘了啥事,他这么重的伤咋不在医院呢!

一掀被子猛地坐起来,“节省到老子头上来了?一碗破糖水打发谁呢?!”

赵为民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怔,眉头紧蹙:“你怎么说话的?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但毕竟都是一家人,铁蛋也知道不对了,你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对家里人发这样大的火?”

铁蛋?

害他穿过来的那个狗崽子?

吴建国腾的一下昂起头,目露凶光:“他知道不对,怎么去不死啊?老子可是差点就死了!他不以死赔罪算什么道歉?”

要不是这个狗东西,他也不会被连累到这个鬼地方!

确实现在没死,但根都没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赵为民皱起眉头:“小香,你别说这样的气话。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做人得善良吗?”

“你说过的算个屁,你是老几啊,你给老子钱啊?”

吴建国“嗬-呕-tui”一口痰吐地上,“少对老子指指点点的。”

赵为民想着可能叶香确实受委屈了所以才这么冲,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试图安抚:“大嫂她一个带孩子不容易……”

“她带孩子不容易,关老子屌事!是老子操得她怀孕生娃的?”吴建国插着腰咆哮,“她要真过不下去了拖儿带女投奔你哥去啊,你哥死这么多年,在底下打工也应该攒了点钱!”

赵为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叶香你是不是疯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他失望地看着吴建国:“叶香,你变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吴建国正呸得一声要继续骂,突然虎躯一震,如遭雷劈。

什么节省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你妈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什么你嫂子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什么怎么不叫嫂子下去找你哥呢……

这些都是吵架时他最烦的他媳妇的词啊!踏马怎么从他嘴巴里冒出来了?

吴建国呆若木鸡,终于,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只穿越了一天,他便活成了他最厌烦的那种人!

第35章

蛋蛋杀手吴建国

吴建国浑浑噩噩,赵为民也被气得不轻。

从他设计认识叶香开始,她对他一直是视他如天神一样崇拜、对他言听计从的,今天是反了吗!

他冷哼一声,语气沉痛地说:“小香,你今天受委屈了有气,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计较,但你好好反省一下,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这是该一个当媳妇的该对婆婆、寡嫂和侄子的态度吗?”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结婚这么久,他早就摸透了叶香的性子——就是一个头脑里装满了男人、自己立不住的好哄的蠢货,只要先言语打压一番,再把态度冷下来,哪怕不是她的问题,她也会诚惶诚恐地反思道歉,这时候他再稍微说两句软和话,她就会感激涕零更加死心塌地了。

确实,如果现在是叶香本尊,确实会被拿捏住,讲不好当场就抱上他的背认错了。

但是,现在叶香壳子里装的是吴建国,一个男人。

男人,自信似乎是与生俱来本能,哪怕他们的相貌资产为负,年纪到了古稀耄耋,这种本能都不会被磨灭。这些少年们自信到觉得自己坟头草都会比别人高,想让他们自我怀疑并产生愧疚?呵!

想必和男友或者老公吵过架的姐妹们都有这样的感受,你气得要死被子一裹背对着他想用冷漠的态度唤起他的愧疚,让他好好反思,结果人家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庆幸自己今天不用打夜工,眼睛一闭睡得嚯嚯呼呼一觉到天亮。

吴建国巴不得他赶紧走,眼睛一闭,到头就睡。

也许是刻在灵魂里的习惯过于顽强,下一秒,如雷的鼾声响了起来。

赵为民正放慢步子等着她追过来认错道歉呢,结果传来的不是脚步而是炸雷一样的鼾声。

他气得折回去,又重重地摔了一次门。

吴建国丝毫不受影响,抠了抠屁股,吧唧着嘴翻了个身,鼾声继续响起。

因为有气,晚上吃饭的时候赵为民也没叫叶香:她不是厉害、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吗?干嘛还吃他家的饭?

他还以为他把这个城里媳妇改造好了,看来那些恶习根深蒂固,还得再磨磨她的性子!

叶香本来就是赵家的最底层,除了赵为民偶尔的安慰,或者要吩咐她干活的时候,压根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现在连赵为民都不说话了,那更不会有人主动提。

他们巴不得少一个人来吃饭,能叫他们多吃几口呢!

于是谁也没有做声,既没人说叶香摔破头现在怎么样,也没人问要不要给她留一碗,大家都默契地忘了家里还有个伤员饿着肚子躺在了床上。

“吃饭!”大家长孙婆子权威地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拿起自己的碗筷就要夹菜。

“吃饭怎么不叫我?”

睡了一下午雷打都不动的吴建国这时候听见了,嗖一下坐起来,趿拉鞋两步就出现在了门口。

正往菜里伸筷子的众人纷纷一顿,有些尴尬。

到底是因为她儿子才受伤的,陈桂芬挂不住脸,率先开口打圆场:“这不是看你受伤了得休息养伤,怕打扰你吗?”

