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什么艺术天分,所以画法也很粗糙。只是用黑色钢笔在她的文字后面,画了一个简陋的火柴小人,头上还有两个三角形。
依稀可以辨认出,他画的是幼年时的阮梨,头上扎着两个小辫。
配文:“姐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
阮梨拧着眉头,却忍不住被他这画技给逗笑,“真丑。”
继续往后翻。
[爸爸今天夸了我的画,说我很有天赋,会支持我的梦想,好开心!]
“姐姐现在终于实现梦想了,开心吗?”
[我删掉了那些脑袋空空的蠢蛋,她们不理解我,也不配做我的朋友。我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朋友的人?]
“姐姐,你并不孤单。因为还有我,我也不需要任何朋友。”
“我只需要你。”
[我讨厌自己的名字,‘白欣怡’——是对我的一种诅咒。]
“可是,在你身边的那两年,‘欣怡’二字——是我生命里唯一的救赎。”
阮梨的日记本,几乎见证了她一整个的童年。
曾经多少个泪湿枕巾的失眠夜晚,她都会将自己的心事说给日记本听——这是年幼的白欣怡唯一宣泄情感的出口。
不过,这日记本上虽然句句出自真心,却略去了很多关键的信息,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的发泄。
那些最隐秘的痛苦,反而是说不出口的。
然而,现在,它们都被李赫留下了“到此一游”的标注。
在她每一篇日记的末尾,都被他用钢笔写下了时隔多年的回信。
就像是一场跨越时空、跨越年龄的隐秘对谈。
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李赫,以肉身强行撞破了阮梨上锁的心门,望着藏在阴影里,那幼小无助,揉着泪眼的阮梨——
狡黠一笑。
“找到你了。”
阮梨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
可他却屡犯不改,一次又一次地侵略她的私隐边界。
闯入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亲手揭开她那些最难以言说的秘密。
他唐突地闯进她家,在她的日记本上肆意涂鸦,失礼地轻吻她那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的悲戚,她的羞恼,她的不堪,
都被他用纱布包裹,绑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他对她的掌控,
就像隐匿于黑暗中的无形触角,在寂静之中悄然伸张,等她有所察觉时,已然被层层缠绕,每一寸骨髓都被渗透,无力挣脱。
“鬼话连篇……”
阮梨移开了视线,心中竟浮起点点的酸涩。
伴随着闷痛,让她恍如溺水沉底的鸟雀,越来越难以呼吸。
刚想合上日记本,阮梨忽而动作一滞,瞥见了最后一页的文字。
[今天坐车回了沪都,在爸爸的家楼下,八音盒被我摔碎了。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李赫在末尾写道:“姐姐,向右看。”
阮梨下意识转过了头,结果在书架的展示柜里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八音盒。
那个曾经坏掉后,被她装进垃圾袋里,舍不得扔,却再也没有打开过的八音盒。
如今,再一次生动完整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开裂的盒盖,被人用胶水粘好。
碎掉的芭蕾舞女,在八音盒流淌的音乐声中翩翩旋转。
阮梨猛地扯下了那张日记纸,攥在手里,渐渐揉成了团。
一直以来,她都紧闭心门。
却也忘了,在
她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一年,还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
李赫。
他一直是那个间接的见证者,他见过春风得意的她,也见过低谷落魄的她。只不过,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原来,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为了向她证明,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想参与她每一步的人生,想变成托举她前行的力量。
白欣怡未完成的遗憾,由他来为阮梨弥补。
若她是孤高的国王,
他便是她至死不渝的忠将。
她再也不必觉得孤单。
因为,他将永远唯她俯首称臣。
……
卧房的门缓缓打开,漏出了一缕光线,照在了昏暗的客厅之内。
李赫还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呼吸均匀地起伏。
阮梨缓缓走近,这时才看清,原来他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正被他紧紧攥着,好似睡梦中的阿贝贝。
阮梨定睛一看,那是她的睡裙。
他将脸深埋在她睡裙胸前的一圈花边之内,嘴里还咬着裙子的吊带。
忽然,好似梦到了什么,他开始贪婪地吮咬衣裙的皱褶,直到晕出一圈深色的水渍。
阮梨浑身漾起一股蚂蚁啮咬头皮般的酥麻感。
不知怎么,盯得久了,她渐渐开始产生了幻觉。
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睡衣。
而是睡衣里面的自己。
阮梨脑中冒出两个字。
变态。
还“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真是鬼扯。
正常人,会依恋地咬着“最好的朋友”的睡衣来助眠吗?
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明明脑子里装着的,全都是这些色-情淫-秽的东西吧。
阮梨轻笑一声,起身,想回房间去。
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被一股力量猛地拉住。
阮梨惊愕地回过头,恰好对上了李赫深邃的双眸。
他的双眼,在黑夜之中显得幽深而透亮,像是一头压抑着欲-望的巨兽,终于浮出了海面。
他丝毫没有醉困之意,反倒是拉着她的手腕,笑谑地反问。
“姐姐,你真的忍心让我睡一夜的沙发么?”
第56章 求婚戒“李赫,我们分手吧。”……
果然在装睡。
这个心机男。
虽然早就看破了他的意图,但阮梨还是存了心逗他,不急不慢地挑起眉反问,
“那不然呢?”
“帮你叫个车,送你回自己家?”
“……姐姐,”
闻此言,李赫果然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摩擦着她的手心,笑着低吟,“别赶我走。挤一挤,行不行?”
她早就知道。
他大费周章的又是带酒、又是装醉,不过是想登堂入室,闯进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家,睡进她藏满了童年秘密的卧室,最后,再不遗余力地侵占她最后一丝仅存的私密空间。
让她的每个角落,都染上他的颜色,他的气味。
而她,自然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却也依旧纵容着他的奸计得逞。
当他装成烂醉如泥时,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纵着他耍赖犯浑,留在了她的身边。
而现在,
她甚至还主动打开了房间的门,来到了客厅,站在了他的跟前。
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一眼他流口水的睡脸而已。
这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谁又能说,他们不是般配的天生一对呢?
