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你是什么慢性毒药?
翌日早晨,床头柜上的手机应时而响。
温知聆抬手关掉闹钟,只觉手臂都比平时沉上几分。
分别了一阵子,哪怕昨晚谈既周收敛了许多,她还是浑身酸软。
睁开眼缓了会儿神,温知聆从谈既周怀里挪出去,洗漱后回到卧室,床上的人还未醒。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谈既周睁开眼,看见她的背影。
温知聆没有开灯。
深冬清晨独有的低郁蓝色调由窗外渗进。
她在光线昏淡的室内换下昨夜的睡衣,长发散在裸背上。
谈既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些由她发出的细微响动也会带给他微妙的归属感。
刚分手不久,他还在自顾自赌气的那个阶段时,郁气难以排解,也不想低头示弱,只能做起工作狂,用连轴转的行程抵消所有的优柔寡断。
这种状态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某个在国外出差的下午,他忽感倦怠,结束工作后,破天荒的回了酒店午睡。
那一觉睡得很长,醒来已经是深夜,身边空荡荡,套房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而他满脑子都是温知聆。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跟她断不了。
穿好长裤和毛衣,温知聆走到一旁,对着落地镜整理衬衫领子。
视线下移。
她在镜子中与谈既周对视上。
“我吵醒你了?”温知聆转过身,在床边坐下。
他翻起身,眼底困倦未褪,黑色稍显凌乱,仰靠在床头,伸手将她拉到怀里,闭着眼低低道:“你是什么慢性毒药?”
无色无味,有成瘾性,侵入他的骨髓与五脏六腑。
“在说什么啊?”温知聆没听懂,只当他还未清醒。
她掌心抵在他光裸的胸膛上,笑着轻推一下,“不要耽误我上班。”
从他身上起来,温知聆捧着他的脸软软地亲一口,“时间还早,你接着睡吧。”
她去客厅吃早饭。
为了节省时间,温知聆的早饭一向能简则简。
今天是吐司和半杯牛奶。
从微波炉里拿出加热后的温牛奶时,卧室的门被从内打开,谈既周套了件毛衣出来。
温知聆抿一口牛奶,看着他进浴室,“你不睡了吗?”
“不睡了,一会儿送你去公司。”
花了几分钟洗漱完,谈既周坐到餐桌对面,毫无瑕疵的脸上有未干的水珠。
温知聆偶尔会好奇,为什么他从来不护肤,皮肤状态却这么好。
她递给他一片吐司。
虽说之前在北城,温知聆也和他同住过一段时间。
但与现在的情况相比还是有些出入。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住处远远不及之前的大平层宽敞。
谈既周身上没有特别明显的豪门公子哥习性,但也可能是因为吃穿住行都是最高标准,没有可挑剔之处。
如今换到这里,温知聆不知道他能不能住得习惯。
趁着吃早饭的时间,她问:“你这段时间要不要住酒店?”
“不要。”谈既周拒绝完,又问:“为什么要让我住酒店?”
温知聆咽下口中的牛奶,“我这儿有点小,怕你住着不舒服,你去住酒店也没关系啊,我也可以陪你住。”
他哼笑,“我没这么矜贵,而且,我觉得小点儿挺好的。”
温知聆讶然,环顾一圈四周,自己在心里做了一番评价,觉得这房子谈不上差,但也找不出与众不同之处。
“真的吗?”
谈既周嗯一声,“一转头就能看到你。”
就像和她有了一个小家庭-
跨年的当天晚上,两人没有出远门,只待在家里。
吃晚饭前,温知聆接到了外公外婆打来的视频,因为明天放元旦假,小姨也回了镇上。
她在卧室接视频,谈既周不知道,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注意,直接出了声,叫她出去吃饭。
话音落,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一室寂静。
视频那边,外婆小心翼翼地问:“家里还有朋友在啊?”
小姨则不像外婆那么委婉,人虽未在视频里露面,声音却插进来。
“估计是男朋友噢,妈,你问问她。”
这么说完,小姨似是等不及,径自继续问,“知聆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知聆看看房间门口的谈既周,应了一声是。
表妹那里搁不住话,早在刚知道温知聆恋爱的时候就把消息讲给她妈妈听了,后来温知聆分手,小姨也是没多久就知道了。
对于温知聆的第一段恋爱,葛云静是有些微词的,这下刚好撞上她的“第二任”,葛云静立马开始查户口式盘问。
“在卢城那边认识的同事吗?是不是卢城人?今年多大了……”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葛云静估计是想到了温知聆的男朋友还在旁边,忽然噤声。
与此同时,倚在门框上的谈既周也渐渐站直。
温知聆有点窘迫,“小姨,我回头再和你说。”
她了解自己小姨,一说起来没个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葛云静说行,“你去吃饭吧。”
之后,温知聆又陪着外婆聊了几句。
外婆问她最近有没有生病,在卢城这边的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想吃什么,过段时间让她表妹带过去。
温知聆都挑了好的话回答。
匆匆结束视频,她去客厅和谈既周一起吃晚饭。
她只将刚才的事当做一个小插曲,没怎么放在心上。
……
吃过晚饭,简单打扫完卫生,谈既周下楼丢厨余垃圾,出门前,他叫温知聆也一起下去,陪他散步。
这几天卢城的天气都还不错,无风无雨,夜间的温度没有低至零下。
但温知聆还是怕冷,不太想动,更不想出去。
“下去走一会儿就热了。”
谈既周进卧室找了件她的长羽绒服,把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的温知聆拉起来,给她穿上。
拉链拉到顶,他将她的长发从外套中理出来,笑着在她不情不愿的脸上亲一口。
“怎么这么懒呢?”