“不吃饭怎么养伤?叫我一个伤员饿肚子,你们可真行。”吴建国冷嘲热讽。

“好了!一家人说这样话!又没说不给你留,”孙婆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既然醒了,过来吃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以前他妈也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没啥感觉,现在听着有点窝火。但吴建国确实饿了,呵了一声懒得计较,大摇大摆地走到餐桌前,就那么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一筐馍馍饼子一样的东西,一半纯黄一半暗黄中带绿,像是夹了什么菜叶子,还有一些暗棕色的点点,以及一盆稀汤寡水的大碴子粥,看上去就是他们的主食了。

中间摆着一盘炒鸡蛋,一盆中午分的肉汤,这是第二顿了,里面的肉早就被捞得干干净净,煮蔫的菜叶子皱巴巴地团在一起,最上面薄薄的一层油花底气不足地彰显着它的荤菜的身份。

最下方是一盘发黑的咸菜,菜叶干巴,黑中发黄绿,像是在被柴火烧黑的锅底擦了一圈又被盛上来似的,看上去就让人毫无胃口。

在原身的记忆里,赵家的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像炒鸡蛋这样的好东西,是孙婆子和铁蛋的专属,只有秋收农活重的时候,赵为民才能分得一口。黄色的馍馍倒是先紧着他吃,毕竟他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不吃饱赶不上活儿没公分,第二年一大家子都会缺粮。

原主和陈桂芬

就只能喝最稀的大碴粥、啃黑绿色的馍馍、吃咸菜了。不过陈桂芬好一点,她的大碴粥可以比原主多两粒碴子,连夹几筷子咸菜也不会被孙婆子摆脸色瞧。

但吴建国可不管这些破规矩,在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形成的认知里,家里的好东西就该是他的!

他上去就把坐在孙婆子边上的铁蛋提起来丢到最远的椅子上,自己占据了这个左边是馍馍筐右边是炒鸡蛋绝佳风水宝地。

餐桌上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她这是闹哪一出。

孙婆子看了他受伤的头一眼,只以为他是因为被铁蛋推了还有气,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没直接开口呵斥。

就忍这个小贱人一天!一天!

孙婆子都没张嘴,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桂芬的嘴张张合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还拉了一把正准备闹的铁蛋。

赵为民的眉头皱了起来,欲言又止地盯着吴建国。

要是以前的叶香,肯定一下就注意到他的神态,然后心疼反思道歉一条龙,用自己吃亏换取和平。

但吴建国:他呸!

一个大老爷们一天天净整些没屁搁楞嗓子的叽歪样,打量着谁去哄他呢,他老婆之前老说的那句话叫什么——贱人就是矫情!

他才懒得管这暗潮汹涌,看都不看一眼绿馍馍,伸手抓了一个黄馍馍,掰开放到碗中,端起那盘子炒鸡蛋酷酷地赶了一大半夹进馍馍里,哈地就是一大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刚被陈桂芬安抚好、正准备伸筷子夹鸡蛋的铁蛋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看我干什么?吃啊?”吴建国两口吃完,又抓了一个,也咬了一大口,然后叼在嘴里,拿着碗盛大碴粥。

两勺子把粥底的大碴子都捞了起来,在盆壁把水逼干,把干碴子倒到自己碗中,又两勺把肉汤里的菜全部捞完,最后用汤勺把已经被他夹了一半的的炒鸡蛋又舀了一大半,压平了又舀一勺,直把自己的碗堆成一个高高尖,这才作罢。

他一口咬掉山尖,含糊不清地说:“吃啊,为什么不吃啊?”

说话间又拿了一个黄面窝窝头,上一个还没吃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新拿的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一口咬两个,空出来的右手端着碗唏哩呼噜地吃饭

此时,饭桌上只剩下一筐只剩下两个黄馍、剩下都是黑馍的馍筐、被舀得只剩下寥寥几粒碴子的大碴子粥、只剩下六分之一的炒鸡蛋以及只剩下水的肉汤。

哦,黑咸菜倒是还剩得完完整整。

铁蛋看着几乎被夹光的鸡蛋,嗷得一下哭了出来。

陈桂芬原本还有些心虚的心情一下子被气愤所替代:“弟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吃饭啊。”

吴建国用黄馍馍蘸着汤,唏哩呼噜地吃完,又一手一个地拿了两个黄馍馍,各咬了一口:“你们怎么不吃啊?”

得,这下馍筐里只剩下黄绿馍馍了。

本来还想着要不忍一下的孙婆子实在忍不了,这小贱人受伤受出功了还?饿死鬼投胎啊,这么多好东西,是她一个当儿媳的配吃的?

她还没开口,大感丢脸的赵为民先开口吼道:“叶香,你怎么吃饭的!”

吴建国把最后一点鸡蛋用筷子拨到馍馍上,像肉夹馍那样夹起,顺手又舀了一碗肉汤,连上面的油花子都被捞干净了:“用嘴吃,不然呢?还能用皮燕子嚼啊?”

“你,你……”赵为民气得一巴掌把筷子拍在桌上,“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怎么变得这么粗俗?”