两人之间有着明显的体型差,黑夜之中,李赫的阴影笼罩在阮梨的身上,将她层层包裹,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步步逼近阮梨,却是主动垂下了头,埋在阮梨温软的颈间,显出了一副温驯的顺从之姿,一边用指尖在她手心画着圈,若离若离的触感,像是猫尾轻蹭着手指。
他在向阮梨撒娇。
“求你了,求求你,姐姐。”
“让我进去吧。我太想你了。”
阮梨被他挠得发痒,忍俊不禁,嘴上却依旧咬死不放:“我不要。”
她伸手想推开李赫,却没推动,反倒招来了他细密黏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唇角。
“姐姐,你明明也很想我的吧。”
“你都亲自出来迎接我了,却还使坏,故意逗我。”
阮梨勾唇一笑,没有再抽回手,而是盯着他讨好一般地亲吻她的指尖,
“那又怎么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开门声,像是阮雅凡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动静。
阮梨愣怔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被李赫猛然打横抱起。
他趁火打劫,先斩后奏。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阮梨的卧室,再将她扔进了柔软的床垫里。
随后,自己按着门把手,伏在门框上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的嘈杂都归于平静,这才得逞一般扭过头来:“阿姨走了。”
他恶劣地勾唇一笑,挑起的眉尾里藏着几分得意。
“现在,是两个人的时间。”
话音未落,李赫就朝阮梨猛扑过来,从双腿之间挤了进去,搂着她的腰,正想吻上去时——
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条飘晃的蕾丝,小铃铛随着动作而清脆作响。
是他的蕾丝项圈。
她将半截蕾丝缠绕在掌心,漏出剩下半截随风飘坠,看得人心瘙痒。
“不听话的小狗,我什么时候允许你上床了?”
阮梨冷笑一声,指尖抵着他的锁骨,微微一用力,“去,给我跪好。”
李赫的喉头动了动,诡异的兴奋感在脑海之中拉扯。
最后,他果真缓缓起身,退下了床,双膝跪地,抬首,用湿热的眼神看向她。
就像巴甫洛夫的狗——服从,已经变成了烙印在他本能里的条件反射。
李赫端正地跪在了地板上,阮梨则坐在床沿,翘着腿,开始向他一一问罪。
“擅闯民宅,在我的日记本上乱写乱画,把我的房间搞得一团糟。”她细数着他的罪状,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得好笑,“还有那个八音盒,我自己都忘了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你居然都能给我翻出来?”
李赫挑眉一笑。
“因为我是搜寻犬,关于姐姐的所有味道,都已经刻烟吸肺。”
说着,他还宛如演示一般,主动低下腰来,将鼻子埋在阮梨的膝盖间,深深地嗅了一口。
阮梨没躲,而是饶有兴味地反问:“你闻到什么了?”
李赫抬起头来,眼眸涌动着浓稠如墨的色泽:“欲望的味道。”
“是皮带的味道吧。”阮梨冷嗤一声,忽而抽下墙上挂着的皮带,折叠成三等分,反握住锁扣的位置,对准了李赫的眉心之间,要挟道,“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动用别人的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李赫无辜地眨了下眼,“我长大的房间从来没有上过锁,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阮梨莞尔一笑,用皮带挑起了他的下巴,“怪不得,最后养成了你这个毫无边界感的家伙。”
“边界,就是拿来破坏的。”李赫却顺势用下颌抵着皮带的锁扣,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笑意,“我,就是拿来伺候姐姐的。”
见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阮梨“啧”了一声,强调着手中皮带的存在感,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撩了一下。
力道不重,比起惩罚,反倒更像是调-情。
“我允许你乱动了吗?给我跪好。”
李赫愣了一愣,这时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姐姐,你拿皮带,是想抽我么?”
没想到,他的反应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反倒配合地将双手折叠交后,就像在雪地里打滚的豹兽,向着漆黑的猎枪口展示它最脆弱的、柔软的腹部。
“好啊,你想抽哪里?上面……还是下面?”
阮梨冷冷一笑,“你是在期待吗?”
“毕竟分开了一个月,我真的很想你。”
李赫忍不住往阮
梨脚边凑近了几分,期许地看着她,“……姐姐,多碰碰我吧。吻我,或者抽我都好。让我记住你给我的感觉,哪怕是痛苦的。”
见他这幅不值钱的模样,阮梨自然选择满足他了。
厚重的皮革划在了紧绷的肌肉上,很快便显出了一条红痕。
疼痛反而放大了其他感官,让痛苦和快乐都来得如此清晰。
她越是用力,他反倒越是兴奋。皮带一路往下,最后,见他压抑着咬牙的隐忍表情,阮梨索性一把丢掉了皮带,揽过他的后颈,吻了起来。
欲望的水坝崩开一丝裂口,决堤洪水呼啸着奔涌而出,瞬间将理智与克制冲得无影无踪。
李赫反客为主,将阮梨压在床边,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阮梨的胸口剧烈起伏。缺氧的窒息感,让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推他——却被反擒住手腕,再一次加深了这番缠绵。
二人喘息的间隙,李赫微微直起腰,单手脱掉了外衣,急不可待地露出了精壮的腹肌。
阮梨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遽然笑了出声。
“喂……你以前还是让人毫无欲-望的豆芽菜身材,现在怎么长成这么大块了?”
“没办法。姐姐身边的情敌太多,”李赫齿间咬着一个安全套,勾起嘴角,“为了打跑那些蠢货,我特意去学了格斗。”
“格斗?”阮梨挑眉,“你认真的?”
李赫点了点头,抓着她的手,邪笑地问:“想不想比划两下?”
“你要怎么比划?”
李赫笑得眉眼弯弯,指了一下自己的唇:“用这里。”
不同于第一次的激流勇进,这一次,要温和得多,甜蜜得就像是青春时代的初恋。
“好爱你,”他紧紧掐着她的腰,“宝宝……我好爱你。”
直至身心契合,化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阮梨双目涣散地看向他,眼尾染上一丝迷离的醉红:“……怎么了?”