温知聆小声,“明明是你丢个垃圾还要人陪。”
“嗯。”谈既周一本正经,哄骗小朋友似的,“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个人出门,你陪陪我?”
她止不住地笑,明明知道他是在胡扯,还是答应了。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有不少人和温知聆他们一样出来散步。
有一家三口,有年轻的夫妻,也有独自出门遛狗的住户。
丢了垃圾,谈既周牵起温知聆的手。
他掌心很热,将她的手裹住,没一会儿就焐暖。
沿着小区蜿蜒的小路慢慢走,直至附近的路人渐少,谈既周终于问起晚饭前的那通视频。
“你小姨是对你找的男朋友有什么标准吗?”
温知聆微顿,然后摇摇头,“她没有给我定过什么标准。”
毕竟不是亲生孩子,虽然小姨操心得多,但也有分寸,很少真正插手她的事。
“小姨总怕我遇人不淑,所以才会问得比较多,她没有别的心思。其实我没有她想的那么天真,我觉得自己看人还是挺准的。”
谈既周勾唇,自动解析她的话,“所以我是你看准的人?”
她脸上生出几分赧意,但还是说:“对啊,你是我看准的人。”
他点头认可,“那你眼光确实还不错。”
“自卖自夸。”温知聆嘀咕。
谈既周不以为然,顺口接话:“我不卖,白送给你。”
夜色里,她噗嗤一下笑了。
他眼底同样蕴着笑,摸摸她冰凉的脸颊,将人拉进怀里-
谈既
周来卢城之后,温知聆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都高出了一截。
家里的卫生他在学着做,上下班由他接送,一日三餐也被包揽。
午饭时间,他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有时会带外送的餐过来,有时会开车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吃完再送她回去。
温知聆觉得有点折腾他。
谈既周虽然在休假,但并不是完全无所事事,平时在家里,也有线上的工作和会议要处理。
但他说不麻烦,闲着也是闲着,以后休假结束,又开始异地,想折腾都没机会。
于是温知聆暂时告别了公司的员工餐厅。
连着几天下来,虽然他本人不怎么露面,但温知聆的同事们都知道她有个男友,并且体贴又周到。
谈既周过来的第一周,项目组聚餐。
当天早上,他照旧将她送到公司楼下。
下车前,温知聆提前跟他说:“晚上我有聚餐,今天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地址,我去接你。”
对于她的正常社交,谈既周一向没有意见。
他靠在主驾,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出门时穿了件黑色的薄羽绒服,腿上是条运动裤,松弛又随意。
温知聆说好,准备开车门时却倏地被握住胳膊。
“上回那个客户今天去吗?”
“客户?今天只有项目组的同事们,没有客户。”
温知聆还在状况外,下意识解释完,才疑惑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谈既周说的客户是谁?
她想了想,发现好像只有那位冯总能对得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起冯霁航。
复合那晚,谈既周也提到过他。
她猜测:“你认识科域的那位冯总吗?”
“不认识。”谈既周说:“峰会那天,我看到他送你进休息室了。”
说着,他又想起当时的画面。
在展区看见她身旁站着一位不那么凡庸的男人朝她嘘寒问暖时,偶遇她的好心情尚未维持半分钟便原地荡平。
温知聆微愣,而后很快想明白首尾。
她声音轻轻的,尾调发俏,“你吃醋呀?”
“何止啊。”他扯平声线,“我差点就气死了。”
分手后,他从没有过祝福温知聆找到更好的人继续幸福的想法。
哪怕是在想到两人不合适时,也只是小心眼的认为,别人难道就合适吗?
谈既周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了,也不许喜欢别人。”
他神色平静,说的话却跋扈不讲道理。
温知聆笑得眼弯,有点儿没心没肺的。
但笑完,她不忘澄清,“那绝对只是个误会。”
她不想用其他人来试探两人之间的感情,将心比心,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给足谈既周安全感。
谈既周看向她。
她也望着他,眉眼熠然,告诉他:“没有别人,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无法不为这样的偏爱动容,润了润唇,欲要倾身时,温知聆抬手看一眼表,忽地惊呼一声。
“我要迟到了!”