“像个人样。”吴建国眼皮子不抬,嘲讽大开,“咋变的,和泼妇泥腿子待久了呗。”

孙婆子顿时就炸了,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忍这么久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这小贱人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

不只是她,屋子里几个能听懂的成年人脸色都变了。

本来这年头农村和城市之间沟壑宛如天堑,他们虽然嘴上说着看不起知青,但内心其实还是羡慕中带了自卑的。俗话说越缺什么越酸什么,他们平日里一个劲打压贬低叶香,也未必没有以此找自信找优越感的原因。

当下目光森森地看向叶香(吴建国版)。

吴建国也不是个好脾气,他本来穿到这就窝着火呢。

当即两口吃完手中的蛋夹馍,又吸溜了口汤,一抹嘴,冷笑着站起来,

小孩子们虽然不懂,但他们本能地会看大人的的眼神和气氛,尤其是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里的女娃,陈桂芬的小女儿妞妞不安地往角落里缩,像小鹌鹑似的,连正哭闹的铁蛋都收了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大人们。

“老娘给你脸了是吧?!”孙婆子一巴掌就要扇上去。

吴建国撸起袖子:“来,看是谁给谁脸!”

他醒来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这具身体虽然瘦了点,但力气还行,加上他以前也在泰拳馆当过前台时也学了几招,此刻一点不虚。

他一个侧身,反手擒拿住孙婆子的胳膊,像摁个老母鸡一样把她摁在了桌上。

孙婆子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边挣扎一边吼叫道:“老大媳妇,老三,给我一起上!”

更像个咯咯叫的老母鸡了。

陈桂芬早心里憋着气,一下就扑过来。

赵为民铁青着脸:“叶香,你确实要受些教训,从没见过你这样给人当媳妇的!”

吴建国把孙婆子一把拎起朝他们的方向一推,右手把桌子用力一掀:“今天你就见到了!”

稀里哗啦一阵响,桌上的碗筷盘盆叮叮当当滑下去摔碎,碎片四溅。

孙婆子心疼的差点晕过去——她的碗啊!!这年头家家户户就那么几个碗,坏了也舍不得丢,还要找专门的修碗匠来补,现在,都叫这个小娼妇给她摔坏了啊啊!补都补不起来了啊!

赵为民也被吴建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脸激起了火气,猛地扑了上来。

作为曾经的男人,吴建国很清楚男人的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再加上他现在没了有点嫉妒,瞄准了对着就是重重一脚。

“嗷嗷啊——!!!”惊天动地的惨嚎声响起,所有人都惊住了。

赵为民捂着遭受重创的命根子,脸涨得通红,腰弯得像个大虾,勉强站了两秒,碰的一声跪在地上,向边上一倒,躺着蜷缩成一团。

吴建国桀桀地笑出了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地阴森。

孙婆子都不敢动弹了,虽然她没有那玩意儿,但她看着就觉得疼。

这小贱人是不是疯了?这么踹自己的男人的宝贝,不也是害她自己吗?

连铁蛋都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宝贝,他虽然叫铁蛋,但不真的是铁的啊,要这样被他三婶踹一脚,他以后不得改名叫没蛋了!

三婶不能惹,绝对不能惹!

“哎呀呀,卧槽,真他么牛掰啊。”

宋软长颈大壁虎似的,趴在自家墙头伸着脖子往孙婆子家看,孙婆子家没关厨房门,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正好还是顺风向,他们几人的吵架声传得清清楚楚。

除了撑墙上有点费体力,简直是VIP最佳观赏位。

啧,她下次非得搬两块石头来垫着,踩着看!

见着大战以穿越同仁的大获全胜收尾,她从墙上跳下来,向厨房走去——她觉得中午的汤味道不错,留了一点想着晚上下面条吃,结果刚下锅隔壁就打起来了,她把锅盖一盖就跑出去了看了。

“真厉害啊这位同志,”她感叹道,“钢管杵青蛙,顶呱呱。”

【确实牛逼】

怼精系统也跟着感叹,按下了休息室清洁键。

看戏的时候

激动得它瓜子嗑得夸夸的,结束了一回神,发现地上都被瓜子壳淹了。

宋软一掀锅盖,面已经煮好了,香气扑鼻。

躺在地上的小驴努力地抬起脖子看她。

“看什么,你又不能吃。”宋软调笑,“这是……”

野驴和鹿不是一个物种,她思考了一会儿,“清炖你邻居烩面。”

小野驴听不懂这令驴宫寒的话语,动了动耳朵,眼巴巴地看着她,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宋软没忍住,给它塞了一块水果糖。

第36章

孙婆子好相处,母猪能上……

吃饱喝足还吃了瓜,宋软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遍上工铃响起,她才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拱了拱。

其实秋收已经结束,大队不强迫每个人每天上工,只要和大队长说一声就成。但除了八十岁的眼瞎老太太,几乎没人请假。

宋软在当八十岁眼瞎老太太和不当八十岁眼瞎老太太之间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了——她都能走到大队部和大队长请假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上工呢?

她打着哈欠爬下炕,从水缸舀了一瓢水,清晨的水带着清冽的凉意,她被凉得一个激灵,清醒了。

洗漱完,她端着水盆往菜地里一泼,水在空中拉出一倒长长的弧线,均匀地落在菜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