她这时才注意到,今天的李赫,简直就像吃了兴奋剂一般,没头没尾的话尤其的多。
“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让我如此着迷。”
他忽然开始向阮梨放肆宣泄着爱意,直到嗓音也夹杂了破碎的喘息,
“宝宝,你就是我的镇静剂,是我全部的意义。你总能把我从绝路上拉回来,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觉得寂寞……只要你愿意陪着我,我就会相信……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在阮梨的耳畔絮絮叨叨地呢喃,阮梨却无暇思考,心神都被潮涌般的快意堆积,好似汪洋中飘摇的孤舟,沉沉浮浮。
“你……确定要在现在——说这些话?……嗯……”
“因为,只有现在……”李赫却恶作剧一般猛地用力,促狭一笑,“你才不会随时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跑掉啊。”
一浪过去,阮梨犹如被拍打上岸的鱼,躺在靠枕上绵绵地喘气。
李赫却扭过身,拿起了床头的那只莉娜熊。
接着,当着她的面,从莉娜熊身上那件马甲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璀璨的钻戒。
钻戒折射的白光映射在瞳孔之上,亦如点亮了黑夜的火星。
阮梨指尖一颤,从尾脊骨攀上一股触电般的酥麻。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李赫,呼吸渐渐加重。
她能感受到李赫急促的呼吸,
和她的混杂在一起,一时竟然分不清谁的更加紊乱。
一抹潮红从他的耳廓蔓延到胸口,鲜艳得好似要滴血。
他垂下头,举起戒指的动作,透着三分的青涩与害羞。
一手轻覆在她沾着汗液、黏腻湿热的脸颊上,为她拨开了缭乱的发丝。
另一手,则攥着那颗闪耀夺目的钻石戒指,放在她的眼前。
李赫深吸一口气,
唇角轻抿,嗓音喑哑:
“阮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爱,让我留在你身边……守护你直到天长地久吗?”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全世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过去了许久,阮梨才木然地意识到,
他在向她求婚。
密密麻麻的钝痛袭来,砸在心口。
她喘不过气来。
他真是一个疯子。
两人的口口还连接在一起,余热未退。
他却偏偏挑中她最恍惚的这个时候,扰乱她的心神,混淆她的视听。
阮梨忽然又想,或许,这正是他的卑鄙之处。
玫瑰与气球都太过俗套。
他知道,她对那些文艺小说电影里的求婚场景并不感兴趣。
所以,他才会选择了这种方式。
在她从小长大的家里,
在她发烫的身体里,
他倾注了全部的爱,
想让她永远记住他。
切身体会地感受他。
最后,再极尽霸道地占有她。
“该说你是异想天开,还是太缺爱、病急乱投医,”
阮梨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倏地笑出了声。
她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钻戒之上,不见荒乱,尽是淡漠,“你怎能妄想用一颗石头来拴住我?”
李赫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副冷淡的反应,反倒笑着俯身,又吻了吻她发热的面颊。
“宝宝,这副对戒,可不是用来‘拴’住你的。”
“只不过是我想让外面那些人都看到,你已经名花有主了而已。”
阮梨怔了一怔。
“虽然我很想做你的合法丈夫,”李赫顿了顿,又说,“但是,我知道比起我,你更爱自由,爱无拘无束。”
“你有你的步调,我不想成为你的阻碍。”
“所以……只要你能让我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他牵起嘴角,幸福的笑意在唇角漾开,“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无所谓。”
他接下来的话,让阮梨更加怔在了原地。
“我买了一份百万保险,受益人填的你。”李赫认真地凝望她,“母亲和父亲给我留下了很多的遗产,这些年,我已经找信托机构处理好了。若将来我遭遇什么不测,或是,我有任何对不起姐姐的过错,我都会委托机构将所有的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让我的钱代替我,继续陪着姐姐。”
这番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的言词,让阮梨陡然一个冷颤,阴森森的惊惧感很快席卷全身。
她蹙起眉头,瞪向李赫。
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头。
“你这又是演的什么苦肉计?”
“不,”李赫却一丝不苟地俯身,虔诚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我是在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阮梨呼吸一滞,他却趁空插入她的指缝,直至十指相扣,相偎相依。
“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还有所保留。”
“或许你不相信,但你此刻感受到的我对你的爱,不过是我全部爱意的千分之一。欣怡……我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爱你。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眷恋地依偎进阮梨的双臂之间,好似倦鸟归巢。眼瞳仿若蒙了一层薄纱,氤氲着湿润而缱绻的怜意。
阮梨移开了眼,瞳孔微张。
她的呼吸也彻底地乱了。
欣怡。
她原本很讨厌这个名字。
每次别人用这两个字来叫她,都会让她想起父亲的偏私,那些不堪言的过往。久而久之,这个旧名,就好像变成了她内心深处不可揭开的一道伤疤。
可她却从不知晓,
“白欣怡”——这个随处可见、普通
到毫不起眼的名字,
对于李赫来说,却是宛如神明一般崇高的信仰。
“欣怡”,
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李赫的嗓音,如潮水般灌入她的脑内,渐渐麻痹她的神经。
“我知道生命有多浅薄。在经历了那场车祸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想着或许哪一天我也会无声无息地死掉——那样也无所谓。生或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李赫勾唇一笑,笑颜竟染着一丝甜意。
“但是,遇见了你以后,一切都变了。”
“我开始变得很想活下去,想活得久一点,最好像只千年王八——哪怕变成男鬼了,也要守在姐姐床头。永远不跟你分开。”
说着,他又忍不住在她怀里撒娇,
“我是不是很黏人?”
“我真的很爱你。”
最后,他从她的怀中探出头来,湿漉漉的眼神,仿若被泪雾笼罩。那涌动的爱意滚烫而直白,竟是差些灼伤了她。
他用几近低哀的口吻,向她索求垂爱。
“姐姐,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想当你一辈子的小狗,只做你一个人的小狗。”
他的目光,就像是深海之中的灯塔。
照耀在她身上,让她的心事,无处遁形。
阮梨心跳得越来越快。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被裹挟其间,毫无抵抗之力。
混沌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件事逐渐变得明晰。
原来,
她,爱上他了啊。
她曾谈过很多次恋爱,和各形各色的男人有过浪漫关系。
可却只有他,能让她体会到,心动狂跳的滋味。
或许,他对她而言,真的算得上一句“特别”。
阮梨自认为,她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正是因为亲眼见证过爱情的易逝,所以才会更加质疑永恒的存在。
因此,她总是习惯于短择关系。在伴侣出现瑕疵之前,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脱身,随时更换掉这段不舒心的关系,而不用担心出现藕断丝连的情况。
但现在,面对李赫,
她却第一次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爱到,胜过了自己。爱到,甘愿放弃一切。
说不定,他真的会一辈子赖定她。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他都会阴魂不散地缠上她。
永远爱她,追随她,奉她为神明。
……
可是,
果真如此吗?
为了她,他真的可以抛弃所有,哪怕是自己的钱财、前途、尊严……甘愿将牵引绳交到她手里,为她俯首帖耳,做伏于她脚底的那一只最坚贞不渝的忠犬吗?
就在李赫牵起她的手,试图为她戴上钻戒的那一瞬间——阮梨忽然想通了。
她终于明白,到底缺些什么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以为自己会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可等话真的说出口时,她却意料之外的十分镇定。
“我拒绝。”
阮梨蓦地按住了李赫戴戒指的手,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李赫,我们分手吧。”
第57章 他的泪爱,光用嘴说可不够。
连接之处,还发着烫。
她却毫不留情,急转直下的一句话,让空气骤然冷却。
李赫没有动,只有上下起伏的胸腔吸收着冷气,而抽缩,发疼。
他试图在阮梨眼中找出一丝愚弄的痕迹,嘲笑、戏耍,什么都好。
可他只看见她乌黑透亮的瞳孔,映照出他逐渐苍白的唇。
她是认真的。
李赫牵起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宝宝,别开玩笑了。”
阮梨平静地反问:“你觉得这是句玩笑话吗?”