她匆匆下车。
谈既周留在车里,看着她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而后转身小跑着进了公司的写字楼。
第72章 72密不可分的牵绊
说是休假半个月,但满打满算下来,谈既周在卢城待了将近二十天。
因为住得近,以前谷茵经常去温知聆那儿待着,但自从谈既周过来之后,她只去过一回。
那次还是大意了,忘记温知聆家里多了个男人,周六下午,她抱着多买的一盒青提溜达过去,温知聆给她开的门。
来都来了,谷茵即兴吐槽了工作群里的几个奇葩,两人站在客厅聊得正至兴头时,卧室门开了,谈既周从里面出来,神态自然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因为当时临近饭点,他后来还问过谷茵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十足的男主人姿态。
谷茵自然是婉拒了。
她还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也不想加入小情侣的饭桌。
那次意外碰面后,过了一个多星期,谷茵从温知聆那儿得知她男友竟然还没走。
她真诚发问,“虽然当老板的是不用像我们一样天天坐班哈,但他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温知聆其实也在考虑。
某天晚上,她敷着面膜,瞥一眼刚从浴室出来的男人,问他再这么散漫下去,会不会引起公司其他合伙人的不满,然后被除名。
谈既周无所谓道:“除名了正好,我搬来和你住。”
这段时间体验下来,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温知聆配合他,小小地“啊”了一声,“那我可能得打两份工了。”
“嗯,可以重拾老本行。”
他竟然还在给她出主意。
温知聆默然,忽地凑近看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服帖的白色面膜将她的表情遮住,但从她的双眸里也能看出诧异与担忧,谈既周笑得不行,想亲她却无从下嘴,只能揉揉她的脑袋。
温知聆不想理他了。
但是提到老本行,她便想起一件事。
摘掉面膜,洗干净脸回来,她和谈既周说起之前方老师找她谈的事情。
那是两人还未复合的时候。
“方老师准备开画廊的事你有没有听说?”
谈既周点头。
不过这种艺术方面的事,他不太了解,方文鸿自己有资源和门路,也不需要他帮忙,只是吃饭的时候和他提了一嘴。
方文鸿一直有开画廊的想法,手头也有很多收藏,前些年在国外养病期间和几家画廊有过合作,只不过心里并不安定,现在回来了才开始着手准备。
画廊的选址已经定下来。
他找温知聆,是为了问她愿不愿意和他的画廊签约。
温知聆还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复。
谈既周听完,问她是怎么想的,她说自己还在考虑。
“在考虑,那就说明你心里是有答应签约这个想法的。”他一语中的。
温知聆不否认。
“还有什么原因让你犹豫?”
谈既周在床边坐下,将她拉到腿间,“我知道,你坚持现在的事业不会过得差,画画不轻松而且创作需要灵感,你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直接选择辞职,再多一个身份也确实会很辛苦。”
他一句一句的,将她有过的顾虑都说了出来。
温知聆说:“这些问题我都预想过了,我可以克服。”
当初选择现在的工作,是想有稳定的收入做保障,然后抱着一种要将它做好的态度去坚持付出,但要是以热爱来衡量重要性,她会选画画这条路。
如果确定和方老师的画廊签约,没有时间和精力这些个人原因,她都会去调整。
“我是在想自己够不够格。”
她现在犹豫的只有这一点了。
初中刚开始跟着方老师学画时,年纪小,懵懵懂懂,也不通世故,只知道教自己国画的老师画功了得,却不清楚方老师在艺术领域的影响力。
到大学后,接触网络的时间更多了,她搜罗近现代的名家作品时,才偶然看到一些关于方老师的早期专访。
方文鸿为人低调,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不喜欢抛头露面,但他的名号依旧响亮。
温知聆不是科班出身,除了在方老师身边学画的那四年多,没有再经过系统化的画画训练了,如今的风格和技巧都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
她担心签约以后画不出方老师满意的作品。
谈既周明白了,“你觉得方老师是在卖你人情?”
“嗯。”
他笑,觉得他大伯可能对温知聆太和颜悦色了,她从没见过方文鸿真正严厉的一面,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我大伯那个人,本身就非常反感暗箱操作和裙带关系,如果你没有能力的话,他不会主动找
你签约的,就算是想为你好,也会用别的方法。”
“一幅画达不到挂进画廊的水平却出现在那里,对他和你都不好。”
一个有失声誉,一个则要承担名不副实的压力。
方文鸿不会做这种事。
谈既周说话时,温知聆听得全神贯注。
她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方老师和她说过,很多画廊的经营者其实不懂画,也不知道一幅作品到底值不值那个价格,本质只是将艺术品当作一支股票投资,所以好作品被埋没,资质一般的画作却被炒出高价,这种情况下,年轻画家很难有出路,艺术市场鱼龙混杂。
方老师最清楚其中的利弊,他不可能放低标准,去做扰乱市场的人。
“你说得特别对。”她豁然开朗,眼眸发亮。
谈既周深有体会到他大伯会很喜欢温知聆这个学生的原因了。
原因无他,她是真的肯听肯思考,还会给反馈。
“想好了就跟方老师说,签约的合同要是有看不懂的条款可以发给侯远,他会找律师帮忙看。”
“好,我找个时间答复方老师,不过不用麻烦侯助理了,我到时候应该会直接签字。”
“这么放心?”
温知聆点头,“对啊,和方老师合作有一个最重要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甲方的人品。”
谈既周笑笑,起身将擦湿头发的毛巾送回浴室,回来时继续接上刚刚的话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方老师说你容易把自己绕进死胡同,还挺对的。”
温知聆怔然,没想到方老师还和他聊过自己。
她说:“其实我也能意识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批评你,你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这点就很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他还说过我太强势,我也在注意。”
温知聆惊讶,“是吗,我觉得你还好。”
她只发觉出他越来越有耐心了,但以前也不坏。
谈既周垂眸,“真的?”
“也可能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啦。”她挺严谨的改了个说法。
谈既周好笑地捏捏她的脸。
她刚涂完水乳,脸上滑腻腻的,他拈了拈手指。
睡觉前,谈既周告诉她,后天就回北城了。
他不走的时候,温知聆还会有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但他真的说要走了,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不舍了。
“这么突然吗?”
“不突然了,本来也就打算提前两天跟你说。”
谈既周开玩笑道:“而且再不回去都要被除名了,为了不让你打两份工,我得开始上班。”
她被逗笑,“那你加油。”
温知聆伸手拿到手机,翻了翻日历。
“离过年也没有很久了,等我放假了去找你好不好?”
谈既周意外,“来北城?你今年过年不是要回临北吗?”
这是前段时间她和她外婆视频时说的,他听到了。
“我安排好了,一半时间陪你,另一半时间去临北陪外公外婆。”
反正临北和北城离得近,来回也不麻烦。
至于她爸爸那里,温知聆今年不打算回去了,她不会再勉强自己。
温实侨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使她不回去,他也不会是孤家寡人。
她不需要有负担。
正想着这些心事,温知聆忽然被抱住,脸贴在他紧实的上臂。
谈既周问,“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已经可以和外公外婆齐平了是吗?”
她愣神后反应过来,“是啊。”
她回答得自然又带着些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问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谈既周没说话,将她抱紧,埋在她锁骨上,亲了好多下-
跨年夜那晚,谈既周一视同仁,没有在任何朋友的聚餐局上露面。
此后又是半个多月不见踪影。
问就是在卢城,回不去,没时间。
卢城有谁在呢?
问了陶可星才知道,谈既周那位前女友在卢城。
并且,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前女友了。
因为两人复合了。
看样子,还是谈既周追过去提的复合。
具体情况,陶可星也不清楚,复合的消息还是温知聆主动告诉她的。
个中细节无从考证,但这个结果已经够令人咋舌。
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温知聆有点不一般。
不一般的当事人并不知情。
温知聆一鼓作气的忙完年假前剩下的大半个月,时间已经来到二月上旬。
她收拾好行李,再次登上回北城的航班。
飞机升上万米高空,透过舷窗往下看,是渺茫的城市夜晚。
前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和谈既周重逢,也不再期待还会和他有交集。
倏忽之间,竟已过去两年。
曾经偶尔会想起的人,和她有了密不可分的牵绊。
第73章 73所以我们不能分手,知道吗?……
落地机场,温知聆一下飞机便感受到北城久违的凛冽寒风。
体感温度也被卢城低得多。
但从读书到工作,温知聆在这儿待了好几年,已然习惯这里的天气。
而且,也许因为如今这里有一个让她记挂的人,她甚至对北城多出几分亲切感。
拿到托运的行李后,她往外走,一路行至和谈既周约好的航站楼。
谈既周在她出现在视野所及范围内时便看到了她。
白净面庞,带有目的性地顾盼左右,却没有发现他,于是又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不自觉地笑,抬脚朝她所在的方向去。
白天刚刚告一段落的工作和晚上将近两个小时的航程,温知聆有些累,拨通电话的时候低垂着眼,微微放空。
电话接通,没等她出声问,便听见谈既周低沉疏朗的嗓音。
“你抬头。”
在做出反应的那几秒里,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上接过行李箱。
人来人往之间,谈既周很自然地俯身抱了抱她,“好久不见。”
温知聆笑起来,眼里的那点疲倦一扫而空。
短暂地拥抱一下,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坐上车,谈既周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吃过了。”
“又随便吃了点?”
温知聆在吃饭这方面特别能应付,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是啊,今天谷茵请客,吃的是西餐,还挺好吃的。”
谈既周点点头,“那直接去我那儿了?”
温知聆应一声“好”,注意力全在副驾台上的小玩偶上。
伸手摸了摸,她淡淡地惊奇,“它还在呀。”
谈既周瞥一眼,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送给我的所有东西都还在。”
在一起的那一年里,她给他买过一些礼物,从领带到最普通的马克杯,分手的时候,她非常贴心地把他留在房子里的衣物都整理出来,侯远帮他拿回来后,全都放在家里,他一个也没扔。
温
知聆转过头看他。
线条凌厉的轮廓,微抿的薄唇,不笑时神态稍显冷然,有种寡情感。
他是个有反差的人,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漠。
谈既周看着前方拥堵的路况,却也没有忽视一旁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
“琢磨什么呢?”
她说:“我发现你很容易心软。”
他微微抬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刚分手时,他比谁都冷漠。
谈既周翻起旧账,“你跟我划得那么清楚,到底是谁跟谁老死不相往来?”