李赫愣在了原地。
的确。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分手”随便挂在嘴边,以此来拿乔要挟的人。
相反,她对待感情素来十分理智,到了无法维系的地步时,当断则断,决不会拖泥带水。
一旦这两个字说出口,
便意味着,这段关系已经再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李赫的心刺痛起来。
无论她那决绝的话是否出自真心,他都无法直面她现在冷漠的神情。
就好像他们刚才的灵肉合一,都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妄想。
他费尽心机,以为终于叩响她的心门,她却再一次绝情地将他推远。
“为什么?”李赫动了动干涩的唇,“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做过的错事,还需要我一件一件来提醒你吗?”阮梨冷漠地质问,“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蹬鼻子上脸。”
李赫还以为她指的是自己擅自回国、闯进她家的事,便逐字解释起来:“我没有对阿姨提起过我们的关系……在你同意以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他再一次放柔了语气,脸上挂起一个讨好的笑。
“我那时在饭桌上说过的话,也都是真心的。姐姐,我真的很羡慕你,也羡慕阿姨,我是真心很想加入你们的家——”
“可我说过‘欢迎你加入’吗?”
阮梨却直视着他的双眸,尖锐地打断了他,“好像没有吧。”
李赫僵住了。
“你就像条养不熟的狗,从来没有人敢像你一样反复挑战我的底线。你是唯一一个来到我家、爬上我的床,还胆敢三番五次地越界,妄图把我束缚在你身边的人,”阮梨冷静得,已经浑然不见方才意乱情迷的模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李赫震颤的注视下,她逐字逐句说出了答案:“意味着,我要亲自修正这个错误。”
沉默。
欲望凝结成刺骨的冰,穿刺了李赫的神经,也慢慢吸走了他体内全部的热量。
最终,他滑了出来。
他无力地颤抖着,掩埋住脸,咬着牙。
“你不能上一秒还在和我做-爱,下一秒就像扫垃圾一样把我赶走。”
“不,”阮梨打断了他,“我当然可以。”
说着,在他的凝视之下,她主动接过了那颗钻戒。
她用两指勾挑着,眼神戏谑得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玩物。
“你不会以为,只要和我戴上情侣款的钻戒,就能向外人证明我们是一对儿,以此来慰藉你那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吧?”
阮梨的目光从戒指睨到他身上,由上至下地端量,最后,抿起嘴角,语带刻薄。
“可怜、可悲的自我安慰,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无端意-淫罢了。”
“你这些幼稚的心思,简直可笑。”
李赫的脸逐渐地发白。
阮梨放下睡裙,好整以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而李赫周身却缭乱一片,连脸颊上都是她用皮带抽过的红痕,未着一缕,一片黏腻惨淡。
接着,当着他的面,她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猛地一掷——
将那枚钻戒扔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夜风呼啸着卷走了窗帘,阮梨也骤然合上了窗扇。
她已经彻底表明了她的态度。
李赫犹如当头一棒,痛得好似快要无法呼吸了。
和她分别的一个月,他做了很多事。
其中,首要的一件——就是定制这颗向她求爱的钻戒。
他知道她有着近乎挑剔的审美,所以,他设法去找来了业内有名的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了一款别出心裁的设计,无数次的打磨润色,最后才造就了这样的一枚钻戒。
全球限量,仅此一颗。
就像他对她的爱一样。
而现在,这些都被她丢之门外,弃如敝履。
扔弃戒指时,她的表情漠然,好似没有一丝的留恋。
仿佛他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团棘手缠身的垃圾。
“所以,你又要抛下我了?”
李赫缓缓地站起了身,表情凝重地望着她,“就像三年前那样,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全然不顾我的死活……”
阮梨也毫不避讳,迎上他的目光:“对。”
“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只想留在你的身边——可你却还是不肯相信我,总是视我为眼中钉。每当我有所靠近,你就像刺猬一样蜷起浑身的刺。”
李赫突然失笑,嗓子沙哑得厉害,却仍旧执拗地朝她靠近,
“阮梨,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还是,你在害怕面对些什么?”
他步步逼近,反倒再一次将她困在了墙角。
他双眼猩红,神色阴鸷,恍若困兽犹斗,将她锁在了臂弯之间的空隙之中。
“阮梨,不管你爱不爱我、承不承认,无论你逃去天涯海角——我最终都会追上你、纠缠你,直到你愿意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面对他自暴自弃一般的威胁之词,阮梨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逃跑了。”
李赫屏住了呼吸,她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推入了更寒冷的深渊。
“我为什么要逃?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步调,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而放弃拥有的这一切?”
她被李赫禁锢在身躯的阴影之中,却毫不惊惧,反倒轻蔑而笑,那是独属于高位者的游刃有余。
“我不会逃。恰恰相反,我会照常学习、生活,我不会再让渡我应有的人生,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们还有继续的可能。”
李赫的手臂逐渐失力地低垂了下来。
相反,阮梨的目光愈发坚定逼人。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见你。”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若敢来纠缠我,大可以一试。我会让你从此往后,连我的影子都休想看到。”
阮梨那副绝情的姿态,终于让李赫彻底崩溃。
她真的做得出来。
就算他们两人同在一个城市、一个学校,
哪怕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她都能让他如同置身冰窖,近在咫尺,却好似远隔天涯。
她最擅长用冷暴力操控他,让他身心兼受双重的折磨。
“我不要……”
李赫终于丢弃了卸甲,抛弃了所有试探和防备,如同败犬一般搂抱住了她的双肩,低哀地乞求,
“我不想和你分手……别扔掉我,好不好?求你了……”
失去她的那种痛苦,他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哪怕只是想象,都足以让他痛得好像快要死掉。
他已经拥有过她的一切,就连他自己,从里到外,也都被她打上了专属的标记。
他怎么能再度失去她?
他会死掉的。
绝对会死的。
他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了她,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不在,他就只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连灵魂都找不到归宿。
他就是一条被丢弃的丧家败犬,只能掩藏在角落奄奄一息,死透了也无人问津,残骸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可她却好像对此毫不在意。
“那是你的事。”阮梨推了一下他沉重的肩,却没推动,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李赫,我已经厌倦透了现在的生活。我想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我不希望你变成我前进的阻碍。”
“我怎么会是你的阻碍?”
闻此言,李赫的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筹码来挽留她,他的钱,人,爱,全部的全部都给了她,她却还是不想收留他。
他已经黔驴技穷,只剩下了不值得一提的尊严。
卑微地,越搂越紧——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我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给你……”
不知不觉,咸湿的眼泪浸透了阮梨的衣襟。李赫哭得停不下来,开始慌不择路地乱吻她的脸颊、脖颈,颤抖的手指四处探索抚慰,像是想要急切地寻求她还需要他的证据,哪怕只是她的身体。
可是,始终没有感觉。
就像是所有的感知器官都同时罢工了,任凭他如何探弄,阮梨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淬了冰的眼神,让他逐渐心如死灰。
可他不想放弃。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得之不易的幸福,又稍纵即逝。
那是李赫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得这么汹涌,毫无尊严可言,像个手无寸铁的稚童。
终于,阮梨被他迫切的亲吻舔舐搞得烦了,一把薅起他的头发往后扯,
“放开我,别让我说第二次!”
可李赫却像没听见似的,任由她抓挠,却始终搂得越来越紧,黏腻的吻越发深入。
阮梨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闭上眼,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李赫的身体颤抖起来,最终,缓缓地松开了手。
再次睁开眼时,阮梨一眼便看见了他泛红的泪眼,好似一张破碎的纸,狼狈得不堪一击。
“李赫,”她咬牙切齿道,“滚出去。”
……
寂静的午夜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随风摇曳,照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寒风如刀,肆意撩起李赫凌乱的头发。他仿若失了知觉,单薄的身影融进了夜色之中。
他执迷不悟地站在阮梨家楼下的街角口,岿然不动,好似一尊被世界遗弃的雕像。
阮梨只扫了一眼,便无情地拉上了窗帘。
~~~
第二天一早,阮梨六点就起床了。
等阮雅凡打开房间门时,发现她已经收拾好行李,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看见沙发上折叠好的被褥,她一时惊讶:“咦,小李呢?他已经回家了吗?”
阮梨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指了一下厨房:“妈,我煮了馄饨当早餐,放在锅里给你热着了,一会记得吃。”
阮雅凡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什么,坐在了女儿身旁,看着她的拉杆行李箱叹了一口气。
“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这么着急要走?不多留几天么?”
“没办法,我学校还有很多事没弄完。”阮梨笑了一下,“今年过年我会回家多待几天的。”
“好吧,我知道你学习忙,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阮雅凡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在外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阮梨“嗯”了一声,阮雅凡又犹豫地问:“关于小李……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阮梨沉默了一会,只问:“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其实,他来了有几天了,我一开始也有点被吓到,毕竟,你以前从来没提过有什么要好的男同学。”阮雅凡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机,缓和一笑,“当然,后来我就反应过来了。”
阮梨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好似有心事一般。
阮雅凡就体贴地圆场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逼问你什么,等你准备好了,再来告诉我吧。”
她停顿了一会,又说,“他应该挺喜欢你的。不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嗯,”阮梨就在这时重露笑颜,起身道,“妈,我先走了。”
“好。我就不送你了,你王姨还约了我打牌。到机场了,给我发个消息。”
母女俩相互拥抱了一下,当做是道别。
和阮雅凡打过招呼后,阮梨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却在下到一楼时,在楼道口踩到了一个坚硬的黑影。
那人影呻-吟了一声,这时才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原来是李赫。
“姐姐,你消气了吗?”他哑涩地开口,“我们聊聊,好么?”
李赫一宿没睡,被赶出家门后,就窝在阮梨家的楼道口里,等了她一夜。
此刻,他眼圈布满了乌青。哭过一夜,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斑驳的痕迹。双眼红肿得如同遭受重击的兔子,眼皮微微肿胀,透着血丝。见到她来,眸中的委屈像是要溢了出来。
她知道,他没走。
居高临下地轻轻一笑。
“李赫,你现在的样子可真难看啊。”
“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嗯。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赶走我。”
李赫低声应声,想去牵她的手,“……我早就无处可去了。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阮梨反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赫眼底的恐惧越来越浓:“……”
“我最讨厌纠缠不清的前任,”阮梨皱起眉,躲开了他的触碰,“别碰我,我嫌脏。”
李赫这时才发现了她手上的行李箱,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慌乱:“姐姐,你要去哪里?”
“你不愿意走的话,也无所谓。”阮梨则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让开,我要去赶飞机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吧。”
最后,阮梨踩着晨曦,一路大步离开。
李赫没有追上来,只有背影被她甩在脑后,越来越远。
……
数个小时的国际长途,阮梨终于得以合眼休息,也好好地整理了一番思绪。
她的“分手”,向来雷厉风行。
抵达英区后,很快,她就开始了和李赫的全方位切割。
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又叫来了搬家公司,将自己遗落在他别墅里的私人物品全部清空。
对于分手的流程,她早就驾轻就熟。
一周过去,她就已经彻底清空了李赫在她生活里留下的痕迹。
之后的几天,李赫也尝试过联络她。
但他打来的电话她拒接;他发来的短信,她更是直接一键删除。
慢慢地,李赫也就没了声息。
生活好像逐步回到了正轨。
很快,在某个清晨,阮梨接到了VanLuxury公司打来的电话。
是Monica喜庆的声音:“恭喜你啊!我们的冠军小姐。”
“嗯?”阮梨这时才反应过来,“评比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尽管已经没有那么惊喜了,但她还是莞尔一笑道:“Okay,多谢你特地打给我报喜。”
“看来你还没有注意接收邮箱啊。”
或许是见她的反应比想象之中还冷淡不少,Monica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嗔怪之意,“你实习的offer,还是我亲自给你发放的呢。你快察看一下,尽快回复吧。然后,我们就可以来正式协商你入职的时间了。尽管只是实习,但我也希望你可以重视这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毕竟,能进VanLuxury学习的在校生可不多。”
阮梨听着她口吻里高高在上的意味,忽而嫣然一笑。
“……抱歉,Monica。”
听完她完整的解释,Monica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你要放弃这份offer,你确定?”
阮梨应声道是,Monica的态度便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肃声厉色道,
“Sukie,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拿到了这次比赛的冠军,这可是一年度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你放弃了这个offer,那这个多出来的名额也会自动作废。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仅仅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其他参赛选手的不尊重!在VanLuxury,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阮梨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挑眉道,“噢,那看来,我会是这荣幸的第一人了?”
“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Monica的态度愈发愤怒,甚至是出言威胁道,“小姑娘,我想,我必须向你强调一点——VanLuxury从来不会回聘那些不负责任的员工,无论他们有多么优秀。你一旦拒绝了我们主动发放的offer,就相当于失去了再次踏入VanLuxury门槛的资格。”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毕竟,你也不想自己之前运作的那些心血都付之东流吧?”
阮梨心平气和地回复她,
“Monica,对你来说,或许VanLuxury是最优的答案。可对我来说,它可不是唯一的选择。”
“你……”
Monica又气又恼,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年少无知的小鬼,你就不怕,我打几个电话,就能让你在整个英区的界内都寸步难行吗?”