温知聆坐直,据理力争,“可是我又没有说以后都不联系了。”
他不解,“分手了还联系,当朋友?”
她讷讷的,“不行吗?”
其实一开始,她没有奢望过太多,想的也只是能和谈既周做朋友就好了。
谈既周轻笑一声,“都分了还做朋友,是要我看着你找下一任,还是方便收你的结婚请柬?”
温知聆愣住,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侧面轻叩两下,声音也低了些,“所以我们不能分手,知道吗?”
不然就只有陌生人可做了。
他侧额看向她。
温知聆回神,说知道了。
这一声略显郑重,像参悟课题的学生。
谈既周勾唇,单手掌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碰碰她的脸。
往前开了一段路,路况慢慢转好,车速提上去,很快到了他的住处。
车子入库,温知聆下车,跟着谈既周进别墅。
看着他开门时,她忽然问:“那边的门锁修好了吗?”
谈既周提行李箱的动作一顿,似乎被她随口一提的问题难住。
进到房子里,谈既周回头看身后的温知聆。
她在脱羽绒服,也在等他的回答,脸上毫无狐疑之色,像是他说什么她都不太会怀疑。
谈既周不想骗她。
他说:“那锁其实没坏。”
温知聆还没明白过来,“没坏?那为什么……”
谈既周解释:“没反应是因为我把电池卸了。”
温知聆恍然,她当时一直是和侯助理联系,谈既周全程没有任何参与,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锁坏了。
谁能猜到是人为因素?
谈既周见她没说话,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生气了?”
他听侯远说过,那次她白跑一趟,因为工作太忙,只能匆匆返程。
“对不起,我那时候觉得你的东西全搬走后,再想找正当理由联系你就难了。”
温知聆思路清晰,“那你让我押一付三也是这个原因?”
他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始料未及的点破这些后,她不免感到好笑。
谈既周从外套口袋摸手机,亡羊补牢道:“我把房租退给你。”
“不用了。”温知聆按住他的手,“我也没吃亏。”
三千的月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为难她。
谈既周把她的手反握住,跟她商量,“那别生我的气?”
“没生气啊。”她弯弯唇,“只是感觉你别扭得有点可爱。”
“可爱?”他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这个形容词沾边。
“嗯,可爱。”
温知聆看着他,软了神色。
她能理解谈既周。
就像她因为自己的家庭而缺乏安全感,习得性无助,潜意识里悲观的看待亲密关系。
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想要的是被坚定地选择,她曾经退缩过,没有做到,他应该有些失望吧。
但他没舍得一刀两断,拖延着时间,别扭地维系着两人最后的关联。
……
温知聆这趟过来没带多少行李,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的是谈既周的浴袍,对她来说有些宽大了,随着往脸上擦护肤品的动作,袖子时不时滑至肘间。
她和谈既周说起自己这次假期的计划。
“没几天就除夕了,我后天下午要先回临北,陪外公外婆过完年再回来。”
谈既周问,“准备在那边待几天?”
“三天吧,但外婆可能多留我过几天,我尽量早回。”
擦完护肤品,温知聆回到浴室的镜子前,将长发梳顺。
谈既周跟进去,从身后抱她。
她没回头,在镜子里看着他,浅笑着说:“你这样我没法梳了。”
“我帮你。”
他接过她手上的梳子,动作轻缓地替她打理这一头柔顺的乌发。
梳着头发,他状似随口地提议:“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临北?”
温知聆怔住,明亮的灯光下,她面上的错愕难掩。
“你觉得我们还没到时候吗?”
“不是。”
担心自己的犹豫不决让谈既周误会,她立马否认。
“因为还没跟外婆提过,外婆还有外公很看重礼数的,你要是去的话就算是客人了,家里吃的菜可能都得多添几道,我就这么突然的把你带回去,他们都没准备好,外婆肯定会说我冒失的。
“要不然我这次回去先说一下我们的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
温知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又给出一个选项。
“但是,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的话,我可以今晚就先打个电话跟外婆说。”
顶多仓促一些。
谈既周看着她,眼底笑意很浓。
温知聆难为情地推他一下,“你赶快想。”
“那就下次吧。”他确实也需要好好做个准备。
“你记得在外公外婆面前多说我的好话。”
“我会的。”
温知聆领到任务般地稳重点头,但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个条件,她可能还得藏着点说,免得外公外婆忧心差距,根本不能再美化。
谈既周笑笑,手撑在她身后的盥洗台上,将她困在身前,微微弯身和她接吻。
后腰抵上大理石沿,她仰头慢慢回应。
而后,腰间的系带被扯开。
……
回临北的那个下午,谈既周的司机开车送她,他本人则不嫌折腾地陪她一起坐进后座,准备到时候再跟着司机的车返程。
这不到两天的时间,温知聆在别墅里几乎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甚至连一楼都很少踏足。
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二楼的卧室里,睡眠却严重不足。
罪魁祸首坐在她旁边,虽然专程跟来,却没有找她聊天,体贴的让她在车上补觉。
今天坐的是辆商务车,温知聆一上车后便将座椅放倒,睡过了大半的路程才徐徐转醒。
睁开眼,谈既周依旧坐在左边的座椅上,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看过去,“醒了?”