“……Monica,你这是在恐吓我吗?”阮梨气定神闲,反而继续出口刺激她,“好啊,去我的简历上做标记吧,让那些傻鸟公司都忌惮我的到来,反正——我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了。”
“什么,你要回国?”
阮梨懒得再同她多掰扯,直接挂断了电话,让Monica扭曲的惊叫在听筒之中戛然而止。
关上手机以后,
阮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如今,她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要运用所有的资源,利用她鲜明的个人风格,创立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服装品牌。
她要让自己的才华得到充分的施展,再也不用受制于任何人。
三年前,她被白伟用钱打发,赶出了国。
而现在,她要正大光明地回去,一步一步实现她的野心,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当然,在这其间,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
李赫。
她那天对他说出了残酷的分手,并不是因为她已经厌嫌了他。
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察觉了自己开始对他动了心,她才决定,要去确认一个最终的答案。
李赫说爱她。
可是,爱,光用嘴说可不够。
他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因此,她布设下了对他的最后一道考验——通过他的最终表现来决定,他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她身边最信赖的那个人。
在向他交付自己的真心、接纳他完全融入自己的人生之前,她需要确认清楚最重要的一点。
现在的李赫,是否已经被她调训出了足够的默契与忠诚?
当又一次遭受她的背叛后,他是会彻底失控,将这满腔的恨意,化作对她最狠厉的报复——
亦或是,在她忽冷忽热、反复无常的感情操控下,反倒被驯化得愈发忠贞。哪怕满心伤痕,仍旧对她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正是因为见过太过的背叛与谎言,
因此,她的眼里再也容不得一点砂砾。
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炽热到毫无保留的爱意。
她绝不会徒留一个后患无穷的祸害待在身边,而将自己的软肋平白交了出去,厝火积薪。
然而,
忠诚,还只是一张最初级的入门券。
此时,阮梨又打开了手机。她没有更换新手机,而现在,存在后台里那个以她命名的病毒软件,就成了她和李赫之间唯一的连接。
她登上了某社交媒体,凭着记忆,输入了一串id,点开网址。
那是白徽音的个人主页。
已经有好几年没来看过了。
白徽音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她很乐衷于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生活。
在前几年,阮梨时常偷偷地围观她的主页,根据她晒出的蛛丝马迹,零零散散地拼凑出她生活的样貌。
看见妹妹如此热爱生活的模样,渐渐地,她也就不常来了。
犹记得上一次看到的动态,还是白徽音念小学三年级,发了一张自己拿到作文竞赛一等奖的截图。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用小号评论:“你真厉害,继续加油。”
白徽音很快回复:“谢谢姐姐。”
阮梨惊诧了一瞬,后来又想,她的小号头像是一只粉色小兔,或许,她只是当她是某个路过的网友罢了。
又或许,她其实也早就看破了阮梨的小伎俩,只是同样选择默契地不戳破。
无论怎样,阮梨都只是会心一笑。
接着,默默关闭了她的主页,释怀的同时,也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如今,多年过去,她再一次登上这个熟悉的网址。
白
徽音发布的最新一条动态,是分享某一次家庭郊游的照片,其中就有一张她们母女和白伟一家三口的合照。
看上去,白伟离开阮雅凡之后,仿佛丢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终于如愿回归了家庭,日子过得更加风生水起了。
阮梨盯着屏幕许久,不动声色,悄然按了一个赞。
然后,退出了妹妹的主页。
她做这些,当然不是临时起意,或是伤感怀旧——她可不是只会一味沉溺于过去,多愁善感、顾影自怜的笨蛋。
她是故意留下访问痕迹,做给李赫看的。
如果李赫足够聪颖,就能够做她的解语之花,悟出她的弦外之音。
想要做能陪伴她终身的伴侣,
他必须足够冷静,通过她的忠诚考验;
也必须足够聪明,能看破她那些严厉言词的话外之意。
他们必须要有至高无上的默契。
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需要他做些什么。
毕竟,她可不喜欢光知道表忠心,却处处犯傻闯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是她的爱人,与她厮守终生的灵魂伴侣。
同时,他也是她人前光鲜的养料;是替她处理脏活、累活的幕后黑手。
而她,只需要稳坐台前,牵好手中的狗绳,尽享风光无限的美誉,扮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黑莲花。
他与她,就该像黑与白的分界线。
亦暗亦明,交相辉映。
唯有如此,
他才有资格,得到她一句的“我爱你”。
阮梨最后点开了那个病毒程序,摄像头亮着红点,持续地闪烁。
就像是他凝望的眼睛。
这是一场测验,却也是一种豪赌。
她将她从未示人的秘密交到他手里,
而他会不负她的信任,通过她的测试吗?
不如拭目以待吧。
阮梨冲着漆黑的镜头莞尔一笑,最后,将手机彻底关机,扔到了角落里。
第58章 血色夜***微恐预警***慎入!……
数日后。
放学后的教室外,走廊上站着三两学生。
阮梨正和一个印度裔的同班男同学聊天,他刚才替她领了抽签的号码牌,下周就是期末的设计展览了。好巧不巧,阮梨抽到了压轴的次序,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是你的号码牌,记得拿好。”
阮梨礼貌致谢:“多谢。”
男同学笑说:“我们都听说你赢了VanLuxury比赛的第一名,连教授本人都说等展览的那天,他会亲自来现场,参观你的作品呢。”
阮梨眨了下眼,“那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男同学又感叹道,“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你钦定的模特是谁,据说你这个设计的灵感都来源于他?实话说,我们之前还猜想过会是Steve学长,毕竟他那么优秀,和你走得又近。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误会一场了。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当你的缪斯女神。”
闻此言,阮梨只是平静地笑了一下,不冷也不热地附和:“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聊到一半,那男同学忽而一回头,目光在身后的走廊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又神色古怪地扭过了脸,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阮梨:“怎么了?”