她囫囵应声,坐起身,睡着后谈既周给她盖的毯子从肩上滑落,堆叠在腿上。
车内还开了空调,她脸颊睡得泛红,喝了点热水后,转头看向车窗外。
临北这几日有雪,路旁有未消融的雪堆,天气却不错,大雪新霁后的稀薄阳光撒在窗面上。
她对这儿很熟悉,仅从街景便判断出已经到了市区,正在沿着渝水镇的方向往城市边缘开。
谈既周支着额看她,莫名想到了他在淮城待的那些日子,顺路载她回家的几程。
她那时候真的就是个小姑娘,人如其字的规矩,亦如其画的标致,眼里有时是淡淡愁绪,有时又天真纯粹。
他偶尔也会想知道她装着什么样的心事。
温知聆说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也许吧。
至少对她是这样。
在他心里,永远有一处为她让步的余地。
第74章 74也该谈婚论嫁了
除夕当晚,家里人不多,因为舅舅今年陪舅妈回娘家过节,只有温知聆和小姨一家四口在。
外公外婆家的年夜饭向来吃得早,天刚刚擦黑便开饭。
吃过年夜饭,大家聚在客厅聊家常。
温知聆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外婆和小姨聊的家长里短,那些提到的人里,她认得的没几个,捋不清关系,也对不上人脸。
她参与感很低,低头回着同事和大学室友们的新年祝福。
聊到某某家的女儿远嫁的时候,葛云静忽然想到什么。
“知聆,你现在那个男朋友是哪里人?”
温知聆打字的手一顿,“他是北城人。”
提到谈既周,她便想起昨天下午。
车子开进渝水镇,弯弯绕绕地缓速行驶,她坐在车里,最后问了一遍谈既周,确定要见外公外婆吗。
他说当然。
她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可
是我家这边的习惯是见完家长,就要商量婚期了。”
这话却好像很合谈既周的心意。
“那样正好,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也该谈婚论嫁了。”
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了,略感错愕的质疑:“哪来的两年?”
谈既周给她灌输自己的观点,“我觉得闹矛盾也算恋爱的一环,只要感情在就作数。”
他又和她说起一件事。
“去年十二月,我回家吃饭的时候,和我父母提到了你。”
她完全没有想到,不由自主的紧张,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谈既周的回答很简单。
“我和他们说,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以后会结婚。”
他问:“我想和你结婚,你愿意吗?”
就好像他只在乎她愿不愿意,只要她点头便再无后顾之忧。
耳边是小姨的说话声。
“北城的啊,离我们这边还挺近的,可以处处看。”
温知聆顺着小姨的话往下说,“要不然过段时间,我带他回来给你们看看?”
周遭霎时静下来了。
外公找到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外婆往她这边坐近了些,两个表妹从手机后面露出一双眼睛。
温知聆她外婆还是旧观念,希望她早点成家,好过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孤零零打拼。
但葛云静不这么想,她亲姐姐就在婚姻上栽过跟头,而且,她一直担心的就是她这个外甥女会因为向往家庭而轻信男人。
她告诉温知聆:“恋爱可以谈,但见家长,结婚这些事都得慢慢来。”
“你这才谈了多久?”
“其实……挺久了。”温知聆解释,“我和他中间分开了一段时间,又和好了。”
虽然没有谈既周说的两年之久,但也有一年多了,不算非常草率。
“这么说的话,你这个男朋友不是同事啊?”
温知聆摇头,“不是,他在北城工作。”
“家里的条件怎么样?既然是奔着结婚去的,那方方面面都要讲究,千万别想着有情饮水饱。”
在葛云静那儿,温知聆的工作体面,薪水也不低,他们家不求对方大富大贵,但也不能太差。
外公发表看法,“也不能光看条件,男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上进心和担当,人品也得过得了关才行。”
外婆拍拍温知聆的手背:“他今年多大啊?”
“比我大两岁,家里条件也……挺好的,其他的等他过来你们再当面把关?”
温知聆跟小姨说:“不是立马就要结婚,只是提前和你们说一下,想让你们有个准备。”
姨父插话:“对,知聆心里肯定有数,这孩子我们都看着长大的,你还不放心吗,她肯定不会犯糊涂的。”
“那你带他回家前,记得跟你妈妈说一声,让她也回来看看,还是你准备单独带男朋友见她?”
想了想,温知聆说:“一起见吧,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
葛云静心底叹一口气,很快扬声:“没时间也得有啊。”
之前她姐和温实侨刚离婚的时候,他们安慰还是小孩子的温知聆,父母对她的爱不会变,让她不要难过。
但必须承认,这些年过去,这句话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谎言-
大年初一的清早,温知聆被附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反复吵醒,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没睡多久,楼下的院子里又忽然变得喧哗。
掀被起床,她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往下看。
院内院外各停了一辆车,是舅舅一家和她妈妈一家过来了。
孩子们都齐聚一堂,外公外婆尤其高兴,很早就开始张罗今天的午饭,楼底下热热闹闹一片。
温知聆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才下去,脸上挂着微笑,挨个将客厅里的长辈们招呼一圈。
身后有人惊讶,“哎,知聆也在?什么时候到的啊?”