“有点奇怪,”男同学拧着眉头问她,“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从刚刚起,我就一直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看,可是每次回头去看,又找不到人。”
阮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此时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半,教学区十分安静,只偶尔路过几个行色匆匆的学生,凌乱的脚步声在走廊深处回响,只闻声而不见人,显得格外空灵。
阮梨的思绪忽而被打散,原来是刮来了一阵凉风,将教室的窗帘拍打晃动,哗然作响。
她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大概是忙作业的事累坏了吧,你该去好好休息了。”
男同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出于礼貌,他又多问了一句,“现在外面好像快下大雨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阮梨沉默地看了一眼窗外,此刻乌云密布,正是暴风雨的前兆。
她思索几许,婉拒道,“不用了,我还要去工作室一趟。你先走吧。”
“那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明天见。”
……
阮梨确实回了一趟工作室。
她裁制的样衣还在工作室里放着,她稍微修改了几个细节,再做最后的确认。
最后,等她走出大门,已经是夜晚的八点钟了。
天色已晚,阮梨踩着阴沉的夜色,在手机软件上打车。
街道旁,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柔和光晕,将雨丝拉长。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车轮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转瞬又融入湿漉漉的地面。
阮梨的思绪也逐渐随着雨声飘远。
自从换了备用机后,李赫就完全没有再联络过她。
短信、电话,或是微信消息,社交平台的私信……
看不到一丝的异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尽管阮梨一向淡定,但此时也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哪一步出了错。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显得比她还冷静才对。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了刚才,就在前一秒,男同学的话忽然提醒了她。
会不会,其实他一直在暗中窥伺着她,只是她尚未察觉?
阮梨心生疑惑,却抬首四顾茫然。
没有看见奇怪的身影,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被注视感。
很明显,他不在这里。
也对。
虽然他是个异于常人、有着重度控制欲的偏执狂,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会每天24小时地跟踪自己,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阮梨不禁想,或许是她自己太过敏感,疑神疑鬼。
再切回打车软件,却迟迟没有司机响应。
或许是因为夜雨逐渐下大了,阮梨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一直打不到车。
其实她的公寓离学校并不算远,徒步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她索性关闭了手机,将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躲在避雨的屋檐下,往家的方向走去。
阴冷的雨,潮湿的空气。
阮梨撩起领口,却依旧阻挡不了丝丝寒意渗入皮肤,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正当她走完一半的路程,在人行道等红绿灯时,马路对面倏然路过一群走路摇摇晃晃的醉汉。
那些醉汉穿着破烂的皮衣,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狰狞的纹身。其中有一个拎着酒瓶的络腮胡男人突然瞥见了阮梨,朝她油腻一笑,还吹响了口哨:“嘿,小妞——”
来这里这么久,阮梨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她见过文质彬彬的绅士,也见过装成人模狗样的伪君子。而眼前的这一类男人,则是二者之外、最低级的那一种。他们对她的凝视充满了毫不修饰的粗鄙欲-望,简直就像是尚未进化的野兽。
当然,阮梨也不是那类会被这种下三滥的目光给吓得双腿发软的小白兔。
她冷哼一声,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恰好此时红灯变绿,她本想无视这些醉鬼们的搭讪,朝马路对岸走去。
可直到她与男人们错身而过,身后那股浓重的视线却并没有消失。
阮梨很快感受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凝视,他们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步伐,偶尔还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她撑开雨伞,加快了脚步——身后不知何时却也多了一串凌乱的步伐声,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
难道,那些醉汉追上来了?
阮梨并没有自乱阵脚,但心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她记得,公寓楼下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或许,她可以去找店员说明情况,或是在店里买一些防身的东西备用。
这么想着,阮梨稍稍安定了心绪,暗中加快了步伐,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还有不到五十米,很快就到了……
倏然,阮梨攥紧了伞柄,瞳孔放大,连脚步都凝滞了一瞬。
那家原本该在营业时间的便利店,此时却熄了灯,关着门。
灰暗的店门,让阮梨心中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时,她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在漆黑的雨夜里,路灯微弱的光芒被浓重雨雾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地面上积水的轮廓。
白日里那些喧嚣热闹的店铺,现在都紧闭大门,模糊的轮廓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宛如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阮梨撑着伞,没有回头。
雨声淅淅沥沥,让她辨识不出远处的身后究竟有几个人的脚步。那些零碎的步伐如同幽灵般不依不饶,落在她脑后的视线也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慢慢地伸向她的脖颈。
阮梨的心跳加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好在,她很快就看到了公寓的大门。
公寓的楼梯口还设有一道门锁,只有住客才拥有开门的钥匙。只要能进了那道门,就算暂时安全了。
阮梨朝公寓楼走去,步伐开始有了一丝紊
乱。高跟鞋踏进水洼里,溅起泥泞的水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耳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阮梨一边从包里拿出门钥匙,一边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三个数字按下,等着铃响的同时,阮梨也将钥匙插入了锁孔,转动门把手——
“咔”
电话还没接通,她手中突然一空——手机被人抢走了!
报警电话被当即掐断,阮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被身后的一股猛力拉扯,那人握着她的手顺势打开了公寓的楼梯门,生拽着她掩进了夜色的阴影之中。
公寓门很快合上了。
所有的感官都陷入一片黑暗,阮梨的心跳骤然加快,“你——”
巨大的黑影将她按在墙上,掐着她的腰,那庞大的体型差,让她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扑面而来的,是炙热的吻。
对方滚烫的双唇蛮横地堵住了她的嘴,稍不注意,便被撬开了紧抿的牙关,肆意在她口中翻搅、舔-弄,直到她气喘不止,双腿发软。
在意识濒临模糊的最后关头,阮梨猛地推开了身上之人——狠力扇了他一耳光!
“李赫,你给我滚!”
李赫的脸都被扇歪,伸出手,状似无辜地捂住了被打的半边脸。
他浑身带着雨夜的潮湿之气,掺杂着浓烈的荷尔蒙味道,让阮梨一阵头晕目眩。
“姐姐,好疼啊。”
李赫缓慢地抬起眼皮,表情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眸底却难掩疯狂之色。
“李赫,”阮梨逐渐平稳了呼吸,冷漠地看向他,“别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怎会忘?我知道你已经把我拉黑了,还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李赫轻笑了一下,“可是,姐姐,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下周就是展览了,我还是你内定的模特,我们约好的,记得么?”
“那又如何?”阮梨镇静地反问,“我已经在准备换新模特了。”
闻此言,李赫默了几许,神色逐渐变冷。
“是吗?”
他忽然不退反进,朝阮梨压了过来,蛮横地将膝盖抵进她的双腿之间——不容她逃跑的姿势。
“你打算换谁?就是今天那个和你说话的男人吗?”
他的眼瞳在雨夜中散发着幽光,“我以为,我才是你最好的作品。”
说罢,他还顺势引着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阮梨摸到了一个熟悉的触感。
他戴着项圈。
刹那间,一道凌厉闪电撕裂浓稠夜幕,惨白的光照耀在李赫的脸上,他充血的双眼暴露无遗,扭曲的神态,尽显癫狂。
一阵寒风撩动,他衬衣的领口被解开了两个扣子,漏出的蕾丝随风晃动,铃铛清脆作响。
李赫沙哑着嗓音,牵着阮梨的手,又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姐姐,我真的很想你。”
“见不到你,我寂寞得快要死掉了。”
他身上很冰,仿若一件没有温度的死物。
阮梨心一悸,良久才抽出了手:“那是你的事。”
李赫无奈地笑了一笑。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分手……能不能再满足我最后一个请求?”