她回头,看见是她妈妈的现任丈夫,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腰上系着半块围裙。
“前天下午就到了,洪叔叔今天掌勺?”
“不算掌勺,”敦厚温和的男人笑一笑,“就是捡个机会露两手,你妈妈说好吃,让我来表现一下。”
灶台还开着火,打完招呼,男人又钻进厨房。
毫无疑问,洪叔叔是个比温实侨好太多的丈夫。
起码,温实侨在家里是从来不进厨房的。
中午吃完团圆饭,温知聆拿起手机,在聊天声里一个人了去外面。
方才还在吃饭时,谈既周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时间接,这会儿才腾出空回电。
电话接通,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北城。
昨晚视频时,温知聆还没想好,准备等今天看看情况再定。
“我再留一晚吧,明天就回了。”
“上午还是下午?我去接你。”
“你方便过来吗,我自己坐高铁回去也可以,很快的。”
他在电话那头笑,“还能有比接你回来更重要的事?我从年前盼到年后。”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等了多久呢。
温知聆唇边也露着笑,和他约好明早见面的时间,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一回身,却发现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在不远处站着。
柔和日光下,葛云仪的气色瞧着很好,光彩照人。
温知聆觉得这几年她都没有什么大变化,被照顾得很好,眼中没有半分怨念,也没有被婚姻磋磨的痕迹,只有平静的幸福。
所以很多个时候,温知聆都不忍心拿自己的烦心事去打破这种安宁,她真心实意的希望她妈妈可以过得很好。
而倾听抱怨是一种心理负担。
葛云仪上前,“我听你小姨说,你过段时间准备把男朋友带回家?”
“嗯,想让他先见见外公外婆,妈妈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
“好。”
葛云仪看着眼前的女儿,很容易便能发现她的改变。
比以前更沉静了,身上已经没有十几岁时的彷徨感,虽然依旧像小孩一样软声喊她妈妈,也记得关心她的身体,却多了生分,几乎不再主动聊起自己的事。
甚至工作变动去了卢城这件事,都是她安顿好一切之后,在电话里顺便说到的。
葛云仪还记得当时问温知聆,男朋友是不是还留在北城,而后听到了她已经分手的消息。
她只能立马补上安慰,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温知聆没有出声,似乎想和她说什么,可沉默之后,那些未脱口的话,像一颗一颗小石子般沉入水底,再也没有下文了。
后来是什么时候复合,又经历了什么,温知聆都没有和她分享过。
葛云仪不自觉地感慨,“你现在都不和我谈心了。”
温知聆有些发怔。
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戒掉了事事都向妈妈倾诉的习惯。
还在读初中的年纪,父母刚离婚,温实侨终于得了自由,整日整夜不着家。
那是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恨不得一天打几十通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才能安稳下来。
遇到不开心的事更想要安慰。
但葛云仪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及时接听她的电话。
在时断时续的联系里,温知聆有了浅显的领悟,如果心情不好便打电话给妈妈,那下次更糟糕的时刻却找不到她,只会更难过。
小姨怕她轻信男人,上当受骗,说实话,温知聆上了大学后,在面对异性的示好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担忧。
毕竟在心理学上,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典型案例。
她也害怕自己会太依赖一个人的感情,慌不择路的用低劣的爱填补内心空缺。
所以她曾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将精神支柱的支点搭在旁人身上,一旦对方抽离,所有的崩溃都要由自己来承担,这个结论对她的父母同样适用。
温知聆没有
袒露心里话,只是轻声说:“我长大了呀,妈妈。”
第75章 75心已经被填满了
回北城的次日上午,温知聆和方老师见了面。
她年前在卢城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和画廊签约的电子合同了,方老师说不着急,等正月初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顺便把纸质合同签了就行。
光线氤氲的午后,温知聆坐在书房里,走形式地翻了翻面前的几页合同纸。
但翻完后,却并不急着拿起手边的签字笔。
“方老师,这几年我虽然一直在画,”她稍作停顿,像以前一样提出自己的疑问,“但其实我不太了解现在艺术市场的……正统风格,可以这么说吗?”
出于责任心,温知聆虽然已经不会再过度的自我怀疑,但还是想在签合同前将模糊的想法弄个明白。
方文鸿说:“风格不是统一的。”
“嗯,我也想过这句话。”
温知聆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但我这几年尝试的风格好像有点杂,您也知道,我卖的画定价不高,大部分都是快产快销。”
“这是无法避免的一个过程,只要是还在学习还在思考,就会有相同的困惑,而且我认为你有这几年卖画的经历是好事,它让你有了大胆尝试、松快创作的机会,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温知聆自己也能感觉出,因为卖画的时候心态轻松,她试过很多以往不敢轻易用的色调。
“也许这就是着力即差吧。”
她在书上看过这样的说法,太过用力地创作反倒容易陷于原地。
“对,就是这个道理。”方文鸿点点头,拿起签字笔递给她。
温知聆接过,伏案在乙方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搁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进了一条消息。
签完字,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消息是谈既周发来的,跟她报备自己已经出发。
因为他大清早被叫回家一趟,她今天是单独过来的。
温知聆回他一个“好”。
“既周的消息?”
“嗯,他估计待会儿就到了。”
温知聆面上有些赧意,感觉自己和谈既周在方老师眼里就是一对闹完别扭又凑到一起的幼稚小孩。
“去年我就猜到你俩可能会和好。”
温知聆抬眼。
趁着谈既周还没到,方文鸿大方地跟她揭起老底。
“你去卢城之后,既周来我这边吃过几顿饭,旁敲侧击的跟我打听好几次你的事。”
她有些好奇,“打听我?”
“是啊,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卢城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北城来看我,估计是想等你到我这儿来的时候,跟你见个面,我听出来他那个意思了,偏不接茬,把话题往其他地方带,你都不知道,他那会儿心不在焉地听,不耐烦也忍着,哎呀,特好玩。”
方文鸿说得绘声绘色,温知聆忍不住笑了。
“他不像你,别人不愿意你肯定不会再去打扰了,但他不会轻易放手,从小就这样,所以一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怕你不喜欢了,但他想不明白。”
她听到这儿,心里倏然一软,“我应该谢谢他没有轻易放手。”
“所以你俩呢,其实很合适。”呷一口茶,方文鸿目露欣慰,“挺好。”
……
没多久,谈既周来了,刚好赶上吃饭。
方文鸿最近因为画廊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没出正月手里头就堆了很多待办,于是只留了两人吃过午饭便将他们打发走。
今天的合同是一式两份,温知聆自己留一份,出了门往外走时,谈既周帮她拿着装合同的文件夹。
方老师住的这栋房子前面就是条湖,刚吃过饭,两人绕着湖边慢慢散步。
掂了掂手里的文件夹,谈既周问:“分成是怎么算的?”
“三七分,我七画廊三,而且不要求我一年必须及交出多少幅画。”
他点点头,并不意外,似乎是觉得还行。
但温知聆觉得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合同里拟的那些条约都很仁义了。
“看来你送我的那幅画升值在望,我就说吧,不会亏本的。”
温知聆说:“我才刚签合同,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卖得出去呢。”
方老师的画廊相当于给她提供一个更高的平台,但画能不能卖出去,还是要看有没有人喜欢。
至于旧画升值这种事,都是画作被抬价哄抢的大画家才有的待遇。
“肯定能。”
他过于笃定的语气让温知聆的脑袋里冒出一个猜测,“你不会偷偷把它买下来吧?”
谈既周眼中有一瞬被猜中的愣怔,但很嘴硬地否认了,“买下来还得被我大伯扣三分利,不划算,卖不出去就挂在那儿,就当是镇店之宝。”
温知聆笑得不行。
他转过头,“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投资?”
“是啊。”他说:“我眼光不错,投资的项目都一路长虹。”
温知聆眼角弯弯,挽上他的胳膊,“那我相信你。”
打趣完,谈既周又稍稍正色,“别把自己累着了,有灵感就画一点,卖出去一幅是锦上添花,卖不出去也不代表你很差,以后我们结婚了,又不需要你养家,你的钱够自己花就行,不够我还有,我的就是你的。”
爱一个人有时就会这样矛盾,盲目信任她,鼓励她,既希望她得到想要的,又担心她向上的路会辛苦。
他的身后是一片好景致,泛蓝的湖面上有微风拂过,日光熠熠,波光粼粼。
也许是他的目光柔和沉稳,一些有分量的承诺,由他随口说出却不会让人觉得轻狂。
温知聆望住他,“放心啦,我会努力,但也不会给自己太大压力。”
因为心已经被填满了,所以哪怕有不圆满的身外之事,也不会觉得感到虚无-
春节这几天,正是聚会的好时候。
但谈既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任朋友群里刷屏喊破天也不搭理。
他宁愿和温知聆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
从方老师那儿回来,温知聆闲下来,找了部悬疑喜剧看。
没多久,谈既周到她旁边坐下。
她原本窝在沙发角落,此时挪了挪姿势,将自己的毯子分给他一点,而后将脑袋倚在他胳膊上。
谈既周轻笑。
电影的进度刚过半,温知聆抬眼看看身旁的人,发现他靠着沙发,估计是对电影不感兴趣,快睡着的样子。
她坐直,推推他,“你要不要去卧室睡?”
今天早上他被家里来的电话吵醒,很早就起床出门了。
谈既周点点头,起身时却拉着她一起。
温知聆注意力都在电影上,看也没看他,“我不困,你睡吧。”
他没走,原地站了几秒,弯腰毫不费力地将沙发上的人打横抱起。
忽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勾住谈既周的后颈,“我还没看完!”
他转身往楼梯上走,“晚上再看。”
进了卧室,温知聆被他放到床上,看他去关门和窗帘。
窗帘一拉,屋内瞬间暗下来。