阮梨顿了顿:“什么?”
李赫看着她说:“再做一次。”
阮梨愣怔了许久,简直难以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想跟你再做一次。”李赫说,“最后一次。”
阮梨怎样也没想到,他沉寂了这么久,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找她,就为了打最后一次分手炮。
她不由得怒极反笑。
所以,这就是他消失多日,交出来的最终答卷?他难道以为可以靠做恨,来挽回她的心,求她复合吗?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顶级魅魔?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阮梨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李赫没有说话,乌黑的眼圈,在凄白月色的映衬下格外渗人。
他一言不发地缓缓蹲下,保持着仰视她的姿势,接着,慢慢地用牙齿挑开了吊绳。
阮梨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明明是他跪在自己脚边,她才是那个接受服侍的人——可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鸷眼神,从下至上地掠过她的全身,让她恍惚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按在砧板上的鲜嫩食材。
阮梨情不自禁地撑住李赫的肩膀。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夹混杂着水声潺潺,振聋发聩。
……
钥匙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公寓的门将屋内的炽热与雨夜的寒凉隔绝开。
阮梨被压在水雾弥漫的玻璃窗上,几乎将脚下的夜景染湿。
“姐姐,你还是这么美,”李赫沉醉其中,“……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他这一次的掠夺,比起以往都要更加霸道强势。
室内的热气氤氲在窗面,她止不住地向下打滑,却又被拦腰抱起,不容她有片刻的喘息。
很快,阮梨双腿发颤,脚趾都蜷缩起来,只能如同溺水般急促地张嘴呼吸——李赫却猛地堵上她的唇,一番激吻后,又去咬她的耳垂。
她一清二楚地听到他低沉的喘息,仿佛勾人心魄。他却还在她耳畔含糊不清地说,
“姐姐,你知道么,和你分开的这些天里,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被你抛弃的方法。”
下一秒,阮梨便感觉一个锋利的硬物,抵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她迷茫地睁开眼,
竟是一把尖锐的折刀。
阮梨心脏猛地一缩,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骨扩散到了全身。
她瞳孔放大,声音都开始发颤:“李赫,你想干什么?”
李赫却痴迷一般举起了那把折刀,仿佛已经陷入无药可救的疯癫。
“姐姐,不要分心,看着我。”
接着,他当着阮梨的面,亲手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那蜿蜒的刀伤,汩汩往外冒着静脉血,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
李赫却在此时缓缓伸出手,轻抚上阮梨的脸。
温热黏稠的血液顺着指尖滑落,一点点将她的面庞染红。
李赫扯动嘴角,勾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微笑弧度:“姐姐,你现在的表情真棒。”
他愈发兴奋起来,甚至抬起染血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左右勾勒,画成了一颗血色的爱心。
斑驳的血点,与她惨白的皮肤交相辉映,更显出了一丝触目惊心的妖冶。
更吊诡的是——不疲反涨,撑满每一丝缝隙。
他强忍着疼痛,又开始继续。
血液滴溅在木质地板上,李赫却置之不顾,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恨我吧,恨也是爱——恨我,你就永远忘不掉我了。”
每个字都像一股阴风,从阮梨的心口直穿而过。
看见她惊惶的表情,李赫知道,今夜注定让她永生难忘。
她总是以离开要挟他就范——既然无法保证能一直拥有她,那就至少,让她永远记住他。
把恐惧写进她的条件反射里,成为一种本能。
自此以后,纵使她再和别人亲热,也都能看见他染着血色的影子。
他再也不用担心和她分开。
因为,他带给她的震撼与阴霾,会如同鬼魅一般,永远地纠缠住她,至死不休。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厮守终生呢?
恐惧,是栽培爱情最好的温床。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最佳解法。
疼痛催化出此消彼
长的爱-欲。
待到意念逐渐适应,竟生出了一丝诡怪的快意。
血液染着米青液,将夜色也浸润得彻底。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阮梨的神色也恢复了冷峻。
到了最后,她的后背被汗液浸透,怒火也到达了失控的峰值。
他总是装腔作势,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
反倒愈发激起了她的逆反之心。
“没想到,你只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阮梨猛地上前,反攥住了那刀柄,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要挟我?好啊,你动手啊!需不需要我来帮你?”
在她的言语刺激之下,李赫又开始挥动刀刃,一次又一次地割开肌肤,直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就像没有痛觉一般,最后,两条手臂上都布满了细密、往外渗着血珠的伤痕。
阮梨还在挑衅地质问:“怎么不继续了?”
李赫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低喘一声,笑了起来。
“姐姐,你在发颤。”
“是在害怕……还是,我的血让你兴奋?”
她盯着他喘气,看着他脸色愈发泛白,一副作茧自缚的模样。
视线下移,阮梨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起,她的手上也沾染了他的鲜血,指尖殷红一片,就像是鲜红的玫瑰。
阮梨的心被倏地刺痛,分不清是惊惧未退,还是被看穿的愠怒。
“住嘴,你这个疯子!”
阮梨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抢过了李赫手中碍事的刀,扔在墙角。
然后,抓着他的头发,胡乱吻上了他的唇。
大概,她也是个疯子。
他狂放不羁地释放着满腔偏激、痴狂的爱意,竟然让她难以抑制地浑身颤抖,陷入一种病态的亢奋之中。
他们都无可救药地疯了。
舌苔上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阮梨索性一口咬破了李赫的唇,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加激烈。
李赫吞咽着她的唾液,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彻底失控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恐怕,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今天这幅场景。
她已经不可能再甩掉他。
此后,任何人都比不过他在她心中留下的份量。
他会成为她记忆之中,那个无与伦比的唯一,她此生永恒的挚爱。
吻到气息不稳、心跳凌乱,阮梨又猛地推开了李赫的肩,双眸浸染着水雾,
“现在,滚出我家——永远都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赫却没挪动身体,而是幽然地抬起眼皮,看了一下挂钟上的时间,呢喃着:“差不多了。”
阮梨蹙起眉头,困惑不解:“什么差不多了?”
李赫缓缓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接着,按亮屏幕。
“姐姐,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随着屏幕的映亮,阮梨清晰地看见了一张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的脸。
——白伟。
画面的中央,白伟正一脸困惑地受困于一张桌子前,左右是两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将他夹击其中。
白伟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着摄像头惶恐地质问,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女儿呢?不是说她要来见我吗?她人呢!”
……
画面之外,是李赫玩味的表情。
“你想要的人,”他的声音打断了阮梨的思绪,他冲着她,粲然一笑,“我给你带到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